徐步霄 白 潔 李 曄 郭永玉
集體自戀:群際沖突的催化劑*
徐步霄1,2白 潔3李 曄4郭永玉3
(1紹興文理學院心理學系;2紹興文理學院大腦、心智與教育研究中心, 浙江 紹興 312000) (3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院, 南京 210097) (4華中師范大學心理學院, 武漢 430079)
集體自戀是將自戀延伸到群體水平的一個經(jīng)典構念, 目前被界定為對于“自身所屬群體是卓越的并值得優(yōu)待, 卻未充分被他者承認”的信念?,F(xiàn)有研究發(fā)現(xiàn)它對群際敵對性有較強解釋力, 因為集體自戀者對內(nèi)群體形象、地位或身份所受威脅高度敏感, 容易高估威脅和懷疑外群體, 而缺乏自我價值感及控制感是集體自戀的重要根源。鑒于現(xiàn)有研究一般都預設了集體自戀的脆弱性和消極性, 而集體自戀的屬性不必然如此, 未來研究應在充分厘清集體自戀內(nèi)涵及結構的基礎上探索其消極與積極后效, 揭示其多元成因及干預方法, 并推進跨文化研究。
集體自戀, 群體自戀, 集體自尊, 群體認同, 群際沖突
自戀是一個歷久彌新的主題, 因其豐富的內(nèi)涵及其與日常生活的聯(lián)系, 一直備受學界和大眾關注(Campbell & Crist, 2020; Sedikides, 2021; 余震坤等, 2019)。隨著自戀領域研究的擴展和深入, 不但研究者們已經(jīng)逐步區(qū)分出了自大型自戀(grandiose narcissism)與脆弱型自戀(vulnerable narcissism) (如Miller et al., 2011)、能動型自戀(agentic narcissism)與共生型自戀(communal narcissism) (Gebauer et al., 2012)、欽佩型自戀(admirative narcissism)與競爭型自戀(rivalrous narcissism) (Back et al., 2013)等自戀的表現(xiàn)型; 還有許多研究者將目光轉向了自戀在群體水平上的表達, 也就是集體自戀(collective narcissism), 并開始致力于探究集體自戀及其在群際水平上的影響, 尤其是它對群際沖突的影響或催化促進作用(如Cichocka, 2016; Golec de Zavala et al., 2009)。目前, 集體自戀在國外主要受到人格心理學、社會心理學、政治心理學等領域學者的積極關注(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9), 國內(nèi)僅有少數(shù)學者開展過相關研究(如Cai & Gries, 2013; Wang et al., 2021)。鑒于集體自戀的理論意義以及它在理解當今世界重要社會問題上具有的現(xiàn)實意義(Cichocka & Cislak, 2020; Golec de Zavala & Keenan, 2021), 而國內(nèi)學界暫無專文探討此概念, 故本文將先對集體自戀及現(xiàn)有研究作一介紹和梳理, 進而再對該領域研究不足之處展開反思, 并對未來研究予以展望, 以期推動集體自戀的本土乃至跨文化研究。
需要說明的是, 該領域的開創(chuàng)者們(Golec de Zavala et al., 2009)在集體自戀的概念界定和量表編制上都充分參考了個體自戀的內(nèi)涵和量表, 而且研究者們在研究假設和方法上也可能較多地借鑒了個體自戀領域的成果(Cichocka & Cislak, 2020; Golec de Zavala, 2011), 那么可以預見, 集體自戀與個體自戀在概念和研究上都可能有些類似之處。盡管如此, 集體自戀是一個相對獨立于個體自戀的構念(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9), 它主要預測群際態(tài)度和行為(而個體自戀往往無法預測這些群際態(tài)度和行為), 并且它還具有許多獨有的特征或效應(Golec de Zavala, 2018, 2019)。當前, 集體自戀已經(jīng)形成了自己專屬的研究領地。鑒于此, 下文對集體自戀概念及研究的介紹將不涉足個體自戀領域; 但考慮到兩個領域的潛在聯(lián)系, 在隨后的現(xiàn)有研究不足及展望部分, 本文將部分地結合個體自戀領域的最新進展(如Krizan & Herlache, 2018; Miller et al., 2021)來對集體自戀領域的研究展開反思和討論。
集體自戀目前被定義為一種對于“自身所屬群體是卓越的并值得優(yōu)待, 卻未充分被他者承認1承認(recognition)是西方觀念史上的一個重要術語, 在不同思想家眼中含有或積極或消極的意義(Honneth, 2018/2020)。根據(jù)著名學者福山的看法, 對身份獲得承認的需要是一個統(tǒng)合了當今世界舞臺上眾多現(xiàn)象的主要概念(Fukuyama, 2018)。”的信念(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9), 或者一種展現(xiàn)了自大(grandiose)、夸大(inflated)的內(nèi)群體形象的態(tài)度取向, 而這種形象又依賴于外界對內(nèi)群體價值的承認(Cichocka & Cislak, 2020)。簡單地說, 集體自戀就是依賴于“他者之欽佩和承認”的集體自尊(Golec de Zavala et al., 2009, p.1085), 或者依賴于外部承認的內(nèi)群體偉大性(greatness)信念(Cichocka, 2016; Golec de Zavala, 2018)。那么在這些研究者眼里, 集體自戀的內(nèi)涵主要涉及兩方面, 其一是夸大的內(nèi)群體形象, 其二是這種夸大的形象需要獲得外部承認——也就是說, 單單夸大的內(nèi)群體形象不足以構成集體自戀, 集體自戀者還渴望或要求他者對內(nèi)群體的夸大形象予以承認或認可。
集體自戀一開始是作為一種內(nèi)群體認同(ingroup identification)被引入實證研究的, 但這種內(nèi)群體認同還牽涉一種對“內(nèi)群體偉大無比”這一不現(xiàn)實信念的情感投入(Golec de Zavala et al., 2009)。根據(jù)該領域開創(chuàng)者們(Golec de Zavala et al., 2009, 2019)的觀點, 處于集體自戀概念核心的是一種對于內(nèi)群體卓越性(exceptionality)未充分受到外部承認的不滿, 而且各種理由都可以被用來聲稱這種卓越性或非凡性, 諸如超拔的道德觀念、博大精深的文化、強大的經(jīng)濟或軍事實力、對民主價值的捍衛(wèi), 甚至是不尋常的苦難與犧牲, 或者內(nèi)群體所展現(xiàn)的能力、品質等。集體自戀的理由到底為何, 取決于內(nèi)群體在自身區(qū)別于外群體的一些積極方面上的現(xiàn)行規(guī)范敘事(normative narrative)。并且, 無論理由為何, 集體自戀信念都反映著對于內(nèi)群體從其他群體當中脫穎而出的渴望, 以及對于該目標實現(xiàn)所受到的潛在威脅的擔心。
需要注意的是, 集體自戀中的“集體”可以指代個體所屬的不同類別的集體或者說群體(Golec de Zavala et al., 2009)。這意味著, 人們可以對自己所屬的各種社會群體感到自戀。目前, 集體自戀相關研究所涉及的社會群體至少已經(jīng)有國家、種族(如Golec de Zavala et al., 2009), 政黨(如Bocian et al., 2021), 宗教派別(如Marchlewska et al., 2019), 異性戀群體(如Marchlewska, Górska et al., 2021), 大學校友(如Golec de Zavala, Cichocka, & Bilewicz, 2013), 工作團隊(如Cichocka et al., 2021), 體育團隊(如Larkin & Fink, 2019)等??傮w而言, 其中受到關注且研究最多的群體是國家(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9)2簡潔起見, 我們將仿照國外學者的做法, 在行文中用集體自戀來指稱各種群體的集體自戀, 因為一般根據(jù)上下文就可推斷出集體自戀所涉的群體為何。在可能引起歧義的地方, 我們將保留全稱, 如國家集體自戀。。
