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軍良,陳方浚,沈伊默,胡忠震

(1．南昌航空大學 科技學院,江西 九江 332020;2．上饒師范學院 經(jīng)濟與管理學院,江西 上饒 334001;3．西南大學 心理學院,重慶 400715)

據(jù)世界衛(wèi)生組織(WHO)統(tǒng)計,截止到2020年1月,抑郁癥已經(jīng)成為世界上第二大疾病,全世界有2．6億人被抑郁癥所困擾。抑郁(depression)是指精力減少、情緒低落、失去興趣、生活質量較差的一種精神狀態(tài),情況嚴重者會出現(xiàn)自殺意念甚至自殺行為[1],主要表現(xiàn)為認知癥狀(悲傷、冷漠、快感缺乏)和軀體癥狀(睡眠障礙、體重增加或減少)[2]。大學生是未來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中堅力量,他們的身心健康的發(fā)展狀況長期以來受到大眾的普遍關注。隨著社會生活節(jié)奏的加快,在學習、就業(yè)和生活壓力的影響下,當代大學生們極容易出現(xiàn)抑郁等心理健康問題。本研究中探討的抑郁并不是精神疾病診斷層面的抑郁癥,僅僅指的是一種亞健康狀態(tài),是一種情緒狀態(tài)。國內(nèi)外的許多研究發(fā)現(xiàn),近些年因為抑郁癥自殺的人數(shù)逐年攀升[3],如果教育工作者不能及時發(fā)現(xiàn)這一現(xiàn)象并采取相應的干預措施,將會嚴重阻礙大學生的身心健康的發(fā)展。

正念(mindf ul ness)是一種對自己內(nèi)心和當下所關注的焦點的意識狀態(tài),即專注于當下,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不受干擾或評判。正念也是人類的一種基本能力,它能讓我們完全活在當下,意識到我們在哪里、我們在做什么,而不是過度反應或被周圍發(fā)生的事情所壓倒。正念可以支持、安慰和豐富我們的生活,可以為個體的發(fā)展增強動力[4]。

正念起源于傳統(tǒng)的東方佛教和其他冥想,長期以來被認為是一種能促進健康的意識屬性而存在的[5]。正念這一術語盡管根源比較古老,但與正念有關的技巧和訓練近些年來才被廣泛用于商業(yè)、教育和醫(yī)療等許多行業(yè)。在過去的三十年里,正念已經(jīng)成為西方應用最廣泛的促進健康的手段之一,以至于像瑜伽和冥想這樣的詞匯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標準的家庭用語[6]。大量研究表明,正念作為一種幫助人們管理壓力的技術正變得越來越流行。研究表明,與正念水平較低的人相比,具有較高水平的正念的人在注意力和認知靈活性方面表現(xiàn)更佳[7],并且能夠報告較高水平的關系滿意度[8]和較低水平的感知壓力[9]。作為一種治療技術,正念已經(jīng)應用于心理健康領域并被證明是有效的。正念與認知療法相結合的正念認知療法對抑郁癥以及抑郁癥復發(fā)具有很好的治療效果,其可行性和有效性已經(jīng)在多項研究中被證實[10-13]。費爾霍夫(Veehof)等人采用元分析的方法發(fā)現(xiàn)正念療法(Mindf ulness-Based Therapy,MBT)提高了正念水平,降低了心理壓力、抑郁和焦慮水平,同時對降低精神病理、憤怒、沖動和消極情緒的嚴重程度以及增強自尊也很有效[14]?？梢赃@樣說,正念已經(jīng)被用于不同人群,對減少個體的身體和心理健康產(chǎn)生了積極的效果[15]。因此,我們提出假設H1:正念對大學生抑郁有著顯著的預測作用。

