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飛， 連建奇， 張 野

空軍軍醫(yī)大學第二附屬醫(yī)院(第四軍醫(yī)大學唐都醫(yī)院) 傳染科， 西安 710038

IL-35是新近鑒定的IL-12細胞因子家族成員，主要由調節(jié)性T淋巴細胞(Treg)和調節(jié)性B淋巴細胞(Breg)分泌的新型細胞因子，主要發(fā)揮免疫抑制功能[1]。在感染、腫瘤、自身免疫性疾病中均發(fā)揮免疫調控作用[2-3]。IL-35亦參與HBV感染所致疾病的發(fā)病過程，在慢性肝炎向肝硬化、肝衰竭、肝細胞癌(HCC)等終末期肝病進展中發(fā)揮重要作用[4-5]。本文主要對IL-35在HBV感染所致疾病中的調控作用和相關機制作以綜述。

1 IL-35的結構和生物學特征

IL-12細胞因子家族包括4位成員：IL-12、IL-23、IL-27和IL-35，在結構上具有相似的特征，均是由相關螺旋亞基(IL-12p19、IL-12p28、IL-12p35)和可溶性細胞因子受體亞基[IL-12p40、EB病毒誘導基因3(Epstein-Barr virus induced gene-3, EBI3)]組成的異源二聚體[6]。IL-35于2007年被鑒定，主要是由IL-12p35和EBI3組成的異源二聚體[7]，除此之外，也存在由IL-12p35/IL-12p35或EBI3/EBI3組成的同源二聚體型IL-35，但這種同源二聚體IL-35的生物學功能尚未闡明[8]。IL-35廣泛分布于組織中，Treg和Breg是IL-35的主要來源，但樹突狀細胞、單核細胞、內皮細胞、平滑肌細胞、腫瘤細胞等多種類型的細胞均可分泌IL-35[9]。IL-35受體是由gp130和IL-12受體β2亞基構成的異源二聚體，同時，也存在gp130/gp130和IL-12受體β2/IL-12受體β2組成的同源二聚體[10]。IL-35可通過IL-35受體活化下游信號傳導及轉錄激活蛋白1(signal transducer and activator of transcription 1, STAT1)和STAT4，而STAT也可與IL-12p35和EBI3啟動子特異性結合，因此，IL-35可形成正反饋通路，促進IL-35分泌[11]。

雖然在結構上相似，但IL-12家族成員在生物學活性上存在較大差異。IL-12、IL-23和IL-27均為促炎因子，針對胞內病原體感染激活固有免疫和適應性免疫應答，但在抗腫瘤免疫應答中可能發(fā)揮直接抑制腫瘤生長和增強抗腫瘤免疫應答兩種相反的功能[6]。與其他IL-12家族成員不同，IL-35則表現(xiàn)出強烈的免疫抑制特征。IL-35可抑制效應性T淋巴細胞的增殖和活性，并可見傳統(tǒng)的CD4+T淋巴細胞轉化為IL-35誘導的Treg(IL-35-induced regulatory T cells, iTr35)，誘導機體免疫耐受[12-13]。IL-35還可誘導初始T淋巴細胞直接轉化為iTr35[7]。更為重要的是，IL-35的抑制活性主要是對CD4+輔助性T淋巴細胞(Th)和殺傷性CD8+T淋巴細胞的直接抑制作用。在CD4+Th亞群中，IL-35不但可抑制Th1的免疫激活和IL-2、IFNγ的分泌[14]，還可減輕抗原特異性Th2介導的氣道炎癥[15]。由于Th2還可通過分泌以IL-10為主的細胞因子發(fā)揮抗炎作用，IL-35亦可誘導Th2分泌IL-10[14]，IL-35融合蛋白也可促進Breg中IL-10的分泌[16]。而IL-10也通過誘導HBV特異性CD8+T淋巴細胞功能衰竭發(fā)揮促進HBV持續(xù)感染的效應，抑制IL-1β、IL-6、IL-8等促炎因子生成，發(fā)揮誘導HBV持續(xù)感染的作用[17]。在殺傷性CD8+T淋巴細胞中，IL-35可通過抑制細胞增殖、降低細胞毒性分子表達、增加免疫檢查點分子表達等多種機制抑制CD8+T淋巴細胞活性[18]。因此，IL-35可能通過誘導Th2和Breg分泌IL-10、誘導CD8+T淋巴細胞功能衰竭等機制參與HBV感染相關疾病中的免疫耐受。

