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錚
宋怡
營造尺作為廣泛使用的度量工具,同時也是中國古代建筑尺度的設計基準。掌握營造尺長度是全面理解古代建筑尺寸設計信息的根本渠道。在營造尺長度明確可知的前提下,研究者可以將實地測繪所得公制單位數(shù)值系統(tǒng)地轉化為原初單位,使各種看似無序的數(shù)據轉譯成為可讀的設計語言,從而對古代木構建筑的尺寸設計信息形成較完整的認識。在此基礎上,可以將對尺度的認識提煉、上升成為對于設計邏輯、方法、制度的總結。若無此基礎,則大木作尺度研究的邏輯很難形成完整閉環(huán)。此外,由于上述轉譯過程本身即頗有利于實測數(shù)據中的各種規(guī)律現(xiàn)象的呈現(xiàn),故其方法論意義也不可謂不突出。正因如此,營造尺研究雖不直接針對古建筑本體,卻與建筑尺度研究緊密交織,是其結論的重要組成部分。
既有關于建筑營造尺的研究,大體沿兩個方向展開:其一是從考察存世古尺與歷史文獻的角度入手,建立對于歷代尺制演變脈絡的總體認識;其二則是直接從古代建筑案例的實測數(shù)據入手,通過邏輯分析方法逆向推演其當初設計用尺的理論長度,并在其結果與特定歷史階段的典型尺度之間建立對應關系。以上兩種方法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宏觀整體研究視角與微觀具體研究視角的區(qū)別,兩者各有其邏輯支撐并分別展開了較為充分的研究實踐,在認識層面上互有補充,共同豐富了中國古代建筑營造尺研究的基礎結論。從既有研究的統(tǒng)計結果看,中國北方地區(qū)早期建筑的營造尺使用情況通常大致吻合于其所處時期的官定常用尺,其總體變化趨勢與官方制度變革的關系較為緊密。但在此基本趨勢之外也應注意,即便是在時代、地域高度近似的情況下,不同建筑所用的營造尺也仍會有所不同,其中包含一些細微而有序的變化,暗示著地方營造尺在自身所處的具體社會環(huán)境當中還可能存在一些相對獨立的使用現(xiàn)象與演化邏輯。
本文以晉東南地區(qū)多數(shù)案例的實測數(shù)據作為基礎資料展開統(tǒng)計分析。該地區(qū)作為宋金時期木構建筑保存最為集中的區(qū)域,同時也是匠作文化邊界相對清晰的區(qū)域。在此限定范圍內的案例數(shù)量相對充足,并且具備從直觀樣式特征到抽象設計邏輯的全面關聯(lián),由此決定本地區(qū)內的大量建筑案例普遍存在歷史信息互釋、互證以及進一步細化討論的可能性,在技術史研究中可以作為一個整體來加以討論。因此本文也可以說是結合既有的營造尺研究方法與研究結論,針對該重點區(qū)域展開的一次細化分析實踐。通過對晉東南相關建筑案例營造尺的推定、驗核與分類整理,筆者嘗試獲得對于宋金時期地方社會中的匠用尺度流通規(guī)律的再認識,并由此形成了本文寫作的基本動機。文章側重于將小范圍內建筑營造尺的變化與分歧情況作為地方建筑技術史研究的有效信息,討論其可能具有的歷時性演變與空間分布規(guī)律,并嘗試將其作為觀察本地區(qū)工匠譜系的一種“示蹤工具”。
唐宋時期是中國古代國家與社會文化的繁盛時期,在律令制度建設方面具有十分突出的建樹,這其中自然也包含度量衡制度。相比于前代,本時期的尺度總體上由劇烈變遷回歸到相對平穩(wěn)的狀態(tài),國家以強制力因素保證了官尺體系走向成熟。特別是進入宋代之后,基層社會的穩(wěn)定性得到進一步加強,商業(yè)與手工業(yè)更加發(fā)達,而度量衡制度作為社會生活管理的重要基礎也必然受到官方更高程度的重視。北宋一朝,官方通過控制日常度量衡器具的制作和流通渠道對其實施比較嚴格的管控,使其量值可以維持相對的穩(wěn)定[2]。
本文所討論的宋代官尺,其范圍僅限于日常用尺而并不包括禮樂、律歷用尺。據文獻可知,僅日常用尺一類即因制作管理機構、流通渠道以及適用范圍之不同而名目迭出,導致表面上具有相當之復雜性,引發(fā)了不同時期尺度史研究者的諸多考證。但若拋開名目之別、過濾掉多數(shù)的干擾信息之后則又可看到:宋代官方大抵是以官定布帛尺[3]與官營造尺作為基礎,擔負著日常流通的主要職能,此二尺的現(xiàn)實意義極為突出,相比于他尺也具有更好的穩(wěn)定性,兩者之間具有按照所丈量對象(抑或說是使用人群)的不同而分門別類加以管理的特點。至少對于廣大的北方地區(qū)而言,以此為基礎足可以概括日常用尺之大要。
布帛尺,顧名思義即以布匹作為丈量對象的專門用尺。由于布帛在中國古代長期作為重要的交易物品與直接的課稅物品,因此該官尺長度的確定對于市易與稅收制度管理具有特殊意義,并且由于上述經濟行為的普遍性,因此布帛尺于有宋一朝始終影響甚大,成為在“內外官私”之間流通最為普遍的基準尺。
而在布帛尺之外,學者們普遍以營造尺作為日常用尺的另一重要支系,因其基本形制常有作“L”形者,故也多被稱為曲尺。營造尺廣泛用于建筑業(yè)、手工業(yè)等領域內,是流通于各行工匠之間的日常用尺,另外據文獻載營造尺亦有被用來丈量田土[4],因此也是關乎社會民生的重要基準尺度。
需要指出,常用尺的分化對于官方管理和民間流通本身都無明顯益處,現(xiàn)實中多種尺度分化并行關系的形成往往有其特定原因。由是反觀宋代官尺體系中匠用尺(即指營造尺)與市易尺(主要即布帛尺)相并行的情況,相對于北宋官方為統(tǒng)一尺度所作的各種努力而言也未嘗不是一種明顯矛盾,應作為宋代官尺不同于前代的獨特現(xiàn)象而加以關注和解讀。在此首先引述兩則明清律呂學者的有趣議論,從中或可管窺營造尺相比于市易尺的獨特性所在。
明代樂律研究家朱載堉在《律學新說》[5]中記述:
“今木匠所用曲尺概自魯班傳至于唐。唐人謂之大尺。由唐至今用之。名曰今尺。又名營造尺。古所謂車工尺。韓邦奇曰今尺唯車工之尺最準。萬家不差毫厘。少不同則不利載。是孰使之然哉……”
清代胡彥升在《樂律表微》[6]一書中則更加確切地提到匠用尺的獨特性問題:
“朱氏(應指朱載堉)圖載營造尺即木匠曲尺。今木匠曲尺一尺得營造尺九寸。嘗詢匠氏曲尺異同。答云此名魯班尺。自古至今無二尺。蓋明代營造尺由工部更定頒行。而匠氏自用其高曾之矩。故不同也?!?/p>
朱載堉與胡彥升的論述內容自然并非全是——且不論營造尺不可能傳自魯班,即便唐宋明清用于實際營造活動的木工尺亦可以肯定是代有不同的——但上述言論生動闡述了匠用尺度的若干重要屬性,是頗值得重視的:
首先,匠用尺度在傳播過程中通常具有更高程度的穩(wěn)定性和壟斷性,其變化頻率非特顯著低于市易尺度的變化,乃至于官營造尺自身的推陳出新,在下達地方的過程中也常存在顯著困難。究其主要原因,這種穩(wěn)定性直接根源于加工技術活動本身的特點——具體如加工機具的固定尺寸、加工規(guī)格的統(tǒng)一性要求以及技術信息交流傳遞的準確性要求等等——因此必然具有相當?shù)钠毡樾訹7]。