集體自戀這一概念至少可以追溯至上世紀五六十年代, 當時法蘭克福學派的代表人物T. W. Adorno (1903~1969)和E. Fromm (1900~1980)就分別提出并分析過此概念, 而且他們都把集體自戀視為旨在補償個人不足的一種對于內(nèi)群體的理想化(Cichocka & Cislak, 2020; 郭永玉, 2022)。例如, 前者于1951年已經(jīng)基于S. Freud的精神動力學理論表達過類似觀點, 盡管當時他還未使用集體自戀一詞, 僅指出自戀在群體認同中可能發(fā)揮的重要作用(Adorno, 1951); 而在稍晚的《偽文化理論》(Adorno, 1959/1993)一文中, 他已經(jīng)明確提出集體自戀:“集體自戀相當于:通過使自己在事實上或在想象中成為某個更高和更具統(tǒng)攝性的整體的成員, 人們補償了自己在社會上的無力感(這種無力感直抵個體的本能驅力叢), 同時也補償了自己的內(nèi)疚感(它源于個體沒能按照理想自我形象成為自己所應成為的樣子并做自己所應做的事情); 對于這個整體, 人們把自己所缺乏的品質都歸給它, 并從中得到回報——像是感同身受式地共享著這些品質。” (pp.32–33)在他看來, 集體自戀可以被視為自我的一種防御機制, 弱小自我“如果沒有尋求認同于集體的力量和光榮作為補償, 就會遭受難以忍受的自戀損傷” (Adorno, 2005, p.111)。
相比于Adorno, Fromm更全面地分析了集體自戀, 即他筆下的“群體自戀” (group narcissism)或“社會自戀” (social narcissism)。在其著作《人心:人的善惡天性》中, Fromm (1964)專門用一個章節(jié)探討了“個體自戀和社會自戀”, 他認為, 群體自戀與個體自戀一樣可按良性與惡性形式劃為兩類:良性自戀(benign narcissism)會把自戀對象聚焦于需要去完成的成就上, 由于成就的實現(xiàn)有賴于聯(lián)系并結合現(xiàn)實, 自戀傾向可被約束在一定限度內(nèi), 同時又能推動成員去為實現(xiàn)成就而努力; 惡性自戀(malignant narcissism)則把自戀對象聚焦于原本擁有的事物上, 如群體特質或過去成就等, 由于缺少來自現(xiàn)實的約束作用, 自戀傾向及由之產(chǎn)生的危險就可能增加。因而, 當群體自戀不超過一定限度時, 它不必然是消極的。進一步, Fromm還歸納了群體自戀的病理特征, 主要包括:缺乏客觀和理性判斷; 需要從內(nèi)群體自戀形象中獲得滿足; 具有高度的威脅敏感性; 渴望認同于強大領袖。在Fromm (1973)看來, 個人在生活中越是缺少真實滿足, 其群體自戀程度可能就越深, 因群體自戀能補償自我的可憐狀況。他還認為, 群體自戀是人類攻擊行為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無疑, Adorno和Fromm基于精神分析傳統(tǒng)的觀點啟發(fā)了后來開創(chuàng)集體自戀這一研究領域的學者們(如Cichocka, 2016; Golec de Zavala et al., 2009)。但需要注意的是, 該領域的理論和研究都依循主流心理學范式, 獨立于精神分析傳統(tǒng), 不需要任何關于無意識沖突或人格動力的假說(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9)。
自從開創(chuàng)集體自戀實證研究領域的文章(Golec de Zavala et al., 2009)在頂尖期刊《人格與社會心理學雜志》發(fā)表以來, 研究者們對集體自戀展開了廣泛探索。大體而言, 前期研究主要聚焦于集體自戀對一系列群際心理與行為結果的預測效應, 以確立集體自戀的獨立地位; 近幾年的研究則在繼續(xù)驗證集體自戀對眾多社會現(xiàn)象的解釋力的同時, 也開始嘗試探明集體自戀的成因或前因變量, 以期將來構建出成熟的理論模型。結合該領域的較新文獻(Cichocka & Cislak, 2020; Golec de Zavala & Keenan, 2021; Golec de Zavala & Lantos, 2020), 現(xiàn)有研究成果大體可以由圖1所概括。
3.1.1 群際威脅感知
群際威脅包括現(xiàn)實性群際威脅和象征性群際威脅, 而且人們對群際威脅的感知并不一定準確(Stephan et al., 2016; see also Guerra et al., 2020)。一般來說, 集體自戀者較容易高估來自外群體的威脅, 不論這種威脅是過去的、現(xiàn)在的、真實的還是想象出來的(Cichocka et al., 2016; Golec de Zavala et al., 2009, 2016; see also Bertin et al., 2022)。例如有研究(Golec de Zavala & Cichocka, 2012)發(fā)現(xiàn), 集體自戀能預測受圍心態(tài)(siege mentality), 即認為世界上其余群體對內(nèi)群體有著高度的負面意圖, 這可以作為夸大的群際威脅的一項指標。類似地, 集體自戀也能預測敵意歸因偏向(hostile attribution bias), 這種偏向表現(xiàn)為把外群體感知為對內(nèi)群體懷有敵意(Dyduch-Hazar, Mrozinski, & Golec de Zavala, 2019)。
圖1 集體自戀的前因、中介與結果變量
另有研究(Cichocka et al., 2016)以2010年的“斯摩棱斯克空難”為背景、以波蘭人為樣本直接考察了集體自戀與威脅感知及陰謀論信念的關系。這場空難造成了包括波蘭總統(tǒng)及其夫人在內(nèi)的88名波蘭政府代表團成員喪生。由于這場悲劇發(fā)生在俄羅斯, 當時有陰謀論聲稱該空難是俄羅斯在背后謀劃。調查結果發(fā)現(xiàn), 集體自戀既能預測個人對自身和國家所受威脅的更高感知, 又能進一步預測對上述陰謀論的相信程度。根據(jù)這些研究者的看法, 陰謀論信念也可作為夸大的群際威脅的一項指標, 表現(xiàn)了對外群體的高度懷疑。不過需要注意的是, 集體自戀者并非傾向于相信所有陰謀論; 如果陰謀論所聲稱的并不是外群體在密謀對付內(nèi)群體, 而是內(nèi)群體部分成員(如本國政府)在做不利于其他成員(如本國民眾)的事情, 集體自戀就可能無法預測陰謀論信念(Cichocka et al., 2016)。
還有研究(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6)考察了集體自戀者對于內(nèi)群體形象所受到的威脅的高度敏感性。結果發(fā)現(xiàn), 即便不是確切受到外群體侮辱的情況(即那些存在爭議的、他人并不這樣感知的或并非對方有意的情況), 集體自戀者仍然更傾向于將其感知為內(nèi)群體受到了侮辱。例如, 在其中一項以土耳其人為樣本的調查中, 在閱讀了當時一則關于土耳其的歐盟入盟申請被擱置的新聞后, 集體自戀水平較高者相比較低者更為感到羞辱和可恥。那么, 這種結果即體現(xiàn)出了集體自戀者對群際威脅的高度敏感性。
3.1.2 群際態(tài)度與行為
根據(jù)一項元分析(= 14592), 集體自戀與對外群體的敵對性(outgroup hostility)的相關系數(shù)為0.19 (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9)。既然集體自戀者的群際威脅感知更高, 不難理解他們?yōu)楹稳菀讓ν馊后w表現(xiàn)出更消極的態(tài)度和行為。例如, 集體自戀能夠通過群際焦慮而預測對外群體的較低共情以及較低群際團結度(Górska et al., 2020)。又如美國人的集體自戀能預測他們對2003年伊拉克軍事干預的支持度, 而且起到中介作用的是對本國受到敵對威脅的感知(Golec de Zavala et al., 2009)。并且一項以中美關系為背景的調查(Cai & Gries, 2013)發(fā)現(xiàn), 無論在美國還是中國, 集體自戀都能預測對對方國民的偏見、對對方政府的負面態(tài)度以及對采取強硬政策對付對方國家的支持度。類似地, 一項以波蘭人為樣本的調查(Golec de Zavala & Cichocka, 2012)發(fā)現(xiàn), 國家集體自戀可以預測反猶偏見——表現(xiàn)為與猶太人之間的社會距離更遠, 對他們的負面情緒和行為意向水平更高; 而且這種關系是由威脅感知所中介。
