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瑞紅 李立

摘? ?要：2017年以來，中文全面納入羅馬尼亞國民教育體系。文章從高等教育、基礎教育和面向社會人士的教育三個方面，梳理了羅馬尼亞中文教育的發(fā)展脈絡和現(xiàn)狀。在剖析羅馬尼亞中文教育發(fā)展優(yōu)劣勢的基礎上，為羅馬尼亞中文教育的發(fā)展提出了優(yōu)化對策：完善學科建設，促進中文教育的專業(yè)化發(fā)展;開設“中文+師范”專業(yè)，保障中文教育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關鍵詞：羅馬尼亞 中文教育 孔子學院 國民教育體系

地處連接歐亞大陸關鍵區(qū)域的羅馬尼亞，擁有60余年的中文教育史。1956年，布加勒斯特大學（University of Bucharest，下文簡稱布大）外國語言文學學院東方語言文學系開設了中文專業(yè)，成為羅馬尼亞第一所設立中文專業(yè)的國立大學，也標志著中文教育正式進入羅馬尼亞高等教育體系。2006年，基于本科階段的中文專業(yè)基礎，布大開始培養(yǎng)漢語言文學專業(yè)的研究生，逐漸建立起較為完整的中文教育學科體系。同年12月，羅馬尼亞首家孔子學院——錫比烏盧奇安·布拉卡大學孔子學院（Confucius Institute at Lucian Blaga University of Sibiu，下文簡稱錫比烏孔院）設立。自此，羅馬尼亞中文教育事業(yè)迎來了快速發(fā)展階段，孔子學院相繼設立，中文教學點逐年增多，中文學習者人數不斷增加，高校增設中文專業(yè)。2017年，中文正式被納入羅馬尼亞基礎教育體系，成為羅馬尼亞各級各類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

羅馬尼亞的中文教育從興起到全面納入國民教育體系，從單一的中文專業(yè)逐漸發(fā)展為中文學科體系，從高等教育輻射到基礎教育和學前教育階段，從課外興趣班逐步發(fā)展成為學校正式學分課程，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然而，羅馬尼亞中文教育仍然面臨諸多現(xiàn)實的困境與挑戰(zhàn)。目前學界針對羅馬尼亞中文教育進行的研究數量較少，涉及面較窄，大多停留在對數據的描述與介紹層面，還未對羅馬尼亞中文教育的現(xiàn)狀、存在的困境以及背后的原因進行深入分析。為厘清羅馬尼亞中文教育整體概況，本研究在對有關文獻進行梳理的基礎上，通過訪談法、問卷調查法等研究方法搜集有關數據與資料，對羅馬尼亞不同教育階段的中文教育概況進行分析，并基于當前的主要困境提出對策。

一、高等院校中文教育

羅馬尼亞高等院校中文教育可大致分為兩類：學歷教育和非學歷教育。

（一）學歷教育

學歷教育是指高校以開設中文專業(yè)的方式進行中文教學，學習者通過大學階段的學習，考試合格后可獲得學位證書。目前，羅馬尼亞開設中文本科專業(yè)的大學共6所（見表1），其中，設立中文碩士和博士學位點的大學只有布大。羅馬尼亞高等院校中文專業(yè)每年招收本科生約130名，碩士研究生約25名，以及1～2名博士研究生①。多年以來，中文專業(yè)培養(yǎng)了一批精通中國語言文化，為兩國政治外交、經濟貿易和人文交流等領域發(fā)揮積極作用的國際化人才，為羅馬尼亞中文教育的進步及兩國友好關系的發(fā)展作出了重要貢獻。

羅馬尼亞高校開設的中文專業(yè)分屬于不同的院系，包括外國語言文學學院東方語言文學系、文學院亞洲語言與文學系、外語和文學學院現(xiàn)代語言與文學系等。在師資力量方面，羅馬尼亞高校中文專業(yè)的師資來源主要包括：由中國教育部中外語言交流合作中心（下文簡稱語合中心）從中國高校中選派的中方專家（僅面向大學中文專業(yè)授課），即公派教師;孔子學院的中文教師或志愿者（同時教授孔院和中文專業(yè)的部分課程）;羅馬尼亞本土中文教師。截至2019年底，羅馬尼亞高校中文專業(yè)的公派教師有2人，本土中文教師共13人，均具有博士學位。②