生命意義感是指個體對人生目標、個人使命和價值的理解與認可程度[16]。生命意義感對個體的身心健康有著重要的影響,生命意義感低的人易出現(xiàn)焦慮、抑郁等負性情緒,甚至于出現(xiàn)自殺傾向、濫用藥物等其他形式的痛苦行為[17];生命意義感高的人擁有樂于工作、生活滿意度高以及幸福指數(shù)高等積極心理[18]。弗蘭克(Frank)指出,生命意義感當中最重要也是最普遍的應該是人的動機,失去動機個體表現(xiàn)出來的特征是無聊、絕望和抑郁[19]。自我決定理論模型認為正念與生命意義感呈正相關,同時真實性自我意識成分在正念與生命意義感之間起調節(jié)作用[20]。貝林(Bellin)等人采用混合的方法研究邊緣化、正念和生命意義感的關系,發(fā)現(xiàn)正念與生命意義感呈正相關,并且正念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邊緣人群的挫敗感,提升了生命意義感[21]。楊等人[22]以764名學生為樣本,采用自我報告法,發(fā)現(xiàn)正念是可以有效緩解抑郁的,并且發(fā)現(xiàn)生命意義感和無聊傾向分別起著調節(jié)和中介作用。朱等人[23]通過對7 895名被試進行實驗組和隨機對照組分析,發(fā)現(xiàn)基于正念干預的隨機對照組是可以增強生命意義感的,并且對生命意義感有著中等程度的影響。據(jù)此我們提出假設H2:生命意義感在正念與大學生抑郁之間起中介作用。

心理彈性是指面對逆境時成功適應或改變的能力,是一種壓力保護機制[24-25]。個體存在差異性面對壓力或負性事件的反應策略不同,心理彈性高的人很容易從壓力事件或情緒中解脫出來,而心理彈性低的人則需要耗費很長的時間,甚至終生難以解脫[26]。心理彈性作為影響心理健康的一個重要變量,對減少或預防新冠疫情所帶來的消極心理也是非常重要的[27]。與有情緒障礙的人相比,健康狀態(tài)良好的人具有更強的心理彈性。心理彈性不僅可以減輕抑郁癥的風險,而且還可以減少其他精神疾病的發(fā)生幾率[28]。也有研究發(fā)現(xiàn)正念和心理彈性與焦慮和抑郁都呈負相關,同時正念緩解了學習壓力和抑郁之間的積極關系[29]。越來越多的研究都在關注心理彈性、正念和心理健康的關系,足以表明心理彈性和正念都是預測心理健康的重要變量。心理彈性和正念不但能夠維持個體的身體和心理健康,也能使個體在負性情緒和壓力事件中恢復過來[30-31]。據(jù)此,本研究提出假設H3:心理彈性是正念和大學生抑郁的中介變量。

研究表明,心理彈性強的人通常會使用有效的應對策略,對現(xiàn)實有堅定的理解,有深刻而有意義的信念系統(tǒng),有即興發(fā)揮的能力,對未來有強烈的信念[32]。生命意義感有助于心理彈性強的個體更積極地應對和適應外界困境,有效地平衡消極情緒和積極情緒[33]。

最近的研究結果表明,心理彈性強的人在困難時期更容易找到生命的意義,更有意思的是,心理彈性和生命的意義感被發(fā)現(xiàn)是創(chuàng)傷后成長的重要預測因素,尤其在應對焦慮、抑郁、壓力等方面作用顯著[34-35]。也有研究表明,心理彈性是一種重要的積極資源,可以幫助個體找到更深層次的生命意義。綜上,提出假設H4:生命意義感和心理彈性在正念和大學生抑郁間起著鏈式中介效應[36]。

1 研究方法

1．1 被試

采用整群隨機抽樣對某省高校在校1 100名大學生進行問卷調查,得到有效問卷1 034份,有效回收率為94%。其中,男生606 人,占58．6%,女生428 人,占41．4%。被試的年齡在17～23 歲之間(20．53±0.84)。

1．2 研究工具

1．2．1 青少年正念水平量表

本研究采用埃爾格列柯(Greco)等人[37]編制的《青少年正念水平量表》。該量表共10個題目(如“我為自己的某些想法感到煩惱”),為單維量表。采用的是Likert 5點計分,從“從不”到“總是”,依次計分1～5分,所有選項為反向計分,得分越高,表示正念水平越高。經(jīng)檢測,該量表在本研究中的內(nèi)部一致性系數(shù)為0．86。

