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考生苦魏征久矣?!吨G太宗十思疏》是一本正經的勸諫文,無論文采還是內容,都不算上乘。可魏征骨鯁之臣的身份擺在那,又是勸太宗走明君路線,這文以載道的姿態(tài)很正,你就不能小覷它。
如今好像遍地都是詩人。只要你會用回車鍵,一句話撕裂成幾行,似乎就能以“詩”來視之。但魏征懂平仄和聲韻,再沖他的大臣身份,你也該承認他老人家寫的是詩,雖然詩味很淡。他的脾氣倒是和藝術家有點接近——他將直言進諫的奏章留了底稿,給史官褚遂良看,炫耀自己錚錚鐵骨,皇帝還不是要敬他三分。這種炫耀的姿態(tài),還真像詩人的真性情。
魏征年輕時學道,也混過山寨,在瓦崗義軍里跟過大哥李密。李密失敗后,魏征轉投李淵父子,后來成了太宗時的大紅人。他動輒直言進諫,就像一根魚刺,常常刺得太宗恨不能宰了這鄉(xiāng)巴佬,但太宗畢竟是明君,氣過以后依舊從諫如流。即使在最快樂的宮宴上,最放松時,太宗也要防著魏征臭著臉冒出來煞風景。當然,唐代是詩歌的時代,不能動輒以死逼皇帝納諫。在詩歌唱和中,君臣彼此心知肚明。
程咬金活在《說唐演義全傳》里,三板斧耍完,能招架他的對手寥寥無幾。魏征在瓦崗義軍里有一席之地,亂世里每一步都踩了準。我說魏征是“詩壇程咬金”,是因為魏征寫詩不過爾爾,文章也算不得文質兼美,也就“三板斧”,把他歸為詩壇局外人也無不可??伤枪糯页祭锏拇砣宋?,哪怕奏疏寫得再普通,但“一片冰心在玉壺”,其文進了課文,你就要條分縷析,就要變著法子努力贊它好。
《唐詩紀事》里記載太宗在洛陽宮積翠池旁設宴。酒酣耳熱,太宗賦詩歌詠君主美德,“恣情昏主多,克己明君鮮。滅身資累惡,成名由積善”,稍微有點積善成德的佛家意味。我們的魏大爺立刻也賦詩,糾正太宗的錯誤。詩歌在魏征那里,是說教,是勸諫,而非藝術的表現。
如果不算祭祀樂章,魏征的詩少得可憐,僅有四首詩存世。如果不是明代的李攀龍在《唐詩選》中,把魏征的《述懷》放在卷首,估計很少有人把魏征當詩人看。聞一多就不客氣,在《唐詩雜論》里稱這是一首“平庸的詩”。從中也可見出魏征的特點——性子直、嗓門大,是詩歌界的“程咬金”,大密胡子里冒出的詩句語言樸素、直抒胸臆。所以你不要指望魏征寫出文質兼美的詩,他的意義就是大嗓門說教,大膽進諫,頭可破,血可流。太宗也喜歡他的姿態(tài),有魏征活著,就是在向世人宣布:我是一個明君。至于他的詩和文是否出色,并不重要。
不過設身處地想想,唐代初期,詩歌依舊受宮廷詩的影響,柔靡綺麗之風不散,魏征就是“掀桌子”的人,雖然他“打家具”也打不出漂亮的樣子。
所以你不要指望魏征寫出文質兼美的詩,他的意義就是大嗓門說教,大膽進諫,頭可破,血可流。太宗也喜歡他的姿態(tài),有魏征活著,就是在向世人宣布:我是一個明君。至于他的詩和文是否出色,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