其次,由于匠用尺與商品買賣、賦稅捐輸過程中使用的市易尺不同,只需滿足小范圍內的共通性需求,因此很容易形成官方制度以外的自身發(fā)展軌跡,形成較顯著的地方性、譜系性特點,也即所謂的“高曾之矩”。
從根本上講,以上現(xiàn)象均不外乎是由古代官方制度約束力的局限所致,這種情況在近代以前并無本質區(qū)別。宋代官方為統(tǒng)一地方用尺所作的努力,一方面是禁止民間私造尺度、阻斷俚尺流入市場[8],另一方面則是嚴格每年例行的平校制度以保持市面流通尺度的長期穩(wěn)定。但兩方面努力顯然均僅針對市易尺領域,而對于匠用尺度的約束效果則極為有限——僅從目前所掌握的地方建筑用尺的實際情況看,其所包含之多樣變化相比于官方文獻的記載完全是另一副光景。由是而論,宋代官定尺度將布帛尺與營造尺并置的情況很大程度上更像是對既成事實作出的妥協(xié)。結合北宋立國之初的一系列社會現(xiàn)實,官方在力求統(tǒng)一、嚴格控制度量衡標準的同時,卻又對匠用尺度保留相對寬容的一面,或也未嘗不是一種務實的權宜之計。因此反觀宋金時期的晉東南地區(qū),在其相對封閉的地緣范圍之內,區(qū)域社會環(huán)境具有較高的穩(wěn)定性,建筑技術傳播也以地方工匠組織之間的在地化傳承為主,受外來因素影響有限,由此導致唐末五代之舊俗與工匠的“高曾之矩”均有其存在的可能性與合理性,以至于營造用尺的變更情況本身也就成了地方匠作譜系發(fā)展的一種表象,而這正是本研究的出發(fā)點與趣味點所在。
除了市易尺與營造尺的分離,官尺與鄉(xiāng)尺的對立亦是宋代尺制發(fā)展過程中的重要現(xiàn)象。所謂官尺與鄉(xiāng)尺的對立,通常指由地方社會特定背景所導致的官定尺度流通不暢、轉而以某種地方常用尺度作為替代品的現(xiàn)象。應當指出,這種對立情況同市易尺、匠用尺之間關系多有內在相通之處:此類社會現(xiàn)象的發(fā)生大多集中于手工業(yè)較發(fā)達的地區(qū),甚至從某些地方尺的形成機制看,可以認為其主要原因正是起于某種特殊規(guī)格的匠用尺的影響力過分加大[9]。通常而論,由社會、地緣等因素決定,南方地區(qū)鄉(xiāng)尺體系的獨立發(fā)展情況較之北方更加顯著,因此既有研究對于鄉(xiāng)尺的論述也多集中于浙尺、淮尺、閔鄉(xiāng)尺等見諸文獻的名目。相比之下,學界對于北方地區(qū)日常用尺的獨立發(fā)展情況則關注甚少,但這并不意味著即可以將其籠統(tǒng)歸結為“官尺”,畢竟在理想制度與地方社會實際運轉情況之間仍存在著各樣的偏差,若從“鄉(xiāng)尺”獨立發(fā)展的角度來對其加以審視,則可以說解讀空間仍然很大。
不可否認,雖然宋代地方社會中的實際流通尺度本身的確存在諸多不確定性,但總體而言,官方尺度的影響力與其標準長度的穩(wěn)定性總是成正比關系,真正承擔社會流通功能的官定尺度在北宋一朝總體無重大變化。故而對于尺度研究而言,以官定布帛尺和官營造尺為代表的官尺的典型長度仍然具有十分重要的參考價值,特別針對北方地區(qū),地方社會實際流通尺度的變化總體上仍以官尺為中心并且偏離幅度有限。
關于北宋官定布帛尺長度,歷代考證皆認定其標準長度在312~314mm,具體如丁度在景祐議樂[10]過程中考證:“三司布帛尺比周尺一尺三寸五分”、“太府常用布帛尺比王樸尺長三寸二分強”[11]、“李照尺比王樸尺大三寸三分強”[12],三者共同指向宋代布帛尺之長在312~314mm 之間[13],并且由此說明該長度于北宋初期即已確定,此后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段內均保持大體穩(wěn)定,并未因管理與制作機構的更迭而產生實質變化[14]。實物方面,湖北武漢十里鋪北宋早期墓出土木尺[15],湖北十堰北宋墓出土木尺[16]以及南京孝陵衛(wèi)街北宋墓出土木尺[17],長度皆在312~314mm 之間且均為日常使用之物,足見該尺頒行時間之早與流通之廣。
關于北宋官營造尺,目前多數(shù)學者相信其長在309mm 上下。司馬光在對深衣制度的論述中提及“周尺一尺當省尺五寸五分弱”[18],可證明官尺序列當中有該尺長的存在,但并未言明其為官營造尺;另據巨鹿所出土三尺中的小矩尺(矩尺通常為建筑工匠所用)長度恰為309mm,間接認定該長度為官營造尺之數(shù)。以該長度度量宋金兩代的建筑實物,發(fā)現(xiàn)可用該尺度解讀設計的案例不僅數(shù)量繁多,分布范圍亦頗為廣大,足見其在建筑營造領域的實際影響力之大,就此而言,將之定為北宋官定營造尺顯然亦屬于合理推論。
金代于制度方面與北宋多有繼承關系,雖有學者從多方證據出發(fā)證明金代或許也曾流通過與中原截然不同的尺度[19],但結合后文對于晉東南宋金時期案例的尺度復原結果,僅針對本地區(qū)而言,其繼續(xù)沿用宋代既有尺度的傾向十分明顯,并未出現(xiàn)顯著且肯定的“新尺”,故在此即不多予以贅述。
中國古代木構建筑的基本設計方法,總體存在簡潔整數(shù)尺制和模數(shù)制兩種基本判斷,其中前者是以簡潔整數(shù)尺寸控制建筑設計的方法,而后者則是以材份制為典型表現(xiàn)、以模數(shù)單位系統(tǒng)控制建筑設計的方法。各方學者針對兩者的研究和驗證一直未曾間斷,從目前所積累的各種信息來看,以簡潔整數(shù)尺寸控制建筑間架設計的方法在宋代及以前的木構建筑中更占主導地位,該論斷可以在受中國木構建筑文化影響的整個東亞地區(qū)得到普遍支持。至于以材份制為代表的模數(shù)制設計方法,一方面可以肯定其在宋金時期已然出現(xiàn)并且逐漸展現(xiàn)其影響力[20],但另一方面在相當長時間內,該設計方法的使用似乎只局限在以斗栱為核心的局部構造設計當中,卻并未向間架尺度設計層面作進一步拓展,更沒有顯示出全面取代早期簡潔整尺控制方法的趨勢。以上論斷雖非絕對,但對于多數(shù)早期建筑實例——特別是就金代之前的建筑案例而言,“取簡潔整數(shù)尺寸”無疑仍是建筑間架尺度設計最為重要的出發(fā)點,同時也是營造尺反推復原方法的邏輯支點,值得為此展開廣泛驗證。
具體方法與過程方面,本文優(yōu)先采用間架尺度作為營造尺復原依據,將開間、步架、外檐斗栱總出跳值以及三者之間的組合關系作為多組驗證條件,對37 處案例同時展開分析[21],驗證上述主要設計值吻合于整數(shù)尺的情況,并且以全套推證結論的完整性、簡明性和自洽性作為基本判定標準。其結果雖然不能完全排除個別案例的開間設計采用了非常規(guī)、非整數(shù)尺的控制方法,但以多數(shù)案例的整體可解讀性作為保障,亦足以保證復原結論具備基本的邏輯合理性。而在此基礎上,本文另對以下兩點內容作補充說明。