1．2．2 生命意義感量表

本研究采用王鑫強[38]修訂的《生命意義感量表》。該量表由10個項目組成(如“我總在嘗試找尋自己生活的目的”),采用Likert 7點計分法(1＝“完會不符合”,7＝“非常符合”),包括擁有意義和尋求意義兩個維度,每個維度分別包括5個題目,其中第2題為反向得分,總分越高,表示個體的生命意義感越高。實測中,該問卷的內(nèi)部一致性系數(shù)為0．87。

1．2．3 心理彈性量表

本研究采用布洛克(Bl ock)和科雷曼(Kre man)[39]編制的《心理彈性量表》。該量表共有14個項目(如“我被認為是個非常有活力的人”),采用Likert 4點計分(1＝“根本不符合”,4＝“完全符合”),項目分數(shù)越高,心理彈性越高。該量表在本研究中的內(nèi)部一致性系數(shù)為0．90。

1．2．4 抑郁自評量表

本研究采用了改編的鄭(Zung)《抑郁自評量表》[40]。該量表共有20 個項目(“我覺得一天中早晨最好”),采用Likert 4點計分法(1＝“沒有或很少時間”,4＝“絕大部分或全部時間”),最低分為20,最高分為80,分數(shù)越高,表明抑郁程度越嚴重。實測中,該問卷的內(nèi)部一致性系數(shù)為0．83。

1．3 程序及數(shù)據(jù)處理

使用統(tǒng)一的指導語,采用匿名的方式對被試進行施測。使用SPSS24．0對各變量進行描述性分析和相關分析,使用Mpl us6．0進行結構方程分析。

2 結果分析

2．1 共同方法偏差

由于本研究數(shù)據(jù)采用被試匿名自我報告法填寫的問卷,可能存在共同方法偏差,因此本研究采用哈爾曼(Har man)單因素檢驗方法對數(shù)據(jù)進行偏差性檢驗。經(jīng)檢驗抽取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結果發(fā)現(xiàn)共8個因子大于1,而且第一個因子所解釋的變異量為23．47%,小于臨界值標準40%[41],由此表明本研究數(shù)據(jù)并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2．2 描述性統(tǒng)計及相關分析

在控制性別和年級變量后的偏相關分析結果如下:正念與生命意義感、心理彈性顯著正相關(r＝0.09,P＜0．01;r＝0．22,P＜0．001),與抑郁呈顯著負相關(r＝-0．36,P＜0．001);生命意義感與心理彈性呈正相關(r＝0．58,P＜0．001),與大學生抑郁呈顯著負相關(r＝-0．46,P＜0．001);心理彈性與大學生抑郁呈顯著負相關(r＝-0．46,P＜0．001)。 各變量的相關矩陣、平均數(shù)和標準差如表1所示:

表1 各變量的相關分析結果(N＝1 034)

2．3 中介效應檢驗

本研究采用Mpl us6．0建構結構方程模型,研究發(fā)現(xiàn)如下:正念顯著負向預測大學生抑郁(β＝-0.42,P＜0.001),假設檢驗H1成立,同時正念分別顯著正向預測生命意義感和心理彈性(β＝0.09,P＜0.01;β＝0.09,P＜0.001);大學生生命意義感顯著正向預測心理彈性(β＝0.82,P＜0.001),負向預測抑郁(β＝-0.43,P＜0.001),心理彈性顯著負向預測抑郁(β＝-0.21,P＜0.001)。 變量中各路徑系數(shù)顯著成立,因此研究假設H2、H3和H4各自成立。假設模型初步成立,見圖1:

圖1 生命意義感和心理彈性的鏈式中介模型

在結構方程的基礎上進一步采用海斯(Hayes)開發(fā)的SPSS宏程序PROCESS偏差校正百分位Bootstrap(重復取樣5 000次),對生命意義感和心理彈性進行鏈式中介效應檢驗。正念經(jīng)生命意義感和心理彈性,對大學生抑郁起著多重中介作用,且三條中介路徑95%的Bootstrap 置信區(qū)間分別為[-0．078,-0.002]、[-0．73,-0．25]和[-0．0324,-0．0006],都未包含0,中介效應占比為39%。由此可知,生命意義感和心理彈性在正念對大學生抑郁的影響中的鏈式中介作用進一步被證實。各變量中介效應值如表2。