進一步研究發(fā)現(xiàn), 上述關系可能受到群際威脅情境的調節(jié)。如在一系列實驗(Golec de Zavala, Cichocka, & Iskra-Golec, 2013)中, 研究者以不同群際環(huán)境(如國家之間、學校之間)為背景, 考察了內(nèi)群體形象威脅對集體自戀與群際敵對反應兩者關系的調節(jié)作用。結果一致發(fā)現(xiàn), 在內(nèi)群體受批評的條件下, 集體自戀能預測更高水平的敵對反應; 在內(nèi)群體受贊揚的條件下, 集體自戀對敵對反應的預測作用不顯著。這似乎表明, 集體自戀者的敵對反應一般都是報復性的, 僅指向給內(nèi)群體帶來威脅的外群體。實際上, 上述研究也驗證了這種看法。如在閱讀了一名英國留學生對美國的批評后, 美國集體自戀者只對這名留學生的同胞表現(xiàn)出了敵意, 而沒對作為對照組的德國人表現(xiàn)出敵意(Golec de Zavala, Cichocka, & Iskra- Golec, 2013)。另有研究表明, 對于在歷史上傷害過內(nèi)群體的外群體, 集體自戀者也同樣記仇、不易寬恕(Hamer et al., 2018)。還有研究發(fā)現(xiàn), 集體自戀者的報復反應除了直接形式的, 還有間接形式的, 比如對外群體的不幸遭遇表現(xiàn)出幸災樂禍(schadenfreude) (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6)。不過值得留意的是, 集體自戀者的負面群際反應可能不全是報復性。例如有研究(Antonetti & Maklan, 2018)發(fā)現(xiàn), 集體自戀者傾向感到自己與外群體成員的相似度較低, 并對企業(yè)失責行為的外群體受害者表達出較低同情心。
眾多政治心理學研究還發(fā)現(xiàn), 諸如意識形態(tài)、公民投票等政治心理與行為也經(jīng)常反映出集體自戀者的排外(xenophobia)傾向(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9)。例如, 集體自戀可以預測美國選民在2016年總統(tǒng)大選時對特朗普的支持(Federico & Golec de Zavala, 2018; Marchlewska et al., 2018), 英國民眾對脫歐的支持(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7), 還有波蘭、匈牙利民眾對民粹主義政府及其政策的支持(Cislak et al., 2018; Forgas & Lantos, 2019; Marchlewska et al., 2018)。促成這些結果的重要因素是集體自戀者所感知到的來自外群體的威脅, 比如英國脫歐支持者傾向于認為英國受到了移民和外國人的威脅, 這種威脅感知在集體自戀與脫歐意愿之間起中介作用(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7)。另外, 集體自戀能夠預測民族主義(Golec de Zavala & Keenan, 2021)。在族群沖突背景下, 集體自戀還能預測對政治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暴力的支持, 而且這種關系在激進社會環(huán)境(如暴力被合理化的環(huán)境)中尤其突出(Jasko et al., 2020)。
3.1.3 群內(nèi)態(tài)度與行為及其他后效
從上文可知, 集體自戀者在群際態(tài)度和行為方面的表現(xiàn)比較負面。那么在群內(nèi)態(tài)度和行為方面, 集體自戀者的表現(xiàn)又如何呢?實際上, 內(nèi)群體的部分成員也可能被集體自戀者視為對內(nèi)群體形象、地位或身份構成威脅, 因而也可能被敵視。例如幾項以波蘭人為樣本的研究發(fā)現(xiàn), 不論是通過著作揭示了波蘭歷史污點的波蘭裔美國歷史學者, 還是通過電影呈現(xiàn)了本國不光彩歷史的本國制片人及主演, 抑或是嘲笑了政府宣傳標語的本國名人, 國家集體自戀者都更傾向于對這些內(nèi)群體成員做出直接和間接的敵對反應, 而且起中介作用的是感知到的侮辱或冒犯(Cichocka et al., 2015; 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6)。不僅如此, 最近有研究發(fā)現(xiàn)波蘭人的國家集體自戀也能預測對同性戀者的憎惡和恐懼, 其中發(fā)揮鏈式中介作用的一環(huán)是把同性戀者感知為本國受到的威脅(Mole et al., 2021); 而且波蘭人的國家集體自戀和宗教集體自戀各自能預測對女性的歧視(Golec de Zavala & Bierwiaczonek, 2021)。研究者對此的解釋是, 在波蘭的國家集體自戀者眼中, 波蘭的卓越性部分源于對傳統(tǒng)天主教的忠誠, 純正波蘭人意味著男性、天主教和異性戀; 這樣, 同性戀者和非傳統(tǒng)女性就構成了對這種狹義界定的國家身份的威脅, 因而容易受歧視。這種現(xiàn)象即屬于所謂的“內(nèi)群體的過度排斥效應” (ingroup over- exclusion effect), 說明了部分內(nèi)群體成員可能因他們未能積極反映內(nèi)群體形象或身份而受到其他成員排斥(Golec de Zavala & Lantos, 2020)。
由這些研究可見, 集體自戀者相當在意內(nèi)群體的形象、地位或身份不受威脅。那么, 這是否意味著集體自戀者相比非集體自戀者更加關切內(nèi)群體的福祉呢?研究者們最近在這方面也進行了一些探索。有研究(Cislak et al., 2018)通過三項調查發(fā)現(xiàn), 不論是對煤炭產(chǎn)業(yè)提供財政補貼(研究1), 還是批準對受保護森林的砍伐(研究2和3), 波蘭的國家集體自戀皆能預測對這些有害環(huán)境的政策的支持; 其中研究2和3還發(fā)現(xiàn), 起中介作用的是對本國決策獨立性的支持——對此的解釋是, 這項政策當時受到了科學家異議, 并被歐盟法院嘗試叫停, 但集體自戀者傾向于維護本國在決策上的獨立性并擁護該政策, 而不惜它可能對本國生態(tài)環(huán)境造成破壞。另有研究(Cislak et al., 2021)顯示, 集體自戀者更不傾向于支持實實在在的環(huán)保政策, 但更傾向于支持在環(huán)保方面的國家表面形象工程。
最近有調查發(fā)現(xiàn), 在新冠疫情面前, 集體自戀不僅較難正向預測個體與同胞的團結度, 在控制了內(nèi)群體滿意度后甚至能負向預測與同胞的團結度(Federico et al., 2021); 另外它能正向預測個人囤貨行為(Nowak et al., 2020)。還有調查(Marchlewska, Cichocka et al., 2021)發(fā)現(xiàn), 集體自戀能預測社會犬儒主義(social cynicism), 即對人性的消極看法, 由此還能預測對民主制度的較低支持。甚至有調查(Marchlewska et al., 2020)顯示, 若出國能在財富上對自己更有利, 國家集體自戀水平較高者相比較低者具有更高的出國移民意愿。而且在組織環(huán)境下, 集體自戀者被發(fā)現(xiàn)更傾向于工具性地利用本組織成員而為自己謀利(Cichocka et al., 2021), 表現(xiàn)出了利己主義。那么這些研究基本上說明了集體自戀者對內(nèi)群體福祉的關切水平未必更高; 對集體自戀者而言, 內(nèi)群體怎樣被人感知以及個人的利益似乎比內(nèi)群體成員的真正福祉更重要(Cichocka & Cislak, 2020)。當然, 這并不意味著集體自戀者不在意內(nèi)群體利益, 尤其是面對群際利益矛盾之時。例如集體自戀者在牽涉群際利益矛盾的道德判斷中容易表現(xiàn)出“道德部落主義” (moral tribalism), 他們更傾向于把偏向內(nèi)群體利益的行為判斷為道德的(Bocian et al., 2021)。
除了前述種種后效以外, 集體自戀被發(fā)現(xiàn)還能預測其他一些后效, 主要還是與內(nèi)群體形象或地位的維護有關。例如在面對內(nèi)群體形象受到的威脅時, 集體自戀者很可能采取否認或回避等策略來保護內(nèi)群體形象。具體來說, 有研究者(Imhoff, 2010)以德國人為調查對象, 考察了集體自戀與歷史閉合意愿(desire for historical closure)的關系。所謂歷史閉合意愿, 就是個體想要讓內(nèi)群體脫離過去歷史影響的程度, 在這項調查中被操作化定義為德國人渴望擺脫二戰(zhàn)時期大屠殺記憶的程度。結果發(fā)現(xiàn), 集體自戀程度越高, 歷史閉合意愿也越高, 這進而可以降低集體愧疚感以及對受害者進行補償?shù)囊庠?。另有一項以波蘭人為樣本的研究(Marchlewska et al., 2020)發(fā)現(xiàn), 當面對呈現(xiàn)了本國不光彩歷史的電影時, 集體自戀者表現(xiàn)出了更高水平的內(nèi)群體形象防御, 如否認影片中歷史情節(jié)的真實性, 并認為這些電影是在惡意抹黑波蘭。還有研究(Skar?yńska & Przyby?a, 2015)顯示, 集體自戀者更傾向于相信本國的受害者身份(victimhood), 因為遭受苦難可能讓內(nèi)群體占領道德高地并增強自身價值感(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9)。