首先,需要從實際情況出發(fā)對整數(shù)尺復原的邏輯進行適當修補。本文采納和統(tǒng)計的案例數(shù)量相對充足,是提升復原統(tǒng)計結果全面性、可靠性的基礎;但就消極面而言,隨著樣本數(shù)量的擴大,又難免帶來考察內容復雜性的增加以及結論純粹性的降低——由于設計中不可避免地包含因地制宜因素以及工匠個人色彩,因此個體建筑的設計規(guī)律絕不可能千篇一律。隨著案例數(shù)量的增加,個案之間本身存在的設計差異即變得不可忽視——在變量過多且無法準確控制的情況下,有可能導致統(tǒng)計結果失去意義。具體表現(xiàn)為:不同案例之間可能存在開間尺度優(yōu)先或者步架尺度(包含外檐斗栱出跳值在內)優(yōu)先的不同邏輯,以及公差控制或者比例控制的不同方法,這些差異造成整數(shù)尺控制范圍的不同,復原分析的方向須與之相適應。對應此種情況,筆者認為在對間架尺度進行復原的同時,尚有必要對間架設計的基本模式展開相應歸納,只有在此基礎上方能有效提取多數(shù)案例中的共性因素,從而保證復原與統(tǒng)計分析的有效性?;谝陨纤伎?,本研究首先明確晉東南地區(qū)大木作間架設計通常遵循少數(shù)幾種基本構成模式,并且僅將有限的調整限定在局部范圍內[22]。囿于篇幅限制,在此無法對各類設計模式展開具體表述,僅說明情況以備識者考察。
其次,需要辯證理解營造尺復原結果與已知典型尺度之間的對照關系。由于從實際出發(fā)幾乎不可能將地方建筑營造尺精確歸結到少數(shù)幾種代表性官尺,而必然存在“典型長度”與各種“非典型長度”相參差的情況。這中間包含各種偏差因素的影響,其結果也會對整數(shù)尺復原邏輯造成一定沖擊[23]。就此,筆者認為從盡量減少不確定變量的角度出發(fā),復原分析應當考慮首先從對可靠性較高的典型尺長的驗證開始,并由此建立一種“由個別典型案例推及全體”的證明邏輯,首先考慮以特定時期的代表性官尺長度作為營造尺復原的關鍵參照點,證明典型案例明確具有采用整數(shù)尺開間設計的可能性,而后再綜合建筑尺度設計邏輯的統(tǒng)一性、延續(xù)性以及營造尺長度變化的客觀整體規(guī)律,對地方營造尺的實際使用情況作出適當?shù)挠懻摵屯蒲?。以上就復原結果多樣性的解讀,對于地方建筑營造尺總體認識的建構而言應是不可缺少的因素。
基于上述方法、邏輯,現(xiàn)將晉東南相關案例的營造尺復原結果整理為表1,但受篇幅所限,復原所涉及各個案例的具體間架尺寸的完整推算過程恕在此無法完整呈現(xiàn)。
同時,還可將表1 中的案例分布情況在地圖上作直觀標注如圖1。
圖1: 晉東南采用不同營造尺之案例的空間分布情況(圖中案例編號與表1一致)
晉東南相關案例營造尺長度復原推定表 表1
續(xù)表
從統(tǒng)計結果看,宋金時期出現(xiàn)于晉東南地區(qū)的建筑營造用尺,大體可以回歸于三種有代表性的典型官尺:其一為自中唐一直沿用至北宋初期的唐代大尺;其二為北宋官營造尺;其三為北宋官定布帛尺。下面分別展開敘述。
1)中唐以后的唐大尺(復原長度在303~304mm)
復原尺長吻合于此范圍的案例共3例,加之通過營造尺復原值與之相近、僅300mm 左右的大云院彌陀殿,可知使用該營造尺的案例幾乎全部為五代與北宋早期案例。該尺長度顯著短于北宋中期以后的多數(shù)案例[52],且據日本學者足立喜六推斷,303~304mm 應為中唐以后唐大尺的一個可信度較高的推定值[53]。綜上,本文傾向于認為該尺度系唐代舊尺在晉東南地區(qū)的延續(xù)。
2)官營造尺(復原長度在308~309mm 之間)
推定使用該營造尺的案例十分普遍,包括嚴格吻合復原長度范圍的案例7 例、近似案例(推定尺長介于305~311mm 之間的其他尺度)10 例,在全部案例當中占比較大,且分布于宋金時期較長的時間跨度內,結合既有的尺度史研究結論,可進一步肯定該尺即文獻反復述及的北宋官營造尺。
晉東南相關案例營造尺復原結果與其時代信息對照表 表2
3)官定布帛尺(復原長度在312~314mm 之間)
由長度可知該尺應即北宋官定布帛尺,統(tǒng)計表中包括嚴格吻合復原長度范圍的案例13 例、近似案例(推定尺長大于314mm 的其他尺度)3 例。值得注意的是,推定使用該尺的案例在晉東南地區(qū)出現(xiàn)時間似乎稍顯遲后,最早案例小會嶺二仙廟亦在熙寧之后,之后則在相當長時段內與官營造尺并行使用。至于金末和元代,該尺的出現(xiàn)頻率顯著增加,成為最主要的營造用尺。
概言之,目前納入統(tǒng)計的全部37 處案例當中,有23 處可直接吻合于上述典型尺度,接近全部樣本數(shù)的2/3,說明制度化的官尺在本地區(qū)確實在日常流通使用中占據主導地位。剩余約1/3 案例的推尺結果游離于三種典型尺度之間,其偏差既可能發(fā)生自流通過程中的訛變,也可能產生于建造或者測量等不同環(huán)節(jié)中誤差因素的積累,此類案例雖較難判斷其上下歸屬,但終究不外乎三種典型尺度游離變化的結果,對于總體規(guī)律的得出應不會產生顛覆性影響,故而不必再加贅述。
而對于不同案例的營造尺復原長度與其使用年代之間的對應關系,則可以通過表2 作進一步的整理與直觀對照。
關于上述三種尺度在晉東南地區(qū)存在、使用以及變化的具體情況,可以在時間與地區(qū)兩個維度上進一步展開討論。
在時間維度上,官尺的迭代是歷史發(fā)展的自然趨勢,其中首先值得關注者應是短時段內的明顯變化與重要歷史事件之間的對應關系,而從統(tǒng)計情況看,則又恰好可以將全部案例劃歸前后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為五代與北宋早期,循舊使用唐代大尺的狀況似乎仍較普遍。第二階段為北宋前中期直至金后期,此階段內的晉東南地區(qū)以官營造尺與官定布帛尺同為主流、長期并行為其基本狀況。第二階段與第一階段大體上以北宋真宗朝(大中祥符前后)作為分界點。結合宋代歷史的大體背景而言,在歷經太祖、太宗時期的過渡與創(chuàng)制之后,真宗一朝作為北宋脫出五代舊俗、行政制度趨向規(guī)范穩(wěn)定的時期,同時又剛好是官尺影響力在晉東南地區(qū)得以逐步體現(xiàn)的關鍵時間節(jié)點,此二者之間或不乏契合因素。第三階段為金末至元代,此階段內布帛尺的使用較之北宋官營造尺已明顯更為普遍,或可以認為前者是在長期的積累和轉化中最終形成了對于后者的替代趨勢。