表2 生命意義感、心理彈性的Bootstrap中介效應值

3 討論

為探討正念對大學生抑郁情緒影響的內(nèi)在機制及其個體差異,本研究構建了一個鏈式中介模型,旨在分析生命意義感、心理彈性在正念與大學生抑郁之間的鏈式中介作用。研究結果不僅有助于揭示正念對大學生抑郁情緒的影響及其內(nèi)在機制,還能為大學生預防抑郁情緒和維護心理健康提供實證依據(jù)和建議。

3．1 正念對大學生抑郁的影響

步入大學后,隨著生活環(huán)境的改變,大學生除了面對生活適應的挑戰(zhàn),還要面對學業(yè)方面的壓力,極容易產(chǎn)生焦慮、抑郁等負性情緒。抑郁已經(jīng)成為大學校園中影響心理健康的一個公共衛(wèi)生問題,嚴重者會出現(xiàn)輟學乃至自殺等行為[42]。本研究表明正念負向預測大學生的抑郁情緒,因此,我們應該高度重視大學生正念技巧的訓練,提升大學生的正念訓練水平和意識。本研究引入生命意義感和心理彈性變量建立鏈式中介模型,為進一步預防大學生抑郁情緒提供一種新的參考框架。

3．2 生命意義感和心理彈性的中介效應

本研究發(fā)現(xiàn),生命意義感和心理彈性在正念和大學生抑郁的關系模型中起著鏈式中介作用,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39%。正念不僅可以直接影響大學生的抑郁水平,而且還能通過生命意義感和心理彈性間接影響大學生的抑郁情緒。首先,心理彈性在正念和大學生抑郁的關系中的中介效應量是最大的,這說明正念主要通過提升心理彈性水平來緩解抑郁情緒,這也證實了本研究的假設H3。積極情緒的拓展與構建理論認為負面情緒使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支持特定的行動傾向(如攻擊、逃避)上,而積極情緒則有可能抑制負面情緒的自主覺醒,并擴大人的注意力、思維和行為能力[43]。多項研究已經(jīng)證明,心理彈性具有積極情緒的特征,心理彈性能夠幫助個體從壓力、抑郁的情境中恢復過來[44-45]。

其次,生命意義感在正念對大學生抑郁的關系里中介效應量為0．09,中介效應顯著,說明本研究假設H2成立,并進一步證實了生命意義感對緩解或抑制大學生抑郁具有良好的效果。弗蘭克(Frank)指出,生命意義感是人類最普遍也是最重要的動機,失去了它,個體就會變得無聊、失望、抑郁乃至失去存在的意義[19]。也有研究認為,一個沒有生命意義感的人是不可能對生活滿意的,甚至還有可能患上嚴重的抑郁癥[46]?？傊?尋求生命的意義感能夠緩沖抑郁與焦慮的關系,并在促進和保持生理和心理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47]。

再次,本研究發(fā)現(xiàn)正念通過生命意義感和心理彈性間接影響大學生抑郁情緒的鏈式中介成立,研究假設H4成立。盡管中介量為0．03,占總效應比重相對較小,但并不意味著鏈式效應沒有意義。這表明正念可以通過生命意義感和心理彈性單獨影響大學生的抑郁情緒,也可以通過生命意義感影響心理彈性對大學生抑郁情緒起作用。換句話說,正念水平的提升可以提高大學生的生命意義感,使得大學生們的心理彈性感增強,從而緩解或減少抑郁情緒。

4 結論

(1)正念水平越高,大學生抑郁情緒就會越低;(2)正念水平不僅直接影響大學生抑郁情緒,還會通過生命意義感間接影響大學生的抑郁情緒;(3)正念水平不僅直接影響大學生抑郁情緒,還會通過心理彈性間接影響大學生的抑郁情緒;(4)正念水平不僅直接影響大學生抑郁情緒,還會通過生命意義感和心理彈性間接影響大學生的抑郁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