羅馬尼亞語屬于印歐語系—羅曼語族（拉丁語族），受母語思維及學習習慣的影響，羅馬尼亞各級各類學校在中文教育中很注重中文語法結構的教學。同時，作為歐盟成員國，外語教學深受《歐洲語言共同參考框架：學習、教學、評估》（Common European framework of reference for languages： learning， teaching， assessment，簡稱《歐洲語言參考框架》）重視語言功能的教學理念的影響。羅馬尼亞高等教育階段的中文教育歷史悠久，基礎雄厚，在60多年的發(fā)展過程中，已將外語教學的本土化與中文的特殊性進行了有效結合。以布大中文專業(yè)的中文綜合/實踐課為例，其選用劉珣教授主編的《新實用漢語課本》，教學也踐行該教材“結構、功能、文化”三合一的教學理念。在課程設置方面，從大學一年級開始，中文綜合/實踐課由2位羅方教師和1位中方教師合作授課。羅方教師分別教授漢字課和語法課，中方教師教授口語課。語法課重視語言結構，主要采用語法翻譯教學法;口語課重視語言功能，以任務型教學法為主;同時，3位教師分別以本土教師和中國籍教師的視角將中華文化融入到課堂教學中。值得一提的是，布大中文專業(yè)從大一第一學期就開設了專門的漢字學習課程，實踐法國白樂桑（Jo?l Bellassen）教授的“字本位”理念[1]，以字代詞，幫助學生打好漢字基礎，從而實現(xiàn)中文終身學習。在教授語言知識和技能的基礎上，布大中文專業(yè)致力于培養(yǎng)綜合型的跨文化人才。大學一年級學生學習中國歷史和文化、現(xiàn)代漢語語法（詞法）;二年級開設中國古代文學和現(xiàn)代漢語語法（句法）課程;三年級開設中國文學、現(xiàn)代漢語語法、中國文化等課程，其不僅要培養(yǎng)熟練掌握中文的外語人才，更致力于培養(yǎng)了解中國歷史文化的雙語人才。

（二）非學歷教育

非學歷教育的中文教學有兩種形式：一種為高校面向全校學生開設中文選修課，學生完成課程學習并考核達標后可獲得學分;另一種為高校開設中文興趣課，沒有學分，也沒有正式的考試與評估，最終成績不計入成績單。開設中文選修課的大學一般有兩種情況：第一，設有中文專業(yè)的大學同時為其他專業(yè)或院系的學生開設選修課，以人文社科類專業(yè)學生為主;第二，孔子學院下設教學點，在大學開設中文學分選修課（見表1）。開設中文興趣課的大學大都為各孔子學院下設教學點。

二、中小學中文教育

（一） 發(fā)展歷程與概況

1989年以前，羅馬尼亞基礎教育階段只有第128號學校（Middle School No.128）開設中文課程。該校設有小學部和初中部，1971—1982年，中文課是學校第一外語課程。1978年以前，該校中文教師是弗洛倫蒂娜·維珊（Fiorentina Visan），她是布大中文專業(yè)畢業(yè)生，也曾是布大外國語言文學學院教授。維珊教授是羅馬尼亞著名漢學家，為布大中文教育，乃至羅馬尼亞的中文教育事業(yè)作出了突出貢獻。1979年，布大中文專業(yè)另一名畢業(yè)生塔蒂亞娜·賽加爾（Tatiana Segal）開始在該校教授中文課程。

孔子學院是羅馬尼亞中小學中文教育的主力軍。從2006年羅馬尼亞第一所孔子學院落成到2019年，羅馬尼亞共開辦了4所孔子學院、13個孔子課堂以及分布在39個大中小城市的135個中文教學點[2]。隨著孔子學院（課堂）相繼設立，一些國際學校、華人華僑社團等機構也開始開設中文課程，中文教學規(guī)模日益增大，中文及中國文化在當地的影響力也逐漸擴大。此后，羅馬尼亞中文教育迎來了快速發(fā)展的十年，也為2017年中文納入羅馬尼亞國民教育體系打下了基礎。

2017年之前，中文課程在羅馬尼亞中小學一直以興趣課的形式開設。2016年5月，布大孔子學院向羅馬尼亞教育部遞交了將中文正式納入中小學課程的申請。2017年2月，羅馬尼亞教育部頒布了《關于批準初中中文教學大綱的教育部長令》，正式確認中文列入初中最新外語語言課程名單[3]。2017年12月，羅馬尼亞教育部頒布了《關于批準高中中文教學大綱的教育部長令》[4]。同時，與《歐洲語言參考框架》對應的《初高中中文教學大綱》（Chinese Language Curriculum-Grades V-XII）開始正式實施。這標志著中文正式納入羅馬尼亞基礎教育體系，越來越多的學校開設中文學分課，甚至將其設為必修課，學生將中文作為第二外語學習，高中階段的學生可以選擇中文作為高考和會考的外語科目。

