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高金融素養(yǎng)有助于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長遠目標。但是我國目前的金融素養(yǎng)狀況不容樂觀，針對現(xiàn)實問題，本文提出了將金融教育納入國民教育、傳播正確金融教育概念、采納新技術新方法、因材施教等切實可行的解決路徑。

金融素養(yǎng)有助于共同富裕的實現(xiàn)

金融已經是居民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一方面，居民已經持有大量的金融資產和負債。截至2021年底，全國共開立銀行卡92.47億張（人均6.55張），其中信用卡8億張（人均0.57張），金融機構住戶存款103.3萬億元（人均7.32萬元），住戶貸款71.1萬億元（人均5.03萬元），其中短期消費類貸款8萬億元，中長期消費類貸款（房貸）45.5萬億元，經營性貸款16.2萬億元。雖然97%以上投資者持股市值在50萬元以下，但我國資本市場個人投資者超過1.9億。另一方面，居民面對的是日益復雜的金融產品和金融服務。40年前，剛剛恢復發(fā)行的國債可能是面向居民的唯一金融產品，沒的挑選，現(xiàn)如今銀行理財、股票、債券、基金、衍生品等金融產品琳瑯滿目，讓投資者無所適從。例如，我國資本市場上有4100多只股票和9400多只公募基金，究竟哪一只才是符合居民需要的？資管新規(guī)下“剛兌”產品的消失，標志著“無風險”“低風險”財富管理模式的消亡，居民需要更多為自己的投資負責。伴隨著居民壽命的增加，如何規(guī)劃好自己的養(yǎng)老金，是每個人都面臨的復雜問題。

金融素養(yǎng)有助于居民實現(xiàn)金融幸福。在面對復雜的金融產品和服務的時候，金融素養(yǎng)有助于居民了解金融產品和服務的實質，基于良好的金融態(tài)度做出正確的金融決策。具體內容包括：一是做好理財規(guī)劃——凡事預則立，不立則廢;二是做到理性消費——欲望無限，而錢包有限;三是做好資產分散化——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四是防范金融詐騙——高飛之鳥，亡于貪食;五是謹慎貸款——量入為出，量力而行;六是配備必要的保險——居安思危，未雨綢繆。良好的金融決策，短期會幫助居民既不用擔憂基本生活支出又能夠應付意外開支，長期會幫助居民長期保持良好財務狀況基礎上讓居民實現(xiàn)生活目標而無須擔心財務?？傊鹑谒仞B(yǎng)有助于居民實現(xiàn)金融幸?！尳鹑诔蔀閹椭用駥崿F(xiàn)幸福生活的工具，而不是相反。

金融幸福有助于共同富裕目標的實現(xiàn)。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我國社會當前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fā)展之間的矛盾。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到2035年人民生活更加美好，人的全面發(fā)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通過提高居民金融素養(yǎng)，讓居民更有效地管理自己的金融資產負債，可以通過帕累托改進而提高居民的金融幸福。居民特別是中低收入居民如果能夠更科學有效地管理自己的資產、負債、收支和風險控制，會有如下效果：一是可以幫助居民增加收入特別是財產性收入;二是幫助居民減少不必要的支出;三是降低不合理和不需要的負債;四是增強風險防范能力和預防金融欺詐。這些行為有利于居民財富的增加，逐漸縮小不同收入群體的貧富差距，助力共同富裕目標的實現(xiàn)。

金融素養(yǎng)的現(xiàn)狀仍不容樂觀

居民金融知識水平仍不容樂觀。我們之前的研究成果顯示，我國居民的整體金融知識水平無論是絕對水平，還是相對水平都比較低。2021年4月，人民銀行消費者保護局在全國范圍內開展了金融素養(yǎng)調查，其結果仍支持了上述觀點。其表現(xiàn)在：一是雖然74.63%的受訪者認為高收益往往伴隨著高風險，但對什么是風險并不很了解，僅有48.37%的受訪者知道單只股票比股票型基金的風險更大;二是雖然56.59%受訪者認為復利的收益更高，但是只有44.69%的受訪者能夠將季度收益率轉化為年化收益率;三是雖然57.02%的受訪者認為保險最基本的功能是分散風險，但是只有48.48%的受訪者知道財產保險不能重復賠償;四是居民對于投資收益盲目樂觀。近四成的受訪者的期望收益在5%至10%之間，三成以上的期望收益在10%以上（其中一成期望收益率在20%以上），只有不足三成的受訪者期望收益在5%以內。