由于上述第一階段持續(xù)時間較短,所涉及案例較為稀疏,無從展開更多分析,故本文討論的重點主要集中于第二、三階段。在這一較長的歷史時期內,官營造尺與官定布帛尺二者并存與更替的情況十分膠著,其現(xiàn)象規(guī)律也相對隱晦,但有賴于遺存案例數(shù)目的相對充足,故總體上仍呈能現(xiàn)出一定的發(fā)展趨勢與變化端倪。概言之,自北宋前中期及至金代,晉東南流行的建筑營造用尺以官營造尺為主且延續(xù)時間頗為長久,可見其在本地區(qū)的社會基礎較為深厚。在此之外,兼以官定布帛尺充當工程用尺的案例雖亦不在少數(shù),但僅從有限案例的修造年代來看,這類案例的出現(xiàn)時間似乎相對遲后,愈至后期才出現(xiàn)愈頻,并且由案例分布特點來看,后者流通的廣度在相當長時段內也明顯不及前者。這或許恰是匠用尺度基于地方社會實際情況、保持動態(tài)變化的表現(xiàn)。根據上述表現(xiàn),或可從正反兩方面辯證看待建筑營造用尺的變化規(guī)律:
一方面,由官定布帛尺取代官營造尺本身應當是尺度史發(fā)展的大趨勢所在。由于官營造尺的來源如前所述,大體上仍可歸作舊尺的延續(xù)和漸變,故而這種更替本質上仍然是舊制漸次消退、新尺漸進統(tǒng)一的過程體現(xiàn)。而在時代性變化之外還應看到的是,這種更替的本質更在于市易尺度對匠用尺度在一定范圍內的特殊壟斷地位的逐步打破!由于該過程符合社會發(fā)展的需求與方向,因此具有必然性。若將北宋直至元代作為一個完整時段來看,則北方地區(qū)日常用尺的這種變化趨勢或將表現(xiàn)得更加明顯——特別是在元代之后,布帛尺的使用愈發(fā)普及,并最終向下開啟了明代官尺。
而另一方面,由于宋代以來基層社會的自治程度與日常生活的自穩(wěn)定性較高,故要在管理制度層面產生明顯變化,其過程必然是相對曲折、漫長的。僅就宋金時期的晉東南而言,使用官營造尺、布帛尺或者介乎典型尺度之間的案例交互混雜,這種狀況在短時段內仍屬于發(fā)展過程中的必然階段。
應當指出的是,相比于時代性變化規(guī)律的模糊,采用不同尺度的案例在區(qū)域間的差異化分布特點反而相對顯著,作為歷史規(guī)律的一部分同樣值得重視。從地圖上看,其主要現(xiàn)象包含以下兩點:
第一,采用官營造尺系與采用官定布帛尺系的案例在空間分布上雖然互有參差,但總體上仍較為明顯地呈現(xiàn)出在小區(qū)域內各自相對集中的特點。其中官定布帛尺的分布似有以長治(宋潞州隆德府)和晉城(宋澤州高平郡)為中心向外擴散之趨勢——這或許與兩地作為宋代上黨地區(qū)的區(qū)域中心,市易經濟相對發(fā)達的情況有關。而與此相對,高平(宋高平縣,屬澤州管轄)作為潞州與澤州之間的過渡地帶,卻顯著地自成一區(qū),采用官營造尺或近似較短尺度的案例明顯更占主流(圖2 中表現(xiàn)為紅色系圓點與藍色系圓點的對立分布)。
圖2: 使用官營造尺或官定布帛尺之案例的地區(qū)分布差異
第二,就局部而言,上述對照性差異的南部邊界大約在以高平、澤州與陵川作為角點的三角形區(qū)域之間,并且沿區(qū)域道路呈現(xiàn)出一定的線性分布特點,該特點尤其在自高平至陵川和自澤州至陵川的兩條道路之間有所表現(xiàn):兩條道路中間為一山之隔,但位于前一區(qū)的案例幾乎全部采用較短小的官營造尺,而位于后一區(qū)的案例則全部采用更為長大的官定布帛尺,兩區(qū)間似乎存在著涇渭分明的界線(圖3)。
圖3: 官營造尺與官定布帛尺沿區(qū)域道路所呈現(xiàn)的線性分布情況
由上述情況展開延伸,從以上營造用尺區(qū)域性差異的具體表現(xiàn)看,其產生原因較大可能與當?shù)夭煌そ辰M織的活動范圍有關。由于缺乏直接史料,關于古代地方工匠的譜系分布情況總體上是復雜且難以準確追溯的。若以營造工程用尺情況作為突破口,或可就其運作情況作如下邏輯性推測:以工匠之間技術信息的傳遞為切入點,如果建筑尺寸設計信息以口訣、算法等抽象形式傳播,則其具體過程并不會對營造用尺產生直接影響;但若尺度設計信息是以具體實物的形式(如丈桿和稿尺)留存并且傳播,則其過程必然會對營造用尺的選擇產生直接影響。從實地經驗判斷,以具體實物形式留存設計信息的方法至今仍在傳統(tǒng)工匠之間有所保留,于古代工匠則大概率亦會是十分普遍的情形,由此應不難想象“舊尺”對于工匠的“羈縻”之所在,而這也正是為何營造用尺差異能夠對地方工匠譜系產生示蹤效果的原因。
引人深思的是,設若以上推理與假設確實存在,則提示我們古代地方建筑的設計或多或少會存在“套用模板”的操作,這種操作導致不同建筑中可能存在完全相同的局部設計,同時在極端情況下,這些拼湊而來的局部也可能造成同一座建筑當中存在多種營造尺并用的情況。這種情況的復雜性在目前研究中尚未有被充分認識,或許更會導致今后尺度復原研究中更多新思路和新方法的產生。
注釋
[1] 嚴格地說,營造尺在概念上應當有狹義與廣義之別,狹義的營造尺概念指中國古代由官方頒定流通的匠用尺度,亦可直稱其為“官營造尺”。但在現(xiàn)實當中,實際用于建筑設計的尺度又絕不止官營造尺一種,大量歷史文獻與既往研究皆約定俗成地將這些被工匠實地使用的尺度均籠統(tǒng)稱為“營造尺”,是為廣義的營造尺概念。本文題目中所出現(xiàn)的營造尺提法系廣義概念,后文除特別指明為“官營造尺”外,也皆采用廣義概念。
[2] 當然,以上所謂的“穩(wěn)定”仍然具有相對性——僅指在拋開地方用尺不談的情況下,官方日常用尺在短期內未出現(xiàn)大幅驟變的情況。但另一方面,緩慢訛長仍然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且在官方日常用尺之外各種俚尺的流通與變化情況亦是十分復雜。
[3] 北宋布帛尺因管理與制作機構不同而存在不同稱謂,如宋初稱太府寺布帛尺,三司執(zhí)掌度量衡制度后稱三司布帛尺或省尺,北宋后期布帛尺由文思院掌造,故又有文思尺之名。以上雖名稱各異,但尺長制度實際無本質變化,本文并不著意于上述名稱之別,故僅從簡統(tǒng)稱其為官定布帛尺。
[4] 參考文獻[2],金史·卷四十七·食貨二·田賦、租賦、牛具稅:“田制量田以營造尺五尺為步。闊一步長二百四十步為畝。百畝為頃。民田業(yè)各從其便。賣質于人無禁。但令隨地輸租而已……”
[5] 參考文獻[3],《律學新說·卷二·審度篇第一之上》。
[6] 參考文獻[4],《樂律表微》,文淵閣《四庫全書·卷一·度律上》。
[7] 另據前文所述宋金營造尺可用于丈量田畝的功能推測:官方對前代田畝清冊加以校對的現(xiàn)實需要,可能是舊尺能夠以營造尺之名義得以保留的又一原因。
[8] 據參考文獻[1],《宋史·卷六十八·律歷一》所載:“宋既平定四方,凡新邦悉頒度量于其境,其偽俗尺度逾于法制者去之。乾德中,又禁民間造者。由是尺度之制盡復古焉?!?/p>
[9] 如浙尺、淮尺的形成,均可能與當?shù)丶徔椆I(yè)的發(fā)達直接相關,其長度決定于織機及其所生產布匹的標準規(guī)格(可能系唐大尺的0.9 或1.1倍)。同時,該標準規(guī)格的形成應與當?shù)丶徔椛a活動規(guī)?;⒔M織化的時間也大致相當。
[10] 宋仁宗景祐年間為了改作雅樂而在朝臣之間發(fā)起公議,丁度之議論見于《玉?!ぞ戆恕ぢ蓺v·度》,同時轉引自參考文獻[5]:362.
