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構主義理論為瑞士語言學家索緒爾（Saussure）創(chuàng)立，之后雅各布森（Jakobson）、拉康（Lacan）、格雷馬斯（Greimas）等學者將其應用于敘事學、人類學等人文社科若干領域。所謂結構主義，指的是運用語言和社會的結構、規(guī)律、符碼及系統(tǒng)來描述社會現(xiàn)象，拒斥人本主義，試圖取消從笛卡爾（Descartes）到薩特（Sartre）一直支配著哲學傳統(tǒng)的主體概念。[1]該理論不再強調主體及其意義，而更看重由若干元素以一定規(guī)律組成的符號系統(tǒng)與社會關系。1916年，索緒爾的學生根據(jù)課堂筆記將其主要思想?yún)R聚于《普通語言學教程》一書，該書并未直接提出“結構主義”概念，均以“系統(tǒng)”一詞取而代之。在索緒爾建立的語言系統(tǒng)中，“能指”與“所指”，“歷時”與“共時”，“橫組合”與“縱聚合”均為二元對立的概念，構成了結構主義理論下的基本原則。在1929年召開的語言學討論會上，雅各布森第一次明確提出了結構主義理論：“學派采用了結構主義的名稱，因為結構主義的基本概念是結構，結構被設想為一種動態(tài)性整體?！盵2]雅各布森繼而將結構主義理論應用于民族學、文學理論等人文社科領域的研究。1966年，結構主義符號學家格雷馬斯的《結構語義學》出版，初步形成敘述符號學理論。格雷馬斯在二元對立的原則之上，提出行動元模式理論，認為文本中出場人物無關乎姓名、身份、性別差異，只要功能一致就可看作同一個行動單位推動整個故事進展。而符號矩陣理論是格雷馬斯對行動元模式的進一步深化。符號矩陣具有先驗性、邏輯性和可演算性，在該矩陣中，S與反S為一對否定的反義的相互關系。除此之外，符號矩陣中還包含有S與非S、反S與非反S的矛盾關系，不過兩種矛盾元素的關系并沒有到達劍拔弩張的對立程度。法國結構主義精神分析學家拉康把索緒爾的語言學理論應用于精神分析學，將索緒爾的符號概念發(fā)展成精神分析理論中的“能指鏈”概念。[3]拉康吸收了索緒爾的“能指”和“所指”概念，但是更強調能指相對于所指的優(yōu)越性和滑動性。

《了不起的老爸》是2021年由周青元執(zhí)導的劇情類體育電影，該片主要講述了熱愛跑步的山城重慶少年肖爾東（張宥浩飾）因患有先天性罕見疾病，被父親肖大明（王硯輝飾）禁止跑馬拉松，父子倆從最初的互不理解，到最后并肩跑完全程馬拉松比賽的故事。不同于傳統(tǒng)的競技類體育電影，該片并不著重于表現(xiàn)競技過程的激烈和競技成績的優(yōu)劣，而是通過父子雙方的不斷碰撞和博弈，體現(xiàn)主人公肖爾東在追求馬拉松夢想過程中內心的掙扎和自我的救贖，最終實現(xiàn)了成長道路上的自我蛻變與和解。劇情類體育電影《了不起的老爸》借助一系列符號化的細節(jié)事物展示出了劇中人物的性格特征、行事邏輯、價值取向，本文將借助結構主義理論，探討該片的敘事結構及情感表達。

一、行動元模式下的二元對立敘事結構

法國結構主義符號學家格雷馬斯在普洛普（Propp）敘事功能理論的基礎之上，以二元對立（即在任何的意義結構中，一定存在著一對否定的反義元素）為基本原則，提出“行動元模式”概念。[4]行動元模式包含六個范疇，即主體和客體、發(fā)出者和接收者、輔助者和反對者。格雷馬斯指出，整個模型以主體所追求的愿望對象（客體）為軸；作為交際的內容（客體），愿望對象位于信息發(fā)出者和接收者之間，而主體的愿望則投射于輔助者和反對者，如圖1所示。[5]

在這六個范疇中，第一組行動元主體和客體是最基本且最重要的關系，也是劇情發(fā)展的基本框架。在電影《了不起的老爸》中，主體是影片的主人公肖爾東，客體是肖爾東所追求的愿望對象即跑馬拉松。主體為了實現(xiàn)客體愿望，搭建了各種行動橋梁，這些積極主動的有意向的行動推進了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豐富了故事情節(jié)，實現(xiàn)了故事功能。