（二）孔子學院（課堂）

2016年9月之前，羅馬尼亞中文教學點主要有兩種模式，都屬于孔子學院系統(tǒng)。一是孔子學院下設教學點。由孔子學院在一些學?；驒C構建立，由孔子學院統(tǒng)一管理并選派教師。一般情況下，在該類教學點任教的教師被稱為孔院中文教師或者孔院中文教師志愿者。二是獨立的中文教學點。由各學校或機構與中國駐羅馬尼亞大使館教育組負責人簽署合作協(xié)議而建立，教育組負責人直接和教學點羅方負責人溝通解決相關事宜。中文教師由語合中心統(tǒng)一選派，在該類教學點任教的教師被稱為公派中文教師或者普通中文教師志愿者，在國外歸中國駐羅馬尼亞大使館教育組管理。

為了更高效地整合和利用教學資源，2016年9月，中國駐羅馬尼亞大使館教育組負責人通過與4所孔子學院的中羅方院長溝通，將當時的十幾個獨立中文教學點按照地理位置等因素劃分到4所孔子學院。至此，羅馬尼亞中文教學的主力軍都集中在了4所孔子學院。通常情況下，一個城市設有一個教學點，一個教學點有1位教師，個別中文學習需求量大的城市有2～3個教學點，極少數規(guī)模較大的教學點有2位教師。教學點與孔子學院本部距離遠近不等，招生宣傳、教學工作以及文化活動的開展，都由教師在羅方的支持下相對獨立地完成。教學點以中小學為主，也有幼兒園、大學、語言培訓機構、國際學校、中羅友好協(xié)會等機構。在未設立孔子學院（課堂）的城市，這些教學點對滿足當地中文學習需求起到了重要作用。

在文獻梳理的基礎上，筆者通過問卷調查法、訪談法、參與式觀察法等研究方法，對羅馬尼亞多個孔子學院中文教學現(xiàn)狀進行了深入了解（見表2）。羅馬尼亞孔子學院中文教育規(guī)模較大，教學對象涵蓋學前兒童、中小學生、大學生和成人，年齡結構多元化、學習需求多樣化。各個孔子學院根據學習者年齡分別開設幼兒漢語、小學生漢語、中學生漢語、成人漢語等課程，根據語言技能又設置口語課、聽力課、閱讀課、寫作課等。同時，應學習者需求，孔子學院還開設媒體漢語、旅游漢語、商務漢語等職業(yè)漢語課，中國茶藝、太極拳、中國書法、圍棋等中華文化課，以及漢語水平考試輔導課等。

（三）國際學校

在布加勒斯特近20所國際學校中，有6所學校開設了中文課程。有些國際學校有85%以上的中文學習者是華裔，此類“母語班”更像是中國國內的語文課程。在少數國際學校，中文則是興趣課。

在學校統(tǒng)一安排下，學生根據自身意愿選修中文課程。布加勒斯特國際學校（International School of Bucharest）曾在2016—2017學年邀請布大孔院的志愿者教師為學生上課。近年來，多數國際學校考慮到師資的穩(wěn)定性，都聘請了專職中文教師，教師周課時量為20節(jié)左右。考慮到簽證等成本問題，國際學校聘請的教師均為長期在羅馬尼亞生活的中國人。

三、面向社會人士的中文教育

孔子學院是開展中小學中文教育的主要場所，但孔子學院的學生也包含一定比例的社會人士。筆者在調查過程中發(fā)現(xiàn)，羅馬尼亞社會人士一方面是出于對中文及中國文化的興趣而學習中文，另一方面則是為了滿足工作需要。近年來，中資企業(yè)中，中遠海運集運（羅馬尼亞）有限公司曾請孔院一位志愿者教師為其員工教授中文，每周2個課時，沒有固定教材。課程針對性極強，根據學習者工作需求，重點教授與公司業(yè)務緊密相關的詞匯與表達。與中國有業(yè)務往來的羅馬尼亞企業(yè)員工學習中文的積極性較高。通過采訪兩位曾在中國學習生活的羅馬尼亞籍中文教師，筆者了解到，個別規(guī)模較大的公司有意愿聘請專職中文教師為職工教授中文課程，但很難找到合適的人選。

羅馬尼亞職業(yè)中文教學具有三方面的特點：一是教學內容具有較強的針對性和實用性，多為與公司業(yè)務相關的中文詞匯和話題、中國商務禮儀等，教學方法以口語為主，不注重書寫;二是學習者目的性較強，相應的學習動機也很強;三是多為短期學習，不追求深入學習和全面掌握，學習人數較少。

四、羅馬尼亞中文教育優(yōu)化路徑

（一）完善學科建設，促進中文教育的專業(yè)化發(fā)展

羅馬尼亞各高校中文專業(yè)屬于不同院系，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中文專業(yè)學科體系的不成熟。例如，在錫比烏盧奇安·布拉卡大學，中文曾經只能作為第二專業(yè)開設，現(xiàn)在學生也可將中文作為第一專業(yè)進行學習，但依然屬于英德美文化研究系。