集體自戀一般被視為一種具有相對穩(wěn)定性的信念(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9), 它不但可能受到個體因素的影響, 還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情境因素的影響。因此, 近年來已有一些研究對集體自戀的前因展開了探索, 不過這方面的成果還遠不及集體自戀后效方面的成果豐富。
3.2.1 個體因素
根據(jù)前文提到的法蘭克福學派代表人物Adorno (2005)和Fromm (1964)的觀點, 集體自戀可以補償“弱小自我”的心理需求。研究者們雖然對集體自戀背后的需求到底為何仍有爭議, 但基本上都同意集體自戀可能產(chǎn)生于個體需求受挫之后的補償作用(Cichocka & Cislak, 2020)。目前這方面的研究主要探究了控制感以及個體自尊或者說自我價值感, 它們都被認為是人們的基本需求(Correll & Park, 2005; Fritsche et al., 2013)。
在控制感方面, 一個包括多項調查和實驗的研究(Cichocka et al., 2018)直接探討了個人控制與集體自戀及內(nèi)群體認同之間的關系, 結果表明, 缺乏個人控制確實會增加集體自戀, 但這種效應需要排除內(nèi)群體認同的干擾后才浮現(xiàn)或更顯著。具體來說, 該研究首先在一項橫斷調查中發(fā)現(xiàn), 個人控制與集體自戀呈負相關, 并且這種相關在將內(nèi)群體認同作為協(xié)變量加以控制后更顯著。接著一項實驗發(fā)現(xiàn), 降低個人控制的操縱能提升集體自戀, 但這種現(xiàn)象只在內(nèi)群體認同得到控制后才存在。在最后一項縱向調查中, 結果還發(fā)現(xiàn), 時間點1的個人控制, 可以負向預測時間點2 (即6周后)的集體自戀, 但時間點1的集體自戀與時間點2的個人控制無關。因此, 這幾項研究基本上表明了個人控制的缺乏可能是集體自戀的重要促成因素之一。另一項具有全國代表性的調查也支持了個人控制與集體自戀的這種關系(Marchlewska et al., 2020)。
在自尊方面, 盡管過去研究(如Golec de Zavala et al., 2009, 2016)未能揭示它與集體自戀的關系, 最近有研究(Golec de Zavala et al., 2020)通過更深入的橫斷、縱向調查和實驗則一致發(fā)現(xiàn), 較低的自尊確實能導致更高水平的集體自戀, 但該關系同樣需要排除其他變量(即內(nèi)群體滿意度)的干擾后才容易觀察到。值得注意的是, 該研究還比較了個人控制與自尊對集體自戀的影響, 結果發(fā)現(xiàn), 當把個人控制作為協(xié)變量加以控制后, 自尊仍能負向預測集體自戀, 進而預測外群體貶損; 而把自尊作為協(xié)變量加以控制后, 個人控制則無法負向預測集體自戀, 進而也無法預測外群體貶損。這暗示, 個人控制對集體自戀的影響可能是通過自尊而產(chǎn)生的, 自尊相比個人控制可能是集體自戀更為近端的影響因素。另外, 有研究(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9)通過元分析發(fā)現(xiàn), 集體自戀與脆弱型個體自戀的正相關水平更高且更穩(wěn)健, 而與自大型個體自戀的正相關則偏小且結果存在不一致性; 還有縱向研究發(fā)現(xiàn)脆弱型個體自戀可以預測數(shù)周后的集體自戀(Golec de Zavala & Lantos, 2020)。又鑒于自尊與脆弱型個體自戀呈負相關而與自大型個體自戀呈正相關(Miller et al., 2017), 研究者(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9)推測低自尊與集體自戀可能是通過脆弱型個體自戀而聯(lián)系起來的。
此外還有研究(Golec de Zavala, 2019)發(fā)現(xiàn), 集體自戀與感覺加工敏感性(sensory processing sensitivity)有關, 而感覺加工敏感性是一種由基因決定的人格傾向, 它可能加強痛苦體驗和對負性刺激的反應, 并使個體更焦慮和抑郁(Bakker & Moulding, 2012)。這說明, 人格因素也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集體自戀。
3.2.2 情境因素
既然集體自戀可能受到控制感與個體自尊等個體因素的影響, 那么能影響這些個體因素的情境因素很可能也能影響集體自戀。沿著這一思路, 研究者們(Golec de Zavala et al., 2020)通過實驗考察了社會融入(social inclusion)和社會排斥(social exclusion)這組情境因素對集體自戀的影響, 結果發(fā)現(xiàn), 社會排斥組參與者的狀態(tài)自尊水平顯著低于社會融入組參與者的狀態(tài)自尊水平, 但兩組的集體自戀差異并不顯著; 但是當把內(nèi)群體滿意度作為協(xié)變量控制后, 兩組的集體自戀水平出現(xiàn)了顯著差異, 社會排斥組參與者呈現(xiàn)出了更高水平的集體自戀。也就是說, 社會排斥能通過降低個體自尊而提升集體自戀, 但這種效應需要控制了內(nèi)群體滿意度后才容易觀察到。
另有研究(Marchlewsk et al., 2018)考察了個體所感知到的內(nèi)群體劣勢處境對集體自戀及民粹主義支持度的影響, 結果不但發(fā)現(xiàn)群體相對剝奪能正向預測集體自戀, 還發(fā)現(xiàn)突顯內(nèi)群體劣勢的操縱能導致更高水平的集體自戀。例如在其中一項以英國民眾為參與者的實驗中, 當閱讀了有關“英國因長期受到歐盟的強勢影響而權力受損”的評論后, 個體報告了更高水平的集體自戀和脫歐傾向。有研究(Guerra et al., 2020)進而考察了群際威脅對集體自戀的影響, 結果發(fā)現(xiàn), 在受到群際威脅時, 不論是象征性群際威脅(如內(nèi)群體的價值觀、自尊或信念系統(tǒng)受到威脅), 還是現(xiàn)實性群際威脅(如物質上或身體上受到威脅), 抑或是內(nèi)群體區(qū)別于外群體的獨特性受到威脅(distinctiveness threat), 個體的集體自戀水平都會提升。最近還有一項研究通過調查發(fā)現(xiàn), 無論是對于優(yōu)勢地位群體, 還是劣勢地位群體, 社會身份威脅都能預測個體對其所屬群體的集體自戀(Bagci et al., 2021)。
除了上述關于集體自戀后效與前因的研究, 其他受到關注比較多的是已在前文涉及的集體自戀與其他變量(如內(nèi)群體認同、內(nèi)群體滿意度等)之間的遮掩效應(suppression effect) (如Bertin et al., 2022; Cichocka et al., 2016; Golec de Zavala, Cichocka, & Bilewicz, 2013; Marchlewska et al., 2020)。鑒于可能遮掩集體自戀效應的變量有很多, 研究者們(Cichocka, 2016; Golec de Zavala, 2011)提出了一個用于容納這些變量的更上位概念, 即非自戀型的內(nèi)群體積極性(non-narcissistic ingroup positivity)。相比于集體自戀, 非自戀型內(nèi)群體積極性描述了一種更客觀而非夸大的、更安全而非防御性的對于內(nèi)群體的感知, 它對內(nèi)群體的積極評估獨立于他者對內(nèi)群體的承認, 并能預測對外群體更積極的態(tài)度與行為。