部分居民金融行為不利于金融幸福的實現(xiàn)。正常情況下，適當配置風險資產有利于提高投資收益。但我們之前的學術研究成果顯示，我國只有12.67%居民家庭配置了風險資產，其中持有股票的家庭比例只有8.21%。金融素養(yǎng)越低的家庭更不愿意持有風險資產。在負債端同樣如此，雖然一定比例的負債有助于提高居民的金融幸福，但較低金融素養(yǎng)家庭更不愿意借貸，在需要借貸的時候他們會選擇更高成本的非正規(guī)渠道。人民銀行的調查結果同樣支持了上述觀點，85.15%的受訪者知道在一家銀行有不良信用記錄會導致在另一家銀行不能申請貸款，我國每人每年可以免費查詢打印2次征信報告，但只有21.65%的受訪者查詢過個人信用報告。在防范風險方面也表現(xiàn)得嚴重不足，只有21.82%的受訪者購買過商業(yè)保險，這里的保險包括了壽險、重疾險、醫(yī)療險、車險等多種保險。

金融素養(yǎng)在不同特征人群中分布不均勻。我們之前做過一個金融素養(yǎng)性別差異的學術研究顯示，在12道問題中女性受訪人的回答正確率都低于男性受訪人的回答正確率，而且女性選擇“不知道”的比例更高。上述差異在控制了年齡、受教育程度、收入等因素后仍然顯著。人民銀行的調查也發(fā)現(xiàn)了類似的現(xiàn)象。其表現(xiàn)在：從年齡維度看，受訪人的金融素養(yǎng)呈倒U型分布，即青少年和老年人金融素養(yǎng)相對較低，而中青年人的金融素養(yǎng)相對較高。從學歷和收入維度看，金融素養(yǎng)與受訪人的學歷和收入呈正相關關系，即學歷越高、收入越高的受訪人金融素養(yǎng)越高。從城鄉(xiāng)和地區(qū)維度看，金融素養(yǎng)存在顯著的城鄉(xiāng)和地區(qū)差異，城鎮(zhèn)受訪人的金融素養(yǎng)顯著高于農村受訪人的金融素養(yǎng)，東部地區(qū)受訪人的金融素養(yǎng)顯著高于中西部和東北地區(qū)受訪人的金融素養(yǎng)。

部分居民處于金融不幸福狀態(tài)。人民銀行的調查顯示，部分居民的金融狀態(tài)不是很好。具體表現(xiàn)在：一是從家庭收支看，只有56.94%的受訪者每個月收入大于支出，而分別有34.09%和6.61%的受訪者表示收入等于支出和支出大于收入。此外，最近兩年中只有43.6%的受訪者有過儲蓄行為。二是從債務負擔看，在有貸款的受訪者中，只有58.97%的受訪者表示債務負擔較輕，而分別有33.72%和7.31%的受訪者表示債務負擔較重和非常重。在有貸款行為的受訪者中，10.33%的人貸款目的是借新還舊。三是在應對意外開支上，雖然有59.67%的受訪者現(xiàn)有儲蓄足以應對意外開支，但分別有18.74%、16.01%和5.58%的受訪者需要賣出部分金融資產、借錢和無法應對。E1E90740-0DC0-4343-A25B-1540B459E182

加強金融教育，提高居民金融素養(yǎng)

轉變觀念，將金融教育納入國民教育落在實處。在中國傳統(tǒng)歷史文化中，談錢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在《論語·里仁》中，孔子就說“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受此影響，家庭里父母與子女之間很少談錢，學校教育中涉及金融的也很少。在古代金融不發(fā)達時期，金融教育缺乏的影響可能還不大。但在現(xiàn)在，金融已經成為生活的一種必備技能，金融教育已成為防范金融風險、提高金融幸福和促進共同富裕的重要工具。近些年金融詐騙屢有發(fā)生，城市白領、大學教授被騙也屢見不鮮，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金融知識的缺乏。2015年，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的《關于加強金融消費者權益保護工作的指導意見》（國辦發(fā)〔2015〕81號）就提出，教育部要將金融知識普及教育納入國民教育體系。但是，目前金融教育進入校園的廣度和深度嚴重不足，需要加快推進。

