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大爺　吳雪

“Fu 大爺“在配送藥品時的自拍。

一個棕色的背包、一輛自行車、外加無限動力的大長腿，我這個一米九二的男人，從沒想過有一天，在空無一人的上海街頭，挨家挨戶地送外賣。

我叫“Fu大爺”，一位白領，留學過西班牙，在南美做過項目，來上海五年半，兼職脫口秀演員。4月4日，是我正式做外賣小哥的第4天，這天，因為膝蓋疼痛只接了半天的單，回到家后，手機收到了朋友發(fā)來的照片，原來送外賣的我，被住在高層的上海群眾抓拍了。

看到這張縮小版的背影照片，你一定猜不出我的身份。外表上看，我的打扮不像一個外賣員，但在封控的四天里，我前后接了100多單，小部分是外賣，大多數是配藥的快遞。而這些訂單，全是我自己一個人腳蹬著自行車完成的。

自從我接了第一個送藥的單子后，我就決定專職送藥了。

4月1日，我在朋友圈里發(fā)了一張自己作為外賣騎手的照片，朋友們開玩笑地說：“Fu大爺是不是混不下去了，我們給他來個水滴籌吧。”雖是玩笑話，但我做外賣騎手的初衷，實際上來自于脫口秀開放麥要寫一套快遞小哥的段子。

3月中旬，我在蜂鳥眾包上申請了騎手賬號，想在體驗生活中挖掘出鮮活的素材和點子。我的前期接單量很少，3月23日晚上，由于交通管制，接單量更少了。直到4月1日，我停掉了外賣接單。但直到4月1日中午，蜂鳥眾包后臺，給我推過來一張10天的工作證明。

我才明白，成為外賣騎手，開始只是為了寫段子的初衷，這個階段似乎變得不一樣了。當天上午，我所在的靜安寺街道所屬小區(qū)進行了核酸檢測，我開始盤算，如果我有核酸陰性報告、健康碼和工作證明，不如出去接兩單試試，也能幫到別人。

社區(qū)工作人員看了我的工作證明和核酸報告，知道我是去幫助上海提升運力，果斷放行，這種有溫度的執(zhí)行力讓我非常感動。

第一天結束，我發(fā)現接單送外賣這個法子可行，因為系統(tǒng)里面單子非常多，已經爆滿了。從4月2日起，我開始全職接單，把精力都放在這個事情上面。為了不給餐廳和便利店增加額外負擔，我早起準備了一天的口糧：一壺熱水、一壺紅茶，三個水果和兩份1000卡的高能餐包。

這個餐包原本是為了沙漠越野賽準備的，做夢也沒想到，在上海能用上。除此之外，還準備了充電寶和現金，當然防護用的口罩和酒精也帶齊了。因為沒有一點接單經驗，那一天，我的共享單車騎了65公里，但只接了13單，效率很低。

很多人好奇我為什么不騎電動車，高個子也有高個子的苦惱，我一米九二的個子，適合我頭圍的頭盔，真的買不到，包括之前騎卡丁車也一直未找到適合的頭盔，不得已我只能選擇共享單車。我主要配送范圍是富民路方圓五公里，當時不敢接多了，因為小藍車只有一個筐，如果碰到個吃火鍋的，我根本就裝不下。

當天晚上回家后，數學系出身的我分析了后臺的訂單，發(fā)現13單里有兩單是送藥的，藥品輕，體積小，優(yōu)先級也最高，藥品一般也是就近配送，這個距離，我的小藍車不輸電動車，一次最多可以接6單。因此我重新優(yōu)化了自己的送貨策略：只送藥店的訂單。

所以，第二天，我在騎行里程上由65公里降低到45公里，減少了30%，運力卻增加了70%，一共接了22單。我記得，22單里面有1單是給一位老人送藥的，老人獨居在武康路上的小區(qū)，夫妻倆住在松江，夫妻倆打來電話說，能不能幫老人買些吃的，幸虧，昨天配送了幾單超市的訂單，牛奶、餅干、方便面算是給老人續(xù)上了。

有一天，我經過徐家匯天鑰橋路，那里是我常去各大廠牌講脫口秀的必經之路，往常，這里人聲鼎沸，現在，當你騎著共享單車，發(fā)現那里一個人都沒有，心里特別不是滋味。我下意識地想著說點什么，但因為送藥不能停，我就拿出電話，一邊騎車，一邊拍了一個短視頻。

其實，因為我的裝扮并不像騎手，出門常常被交警攔下來，警察以為我自己出來的，等我出示了工作證明，看了健康碼是綠碼，他也很講道理，很快就會放行。再后來，警察都認識我了，有一次，騎到高架下面，警察遠遠地招手，告訴我，要注意騎行安全。

以前在我的印象中，外賣小哥都是可以有月入過萬的收入的，做了外賣小哥，才知道他們太苦太累了，一單也不過六塊、十塊錢。而疫情期間，藥品配送不僅存在運力不足的問題，藥店內也是忙得不可開交。特別是在系統(tǒng)超時問題上，與生計掛鉤的，大家都特別在意。有快遞小哥說，美團還在收取外賣騎手的超時費，這個還是要呼吁一下。

因為，訂單超時通常會卡在藥店里，目前，一般藥店會配備一個負責單子的人，一個負責配藥的人，藥店的系統(tǒng)也只會先開15分鐘，而這15分鐘就會一下子涌進來200個訂單。他們關掉系統(tǒng)后，再一個個配藥。等做完了，再打開系統(tǒng)，就這樣循環(huán)。

以我的經驗，至少要等15分鐘，甚至半個小時，慢了，還會等1個鐘頭。有一次，一個大哥牙齒腫了，急需消炎藥，我一直等藥，等了一小時才送到，感覺特別抱歉。但也有些居民愛囤酒精，十瓶十瓶的買，非常耗費外賣運力，如果你是封控在家，又不是特別緊急必備的物資，還是建議大家不要囤。

在疫情期間，我零零散散接的單子，有很多細節(jié)和故事，也讓人感受到上海這座城市的可愛。

來上海五年半，我一個老北京說著還算順溜的上海話，因為，我喜歡上海這座城市，這次做外賣小哥，會一直做到4月11日，因為我期待著我愛的那個上海快回來，去巨富長的咖啡館，坐下來慢慢喝咖啡，應該不遠了吧。

6月1日，Fu大爺正式“退休”了。他說，最近的單量少了許多，不光是藥品單少了，所有的單子都少了，而且單子一出來就瞬間搶掉，說明騎手比單子多了很多。武康路上拍照的人回來了，馬路上的長旗袍回來了，喝咖啡也要排隊了，熟悉的上海，真的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