在實證研究中, 由于集體自戀與非自戀型內(nèi)群體積極性之間一般存在正相關, 而且兩者在許多后效上有著相反的預測, 可以預見的是, 兩者能在一定程度上互相遮掩對方的效應。例如有不少研究(如Golec de Zavala, Cichocka, & Bilewicz, 2013; 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6)發(fā)現(xiàn), 當集體自戀與非自戀型內(nèi)群體積極性的正相關被控制后, 集體自戀能預測對外群體的更多貶損; 同時, 非自戀型內(nèi)群體積極性則能預測更少的外群體貶損, 并能預測對外群體更積極和寬容的態(tài)度和行為——這種正效經(jīng)常被集體自戀的效應所遮掩。又如, 有研究(Dyduch-Hazar, Mrozinski et al., 2019)讓參與者觀看了一部包含本國不光彩歷史的電影預告片, 然后讓參與者對影片藝術價值進行評價。結果發(fā)現(xiàn), 只有當集體自戀與內(nèi)群體滿意度的相關被控制掉后, 集體自戀才能預測對影片藝術價值的負面評分, 而內(nèi)群體滿意度才能預測對影片藝術價值的正面評分。類似地, 還有研究(Golec de Zavala, 2019)通過比較簡單相關與偏相關結果后發(fā)現(xiàn), 集體自戀與內(nèi)群體滿意度的正相關能減弱集體自戀與負面情緒、自我批評的正相關, 以及集體自戀與社會聯(lián)結、感恩的負相關。
由前文可見, 經(jīng)過十年多的積累, 圍繞集體自戀的研究成果已經(jīng)頗為豐富。然而, 該領域實際上方興未艾, 因其中還潛藏著一系列懸而未決的問題, 例如不僅集體自戀的內(nèi)涵與結構有待厘清, 還有許多富有理論和現(xiàn)實意義的問題值得探索, 而且其中不少問題都能從個體自戀領域獲得啟發(fā), 尤其是在內(nèi)涵與結構方面。另外, 現(xiàn)有大多數(shù)研究都取樣于波蘭、美國、英國等歐美國家, 而集體自戀也可能存在于其他國家, 甚至可能在集體主義文化更突顯的國家更流行(如Zaromb et al., 2018; van Prooijen & Song, 2021)。因此, 針對現(xiàn)有研究不足之處, 未來研究至少可從以下幾方面展開。
如前文已經(jīng)指出的, 集體自戀起初是作為一個把自戀對象從個體水平延伸至群體水平的概念而被引入實證研究的, 其定義及量表編制很大程度上借鑒了個體自戀(Golec de Zavala et al., 2009; see also Lyons et al., 2010)。因此, 集體自戀在內(nèi)涵和結構上皆可能面臨與個體自戀相似的爭議和挑戰(zhàn), 并需要進一步厘清和研究。首先需要厘清的是集體自戀的內(nèi)涵是否一定包含脆弱性(fragility)。前文提到, 該領域的開創(chuàng)者們(Golec de Zavala et al., 2009)把集體自戀理解為依賴于“他者之欽佩和承認”的集體自尊, 或者說“夸大的而又不穩(wěn)定的集體自尊”。實際上, 這種理解與個體自戀領域的“面具模型” (mask model; Kuchynka & Bosson, 2018)和“自我調節(jié)過程模型” (self- regulatory process model; Morf & Rhodewalt, 2001)相一致, 假定了自戀者內(nèi)心的脆弱性, 正是因為內(nèi)心脆弱, 自戀者才需要外部肯定或承認。雖然上述脆弱性在Golec de Zavala等人(2009)的研究(= 262)中得到驗證, 即內(nèi)隱聯(lián)想測驗發(fā)現(xiàn)集體自戀者確實在內(nèi)隱水平上表現(xiàn)出較低的內(nèi)群體評價, 但最近一項樣本量更大(= 481)、旨在重復Golec de Zavala等人(2009)研究的預注冊研究(Fatfouta et al., 2021)卻未能得到此結果, 而發(fā)現(xiàn)集體自戀與內(nèi)隱集體自尊的相關約為0??梢? 對于集體自戀是否包含脆弱性這一問題, 當前研究還未形成定論, 并且有必要進一步探索, 因為脆弱性在集體自戀相關研究的理論解釋和預測上都發(fā)揮關鍵作用(Golec de Zavala, 2011, 2018)。其實, 脆弱性在個體自戀領域也仍是一個研究問題(Kuchynka & Bosson, 2018), 有些研究者(如Miller et al., 2021)認為脆弱性是個體自戀的必要屬性, 而另一些研究者(如Mota et al., 2020)則持有不同觀點。不難發(fā)現(xiàn), 也有少數(shù)學者(如Bizumic & Duckitt, 2009; Cai & Gries, 2013; Lyons et al., 2010; Putnam et al., 2018)對集體自戀或群體自戀提出過不同理解, 他們的定義都未包含脆弱性, 不過他們都未論及脆弱性這一重要理論問題。鑒于此, 本文在此提出, 集體自戀不一定包含有脆弱性, 也就是說, 既可能存在包含脆弱性的集體自戀, 也可能存在不包含脆弱性的集體自戀。而且未來研究可以參考個體自戀領域的做法(如Krizan & Herlache, 2018), 嘗試適當縮小概念內(nèi)涵而拓展其外延, 從而涵蓋并探索更完整而豐富的集體自戀現(xiàn)象。更具體地說, 在個體自戀領域, 有學者(Krizan & Herlache, 2018)在充分整合了人格、社會心理、臨床領域的個體自戀相關研究和理論后, 提出了一個備受關注的“自戀光譜模型” (narcissism spectrum model) (Donnellan et al., 2021), 該模型通過縮小個體自戀的內(nèi)涵、將其重新定義為“享有特權的自我重要性” (entitled self-importance), 使得其外延能容納個體自戀的多種表現(xiàn)型——既有包含脆弱性的自戀, 又有不包含脆弱性的自戀(如自大型自戀), 而且它們都可以按照自大性(grandiosity)、自我重要性(self-importance)、脆弱性(vulnerability)這三個基本維度所構成的坐標來描述或定位。那么借鑒這一思路, 未來研究可以考慮把集體自戀的內(nèi)涵理解為“享有特權的內(nèi)群體重要性”, 這樣其外延就可以容納包含脆弱性和不包含脆弱性的集體自戀。
其次, 鑒于集體自戀內(nèi)涵可能較為復雜, 有必要厘清它是一個單維結構還是一個多維結構, 以及如果它是一個多維結構, 它有哪些維度。Golec de Zavala等人(2009)最初在編制集體自戀量表時, 得到了一個包含9個項目的、具有單維結構的量表。由于該領域目前僅有這一個經(jīng)過反復驗證、信效度良好的量表, 后續(xù)絕大多數(shù)研究都使用該量表并將其作為單維結構來考察。然而, 考慮到個體自戀牽涉多個維度(Krizan & Herlache, 2018; Miller et al., 2017), 又考慮到集體自戀可能包含、也可能不包含脆弱性, 有理由推測集體自戀可能并非一個單維結構。其實, 最近有研究提出了集體自戀的多維模型, 并編制了一個包含特權/剝削性(entitlement/exploitativeness)、支配/傲慢(dominance/arrogance)、冷漠(apathy)、欽佩(admiration)四個子維度的量表(Montoya et al., 2020)。不過該研究僅聚焦于不包含脆弱性的集體自戀, 并且只是一個初步嘗試, 說明了有必要進行多維度的探索; 至于集體自戀的維度到底有哪些, 很可能需要更多研究才能得到較精準的解答, 而且不同表現(xiàn)型的集體自戀可能具有不同子維度, 這也需要進一步探索。本文認為, 這方面也可以從個體自戀領域獲得啟發(fā), 因為過往研究對個體自戀的表現(xiàn)型及子維度都提出過眾多劃分標準(如:余震坤等, 2019; Krizan & Herlache, 2018), 而且目前已有系統(tǒng)的歸納(如Rogoza et al., 2018; Sedikides, 2021)。也許特別值得注意的是, 有研究者(Crowe et al., 2019)嘗試把個體自戀視為一個具有層級結構(hierarchical structure)的構念, 整合了自戀領域過去與現(xiàn)在的重要進展(Miller et al., 2021)——即把自戀從單維構念拓展為兩維構念, 進而又拓展為三維構念。具體而言, 個體自戀的層級結構為:頂層是自戀的單因素結構, 第二層是自大型自戀與脆弱型自戀的兩因素結構, 第三層是能動型外向性(agentic extraversion)、對抗性(antagonism)與自戀型神經(jīng)質(narcissistic neuroticism)的三因素結構, 這三個因素與自戀光譜模型(Krizan & Herlache, 2018)的三個維度相對應, 各自牽涉一些更具體的特質, 這些特質可以直接通過五因素自戀量表(Five Factor Narcissism Inventory, FFNI)而測得, 而更上層的因素可以通過對FFNI進行因素分析(如Miller et al., 2016; see also Crowe et al., 2019)或者通過專門測量這些上層因素的量表(如Rosenthal et al., 2020)而得到。這些研究者(Miller et al., 2021)指出, 這種多層次多維度的方法具有明顯優(yōu)勢, 例如能澄清個體自戀與外顯自尊的混雜關系(Crowe et al., 2019)。本文認為, 這種思路可能也適用于分析集體自戀的結構, 因為Golec de Zavala等人(2009)對集體自戀的理解和操作化定義很大程度上借鑒了個體自戀, 并融合了自大型與脆弱型自戀的特征(Rogoza et al., 2018)。因此, 集體自戀可能至少也含有自大型與脆弱型這兩個基本維度。實際上, 有一項未發(fā)表的學位論文研究(Montoya, 2020)開發(fā)了自戀型群體取向量表(Narcissistic Group Orientation Scale, NGOS), 并為上述兩維結構的假設提供了支持, 不過可惜的是該研究并未將NGOS與Golec de Zavala等人(2009)的量表一起考察, 因此它們之間的關系還不明確。