[11] 參考文獻同上,由此可知太府布帛尺與三司布帛尺同長,大中祥符年間布帛尺管理機構由太府寺轉到三司轄下,但其長度并未發(fā)生變化。
[12] 參考文獻同上,由李照“準太府尺以起分寸”可知,李照尺即宋初太府尺,也即三司接管之前的官定布帛尺。
[13] 按西晉荀勖所考校之晉前尺(因其名義上系按周禮所制,故也稱周尺)長度固定,可知為231mm(該尺度與秦、漢以及新莽尺同長,并有新莽嘉量等重要存世實物為證,可靠性高,歷來為律呂學者認可),以之作為直接或間接折算依據可知:北宋三司布帛尺長≈1.35×晉前尺=1.35×231mm=311.85mm;太府布帛尺≈1.32×王樸尺=1.32×1.021×231mm=311.3mm(五代王樸尺=1.021×晉前尺=1.021×231mm=235.85mm,另外“大三寸二分強”表明太府布帛尺實際長度比計算長度還要略大一點,也即約略折算為312mm);李照尺≈1.33×王樸尺=1.33×1.021×231mm=313.68mm。
[14] 但布帛尺于北宋后期亦逐漸訛長,在部分地區(qū)實際亦有可能已突破315mm。郭正忠曾指出316~317mm尺可能系官尺體系中的獨立品種,名曰“官小尺”,具體見參考文獻[6]:243:251。但由于“官小尺”稱謂僅見于《玉?!?,而無其他可對應參照資料,其推定長度本身又與布帛尺十分接近,且對應實物并未普遍出現(xiàn),故筆者傾向于認為此或只是布帛尺的進一步訛長變異或者同物異名。
[15] 見載于參考文獻[8],但具體信息不詳。
[16] 參考文獻[7],第五五。原書歸為唐尺有誤,尺面刻文字一行,僅能辨認出“皇”“萬”二字。
[17] 參考文獻同上,圖五六,同墓出土北宋咸平銅錢。
[18] 自南宋朱熹起,歷代學者普遍認可此處尺寸為“七寸五分”誤作“五寸五分”,由此折算可知“省尺”略長于308mm(折算方法同注釋④)——通常因三司亦稱為計省,故有將三司布帛尺稱作省尺者,但前文已論證三司布帛尺長312~314mm的可信度,因此司馬光所謂“省尺”者或僅是籠統(tǒng)地指代“官尺”。
[19] 如參考文獻[9]等。
[20] 推測模數(shù)化的間架設計方法在中國本土可能更早出現(xiàn)于模仿真實建筑形象的小木作帳龕之上。至于該設計方法在大木作間架設計中的應用,則似乎日本方面更早于中國,日本方面通常認為“完尺(也即整數(shù)尺)設計”廣泛存在于飛鳥(相當于中國南北朝后期至初唐)、奈良(大致相當于中國盛唐)以及平安(相當于中國中唐以后直至宋金時期)時期的建筑案例當中;而以平安后期作為轉折點,以“枝割”為代表的模數(shù)設計方法作為完數(shù)設計方法的對立面開始出現(xiàn),并且迅速地發(fā)展成熟。中世以后,“模數(shù)”則更全面取代“完數(shù)”,成為建筑尺度設計的主流方法,日本建筑設計技術由此普遍進入了“非完尺、模數(shù)化”的新階段。
[21] 其中14 處案例已有測繪數(shù)據公開發(fā)表,其余為筆者通過不同渠道補充。而在已公開數(shù)據的14 處案例當中,有12處案例經過了較為嚴密的尺度復原分析,筆者除對2處案例的推證結果持有異議、另行驗算外,其余皆直接引用既有的復原分析結論,剩余2處案例則由筆者根據已公布實測數(shù)據進行了補充推證。
[22] 在八架椽屋六椽栿對乳栿用三柱、八架椽屋前后乳栿用四柱、六架椽屋通檐用二柱、六架椽屋乳栿或后乳栿用三柱、四架椽屋通檐用二柱、四架椽屋前劄牽或后劄牽用三柱等間架構成方式的基礎上,可以對晉東南常見的開間、步架設計方法展開進一步歸納。諸如將外檐斗栱出跳值包含在通進深之內、以實現(xiàn)各步架平長近乎全等的情況,以及方三間四架椽屋歇山頂建筑采取開間、步架不對位的情況等,皆可以說是既具有鮮明時代性、地域性同時又具有高度固定性的模式化設計。
[23] 可想而知的誤差因素至少包括官尺制作與流通環(huán)節(jié)中的偏差、建筑設計加工過程中的誤差以及諸如木材變形等不確定因素所導致的測量與統(tǒng)計偏差。其結果可能導致無法分辨究竟是營造尺偏差還是設計方法的不同,從而出現(xiàn)多種解釋并存的情況。
[24] 如無特別備注,即說明該營造尺推定值直接引自相應參考文獻,且筆者認同該結果。對于自測案例,下文以注釋形式補充基本實測數(shù)據并做簡單的復原說明。
[25] 本研究所依數(shù)據來源為參考文獻[10],該文包含了20 世紀60 年代所測得的彌陀殿主要間架與用材截面尺寸,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但公布數(shù)據精細程度不高,可能包含了相當程度的人為歸正,比如單材廣20cm、栔高10cm,恐怕均為就近取整之結果。尺度復原方面,該文未作進一步分析,僅以320mm 作為假設營造尺進行試推,得材截面廣六寸二分五、厚四寸二分、栔高三寸一分五(合足材廣九寸四分)、厚三寸四分。對于間架設計值則未作復原嘗試。而筆者綜合對晉東南大木作尺度設計技術背景的整體考量,從間架與材截面兩方面尺寸入手,認為大云院彌陀殿設計用尺長度很可能較為短小,僅300mm 左右。具體數(shù)值方面:彌陀殿面闊向當心間廣4050mm、次間廣3750mm,進深向中進間廣4640mm、前后進間廣2680mm(以上均為柱頭尺寸),足材廣300mm、單材廣200mm、材厚135mm,當取營造尺長為300mm時可折算得:面闊向當心間廣13.5尺、次間廣12.5尺,進深向中進間廣15.5尺、前后進間廣9尺,足材廣1整尺,單材取足材2/3,同時材厚取單材廣2/3,由此所產生的復原結論雖然精確度不高,但所反映的設計邏輯甚為清晰,因此仍具有參考價值。
[26] 南吉祥寺中殿為三間六椽歇山建筑,實測面闊向當心間廣4576.9mm、次間廣3777.6mm,進深向中進間廣4576.9mm、前后進間廣2036.8mm;檐步、金步、脊步步架平長分別為1665mm、1665mm、1843.3mm;外檐斗栱總出跳值795mm。當取營造尺長303mm時可折算得:面闊向當心間廣15尺、次間廣12.5尺,檐步與金步平長各5.5尺,脊步平長6尺,外檐斗栱總出跳值2.6尺。該案例在設計邏輯上具有步架優(yōu)先的特點,故進深向前后進間未取整,但此設計特點在晉東南地區(qū)絕非罕見個例,故采納其作為正常設計邏輯,就復原結果的完整性、簡明性和自洽性而言,以上可作為尺度設計分析的合理推論。
