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尚燕琴 編輯：七錦

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自家這個先生的脾性我也摸得差不多：話不多，但并不代表他沒心思；想說的話，三言兩語言簡意賅地跟我說個結(jié)論，我再想探究個過程深入展開了解一下，那可是費勁兒費口舌；不想吐露的心聲，絕對是三緘其口，只能從他的神態(tài)行動上猜得幾分。所以，我也學(xué)會了讀懂男人的那點小心思。

有天晚上，樓上新搬來的租戶在半夜11點多折騰得動靜不斷，驚擾得我們根本無法安睡。聲響持續(xù)不斷，實在受不了了，先生披衣開門上樓去提醒了一番。回來睡下后，樓上的動靜雖然明顯有所減輕，可仍時不時地制作出一些擾人的噪音，在這種深夜神經(jīng)被緊繃至脆弱又敏感的狀態(tài)，很是讓人煎熬。先生一陣惱火的嘆息后，又要起身，我一把拽住他，說：“你這樣起來躺下的折騰，對我的打擾更甚。”先生惱羞成怒，斥我不去指責(zé)樓上租戶擾民，反倒怪怨和阻止他。

其實，我是擔(dān)心先生帶著怒火上去，一則可能由于情緒激烈會發(fā)生一些口角沖突，怒火上頭恐怕后半夜要失眠了；二則，已經(jīng)提醒過樓上了，他們已有所收斂，想要根本解決，還是需要找房東處理更有力度。

我也沒理會先生的怨懟，只塞給他一副耳塞，慢慢平復(fù)心境，恢復(fù)睡眠。

次日上午，我直接打電話和房東反應(yīng)了情況。以前房東住在這里的時候，我和她家也有些往來，溝通起來比較順暢，房東連連承諾去解決擾民的事。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跟先生說了情況，先生沒吭聲——難道還在為昨晚的事耿耿于懷？我直接問：“你還是認(rèn)為我昨晚不該勸阻你？”先生伸出手用指尖輕觸了一下我的胳膊，一副謙虛理虧的口吻說：“沒?！?/p>

嗯，就這簡單的一個字以及伴隨著這個字的語氣、神情、肢體語言，我就讀懂他的心思：先生已經(jīng)反省意識到自己對我的錯怪，也認(rèn)可了我的做法，但他萬萬不會直白地去挑明這個話。沖動是魔鬼，你勸阻我是對的，我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偏激，不該用那樣責(zé)怪的態(tài)度懟你——這些話他是絕不會說出來的。

先生對我的歉意不會說出來，即使是感謝的意思也不會通過語言直接表達(dá)，同樣需要我自己去讀懂看穿。春節(jié)前，我最惦記的就是幫公公婆婆打掃衛(wèi)生，老人年紀(jì)大了，生怕他們干活有什么閃失。但老人又非常體貼我們，心疼我們上班忙，不愿增加負(fù)擔(dān)，搶著要自己干。我挑個周末拉著先生去給老人收拾屋子，先生卻認(rèn)為沒什么可收拾的，是我小題大做。我也懶得和他理論，到了婆婆家里，任由先生偷懶，我自己里里外外整整忙乎了一天。晚飯的時候，有親戚給婆婆打來電話閑聊，婆婆毫不掩飾地用夸耀的語氣聲音洪亮地對著手機說道，今天兒子媳婦來給大掃除如何如何的。先生也聽得明明白白，他從盤里挑了他最愛吃的雞翅夾到我碗里——這是稱贊我做得好，對我的嘉獎呢，這個男人，這點心思。

雖然這個男人有事不愛說出來，但我總能從他一些表現(xiàn)上讀出來。比如，某天晚飯后，先生忽然同意要跟我去散步，那肯定是心有郁結(jié)想要排遣，甚至想要傾訴。往日里，不管我怎么勸說想讓先生跟我一起散散步、遛遛彎，他都毫無商量余地的回絕。出了門，倆人相伴緩緩而行，我知道，我需要先把話題引出來，便問先生，是不是公司裁員的事兒煩心。先生也沒回避，說確實是挺煩憂，新買的房子貸款還有幾十萬，如果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下家，公積金帳戶里只勉強夠維持一年的月供；年齡也是下步找工作將要面對的最大難題。

我其實是個并不擅長深思熟慮的人，所以看待問題也很簡單直接。我說了我的想法，就說這個房貸的事，再過一年孩子就上高中了，我們把現(xiàn)在住的這個房子賣了，在高中附近租房住，很多人都是這么就近陪讀的。賣舊房的錢償還新房的貸款綽綽有余。

先生啞然失笑，卻也承認(rèn)我簡單粗暴的主意是個有效的辦法。正好我們走到了高中學(xué)校的附近，我指了指學(xué)校對面的小區(qū)，跟先生說，以后我們可以租這里的房子，小區(qū)外就是菜市場，太方便了。先生也順著我的思路說，不能租路邊的，會吵。

感覺先生的情緒放輕松了不少，跟我講起他高中暗戀的女生就住在這一片，然后我假裝含酸吃醋地嗔笑他一番。兩人聊天越來越歡快，甚至在提到找工作的話題時，我們都能以惡搞的語氣對待——我開玩笑說年齡大，應(yīng)聘保安肯定沒問題，不然去孩子將要就讀的高中當(dāng)門衛(wèi)吧，天天守望著孩子一舉兩得。先生打趣回敬說：“不如在咱們小區(qū)當(dāng)個門衛(wèi)，天天守望著你，更近水樓臺呢?！币煌ú恢呺H的笑談，雖然并不能解決現(xiàn)實問題，卻抒解了先生心頭的愁緒，可以放松地去面對困境。

后一截路上，先生攬著我的肩膀，兩人晃晃蕩蕩地貼在一起走著；我知道，他這是跟我交心后的感謝——這個男人，這點小心思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