再次, 假設集體自戀是一個多維構念, 那么有必要厘清Golec de Zavala等人(2009)所研究或測量的構念與最基本的兩種表現(xiàn)型的關系, 也即它更接近于脆弱型集體自戀(vulnerable collective narcissism), 還是自大型集體自戀(grandiose collective narcissism); 因為雖然他們所界定的集體自戀包含了脆弱性, 但這未必說明脆弱性是其研究或測量的構念的首要特征。當然, 根據(jù)Golec de Zavala本人的看法, 脆弱性是其團隊所研究的集體自戀的固有特征, 而且是集體自戀區(qū)別于諸如民族主義等其他相近構念的關鍵特征(Golec de Zavala, 2011), 他們還曾將脆弱的集體自戀與自大的民族主義作為對照展開研究(Golec de Zavala, 2018)。然而, 該團隊的早期核心成員Cichocka (2016)則認為當前的集體自戀內(nèi)涵和測量更偏向于自大型, 為此還提出過一種以內(nèi)群體消極形象與受害感(feelings of victimization)為特征的脆弱型集體自戀的設想。實際上從最初的量表編制來看, 該領域的量表(Golec de Zavala et al., 2009; Lyons et al., 2010)確實都主要參考了用于測量自大型自戀的自戀人格調查表(NPI), 不過Golec de Zavala等人(2009)的量表還增加了一些反映脆弱性的項目, 涉及對批評的敏感以及對缺乏承認的感知。可見, 學者們在當前所研究的集體自戀與兩種表現(xiàn)型的關系上還有一定分歧, 需要進一步研究來解決, 否則就如一些學者(Rogoza et al., 2018, p.43)指出的那樣, 目前很難在自戀人格的多維結構或自戀光譜模型(Krizan & Herlache, 2018)中解釋清楚Golec de Zavala等人(2009)所研究的集體自戀的位置。盡管如此, 作為一種推測, 本文認為Golec de Zavala等人(2009)可能傾向于研究并測量符合面具模型的、同時包含自大性與脆弱性的集體自戀, 類似于個體自戀層級結構中處于頂層的單因素構念, 它既因為牽涉對內(nèi)群體卓越形象的信念而區(qū)別于脆弱型集體自戀, 又因為牽涉脆弱性而不同于單純的自大型集體自戀, 以致它無法被簡單地歸入集體自戀的某一維度。最后, 無論當前研究的集體自戀是自大型還是脆弱型, 抑或是兩者的混合體, 未來研究都可以專門開發(fā)不同量表來探索其他集體自戀表現(xiàn)型(如Montoya, 2020), 以加深對集體自戀的認識。
在集體自戀的后效方面, 目前絕大多數(shù)研究都聚焦于揭示集體自戀的消極效應(Cichocka & Cislak, 2020; Golec de Zavala & Keenan, 2021; Golec de Zaval & Lantos, 2020), 極少有研究直接考察并發(fā)現(xiàn)集體自戀的積極效應(如?emojtel- Piotrowska, Piotrowski, Sawicki, & Jonason, 2021)。究其原因, 本文認為大體可以舉出兩點:第一, 在理論上, 集體自戀在最初被引入研究(Golec de Zavala et al., 2009)時就旨在用于解釋內(nèi)群體對外群體的敵意或攻擊性, 而且它的內(nèi)涵就涉及對外群體的不滿之情(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9), 所以它至今仍被視為與“對外群體的恨” (out-group hate)穩(wěn)健相關的“對內(nèi)群體的愛” (in-group love) (Golec de Zavala & Lantos, 2020), 并作為一個與“安全型內(nèi)群體積極性構念”形成對照的“防御型內(nèi)群體積極性構念”而被研究(Cichocka, 2016)??梢哉f, 現(xiàn)有理論(Golec de Zavala, 2011; 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9; Golec de Zavala & Lantos, 2020)基本上都把集體自戀在群際或群內(nèi)態(tài)度和行為上的后效預設為消極的, 關注焦點和研究假設也多圍繞于消極后效。第二, 在研究方法上, 如前文提到的, 研究者們常常會通過遮掩效應分析等方式來控制諸如內(nèi)群體認同、內(nèi)群體滿意度等屬于非自戀型內(nèi)群體積極性的變量, 從而得到集體自戀與“對外群體的恨”等消極效應的更強相關, 并且他們通常傾向于把這些消極效應看作集體自戀的典型后效(如Cichocka, 2016; Golec de Zavala, Cichocka, & Bilewicz, 2013)。也就是說, 許多研究所揭示的并非現(xiàn)實中的集體自戀的后效, 而是剝離了積極性之后的集體自戀或者說更極端和消極的集體自戀的后效(Cichocka et al., 2018)。本文認為, 這種做法盡管有助于揭示集體自戀的消極后效并驗證Golec de Zavala (2011)最初的理論構想, 但也容易把集體自戀限定在其惡性形式上, 即超出了一定限度的集體自戀, 而正常的集體自戀也可能有其積極一面。例如根據(jù)前文Fromm (1964)的經(jīng)典理論觀點, 盡管集體自戀是人類攻擊行為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但它在一定限度內(nèi)也可能有其良性形式, 類似個體自戀也可能有適應性的一面(余震坤等, 2019; Miller & Campbell, 2008)。又如從現(xiàn)實經(jīng)驗(如Fukuyama, 2018)而言, 人們對“內(nèi)群體獲得承認”的追求也有可能推動成員間的凝聚或團結, 共同為集體成就而奮斗, 或為處于弱勢地位的內(nèi)群體爭取更多權利。也許可以說, “為承認而斗爭”未必一概都是消極的(Honneth, 1992/ 1996), 尤其是當人們?yōu)椤捌降鹊某姓J”而斗爭時, 盡管對平等承認的渴求也可能易于滑向要求承認內(nèi)群體的優(yōu)越性(Fukuyama, 2018)。因此, 未來研究可以嘗試把集體自戀重新構想為一個具有消極、積極兩面性的概念(Fromm, 1964), 從更完整的理論視角來探究集體自戀及其后效, 特別是增加對集體自戀積極后效的考察; 同時未來研究應注意恰當使用遮掩效應分析等方法, 充分說明這類方法所得結果可能只是理論上極端形式的集體自戀的后效, 而非現(xiàn)實中典型的集體自戀的后效。本文認為, 這樣的研究既有助于更辯證地看待集體自戀, 還有助于揭示集體自戀何時及為何會帶來消極或積極后效, 并得到適用性更廣的結論。