[27] 游仙寺毗盧殿為三間六椽歇山建筑,平面呈正方形,實測四面當心間廣3868mm、次間廣3167mm,檐步、金步、脊步步架平長分別為2089mm、1787mm、1930mm,外檐斗栱總出跳值為707.9mm,當取營造尺長308mm時可折算得:各面當心間廣12.5尺、次間廣10.2尺,檐步平長6.75尺、金步平長5.75尺、脊步平長6.25尺,外檐斗栱總出跳值2.3尺。該案例在設計邏輯上同樣具有步架優(yōu)先的特點,先以步架平長定規(guī)模,而后通過縮進一定量的斗栱出跳值后得出各開間,因此各面次間廣均有所奇零。此外,該案例次間廣加斗栱出跳值之和恰為當心間廣,也是一種特定設計邏輯的體現(xiàn)。綜上所述,就設計邏輯的簡單、明確性而言,以上可作為尺度設計分析的合理推論。
[28] 小會嶺二仙廟正殿為三間六椽歇山建筑,實測面闊向當心間廣3446.3mm、次間廣2038.9mm,進深向中進間廣3446.3mm、前后進間廣1874.1mm,檐步、金步、脊步平長分別為1455mm、1495mm、1405mm,外檐斗栱總出跳值753.9mm。當取營造尺長313.5mm 時可折算得:面闊向當心間廣11尺、次間廣6.5尺,進深向中進間廣11尺、前后進間廣6尺,檐步、金步、脊步平長4.65尺、4.75尺、4.5尺,外檐斗栱總出跳值2.4尺,以上設計邏輯基本自洽成立,可作為現(xiàn)階段的合理推論。
[29] 南村二仙廟正殿為三間四椽小型歇山建筑,面闊向當心間廣3047mm,次間廣2525mm,進深向中進間廣3154mm,前后進間廣1561mm,檐步、脊步平長分別為2010mm、1910mm,外檐斗栱一、二跳出跳值各394mm。當取營造尺長314mm時可折算得:面闊向當心間廣9.7尺、次間廣8尺,進深向中進間廣10尺,前后進間廣5尺,檐步、脊步平長6.5尺、6尺,外檐斗栱一二跳出跳值各1.25尺。上述復原尺寸總體十分簡潔,唯面闊向當心間為避讓殿內小木作帳龕而刻意縮減3寸,亦可謂是設計邏輯性的具體體現(xiàn)。就復原結果的完整性、簡明性和自洽性而言,以上可作為尺度設計分析的合理推論。
[30] 河底成湯廟正殿為三間六椽懸山頂建筑,實測面闊向當心間廣4377mm、次間廣4039.3mm、出際長1206mm,山面前進間廣2825.5mm,檐步、金步、脊步步架平長分別為2162.6mm、1570.9mm、2185.5mm,前檐斗栱總出跳值925.2mm、后檐斗栱總出跳值535mm。當取營造尺長度為312mm時可折算得:面闊向當心間廣13尺、次間廣10.15尺、出際長3.85尺(與次間廣合為整14尺),山面前進間廣9尺,檐步、金步、脊步平長分別為7尺、5尺、6尺,前檐斗栱總出跳值3尺,后檐斗?總出跳值1.7尺。上述復原結果具備較高的吻合率,同時在邏輯上具備完整性、簡明性和自洽性,故而可作為尺度設計分析的合理推論。
[31] 小張碧云寺正殿為三間四椽小型歇山建筑,實測面闊向三開間間廣相等,均值為3427.6mm,進深向中進間廣3733、前后進間廣2019.8mm,檐步、脊步步架平長各為2572.1mm、1866.5mm,外檐斗栱總出跳值552.3mm。當取營造尺長310.5時可折算得:面闊向各間廣11尺,進深中進間廣12尺、前后進間6.5尺,檐步平長8.3尺(前后進間與外檐斗栱總出跳值之和)、脊步平長6尺,外檐斗栱總出跳值1.8尺,總體上邏輯簡潔、明確、自洽,可作為尺度設計分析的合理推論。
[32] 布村玉皇廟的測繪資料主要來源有二:其一是2006 年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對其所開展的調查與測繪資料(參考文獻[18]);其二是山西當?shù)匚奈锊块T在文物普查工作過程中對其所展開的較詳細測繪,相關資料經匯集出版為專門的調查與研究報告(參考文獻[19]),兩方面數(shù)據相互對照,可為本次分析提供一定的參考依據。進而考慮到實測數(shù)據的完整性和一致性,優(yōu)先考慮以參考文獻[19]中的相關數(shù)據作為采納數(shù)據。據測:玉皇廟正殿面闊向當心間廣3100mm、次間廣2490mm,進深向中進間廣3470mm、前后進間廣1645mm,檐步、脊步步架平長分別為2445mm、1735mm,外檐斗栱總出跳值800mm。但由于參考文獻[19]公布數(shù)據精細程度不高,可能包含了相當程度的人為歸正(多有取整至1cm乃至10cm 之情況),同時該文獻亦未對大木作尺度的原初設計加以復原深究,因此以下僅為筆者根據測值大體推估之結果,當取營造尺長為311mm時可以折算得:面闊向當心間廣約10尺、次間廣約8尺,進深向中進間廣11尺、前后進間廣5.4尺,檐步與脊步步架平長分別為8尺、5.5尺,外檐斗栱總出跳值2.6尺。以上復原尺寸與實測尺寸稍具偏差,但總體邏輯尚可窺見,暫以此作為尺度設計分析的階段性結論。
[33] 長春村佛殿為三間四椽懸山建筑,實測面闊向當心間廣3756mm、次間廣2428mm、槫梢出際長度1348mm,前檐檐步步架平長2082.6mm、脊步平長1895.9mm、后檐檐步步架平長1594.6mm,外檐斗栱總出跳值893.6mm。當取營造尺長度為311mm時可折算得:面闊向當心間廣12尺、次間廣7.75尺、出際長4.25尺(當心間廣為次間廣與出際長度之和),前后檐各步架平長分別為6.6尺、6尺、5尺,外檐斗栱總出跳值2.85尺。以上復原值可反映原初設計邏輯的簡潔清晰,可以作為尺度設計分析的合理推論。
[34] 九天圣母廟正殿為三間六椽歇山建筑,實測面闊向當心間廣3601mm、次間廣2630mm,進深向中進間廣4070mm、前后進間廣2947mm,檐步、金步與脊步平長分別為2034mm、1714mm、2035mm,外檐斗栱總出跳值811.2mm。當取營造尺長度為313.5mm時可折算得:面闊向當心間廣11.5尺、次間廣8.4尺,進深向中進間廣13尺、前后進間廣9.4尺,檐步、金步、脊步平長分別為6.5尺、5.5尺、6.5尺,外檐斗栱總出跳值2.6尺。從復原結果看,該案例間架尺度設計邏輯十分簡潔清晰,唯步架優(yōu)先之特點有地方特色,同時可結合既有先例縱向比較。就復原結果的完整性、簡明性與自洽性而言,以上可以對實測數(shù)據形成合理解釋,可作為尺度設計分析的合理推論。