布大中文專業(yè)歷史悠久，教學基礎相對扎實。我國有關機構可以進一步加大對布大中文專業(yè)的政策支持和服務力度，使其充分發(fā)揮“領頭羊”“火車頭”的作用，支持羅馬尼亞高等院校中的中文學科建設。

目前，羅馬尼亞基礎教育階段的中文教學主力軍是孔子學院?，F(xiàn)有課程絕大多數都是興趣課程，各個孔子學院還未形成統(tǒng)一的教學標準，已頒布的中文教學大綱并未得到大規(guī)模的普及和應用。在羅馬尼亞中文學習者低齡化趨勢越來越明顯的現(xiàn)實背景下，應當積極關注上述問題，推動中文興趣課向選修課甚至必修課轉型，促進中文教育的專業(yè)化發(fā)展。

（二）助推高校開設“中文+師范”專業(yè)，保障中文教育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目前，羅馬尼亞有公立大學47所[5]，軍校7所[6]，經認證的私立學校38所[7]，授權可教授大學課程的高等教育機構9所[8]，而全國開設中文專業(yè)的大學僅6所。為確保中文教育的可持續(xù)發(fā)展，需要通過中羅雙方各界的共同努力，助推中文及中國文化課程進入更多高等院校教育體系。在這一過程中，師資力量發(fā)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一方面，羅馬尼亞本土中文教師極少，截至2021年2月，在職本土中小學中文教師只有2位。另一方面，中方教師隊伍不穩(wěn)定，一般情況下中文教師的任期為2年，志愿者教師任期為1年，在較大程度上限制了中文教學的推廣。大力培養(yǎng)本土中文教師對于國際中文教育的重要性已得到學界的一致認可。基于羅馬尼亞中文教育的現(xiàn)狀與需求，可以在高校開設“中文+師范”專業(yè)，大力培養(yǎng)專業(yè)、高素質的本土中文教師。這是實現(xiàn)師資從“輸血”到“造血”轉變的有效途徑。從可行性角度來講，擁有60多年中文教育歷程的布大完全具備培養(yǎng)相關人才的條件，可在此基礎上逐漸將這一模式推廣至其他高校。

注釋：

①②相關數據由筆者通過查詢各高校網站、訪談在羅馬尼亞高等院校工作的一線教師獲得。

③該表格數據由筆者通過查詢各高校網站、訪談中國駐羅馬尼亞大使館教育組負責人及4所孔子學院院長獲得。

④該表格由筆者通過整理羅馬尼亞各孔子學院相關數據繪制。

參考文獻：

[1]王若江.由法國“字本位”漢語教材引發(fā)的思考[J].世界漢語教學，2000（3）：89-98.

[2]曹瑞紅.羅馬尼亞外語教學政策對當地中小學中文教育的推動與啟示[J].云南師范大學學報（對外漢語教學與研究版），2021（5）：1-7.

[3]Ministerul Educaiei.Ordinul ministrului educatiei nr.3393/2017 privind aprobarea programelor scolare pentru invatamantul gimnazial[EB/OL].（2017-02-28）[2022-02-20].https：//www.edu.ro/ordinul-ministrului-educa%C8%9Biei-na%C8%9Bionale-nr-339328022017-privind-aprobarea-programelor-%C8%99colare-pentru.

[4]Ministerul Educaiei.Ordinul ministrului educatiei nr.5677/2017 privind aprobarea unor programe scolare pentru invatamantul liceal[EB/OL].（2017-12-19）[2022-02-20].https：//lege5.ro/Gratuit/gi3tcmjqgi2a/ordinul-nr-5677-2017-privind-aprobarea-unor-programe-scolare-pentru-invatamantul-liceal.

[5]Ministerul Educaiei.Instituii de ?nvǎaǎmant superior de stat civile[EB/OL].[2022-02-20].https：//www.edu.ro/institutii%20inv_superior%20de%20stat%20civile.

[6]Ministerul Educaiei.Instituii de ?nvǎaǎmant? superior de stat cu profil militar[EB/OL].[2022-02-20].https：//www.edu.ro/institutii%20inv_superior%20de%20stat%20militare.

[7]Ministerul Educaiei.Instituii de ?nvǎaǎmant superior particular acreditate[EB/OL].[2022-02-20]. https：//www.edu.ro/institutii%20de%20inv_superior%20particulare%2 0acreditate.

[8]Ministerul Educaiei.Instituii de ?nvǎaǎmant superior particulare autorizate sǎ funcioneze provizoriu[EB/OL].[2022-02-20].https：//www.edu.ro/institutii%20inv_superior%20particulare%20autorizate%20provizor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