針對集體自戀的積極后效, 除了可以關注內(nèi)群體及其中的其他成員是否可能從集體自戀者那里獲益, 尤其值得關注的是集體自戀者自身能否從集體自戀中獲益(如Golec de Zavala & Lantos, 2020)。無論是根據(jù)經(jīng)典理論(Adorno, 1959/1993; Fromm, 1964), 還是該領域領銜學者(Cichocka, 2016; Golec de Zavala, 2018)的觀點, 集體自戀皆具有補償性, 可以滿足個體的心理需求。然而, 涉及集體自戀積極補償性的研究還是十分稀少和初步性的。就本文作者所知, 目前僅有兩項橫斷研究涉及集體自戀與個人幸福感的關系, 其中一項研究(Golec de Zavala, 2019)發(fā)現(xiàn)集體自戀同時與個人生活滿意度、積極情緒及消極情緒呈顯著正相關, 而且當控制了內(nèi)群體滿意度之后, 集體自戀與生活滿意度、積極情緒的相關不再顯著, 而與消極情緒的相關更顯著; 另一項研究(Bagci et al., 2021)也得到了相近結果。不過應注意的是, 這些橫斷研究無法說明變量間的因果關系, 也有可能是個人幸福程度影響了集體自戀。另外還有一項研究(Golec de Zavala et al., 2020)則通過縱向設計(子研究6)分析了集體自戀與個體自尊的關系, 發(fā)現(xiàn)先前時間點的集體自戀與后繼時間點的個體自尊之間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 然而在控制了內(nèi)群體滿意度之后卻出現(xiàn)了一些混雜而難以解釋的結果, 也即時間點2的集體自戀能顯著正向預測時間點3的個體自尊, 而時間點1和時間點3的集體自戀則無法顯著預測后繼時間點的個體自尊。由此可見, 當前還沒有一項研究為集體自戀的積極補償作用提供有力支持, 并且有必要進一步考察此問題, 否則很難解釋集體自戀為何在世界上仍如此流行。這里, 本文認為可以借鑒系統(tǒng)合理化(system justification)領域的理論和研究。系統(tǒng)合理化是一種長期而言對個體有害而短期卻可能有益的虛假意識(false consciousness) (Jost, 2019)或者說一種對焦慮、內(nèi)疚、不適等痛苦具有暫時緩和功能(palliative function)的意識形態(tài)(Jost & Hunyady, 2003)。鑒于集體自戀與系統(tǒng)合理化對個體可能有著相似作用, 未來研究可以參考系統(tǒng)合理化領域用于檢驗暫時緩和功能的研究范式(如Harding & Sibley, 2013), 采取更多縱向或實驗設計來展開深入的考察。
此外, 考慮到當前多數(shù)研究只關注了國家集體自戀(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9), 未來研究值得考察不同類別社會群體乃至不同內(nèi)涵的集體自戀或者說群體自戀后效, 比較它們之間的異同, 乃至與非自戀型內(nèi)群體積極性后效的異同, 從而豐富該領域的成果。舉例而言, 從社會群體著手, 未來研究既可以考察屬于性別、社會階層、政治立場、文化背景等特定類別的社會群體的群體自戀后效(Golec de Zavala et al., 2009), 還可以深入比較優(yōu)勢地位群體與劣勢地位群體的群體自戀后效(如Bagci et al., 2021; Górska et al., 2022), 或者比較不同類別的社會群體的群體自戀后效, 例如有研究(Golec de Zavala & Bierwiaczonek, 2021)比較了性別、國家、宗教這三類集體自戀在預測性別主義上的異同。另外從不同內(nèi)涵的集體自戀出發(fā), 未來研究不僅可以考察自大型集體自戀與脆弱型集體自戀在后效上的異同(如Montoya, 2020), 還可以考察能動型集體自戀與共生型集體自戀在后效上的異同(如Nowak et al., 2020; ?emojtel- Piotrowska, Piotrowski, Sedikides et al., 2021)。
針對集體自戀的成因或影響因素, 正如前文所呈現(xiàn)的那樣, 當前只有少數(shù)研究(如Cichocka et al., 2018; Golec de Zavala et al., 2020; Guerra et al., 2020)開展了探索, 揭示出集體自戀可能源于自尊或個人控制的受挫, 并且群際威脅可以強化集體自戀。顯然, 目前這方面研究是遠遠不夠的, 未來不僅有必要進行重復性研究以增加這些結論的可靠性, 還有必要展開更全面和深入的探索。例如, Cichocka (2016)曾提出內(nèi)群體積極性的動機模型, 認為集體自戀可能源于滿足個體的多種需求——既包括旨在規(guī)避威脅和不安全的存在性需求(existential needs), 也包括旨在降低不確定性和模糊性的認知性需求(epistemic needs)以及旨在協(xié)調好社會關系的關系性需求(relational needs)。同時Cichocka (2016)還指出, 未來研究需要充分把社會認同論(social identity theory)及自我歸類論(self-categorization theory)所強調的認知和情緒因素跟上述動機模型內(nèi)的因素相整合, 從而更好地解釋集體自戀的形成機制。這里, 本文認為可以同時借鑒系統(tǒng)合理化以及族群中心主義(ethnocentrism)3族群中心主義(ethnocentrism), 有時也被譯為“民族中心主義”、“種族中心主義”或“我群中心主義”, 它被定義為一種強烈的本族重要感和本族中心感(Bizumic & Duckitt, 2009)。的相關理論和研究(如Bizumic & Duckitt, 2009, 2012; Jost, 2019), 因為系統(tǒng)合理化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對內(nèi)群體(即個體所屬的社會系統(tǒng))的理想化, 而且該領域目前已經(jīng)在整合動機與認知的解釋路徑(楊沈龍等, 2018; Jost, 2019); 而族群中心主義則可被視為更廣義的集體自戀的一個重要成分——類似于自我中心是自戀的一個重要成分(Krizan & Herlache, 2018)——而且其理論充分吸收了社會認同論、自我歸類論等觀點(Bizumic & Duckitt, 2012)。更具體地說, 根據(jù)族群中心主義的理論, 人們在群體中時就可能自然地賦予內(nèi)群體更多重要性, 而且這種偏向可能進一步被社會環(huán)境中的群體信念、規(guī)范和意識形態(tài)或者群際威脅所強化(Bizumic & Duckitt, 2012)。例如Golec de Zavala (2018)推測, 那種旨在強調社會分歧并理想化特定群體的政治修辭(political rhetoric)可能會增加群體成員的集體自戀。還有研究(Zaromb et al., 2018)發(fā)現(xiàn), 不僅人們基本上都傾向于高估本國在世界歷史上的貢獻或重要性, 而且不同國家民眾的這種集體自戀水平存在差異, 背后機制可能涉及我方偏見(myside bias)、啟發(fā)式加工、文化環(huán)境因素等等。當然, 這些因素都還只是研究者們的理論猜想, 有待進一步研究來檢驗。
由于集體自戀往往與消極結果相關, 很值得探索的是如何通過干預來減弱非適應性的集體自戀及其消極影響(Golec de Zavala & Lantos, 2020)。目前這方面研究還非常少, 主要也只是研究者們(如Golec de Zavala, 2018; 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9; Hase et al., 2021)的理論猜想。不過他們提到兩項還未發(fā)表的研究得到了可喜結果:一方面, 不僅感恩(gratitude)這種特質能弱化集體自戀與偏見的相關, 而且10分鐘的正念感恩冥想可以減弱集體自戀者的敵對傾向; 另一方面, 通過實驗誘發(fā)“感動” (kama muta)4Kama muta, 源自梵文, 字面意思是“被愛所感動”, 它被構想為一種獨特的積極情緒, 當共融性的分享關系(communal sharing relationship)突然得到強化時, 人們體驗到它(Fiske et al., 2019)。這種具有自我超越性的情緒體驗, 也能有效減弱集體自戀與群際敵對的相關(Golec de Zavala et al., 2019)。因此, 未來研究可以進一步考察這些及其他類似情感或狀態(tài), 比如慈悲(如Stellar et al., 2015)、敬畏(如Dale et al., 2020)、謙卑(如Lavelock et al., 2014)等的干預作用; 同時, 還可以從集體自戀的成因著手, 探索更根本而長效的干預方案。例如, Golec de Zavala (2018)指出自我肯定(self-affirmation)訓練可能是一種可行方案, 因有研究(Thomaes et al., 2009)表明, 作為一種鞏固自尊的干預方法, 自我肯定訓練能降低青少年個體自戀與人際攻擊的聯(lián)系。