[35] 西上坊成湯廟正殿為五間八架的大型歇山建筑,實測該建筑面闊向當心間廣3772mm、次間廣3461mm、梢間廣3148mm,進深向第二三進間廣3461mm、一四進間廣3148mm,由檐步至脊步各步架平長分別為2074.8mm、1910.6mm、1731.3mm、1731.3mm,外檐斗栱總出跳值820.6mm。由于本案例開間、步架數(shù)較多、數(shù)據之間存在相互制約關系,因此復原結果尤為可靠。當取營造尺長為315mm時可折算得:面闊向當心間廣12尺、次間廣11尺、梢間廣10尺,系自當心間向外逐間遞減1尺;進深方向各間自前向后分別廣10尺、11尺、11尺、10尺,可看作是與面闊向次間、梢間相對應;步架值自檐步至脊步平長分別為6.6尺、6尺、5.5尺、5.5尺,檐步系將外檐斗栱總出跳值包含在內,以取得各步架平長的相對均勻。上述復原邏輯符合簡單、明確、自洽的基本標準,系可信度較高的推定結論。
[36] 西李門二仙廟正殿為三間六椽歇山建筑,實測面闊向當心間廣4101mm、次間廣2926.5mm,進深向中進間廣3880mm、前后進間廣2926.5mm,檐步、金步、脊步平長1905mm、1778mm、1940mm,外檐斗栱總出跳值744mm。當取營造尺長310mm時可折算得:面闊向當心間廣13尺、次間廣9.5尺,進深向中進間廣12.5尺、前后進間廣9.5尺,檐步、金步、脊步平長6.15尺、5.75尺、6.25尺,外檐斗栱總出跳值2.4尺。從復原結果看,開間值設定優(yōu)先于步架值,總體上邏輯簡潔、自洽,可作為尺度設計分析合理推論。
[37] 王報二郎廟戲臺的完整測繪數(shù)據與設計分析已見載于參考文獻[23],該文獻對于王報二郎廟營造尺的推定結果為304mm,主要出發(fā)點有二:其一是此戲臺單一開間廣16尺;其二是斗栱尺寸折合份值情況。而筆者則傾向于推定該案例營造尺長度為309~310mm,且其設計邏輯的重要特點仍在于步架優(yōu)先,由此得出:戲臺四面的單一開間寬度4857mm對應復原結果15.6尺,外檐斗栱出跳值369.6mm對應復原值1.2尺,檐步與脊步步架平長1468mm、1325mm 分別對應于復原值4.75尺、4.25尺;至于斗栱尺寸,二郎廟戲臺的實測結果與龍巖寺中殿十分近似,甚至可以套用后者的復原結果。相比之下,以309mm營造尺加以折算的結果在設計邏輯完整性和自洽性方面總體優(yōu)于參考文獻[23]結論,故本文主張309mm 作為該案例的營造尺推定值。
[38] 屯城東岳廟正殿為三間六架椽懸山頂建筑,實測當心間廣3085.6mm、次間廣2774.5mm,各步架平長相等,均值為1546.5mm,前檐六鋪作斗栱各跳出跳值為337.3mm、308.9mm、279.9mm。當取定營造尺長度為308mm時可折算得:當心間廣10尺、次間廣8尺,各步架平長均為5尺,前檐斗栱各跳出跳值分別為1.1尺、1尺、0.9尺。以上復原值可反映原初設計邏輯的簡潔清晰,可以作為尺度設計分析的合理推論。
[39] 根據資料測得石掌玉皇廟正殿面闊向當心間廣3930mm、次間廣3313mm,進深向中進間廣3765mm、前后進間廣3313mm,檐步、金步、脊步平長分別為1638mm、2090mm、1880mm,外檐斗栱總出跳值414mm。當取營造尺長為314mm時可折算得:面闊向當心間廣12.5尺、次間廣10.5尺,進深向中進間廣12尺、前后進間廣10.5尺,檐步、金步、脊步平長分別為5.2尺、6.6尺、6尺,外檐斗栱總出跳值1.3尺。上述復原尺寸符合基本的邏輯自洽,具有基本的合理性。
[40] 東岳廟東垛殿實測數(shù)據極為有限,僅面闊向各開間尺寸,實測當心間廣2571mm、次間廣2356mm,以正殿所采用的308mm營造尺反推發(fā)現(xiàn)無明顯設計規(guī)律,轉而以314mm 三司布帛尺試合則可得次間廣7.5尺,當心間廣8.25尺,合取次間廣之1.1倍,表現(xiàn)得較有邏輯?;谝陨瞎P者暫認為該建筑采用314mm尺的可能性相對較大。
[41] 武鄉(xiāng)大云寺正殿為五間八架的大型懸山建筑,實測面闊向當心間廣3240、次間廣3110mm、梢間廣3440mm,自檐步至脊步各步架平長分別為1480mm、1370mm、2030mm、2030mm,外檐斗栱總出跳值783mm。以上數(shù)據實測精度不高,應經約舍取整至以1cm為最小單位尺寸。經大致驗核,當取營造尺長313mm時,可將上述實測尺寸折算如下:面闊向當心間廣10.25尺、次間廣10尺、梢間廣11尺,檐步至脊步平長分別為4.75尺、4.25尺、6.5尺、6.5尺,外檐斗栱總出跳值2.5尺。上述測值雖然完整性與精確性有所欠缺,但復原結果尚具備較為清晰的設計邏輯,以上結論仍具有參考價值。
[42] 府君廟正殿為五間八架大型歇山建筑,實測面闊向當心間廣3609mm、次間廣3361mm、梢間廣3052mm,進深方向四開間廣分別為3052mm、3207mm、3207mm、3052mm。當 取 營 造 尺 長 為304mm時可折算得:面闊向當心間廣12尺、次間廣11尺、梢間廣10尺,進深向自前向后各開間廣10尺、10.5尺、10.5尺、10尺。由開間尺寸的復原結果看,該案例所用營造尺顯著短小于同時代的其他案例,為罕見個例,其原因或與新建筑因借舊建筑的既有基址有關。
[43] 天王寺前殿為三間六椽歇山建筑,實測面闊向當心間廣4662mm、次間廣3727mm,山面中進間廣3869mm、前后進間廣2922mm,檐步、金步、脊步平長分別為2162mm、1608mm、1934.5mm,外檐斗栱總出跳值838mm。當取營造尺長度為310mm時,上述測值可折算得:面闊向當心間廣15尺、次間廣12尺,山面中進間廣12.5尺、前后進間廣9.5尺,檐步、金步、脊步平長分別為7尺、5.2尺、6.25尺,外檐斗栱總出跳值2.7尺,以上復原值符合基本的設計邏輯自洽,可作為尺度設計分析合理推論。