第二組行動元發(fā)出者和接收者，左右著客體愿望實現(xiàn)與否和實現(xiàn)的路徑。影片中主體肖爾東在實現(xiàn)自己跑馬拉松愿望的過程中，母親邢云對他的興趣熏陶與精神引領、好友方墩提供的省隊金牌教練的信息、父親肖大明改變態(tài)度充當兒子的陪跑，以及肖爾東自身對于馬拉松運動的執(zhí)著等諸多事項都可看作是行動元模式的發(fā)出者。與“發(fā)出者”的概念相對應，“接收者”則是主體肖爾東為了實現(xiàn)客體意愿而付出的努力，諸如讓省隊金牌教練夏露看到自己的潛力，愿意接納自己為徒，冒著可能失明的風險也要參加馬拉松比賽證明自己等種種行為。這一組行動元的存在讓愿望對象（客體）始終有實現(xiàn)的可能，賦予劇情繼續(xù)下去的動力。

第三組行動元輔助者與反對者并不完全是對立的關系，在某種特殊情況下，二者可以互相轉化。在影片中，主體肖爾東的好朋友方墩和曖昧對象湯小希很顯然是客體愿望實現(xiàn)的輔助者。在客體愿望逐步實現(xiàn)的過程中，一開始父親肖大明極力反對兒子肖爾東參加馬拉松訓練，而省隊金牌教練夏露也因為尊重父親的意愿拒絕培訓肖爾東。從這個層面上來看，故事前期的肖大明和夏露可以說是客體愿望的反對者。而當主體肖爾東的視力急速衰退后，父親肖大明逐漸放棄了按照自己的意愿規(guī)劃兒子的未來人生道路，轉而切切實實從兒子的意愿出發(fā)，以實際行動支持兒子的馬拉松夢想。教練夏露也一改往日的冷漠態(tài)度，全身心地培訓肖大明和肖爾東父子倆，最后在賽場上全程指導父子倆的馬拉松比賽。在故事后期，肖大明和夏露搖身一變成了客體愿望實現(xiàn)的輔助者。

輔助者，顧名思義，即有助于主人公肖爾東客體愿望的實現(xiàn)，讓故事情節(jié)向主人公希望的那樣發(fā)展的人物。而反對者注定會在主人公實現(xiàn)客體愿望的道路上制造一些障礙，一定程度上阻止客體愿望的實現(xiàn)。反對者在故事進程中制造的障礙與輔助者的助力對于影片情節(jié)的發(fā)展都有著極大的推動作用，正是由于反對者與輔助者的相對拉扯，才造就了整部影片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

二、符號矩陣模式下的多重矛盾沖突架構

20世紀六七十年代，格雷馬斯在結構主義二元對立原則的基礎上進行擴充，借用邏輯學的矩陣形式，得出符號矩陣分析模式。[6]在這種意義結構中，意義并非來源于元素本身，而是由元素在符號矩陣中的位置所確立的。假設S與反S是一組對立的元素，那么在符號矩陣這種先驗結構中，S與反S是否定的反義的相互關系。除了否定的反義的相互關系外，符號矩陣中還包含有矛盾關系，即S與非S、反S與非反S，這兩種元素的關系是矛盾項，但不是對立項。符號矩陣中的關系如圖2所示。

根據(jù)符號矩陣理論，文本故事起源于S與反S的對立關系，過程中也需要引入非S與非反S才能推動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且反S是非反S的矛盾項，S是非S的矛盾項。當確立了故事關鍵要素S、反S、非S與非反S，并分析出要素間的關聯(lián)，就可以梳理出故事大概脈絡與故事結構，明晰文本的架構。

在電影《了不起的老爸》中，要素S即電影的主人公肖爾東，與要素S相對立的反S即肖爾東的父親肖大明，兒子醉心于跑馬拉松的夢想與可能失明的潛在風險始終是左右父子關系的終極矛盾點。肖爾東認為自己對于馬拉松的熱愛能戰(zhàn)勝潛在失明所帶給他的恐懼，所以寧愿冒著可能失明的風險也要堅持馬拉松訓練。而肖大明已經因為先天性疾病失去了自己的妻子邢云，所以極力反對有相同先天性疾病的肖爾東進行馬拉松訓練。在肖大明的價值觀里，兒子的身體、生命比馬拉松愛好更重要。省隊金牌教練夏露對于隊員的選擇和訓練有著極盡嚴苛的要求，并且出于對肖大明意見的足夠尊重，并未立即接納肖爾東成為自己的隊員。從這個層面來看，夏露是與主人公肖爾東的矛盾項即要素非S。肖大明的妻子邢云是兒子肖爾東堅持馬拉松運動的興趣啟蒙者和精神力量來源，與肖大明給兒子規(guī)劃的“盲人”鋼琴師道路相齟齬，可以看作是肖大明的矛盾項即要素非反S。肖爾東的青梅竹馬湯小希、好朋友方墩為了掩蓋肖爾東持續(xù)進行馬拉松訓練的事實，在不同程度上對肖大明都有所欺騙和隱瞞，所以湯小希和方墩也可以算作是肖大明的矛盾項即要素非反S。