2 IL-35與慢性乙型肝炎

慢性HBV感染者血清IL-35明顯升高，與HBV DNA載量、Treg水平呈正相關，與外周血和肝臟浸潤的細胞毒性CD8+T淋巴細胞呈負相關[19-20]。在對不同細胞亞群中IL-35表達分析時發(fā)現(xiàn)，慢性HBV感染者CD4+T淋巴細胞中IL-12p35和EBI3 mRNA水平均顯著高于健康對照，IL-35水平與慢性HBV感染者中HBV cccDNA復制密切相關，提示HBV可誘導CD4+T淋巴細胞分泌IL-35[21]。IL-35還可以通過與肝細胞核因子4α(hepatocyte nuclear factor 4α, HNF4α)相互作用調控HBV轉錄和復制。重組人IL-35通過HNF4α結合增強HBV核心區(qū)啟動子活性，促進HBV DNA復制以及HBsAg、HBeAg、HBcAg的分泌。HBV核心區(qū)啟動子中HNF4α結合位點突變則可抑制IL-35介導的HBV復制增強，說明HNF4α是IL-35的作用靶點之一，參與HBV感染應答調控[22]。但HBV病毒核心蛋白顆粒中含有G蛋白保守區(qū)，可與IL-35共同作用，保護呼吸道合胞病毒感染小鼠，但并不引發(fā)疫苗增強性免疫病理損傷[23]。

慢性乙型肝炎患者中分泌IL-35的Breg表型為CD19+CD24highCD38high，Breg可通過細胞間直接接觸和分泌IL-35發(fā)揮Treg功能紊亂，促進HBV感染慢性化[24]。Treg/Th17的平衡在維持機體抗病毒免疫活性和穩(wěn)態(tài)中發(fā)揮重要作用。在慢性HBV感染中存在Treg和Th17失衡[25]，主要表現(xiàn)為Treg免疫抑制活性增強，通過直接接觸和分泌抑制性細胞因子發(fā)揮誘導免疫耐受的功能，但Th17的功能活性變化尚無定論，Th17分泌的IL-17和IL-22參與HBV感染誘導的肝臟炎癥和纖維化過程[25]。IL-35可調控HBcAg特異性Treg/Th17的平衡，主要增加病毒特異性Treg的比例，增強其免疫抑制活性[26]，但對病毒特異性Th17的影響有限，有效的抗病毒治療可降低慢性乙型肝炎患者Treg/Th17比例，亦可降低CD4+T淋巴細胞和Treg對IL-35的反應性[27]。但在急性HBV感染中則發(fā)現(xiàn)，外周血IL-35水平與HBV特異性Th17比例均顯著升高，但IL-35水平與肝臟炎癥呈負相關。應用高壓尾靜脈注射小鼠模型也發(fā)現(xiàn)，經(jīng)尾靜脈注射重組鼠IL-35可降低肝臟內抗原特異性Th17比例，說明IL-35可能通過調節(jié)Th17細胞活性參與急性HBV感染誘導的肝臟損傷[28]。慢性病毒感染中存在CD8+T淋巴細胞功能衰竭，促進病毒持續(xù)感染[29]。在慢性HBV感染過程中，重組人IL-35不但可抑制CD4+CD25-CD45RA+初始效應性T淋巴細胞增殖，抑制樹突狀細胞分化，還可抑制HBcAg特異性細胞毒性CD8+T淋巴細胞增殖和IFNγ分泌[30]。IL-35還可在體外抑制CD8+T淋巴細胞的直接殺傷功能、降低分泌細胞因子，導致HBV復制能力增強[26]。JAK/STAT信號通路參與了IL-35對HBV抗原特異性CD8+T淋巴細胞衰竭的誘導作用[31]。

由此可見，一方面，IL-35不但直接增強HBV復制，還可通過增強Treg活性、抑制CD8+T淋巴細胞功能，誘導機體免疫耐受，促進CD8+T淋巴細胞功能衰竭，導致HBV持續(xù)感染[32]。另一方面，IL-35還可抑制Th17活性，降低Th17分泌促炎細胞因子導致的肝臟炎癥損傷，在HBV感染誘導的肝臟損傷中發(fā)揮保護性作用。

3 IL-35與HBV相關肝纖維化、肝硬化

慢性乙型肝炎進展為肝纖維化、肝硬化的病理過程有多種免疫細胞和細胞因子參與。IL-35在心臟、腎臟、皮膚、肺臟、肝臟等多種組織器官纖維化中發(fā)揮調控作用[33]。研究[33-34]認為IL-35可能抑制組織纖維化過程，IL-35在原發(fā)性膽汁性肝硬化患者中的表達降低，不能有效抑制肝纖維化發(fā)病中的重要介質轉化生長因子β(TGFβ)表達，促進肝硬化進程。IL-35信號通路參與了乙型肝炎肝硬化的發(fā)病過程。乙型肝炎肝硬化患者血清IL-35水平與白蛋白水平呈顯著負相關，但與Child-Pugh分級、轉氨酶及膽紅素水平均無明顯相關性[35]。IL-35可阻止TGFβ1與其受體結合，抑制TGFβ信號通路下游Smad3磷酸化[36]，這一過程可能阻斷了HBV相關肝硬化患者Th17的分化[37]，從而抑制肝臟炎癥應答和肝纖維化、肝硬化的進展。因此，IL-35在HBV感染介導的肝纖維化、肝硬化中可能發(fā)揮免疫保護作用，這與IL-35在其他組織器官纖維化過程中發(fā)揮的作用相似。但目前有關IL-35在肝纖維化、肝硬化中的研究較少，特別是缺乏有效的體內實驗結果，因此，IL-35在HBV感染誘導的肝硬化中的確切作用仍有待進一步證實。