[44] 三王村三嵕廟正殿為三間六椽歇山建筑,平面為標準正方形,四面開間完全對應,實測各面當心間廣3410mm、次間廣2950mm,檐步、金步、脊步平長分別為1736mm、1630mm、1705mm,外檐斗栱出跳值416mm。當取營造尺長度為310mm 時可折算得:各面當心間廣11尺、次間廣9.5尺,檐步、金步、脊步平長分別為5.6尺、5.25尺、5.5尺,外檐斗栱出跳值1.35尺,以上復原結果邏輯完整、明確、自洽,具備較高的可信度。
[45] 據資料公布數(shù)據:正覺寺后殿面闊向當心間廣4150mm、次間廣3780mm、梢間廣3570mm,前檐步平長2555mm,金步與脊步平長2190mm,后檐步平長2450mm,前檐斗栱總出跳值895mm。當取營造尺長度為313mm可折算得:面闊向當心間廣13.25尺、次間廣12尺、梢間廣11.5尺,前檐步平長8.15尺、金步與脊步平長7尺,后檐步平長7.8尺,前檐斗栱總出跳值2.85尺。上述資料公布數(shù)據有欠完整和精確,但據此復原所得結果尚能反映一定的設計邏輯,故仍具有參考價值。
[46] 據資料公布數(shù)據:開福寺正殿面闊向當心間廣4500mm、次間廣3670mm,進深向與面闊向開間完全對應,檐步、金步與脊步平長分別為2320mm、2205mm、2250mm,外檐斗栱總出跳值850mm。當取營造尺長度為310mm可折算得:各面當心間廣14.5尺、次間廣11.75尺,檐步、金步與脊步平長分別為7.5尺、7尺、7.25尺,前檐斗栱總出跳值2.75尺。上述資料公布數(shù)據有欠完整和精確,但據此復原所得結果尚能反映一定的設計邏輯,故仍具有參考價值。
[47] 游仙寺三佛殿為五間六椽懸山建筑,據樣式斷代,其前檐部分包含一定比例的宋代構件但整體為金代風貌,實測面闊向當心間廣3465mm、次間廣3286mm、梢間廣3465mm,當取營造尺長度為313mm時可折算得:當心間廣11尺、次間與梢間廣10.5尺,上述實測數(shù)據有欠完整和精確,但推算結果吻合度高且設計邏輯高度簡明,故結論仍具有參考價值。
[48] 襄垣文廟大成殿為五間六椽懸山建筑,實測面闊向當心間廣4069.5mm、次間廣3771mm、梢間廣3771mm,當取營造尺長度為313mm時可折算得:當心間廣13尺、次間與梢間廣12尺,上述實測數(shù)據有欠完整和精確,但推算結果吻合度高且設計邏輯高度簡明,故結論仍具有參考價值。
[49] 雷音殿為三間六椽歇山建筑,實測面闊向當心間廣3427mm、次間廣1872mm,進深向中進間廣3741mm、前后進間廣1872mm,各步架平長全部相等,均值1450.2mm,外檐斗栱總出跳值614.4mm。當取定營造尺長度為312mm時可折算得:面闊向當心間廣11尺、次間廣6尺,進深向中進間廣12尺、次間廣6尺,各步架平長均為4.67尺(通進深尺寸等分作6 份),外檐斗栱總出跳值2尺。以上復原結果高度簡單、明確、自洽,可作為尺度設計分析合理推論且具備較高可信度。
[50] 古中廟太子殿所涉及情況與22號案例王報二郎廟戲臺在設計特點與推證邏輯方面均頗相似,據參考文獻[23]所公布數(shù)據作進一步整理得:古中廟戲臺四面開間寬4890mm,外檐斗栱總出跳值642.25mm,檐步(自撩風槫至下平槫,包含斗栱出跳值在內)與脊步平長分別為1570.25mm、1515.5mm,各立面上兩朵補間鋪作中距2166mm。考慮晉東南地區(qū)所流行的步架優(yōu)先設計邏輯,在取定營造尺長309mm時可以將上述測值折算得:各面開間寬15.8尺,外檐斗栱總出跳值2.1尺,檐步與脊步平長分別為5.1尺、4.9尺,雙補間中距整7尺。值得補充的是:若以撩風槫計(也即將各面開間與斗栱總出跳值相加之總和),該建筑各面通面闊均為整20尺,是十分簡明的控制性尺寸;至于步架設計,目前看來很有可能是在均勻5尺的基礎上,為照顧該戲臺藻井的獨特設計而做出細微調整之結果。綜上,經由309mm營造尺折算所得的一系列復原結果在邏輯上完整自洽,并且仍具備相當?shù)暮啙嵭?,故而筆者認為以上是目前可以確定的針對該案例尺度復原分析的最優(yōu)解。
[51] 董峰萬壽宮為三間六椽歇山建筑,實測面闊向當心間廣4097.5mm、次間廣3634.1mm,進深向中進間廣4097.5mm、前后進間廣3430.6mm,步架方面檐步、金步與脊步平長分別為2227.7mm、2047.1mm、2047.1mm,外檐斗栱總出跳值828.1mm。當取營造尺長度為315mm時可折算得:面闊向當心間廣13尺、次間廣11.5尺,進深向中進間廣13尺、前后進間廣10.9尺,檐步、金步、脊步平長分別為7尺、6.5尺、6.5尺,外檐斗栱總出跳值2.6尺。以上推算結果吻合率較高、設計邏輯簡明自洽,因此具備較高可信度。
[52] 目前掌握的唯一特殊情況為長子府君廟正殿,該建筑雖系金代遺構但推定營造尺結果甚小,目前看來可能與其在舊建筑基址上重建、繼承舊建筑平面有關。但現(xiàn)狀該建筑柱腳下已無柱礎,對臺基內部亦無相關考古發(fā)掘,因此上述可能性僅作為一種推測而未能獲得確證,存此備考。
[53] 由存世之唐代用尺的情況看,現(xiàn)階段已知的存世唐尺數(shù)量約四十支(其中包含日本正倉院等地所藏唐代流入日本之古尺十余支),長度范圍多數(shù)集中在290~310mm 之間;這其中約有半數(shù)實物小于等于300mm,而另一半則大于300mm,形成兩個較大的區(qū)間。對于唐尺實長的跨度,相關研究者如王國維、馬衡、楊寬、曾武秀、郭正忠等皆傾向于認為以中唐為界限,其前后的官尺長度可能存在較明顯區(qū)別,其中楊寬、曾武秀、郭正忠等人在此基礎上又更為精確地提出,中唐以前的日用官尺的準確長度約在296mm上下,而中唐以后該長度既已顯著增長至300mm以上,乃至接近于310mm。值得注意的是,足立喜六氏以“乾元重寶”(也稱乾元十當錢)作為基準推定唐尺長度,因該錢系發(fā)行于乾元年間的特殊幣種,流通時間既明確又集中,故而以之推定唐大尺的結果頗具坐標意義。經此推得乾元朝以來唐大尺長度為303mm,而該結果恰又與日本平安時期的曲尺(相當于8世紀末9 世紀初傳入日本的匠用尺度)長度完全等同,多方參照下可見此長度值具有較高的可信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