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哲學

該成熟的農作物都成熟了

該枯萎的野草要學會打理秋風

秋風掃落葉

也掃樹上的葉子

這些，我都不關心

我只看天空

看天空的藍和天空的空

一個女人被推進產房

那一聲醞釀了十個月的啼哭

會貫穿一生嗎

我只看天空

看天空的空和天空的藍

路邊的草

路邊的草不會說話

也不會傷人

草葉上的露珠裝著月光的圓

也裝著月光的缺

干旱的地方

它把根扎得特別深

弱細的根須扎入故土的骨髓

路邊的草都很樸素

像父親穿過的衣服

路邊的草和父親墳頭的草

長得一模一樣

好像親兄弟

路邊的草就是我的親人

每一次路過

我都要深情地望一眼

給故人

有時眼淚流了一半

突然止住

要留一半給下半年

下半年我要去看看故人

我提著兩瓶酒和半條命

和故人對飲

我一再壓縮自己的故事

甚至壓縮成一杯酒

故人舉起一堆黃土飲風飲雨

很多人的一生都是交給別人編輯

故人是

我也是

我對秋風說

把我編到落葉里裝訂成冊

放入塵埃深處

想家的石頭

把你領回家的人

都該睡覺了吧

你睡不著

看著漫天的心事

遠處傳來琴聲

你聽到自己的聲音了

是水拍打你撫摸你的聲音

原來家是有聲音的

她在喊你的乳名 石頭 石頭

來，過來，親愛的小孩

我的身體有多處疼痛

一處敷著月光

一處載著流水

這些美妙的虛構

比藥還苦

來，你過來

我揭開一輪比秦時還寒涼的明月

舀一勺二泉的水

你坐下來，月光不會傷你

你喝一口，泉水裝著樂曲

我的傷口都展現給你

看啊

今年和去年，青年和童年

那么相似

一片落葉飄下來

也像去年一樣的顏色和默默無語

那些被我借走的月光和流水

親愛的小孩幫我送出去

上邊有地址和姓名

如果查無此人也不要回來

回來是多么的危險

城市的稻草

構思、編織，根部的傷

在高升村慢慢療養(yǎng)

江離和我同時走近

我們聽到了每一根稻草的心跳

我摸了一下它們

體溫竟然和這個城市一樣

一棵稻草的生命也許卑微

當他們學會了謙卑和團結

隨意折疊的命運會得到最好的安頓

高升村有點偏遠

稻草人的臉被海風吹著

味道偏咸

仿佛它們也食過人間煙火

作者簡介：潼河水，本名陳非，系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星火》《詩歌月刊》《十月》《詩潮》等，出版《陳非詩選》一部。曾獲“和美滎陽·李商隱杯”詩歌大賽三等獎，馮夢龍杯“新三言”全國短篇小說獎等。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