肖爾東（S）在整個故事中發(fā)揮了串聯(lián)作用，電影開始于肖爾東（S）請求夏露（非S）成為自己的馬拉松教練，結束于夏露（非S）陪伴肖大明（反S）、肖爾東（S）父子二人跑完馬拉松比賽，讓整個劇情有了呼應式的完整。憑著這樣的關系，夏露（非S）最終能將對立的肖大明（反S）與肖爾東（S）聚合到一起完成了馬拉松比賽，從而消解了父子雙方的對立關系。

母親邢云（非反S）則數(shù)次左右了劇情的發(fā)展走向，正是她對于馬拉松的熱愛深深影響了肖爾東，所以母子倆是一體的。然而，也正是因為先天性疾病導致她無法跑完馬拉松并去世，肖大明（反S）也因她不顧疾病跑馬拉松而與之有矛盾，她去世后更是極度反對兒子繼續(xù)馬拉松這項運動，形成了早期的父子對立關系。肖爾東（S）最后作為視障人士參加馬拉松比賽時，也是感受到了母親邢云（非反S）給他的力量，最終跑完全程。湯小希（非反S）作為肖爾東（S）的曖昧對象，雖然并未時時刻刻與肖爾東處于同一陣營，但也是出于對肖爾東的尊重和關愛，最終在馬拉松賽場上為肖爾東加油鼓勁，形成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這些相互關聯(lián)的要素圍繞電影主干敘事展開，又有其各自不同的擴展，這些要素看似游離故事主線之外，實則豐富了故事的敘事線索，豐滿了人物形象，助推了劇情的發(fā)展。

三、能指鏈功能結構下的情感表達

符號矩陣是具有先驗性的文本解釋工具，矩陣中的符號根據(jù)索緒爾的理論，是由表示聽覺印象的能指與表示概念意義的所指結合而成。能指與所指并不是一一對應的關系，且不能相互獨立，而是符號的一體兩面。法國結構主義精神分析學家拉康指出：“能指并不僅僅是為意義提供一個外殼、一個容器，它還能構建意義，使其具有特殊含義，并使它發(fā)生?！盵7]拉康認為，符號的任意指涉性來自于不同能指之間建立的秩序關系，而所指則退到其后，成為時隱時現(xiàn)甚至不為人察覺的存在。[8]相較于所指，能指具有優(yōu)先性以及空無性，這樣一來，單一能指與單一所指的對應關系隨之被打破，能指的指涉會滑動至下一個能指，所指所代表的概念意義也就不再固定而具象，滑動狀態(tài)下相互關聯(lián)的不同能指被統(tǒng)稱為“能指鏈”。

馬拉松作為影片《了不起的老爸》中最為重要的能指貫穿全片，并向一定的方向滑動，從而形成第二層能指——參加過馬拉松賽事的三個人物（肖爾東，肖大明，邢云），而第二層能指又以其他線索向同層或第三層能指不斷滑動。

在第一層能指中，父親肖大明反對兒子肖爾東跑馬拉松，而是為他規(guī)劃了未來從事“盲人”鋼琴師的職業(yè)道路，并且在家境并不富裕的情況下，“勒緊褲腰帶”為他購買了鋼琴。肖爾東為了避免和父親起沖突，也會假意練習鋼琴、參加鋼琴比賽，但其內心對于馬拉松的熱愛遠勝于鋼琴。當馬拉松訓練和鋼琴比賽沖突時，他果斷優(yōu)先選擇參加馬拉松訓練。這時影片中出現(xiàn)了階梯這個符號意象，父親在同事的幫助下十分吃力地從上往下搬運鋼琴進入家里，暗示了父親情緒的下沉與未來“盲人”鋼琴家職業(yè)道路的事與愿違。而同樣是這個階梯的意象，當肖爾東使計把父親反鎖在家自己偷偷出門參加馬拉松比賽時，導演給到的鏡頭是肖爾東從下往上攀爬階梯，顯示出主人公高昂的人物情緒及其對馬拉松比賽的向往；另外一個有象征意義的細節(jié)元素是父親肖大明的發(fā)型。在影片一開始，肖大明留著一頭凌亂的中長發(fā)，跟出租車司機的身份略有違和。肖大明在成為出租車司機之前也有著吹小號的音樂夢想，讓兒子學鋼琴也可以說是延續(xù)自己的音樂夢想。而凌亂的中長發(fā)象征著肖大明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不曾忘記的音樂夢想。