盡管該領域學者很早就提出跨文化研究的重要性, 如Golec de Zavala等人(2009)曾提議未來研究需要考察可能影響集體自戀發(fā)展的社會文化因素, 但目前這方面研究大多都基于本土樣本(如Bertin & Delouvée, 2021; Wang et al., 2021; Yustisia et al., 2020)或不同地區(qū)樣本(如Cai & Gries, 2013; Guerra et al., 2020)來驗證集體自戀現(xiàn)象的跨文化或跨地區(qū)一致性, 只有少量研究考察了集體自戀現(xiàn)象的跨文化差異性。例如, Golec de Zavala (2018)通過一項元分析發(fā)現(xiàn), 集體自戀與自大型個體自戀的關系受到文化背景影響, 也即兩者相關只出現(xiàn)在美國和英國樣本中, 而未出現(xiàn)在波蘭、俄羅斯或中國樣本中。Golec de Zavala推測個體主義與集體主義文化可能是其中的影響因素。又如, 一項基于6185名大學生樣本的跨文化調查(Zaromb et al., 2018)表明, 與共享著個體主義價值觀的國家或地區(qū)相比, 那些共享著與集體主義和高權力距離相關的價值觀的國家或地區(qū)表現(xiàn)出更強的集體自戀。另有研究(van Prooijen & Song, 2021)發(fā)現(xiàn), 垂直集體主義(vertical collectivism)和權力距離能解釋更高水平的集體自戀和陰謀論信念。此外還有研究(Yustisia et al., 2020)表明, 個體水平上的松?緊文化(cultural tightness and looseness)與集體自戀具有一定程度的相關性??梢? 社會文化因素確實可能影響集體自戀的發(fā)展, 并且未來研究有必要就此展開進一步探索。
值得一提的是, 最近有研究者(?emojtel- Piotrowska, Piotrowski, Sedikides et al., 2021)根據(jù)個體自戀的“能動?共生模型” (agency-communion model)指出Golec de Zavala等人(2009)的集體自戀量表所測量的主要是能動型集體自戀, 故專門編制了共生型集體自戀量表(Communal Collective Narcissism Inventory, CCNI)。這里的能動與共生, 前者涉及自我保護/擴張、與他人分離、尋求掌控和獨立存在等, 后者涉及開放交往、與他人聯(lián)結、尋求合作和融入整體等(Bakan, 1966, p.15; 也見:潘哲等, 2017)。根據(jù)這些研究者(?emojtel-Piotrowska, Piotrowski, Sedikides et al., 2021)的看法, 能動型與共生型集體自戀均屬自大型集體自戀, 即兩者核心都是自大、特權和權力, 只不過后者把內(nèi)群體在共生方面的卓越性作為內(nèi)群體獨特地位及特權的理由。那么, 鑒于集體主義文化背景下的個體在共生方面的自我增強動機可能更突顯(Gebauer et al., 2012), 未來國內(nèi)研究者可以嘗試修訂或改編相關量表, 并考察我國民眾在這些不同類型集體自戀上的不同表現(xiàn)及影響。盡管現(xiàn)有研究發(fā)現(xiàn)國人的集體主義價值觀在整體上有所衰落, 而個體主義價值觀日益盛行(蔡華儉等, 2020), 本文相信, 正是當前這種多元文化共存的環(huán)境, 更適合檢驗和比較豐富多樣的集體自戀現(xiàn)象。
最后, 借鑒個體自戀領域的待解答問題(Sedikides, 2021), 還可以提出如下這些問題供未來探索:文化如何增強或抑制集體自戀?文化如何與社會因素(如社會階層、經(jīng)濟上行或下行等)以及社會化因素共同影響集體自戀的發(fā)展?文化如何才能幫助集體自戀者成為內(nèi)群體福祉的真正增益者而非損害者?總之, 在全球化和現(xiàn)代化備受挑戰(zhàn)的當今世界(郭永玉, 2022; Fukuyama, 2018), 我們不僅應留心集體自戀的發(fā)展及其影響, 還應更多地關注社會文化因素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以求探明眾多現(xiàn)實問題的根源與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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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lective narcissism: A catalyst for intergroup conflicts
XU Buxiao1,2, BAI Jie3, LI Ye4, GUO Yongyu3
(1Department of Psychology, Shaoxing University, Shaoxing 312000, China) (2Center for Brain, Mind and Education, Shaoxing University, Shaoxing 312000, China) (3School of Psychology,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97, China) (4School of Psychology, 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Wuhan 430079, China)
Collective narcissism is the group-level equivalent of individual narcissism and is currently defined as the belief thatone’s own group is exceptional and entitled to privileged treatment but it is not sufficiently recognized by others. Current research findings show that it has relatively strong explanatory power for intergroup hostility, because collective narcissists are hypersensitive to threats to their in-group image, status, or identity, and are prone to overestimate threats and be suspicious of out-groups. Current research findings also show that lacking sense of self-worth and personal control is one important source of collective narcissism. After reviewing these findings, we demonstrate that collective narcissism is preconceived in current research as fragile and negative, but its attributes are not necessarily so. Thus, future studies on it should first clarify its concept and structure; then, continue to explore its negative and positive consequences, its multiple causes and interventions; and in the meantime, advance cross-cultural research.
collective narcissism, group narcissism, collective self-esteem, group identification, intergroup conflicts
B848
2021-12-08
*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20AZD084)、紹興文理學院科研啟動項目(20206029)資助。
郭永玉, E-mail: yyguo@njnu.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