4 IL-35與HBV相關慢加急性肝衰竭

IL-35在肝衰竭中發(fā)揮的作用仍存在一些爭議。IL-35基因修飾的間充質干細胞可通過JAK-STAT1/4信號通路降低單個核細胞IFNγ分泌和Fas配體表達，使肝細胞免受凋亡信號損傷，保護刀豆素A誘導的小鼠暴發(fā)性肝衰竭[38]。IL-35可通過增強外周血和肝臟浸潤漿細胞樣樹突狀細胞的功能，通過誘導Treg活性，保護小鼠急性肝功能損傷[39]。因此，肝衰竭患者早期血清中IL-35低水平與疾病快速進展密切相關，而高水平IL-35是肝衰竭患者生存結局預測的良好指標之一[40]。相反，有研究[41-42]發(fā)現(xiàn)，HBV相關慢加急性肝衰竭患者血清IL-35水平升高，由于肝衰竭患者中亦存在CD8+T淋巴細胞麻痹，重組人IL-35可通過誘導免疫檢查點分子表達升高抑制CD8+T淋巴細胞的殺傷功能，誘導細胞免疫功能耗竭，促進肝衰竭疾病進展。

5 IL-35與HBV相關HCC

IL-35水平升高與多種惡性腫瘤(肺癌、胃癌、前列腺癌等)的預后不良密切相關[43]。IL-35不但可在外周血中誘導腫瘤抗原特異性T淋巴細胞功能衰竭，還主要在腫瘤微環(huán)境中發(fā)揮調控多種免疫細胞功能活性的作用[44-45]。IL-35在HCC患者外周血和腫瘤組織中的表達均顯著升高，與腫瘤細胞侵襲、轉移密切相關，IL-35亦是HCC手術切除后復發(fā)的獨立預測因素[46-47]。在HCC中，IL-35不但可通過活化STAT3促進上皮-間質轉化，還可通過促進M2型巨噬細胞極化誘導間質-上皮轉化[48]。因此，目前認為IL-35在HCC疾病過程中主要發(fā)揮促進腫瘤生長的作用[49]。這一功能活性主要通過以下幾方面機制實現(xiàn)，首先，IL-35可增強腫瘤微環(huán)境中Treg的功能活性，抑制CD4+T淋巴細胞和CD8+T淋巴細胞分泌IFNγ[49]。其次，外源性IL-35刺激可促進CD4+T淋巴細胞和CD8+T淋巴細胞中免疫檢查點分子的表達升高[49-50]。再次，新近的研究[51]發(fā)現(xiàn)，IL-35可抑制HBV病毒特異性Th9細胞活性，而Th9可通過分泌IL-9調控病毒特異性CD8+T淋巴細胞的殺傷功能。上述過程機制的最終結局均為T淋巴細胞功能衰竭，機體無法有效清除腫瘤細胞，造成HCC進展和轉移。

6 小結和展望

綜上所述，IL-35在IL-12細胞因子家族成員中發(fā)揮獨特的功能。在HBV感染過程中，可通過增強Treg活性、抑制CD4+T淋巴細胞輔助功能和CD8+T淋巴細胞殺傷功能，最終導致T淋巴細胞功能衰竭，誘導機體免疫耐受，促進病毒感染慢性化和HCC疾病進展。同時，IL-35還可通過抑制Th17功能，發(fā)揮降低肝臟炎癥損傷、抑制肝纖維化過程，在HBV感染所致的肝纖維化、肝硬化及肝衰竭中發(fā)揮保護肝臟的功能(圖1)。因此，IL-35在HBV感染所致疾病中可能發(fā)揮雙刃劍作用[52]，其功能的主導地位可能與疾病類型、組織環(huán)境和機體免疫功能狀態(tài)密切相關?？傊琁L-35在HBV感染所致肝臟疾病的診斷、預后判斷和潛在治療策略中均發(fā)揮重要作用。

圖1 IL-35在HBV感染相關疾病中的作用和機制

利益沖突聲明：所有作者均聲明不存在利益沖突。

作者貢獻聲明：楊曉飛負責擬定寫作思路，檢索文獻，撰寫論文；連建奇、張野負責指導、修改論文并最終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