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建輝

有人說，教師的價值在于學生的成功。從教幾十年，教過的學生成百上千，難免會有“封侯拜相”的弟子門生，一朝成為此等學生的“恩師”，自然是風光無限。也有人說，教師的價值在于成就自我。幾十年后回首，在“桃李滿天下”中悠悠自滿。但我認為，教師的價值在于教過的每一個學生。這種“成就”不見得是“封侯拜相、桃李滿天下”，應該是像“七一勛章”獲得者、“時代楷?！?、“全國最美鄉(xiāng)村教師”張桂梅一樣，讓教過的每一個孩子都“眼中有光、腳下有路”！正如古希臘著名的哲學家、教育家蘇格拉底說的那樣：“教育不是灌輸，而是點燃生命的火焰。”回望自己近三十年的從教歷程，不管是作為一線教師，與學生朝夕相處時，還是作為教研員，與學科教師形影相隨時，總有一些瞬間令人難忘，總有一些情感給人溫暖，總有一些故事讓人感動。

記得在一次聽課過程中，我被上課的青年教師深深地吸引了。作為教育督學和教研員的我，可以說是“聽、評課無數(shù)”，但青年教師在課堂上的那種自信與激情，卻已經(jīng)很久未見了。這個教齡只有3年的青年教師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那種對教育的熱愛、對學生發(fā)展的期望，牢牢地“抓住”了我，讓我全神貫注地聽了45分鐘。下課后，按照慣例，我與他交流了教學反饋后，正準備轉(zhuǎn)身離開時，聽到他在我身后輕輕地說：“老師，您不認識我了？”

“你是？”我疑惑地問道。

“我是您2007屆的學生楊志鵬（化名）呀！您真的想不起來了？”他的聲音有些失落。

“是嗎？楊志鵬？哦哦！想起來了，你變化真大，都認不出來了！”我禮貌地回答著。

在其他同行教師的催促下，我們互相加了微信，就分開了。

回到家后，我急忙找出過去在學校時與學生的畢業(yè)合影。我有一個習慣，就是在每一屆的畢業(yè)照后面對應的位置都會寫上學生的姓名。當我在2007屆的合影中找到楊志鵬時，照片上是一個聳著肩、含著胸、滿臉憂郁的瘦弱少年，怎么也無法同今天上課的那個身形挺拔、活力四射、激情滿滿的楊老師聯(lián)系到一起。

到了晚上，我被楊志鵬拉進了一個叫“把臉朝向太陽”的微信群。我感覺這個群的名字怪怪的，但不容我細想，接著就是手機的信息接收的聲音，群里十幾個成員逐一在發(fā)送“老師好，我是誰誰誰，終于聯(lián)絡到您了”等諸如此類的問候。說實話，因為教過的學生太多了，一時間我根本想不起他們都是誰，只是禮貌地回應著“太好了，真高興又都聯(lián)系上了”。最后，還是楊志鵬善解人意，打出了一行字：讓老師早點休息，我們大家約個時間，一起去看老師。

結(jié)束微信溝通后，我花了好長時間，在好幾張班級畢業(yè)合影中找到了這十幾個學生。他們是2007、2008屆的學生，只是當時我每年都教3～4個班，有好幾百個學生，所以找起來有些費勁。

星期天的下午，他們約好一起來我家，我為他們準備了下午茶。在交談中，我慢慢回憶起來，他們好像都是當年“不起眼”的學生，難怪我想不起來他們。通過交談，我發(fā)現(xiàn)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上學時性格非常孤僻，家庭關愛都比較少，不是父母離異，就是不在父母身邊，只與爺爺、奶奶或外公、外婆一起生活。但是現(xiàn)在的他們陽光快樂、幸福滿滿，還有兩個學生組成了家庭，并育有一個可愛的寶寶。當我們聊到情深之處，我就仗著膽子，弱弱地、試探地問了一句：“好像你們的性格比上中學時改變了許多！”

如我所料，這一問，還是觸及了他們的情緒痛點，我發(fā)現(xiàn)有幾個女學生的眼眶已經(jīng)開始泛紅，大家都沉默了下來，氣氛一下由剛才的歡愉變成了沉寂。過了十幾秒后，還是楊志鵬打破了尷尬的局面，但聲音明顯沉重了許多。

“老師，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都是您2007、2008屆的學生，那一年您同時教初二和初三。”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害怕打斷他，也不知說什么好）。

楊志鵬看我沒說話，就接著說：“我們當時都是因為家庭的原因，情緒很低落，以致性格都很內(nèi)向。后來，大家在聊天時經(jīng)常談論您的物理課，因為您在課上總是能給我們講一些輕松、積極的內(nèi)容，特別是您留的物理實驗作業(yè)，總能讓我們從中得到滿足和快樂！”

“是嗎？”我插話道。楊志鵬沒有回答我，但我看到好幾個學生都點了點頭。

“再后來，我們都上了高中，大家依然有聯(lián)系。在高考前，小軍和大強由于一些原因想放棄高考。”他朝著坐在我對面的兩個男同學看了看，繼續(xù)說：“這時，大家都用您上課時說過的一句話互相鼓勵，咬牙堅持下來了?！彼ｎD了一下，又繼續(xù)說：“后面，我們就建了這個微信群，不管是在學習、工作、生活中遇到多大的困難，大家都用您這句話相互鼓勵，沒想到的是，我們發(fā)展得越來越好了！”

這時，我突然想起剛被拉進群，看到群名“把臉朝向太陽”時的怪怪的感覺，但我怎么也想不起，我說過那句跟它相關的話了。于是，我自嘲、調(diào)侃地說：“我還有這本事！是哪句話讓你們記得這么清楚？”

“就是您在講影子形成的原因時說的，當把臉朝向太陽時就永遠不會看到陰影！”一直不說話的大強搶答道。這時，我感覺到大家的情緒又一次被點燃了。

……

把他們送走后，我默默地坐在沙發(fā)上，陷入了沉思。當年上課時無意間的一句話，卻影響了十幾個孩子的人生。再細細想想，我們的教育并不是教授知識那么簡單，教師是要對學生的終身發(fā)展負責的！

想著想著，突然間，我想到了，為什么在聽楊志鵬上課時會有一種莫名的興奮，這不就是教育的魔力嗎？它一定會感染人，并不斷地傳承下去的！

（作者單位：天津市紅橋區(qū)教師發(fā)展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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