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皓
我出生在農村,小時候讀書在村小。一年級的時候,班主任是男老師,名字也很好記,叫周中秋。周老師很是帥氣,眉目清秀,著灰色的毛料中山裝,身材挺拔,生有一個女兒。其時,我們看到別的班都是女教師擔任班主任,很是不習慣,總感覺周老師缺少了點什么,有一種不可親近的威嚴感。周老師教語文,喜歡帶我們唱讀課文,還帶著一跳一跳的節(jié)奏,他一只手握著卷起的課本,一只手劃動著起伏的“波浪”,我們跟著搖頭晃腦,他就更加興奮,手用力劃動,嘴角微微帶笑,任由我們的朗讀聲越來越大,就像夏天的青蛙,瘋了般的鼓起肚子一起整齊地鳴唱,似乎要掀翻教室的屋頂。
秋天的一個下午,放學后我穿著涼鞋在操場上跑,踢到突出的石塊,大腳趾一陣鉆心的疼痛,指甲蓋都翻了過來,鮮血淋漓。幾個小伙伴嚇得打哆嗦,周老師一言不發(fā),抱起我就往單車上放,我坐在周老師為女兒裝在車輛橫杠上的小藤椅中,看著腳上的血滴隨著自行車飛馳落到周老師蹬車的褲腳上,一點聲音都不敢出,緊張得都忘記了疼痛。掛號、找醫(yī)生、清洗、包扎、上藥,一連串操作下來我也沒覺得疼,只顧惶恐不已地盯著周老師灰色中山裝的褲腳,看著上面斑斑駁駁深淺交織的幾個巴掌大的血跡。周老師早就看到了這些,他帶著看我們讀課文時的微笑說:“冇得事,洗一洗就干凈了!”
周老師沒有帶我們到畢業(yè),不到三年級他就調走了,同學們都感到很難過。在這兩年多的時間里,只要他一穿上那身灰色的毛料中山裝,我就不由自主會去盯著褲腳看,這時周老師都會微笑著故意抖一抖褲腳,似乎在告訴我:看,冇得事,洗干凈了!而我總想看清楚那褲腳上到底是模模糊糊沒洗凈的印記,還是周老師洗出來發(fā)白變色的痕跡。
如果初心可以傳遞,那我現在所追求的教育夢想,就是像周老師那樣,當孩子需要,能擔起義不容辭的責任和愛護。故事雖然能夠常在記憶中發(fā)光,但一些細節(jié)也終究會像褲腳上的痕跡慢慢模糊不能分清,而不會丟失的那些東西,慢慢沉淀成一種溫暖的感覺,當你想起的時候,內心油然而生一種暖意與感動。所以,在馬坡嶺小學,當我把“做溫暖一生的教育”的辦學理念傳遞給老師和家長們的時候,或許就是周老師那份初心的激勵和傳遞。
因為,愛,是溫暖一生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