在第二層能指中，當兒子肖爾東視力明顯衰退后，父親肖大明充當起了肖爾東的護工，照顧兒子的生活起居，并且不再執(zhí)意讓兒子放棄馬拉松夢想，反而陪伴兒子一起練習馬拉松。通過出租車公司的內部關系，以肖大明為視障參賽選手、肖爾東為陪跑人員的身份報名參加馬拉松比賽。父子倆在身份上的互換也隱喻著父子雙方的換位思考與相互諒解。作為陪跑的肖爾東在比賽服上粘貼了母親生前最后一次參加馬拉松比賽時用過的號碼牌，象征著肖爾東繼承了母親對于馬拉松的熱愛，兩人之間既是一種精神力量的傳承，又是相互指涉的替代關系。肖爾東參加馬拉松比賽并不僅僅是為了完成自己的夢想，也是為了緬懷逝去的母親，讓自己從失去母親的傷痛中逐漸釋懷，與自己達成和解。在父子關系趨于緩和后，父親肖大明將凌亂的中長發(fā)換成了清爽利落的短發(fā)，意味著不再執(zhí)著于讓兒子延續(xù)自己的音樂夢想，真正尊重和支持兒子的馬拉松夢想，與兒子、與自己都達成和解。肖爾東愿意接納父親對自己的人生規(guī)劃，肖大明也受到兒子的影響開始燃起對跑步的喜愛，當父子雙方真正站在對方的立場上思考問題時，也就意味著父子關系由對立走向了和解。此外，肖爾東的存在將肖大明和邢云緊密聯(lián)系起來。這三個由第一層能指——馬拉松衍生出的人物形象之間繼而又生發(fā)出了新的關聯(lián)鏈條。這三者相互指涉，在對方的人生軌跡中都能找到和自己共同價值觀的取向選擇。

影片中故事線的發(fā)展并沒有停留在第二層能指，而是繼續(xù)向第三層能指滑動。影片中多次出現(xiàn)肖爾東的母親生前參加馬拉松的正面、背面鏡頭，正是母親對于馬拉松的堅持給曾經年幼的肖爾東埋下了熱愛馬拉松的種子。而影片中另一個重要女性形象——馬拉松省隊教練夏露無論是身材還是樣貌都極其接近邢云，同時她對于肖爾東馬拉松夢想的延續(xù)起到了引領作用。因此，在肖爾東的心中，教練夏露有著替代母職的精神感召力量。在影片的最后，肖爾東實現(xiàn)了跑完馬拉松比賽的愿望，然后重拾父親希望他繼續(xù)的音樂夢想，重新練習鋼琴。父親肖大明則一改往日對馬拉松運動的排斥，風雨無阻地練習跑步。此時鄰居家的向日葵也開始茁壯成長，向陽開放，隱喻著父子關系由劍拔弩張徹底走向包容理解。

能指在不斷滑動的過程中，所指（意義）也在不斷變化。不同意義的互涉與相交構成了錯綜復雜的能指鏈。能指鏈的形成并不僅僅是為了梳理人物關系和故事線索，而在于以馬拉松比賽為表層敘事的工具，從不同的人物視角審視能指背后的蘊意，超脫人物主觀能動意愿之外的無意識疏離、靠近、交織而形成的內在情感力量才是頗具震撼力的所指（意義）。在這樣一個缺乏體育英雄的非典型性劇情類體育電影中，反倒是在貼近現(xiàn)實的內在情感力量上與觀眾較好地實現(xiàn)了情感共鳴，為觀眾提供了從親情向凈化心靈的心理渠道。

結語

電影《了不起的老爸》區(qū)別于一般的劇情類體育電影，并沒有渲染宏大的體育英雄主義，而是圍繞父子之間的對立與調和的親情關系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充滿了現(xiàn)實主義質感。中國式傳統(tǒng)老父親與一心追求夢想的兒子構成了影片敘事中最為關鍵的二元對立關系，導演作為影片敘事的建構者，有意將故事的時間順序打亂，讓故事中的各個人物悉數(shù)登場，碎片化講述各自的故事。觀眾作為信息的接收者，一方面會感受到故事的亂序與割裂，另一方面通過拼接不同時段接收的信息而主動構建起完整的故事線索。導演出于懸念制造等方面的考量，有意延宕部分關鍵信息的披露，而觀眾出于對劇情的好奇又會努力讀懂導演給出的邏輯線索，導演和觀眾隨之形成對立與統(tǒng)一的關系。敘事過程中諸多巧合的產生，時間線上的亂序，既是平凡生活的真實寫照，也為電影本身平添了現(xiàn)實主義色彩。同時，整部影片通過階梯、父親的發(fā)型、馬拉松號碼牌、向日葵等具體的意象，向觀眾展示了由對立走向緩和的父子關系，反映了故事情節(jié)的走向，隱藏在這些細節(jié)元素背后的何嘗不是永不言敗的體育精神與積極向上的生活態(tài)度。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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