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回到家的時候,我突然想從書架上尋幾本書,卻不料曾經(jīng)自己居住的小房間早已被雜物堵得水泄不通——一條逼仄的過道應該是母親和這些大紙箱周旋許久之后的結果,幾沓書閑散地待在桌角,一些曾經(jīng)玩過的玩具、閑置的電器,灰頭土臉的,不時從紙箱里探出頭,仿佛是要同我說說它們的故事。
我艱難地從雜物堆里擠到書柜前,與視線平齊的幾本書是沈石溪的小說,往下是一些注音故事,最下面的幾本,則是我牙牙學語時翻閱的繪本,畫滿了現(xiàn)在的我看不懂的涂鴉。有一本黃色封面的《淘氣包馬小跳》夾在兩本少兒版的世界名著之間,格外出挑,我好奇地拿下來,扉頁上一行清秀工整的藍色鋼筆字跡立即映入我的眼簾——“祝我的好朋友生日快樂!”我記得兒時伙伴沒有生日互送禮物的習慣,或許這是我收到的第一個生日禮物吧?,F(xiàn)在這份禮物又重新被我找到了,可我和藍色筆跡的主人早已分別居住在不同的城市,有了不同的生活。
小時候我很愛跑出去玩耍,常常一玩就是好幾個小時,晚上9點以后,媽媽在院子的這頭呼喚,院子那頭的我聽到之后是無論如何都要回去的,哪怕沙地上的小房子只蓋了一半,哪怕那一場的“大富翁”還沒有產(chǎn)生,哪怕在捉迷藏時剛剛找到一處比樹上更好藏身的地方,都不得不磨磨蹭蹭和朋友們告別,應聲著慢慢回家,否則不但免不了一頓責罵,還有可能面臨被父母恐嚇在門外露宿的風險。
院子里同齡的多是男孩子,淘氣的男孩們心思一點也不細膩,因此對于我來說,藍色筆跡的主人——這個住在其他街區(qū)的精致女孩,格外招人稀罕。于是每天放學,我都巴不得太陽能夠跑著降到山的那頭,等到月兒掛上樹梢,女孩的媽媽帶著她來我們院子散步時,我又能邀請她到我們家,在我貼滿貼紙的小房子里,玩著“小公主”的過家家游戲。
我們有時也會爭吵,畢竟我只想做一個被人保護的“小公主”,她卻覺得以我的身高應該更適合當“長公主”,最后我們誰也不讓誰,只好今天我當一天姐姐,明天再由你來保護我。兩個“公主”住在一個“小城堡”里——就是現(xiàn)在書柜旁邊的這張方桌下面,大小剛好可以塞下兩個“小公主”。書柜最下層的門打開,就是“城堡”的后門。再找?guī)讐K閑置的泡沫墊,又可以搭出一個“前院小花園”。那時的“花園”里種滿了“奇花異草”,每天也會有各種各樣的“客人”前來拜訪,兩個“公主”便為這些“客人”忙前忙后,不可開交。
而今的我早已難在桌底藏身,昔日的“城堡”也堆滿了兒時玩過的玩具——玩具熊像是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灰撲撲的;芭比娃娃們橫七豎八,或臥在毛絨玩具上,或交叉在她們的家具里,還有的睜大眼睛,在角落窺探著這個房間。
曾幾何時,我也會在方桌上用家里人不用的麻將或撲克牌,纏上膠帶,一點一點搭起一座屬于這些小人兒的玩具“城市”。搭建工程在午后的蟬鳴中開始,直至夜幕落下,房間的白熾燈亮起,“城市”的交通還沒有完全疏通,我卻只能在媽媽的催促聲中依依不舍地離開房間,坐到餐桌前匆匆扒上兩口飯?;蛟S那樣沉醉的日子,也一去不復返了吧。
我合上這本小書,童年時的快樂回憶還縈繞在腦海,無憂無慮的日子卻早已經(jīng)遠去。房間里,墻上的貼紙早已發(fā)黃,書架上又落了厚厚的一層灰。我拾起紙箱中灰頭土臉的玩具小熊,那是在無數(shù)個有星星的夜晚被我擁入懷中安睡的小熊,我將它身上的灰塵洗凈,然后趁著陽光大好,將它晾了出去。
李佳凌,湖南省邵陽市新寧縣芙蓉學校語文教師,一級教師,從教20余載,所撰寫的論文多次在省市獲獎,個人也多次在縣教師征文比賽中獲獎,指導學生寫作、繪畫比賽多次獲得優(yōu)秀指導老師獎。工作之余,喜歡閱讀,畫畫,烹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