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
望著窗外一輪皎潔的明月,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遠在廣州打工、年逾七旬的親哥馬恩霞。親哥比我大三十多歲,我喊他哥有四十多年了,在我心里他比同胞哥哥還親。
親哥,在皖北農(nóng)村也稱“干哥”,當?shù)厝藷嶂杂谡J干親,朋友之間關系密切,為了好上加好,親上加親,便認對方為孩子的干爹或干娘,以便平時互相照應,不至于受人欺辱。我的這位親哥——父親唯一的干兒子,二十多歲才認我父親這位平頭百姓為干爹,他究竟圖的是什么呢?
我尚未入學讀書的時候,父親經(jīng)常用板車從阜陽城往村里拉運曬干的大糞。一天,他剛一到家,就對母親說,為了幫助一位小伙,不僅自己身上帶的錢全花光了,還欠村里人幾元錢。母親有點埋怨父親,不該輕易相信“騙子”,拿血汗錢幫助一位素不相識的人。沒想到兩個月后中秋節(jié)的前一天,親哥上門認親,大家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親哥帶一些夏季紅芋秧起早貪黑趕到百里之外的阜陽城西叫賣,因當?shù)胤暝缂???墒堑搅四抢镆咽前肷危蠼稚峡帐幨幍?,所賣的紅芋秧無人問津,想扔下又舍不得,只好往回帶,因又累又餓,車把一扭,連人帶車摔倒在馬路邊的小溝里,人受傷不說,車子也摔壞了。因家里窮,臨出門時身上沒帶分文,所以他心里十分焦急。正當他求助無門的時候,父親和幾位村民路過這兒。一向樂于助人的父親,不僅動員大家?guī)陀H哥把車子從水溝里打撈上來,而且傾囊相助,還跟本村的人借了幾元錢,帶親哥到附近醫(yī)院包扎傷口,到飯店請他吃了頓飽飯,而且找到一家修理鋪,為親哥修好自行車。因天色已晚,我父親帶親哥在一家干店住了一宿。親哥與我父親聊了大半夜,向我父親訴說了自己不幸的身世。頗富同情心的父親,第二天一大早幫親哥賣完紅芋秧,才匆忙趕回來。
當著眾人的面,他給我父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親哥的年齡比我們兄妹幾個都大,所以我家的大事小事,他都熱心幫助。我的兩位姐姐就是親哥牽的線保的媒。小時候每年暑假,親哥都要接我到他家住上十天半月,或帶我撒網(wǎng)捕魚,或帶我打兔捕鳥,或帶我到附近的廟會上聽戲、看電影……
我所居住的村子,生產(chǎn)隊長有五個兒子,干閨女、干兒子十多個,既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后來隊長下臺了,此后逢年過節(jié),干兒子、干閨女一個也不見登門,讓人倍覺世態(tài)炎涼、人情冷漠。
而我的親哥卻認準這個死理,為了感恩父親一個小小的善舉,竟然孝敬我的父母一輩子,特別是在常州打工那二十多年,不管再忙,也不管來回要花去幾百元路費,一年三節(jié)他都提前回來,帶上一些我父母喜歡的吃的、用的,前來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