去偽存真，傳播正確的金融教育概念。金融教育是給居民傳授基礎金融知識和金融經驗，幫助居民樹立正確的金融態(tài)度。金融教育更像是為居民提供說明書或者工具箱，更多時候只能告訴居民什么不能做，而不是給居民傳授如何暴富的“金融秘籍”。每個居民都沒有最優(yōu)的金融解決方案，只有合適的金融解決方案。但是，目前許多金融教育偏離了上述初衷。部分金融機構或個人為了追求企業(yè)或個人效益，將金融教育內容表面化與功利化，金融教育變成了金融產品的營銷宣傳，夸大產品的收益來欺騙消費者購買。更有甚者，部分機構無底線地夸大金融教育的功效，大肆浮夸宣稱“100元開始理財還清了幾十萬信用卡債務”“畢業(yè)3年，靠理財月入8萬”等欺騙和愚弄消費者。需要金融和市場監(jiān)管機構通力合作，共同規(guī)范管理金融教育市場。

采納新技術新方法，提高金融教育效果。目前的金融教育仍存在一定的瑕疵。在內容上，部分金融教育并不是以受教育者為中心，教育內容過于專業(yè)晦澀，受教育者如果沒有足夠的知識積累，很難理解教育內容，教育效果堪憂。在形式上，部分金融教育還以傳統(tǒng)的方式展開，例如懸掛橫幅、咨詢講解、發(fā)放宣傳資料等，既費時費力，金融教育的參與度和效果也不太理想。隨著數(shù)字技術的發(fā)展和教育理念的變革，有越來越豐富的金融教育方法可以采用。如大富翁一類的金融教育游戲，可以在幫助消費者特別是青少年了解基本的金融概念的同時，增加學習的趣味性和參與度。利用社交媒體引入交互式、啟發(fā)式教育模式，通過建立社群、按時打卡、課后作業(yè)與答疑、階段獎勵等機制設計，有助于提升金融教育的參與度和效果。隨著科技的發(fā)展進步，應該鼓勵更有創(chuàng)意、更有效的金融教育方法和手段推廣使用。

因人因材施教，提高教育精度。不同年齡、性別、職業(yè)的居民，其金融素養(yǎng)和金融教育需求不盡相同?，F(xiàn)有的很多金融教育針對性不夠強，教育內容和形式單一，無法滿足居民的個性化需求。根據居民的金融需求，對不同年齡階段、不同特點的居民精準設計教育內容與教育方式，有助于提高金融教育的效果。對于青少年，可以采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提供收入、支出的基本概念等知識。對于大學生和初入社會的青年，有收入但不一定高，有較強的借貸需求，負債教育當是首要任務，預防“校園貸”“美容貸”等金融詐騙非常重要。對于壯年期人群，一般收入穩(wěn)定且有剩余，養(yǎng)老需要未雨綢繆，在可以適當配置風險資產提高收益的基礎上，預防投資詐騙的知識非常重要。對于退休人群，養(yǎng)老所需資產的安全性高于收益性，資產收益性和資產詐騙教育位于首列。

開展教育評估，提高教育效果。金融教育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金融目前尚沒有一種普遍有效的方法，需要在實踐中不斷地探索。首先，綜合使用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的方法，科學地設定評價指標，建立有效的標準化金融教育評估體系。其次，定期開展金融素養(yǎng)調查。一方面，有助于教育機構更好地評估和了解居民的金融素養(yǎng)整體情況;另一方面，有助于居民更好地了解自己的金融素養(yǎng)情況，更直觀地認識到自己金融知識的不足和金融行為存在的偏差。最后，根據調查結果及時調整金融教育策略，修訂金融教育的目標和方法，改進金融教育的方式和內容，提高金融教育的實施效果。

（廖理為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教授、常務副院長，清華大學金融科技研究院院長。本文編輯/王茅）E1E90740-0DC0-4343-A25B-1540B459E1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