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峰 徐玲玲

日本作家島崎藤村的《墻壁》首次發(fā)表于1908 年，雖是20 世紀(jì)的作品，今天讀來，那些生活中的種種掙扎與苦痛仍如在目前。掩卷沉思，有些東西令人心生感慨，比如文中的幾個“一”。

一雙襪子

“弟弟開始換衣服。妻子從壁櫥的柳條包里拿出幾雙洗干凈的布襪子，看了看，從里邊挑出一雙好一點的，遞給了丈夫。弟弟漫不經(jīng)心地扯斷了連綴的線，硬將皺巴巴的布襪子套到自己的腳上。”

嫂子來到弟弟家，要求增加照顧患病的兄弟阿吉的生活費用。弟弟拿不出那么多錢，只好外出借錢。于是，便有了這個出門前穿襪子的細節(jié)。這個細節(jié)透露出以下信息：弟弟的妻子勤儉持家，把幾雙洗干凈的布襪子放在壁櫥的柳條包里，可見這幾雙洗干凈的布襪子是家里重要“財產(chǎn)”之一，妻子在用心地操持保管著。“看了看”表明妻子做了仔細比較，并最終“挑出一雙好一點的”，然后“遞給了丈夫”?？梢娖拮訉φ煞虺鲩T借錢來支付照顧小叔子阿吉的費用是同意并支持的。與妻子的“仔細挑選”形成鮮明對照，丈夫的“漫不經(jīng)心”，寫出弟弟對湊齊照顧阿吉的費用缺少信心，心中有茫然的隱憂。穿襪子不是他關(guān)注的重點，他只是依照習(xí)慣“穿”上而已。而且他“漫不經(jīng)心地扯斷了連綴的線”，表明這雙經(jīng)過妻子仔細挑選的襪子其實也是經(jīng)過多次縫補的，有很多線頭，而且是穿了好久的，大概有多處脫線的地方，需要扯斷線頭后才穿得進去。“硬將皺巴巴的布襪子套到自己的腳上”，證明這雙經(jīng)過反復(fù)漿洗的襪子已經(jīng)失去了原來的柔軟，變得僵硬，弟弟穿上這樣的襪子是要費一番力氣的。而這雙其貌不揚的僵硬的、皺巴巴的布襪子，卻是妻子挑選出來的最好的一雙，是弟弟要穿出去“會客”借錢的必不可少的襪子。由這雙襪子，可以知曉弟弟家境的貧寒，看出弟弟妻子辛勤持家，也體現(xiàn)了夫妻二人承擔(dān)起照顧“殘廢”弟弟阿吉的那種隱忍和堅韌。

“‘嫂嫂，樺太那邊有信嗎？’弟弟扣著襪扣問道。”看似無心的詢問，實質(zhì)是弟弟想獲得“良好”回音的一種探尋，體現(xiàn)對“下谷的嫂嫂一家人”生活現(xiàn)狀的關(guān)心，也為下文哥哥（這個“哥哥”，并不是“下谷的嫂嫂”的丈夫，他和上文的“弟弟”一起，共同挑起了資助“下谷的嫂嫂一家人”和患病兄弟阿吉的重擔(dān)）所說的資助“下谷的嫂嫂一家人”生活背后的艱難，做了鋪墊。弟弟希望“下谷的嫂嫂一家人”可以早日過上自力更生的生活，更希望承擔(dān)這一家人生活費用的哥哥可以早日減輕負擔(dān)。因為入不敷出的生活壓力，讓弟弟對哥哥心有戚戚焉。當(dāng)然問話是在“扣著襪扣時”問的，可見襪子穿上不容易，扣上襪扣也不容易，由此寫出了和嫂子交談時間的漫長、難挨，這是對弟弟在盤算生活時心理狀態(tài)的一種外化描寫。

所以，作家不惜筆墨，細致描寫弟弟穿襪子及襪子的具體細節(jié)，透露出弟弟一家生活的窘境，凸顯弟弟面對艱難生活的堅忍，更表現(xiàn)弟弟為保全體面的自尊。但是尊嚴(yán)在生活重壓面前顯得微不足道，出去借錢，便是要放下自尊的。這形成了內(nèi)在的矛盾與張力，“一雙皺巴巴的襪子”，粗糲但是樸實，把弟弟的形象立了起來，有那份干凈與質(zhì)樸，更有被生活磨礪后的滄桑。人生就像一雙被反復(fù)漿洗的布襪子，即使充滿各種煩惱的線頭，出門的時候，也總要挑一雙好一點的穿起來。弟弟“敝帚自珍”式的自尊和自愛，清貧、堅忍與溫暖，讓這個冷淡灰暗的社會有了家庭溫暖和人性忠誠的味道。

一盒點心

如果說一雙皺巴巴、硬邦邦的襪子是弟弟生活現(xiàn)狀的折射；那么，一盒鐵盒子包裝的新點心，就是哥哥生活的煙火。

“‘哦，等等！’哥哥從櫥柜里拿出一個新的裝著點心的鐵盒子說，‘別人送的，嘗一塊?！?/p>

這是弟弟到了居住在公寓的哥哥那里，哥哥在一陣忙碌并“打量”弟弟之后、在弟弟要說明來意之前，對弟弟的招待。這個新的裝著點心的鐵盒子成了兄弟二人在哥哥公寓里親情的一個“扣子”，無形之中和弟弟腳上的那雙硬邦邦、皺巴巴的布襪子的扣子扭結(jié)在一起。

你看，在弟弟還沒說明來意之前，哥哥就拿出了這個裝著點心的新鐵盒子，要與弟弟分享。這盒點心是新的，表明哥哥可能還沒來得及享用，剛好弟弟來了，就拿出來與他分享，以示對弟弟的款待之意。哥哥還說：“別人送的，嘗一塊?！庇纱丝梢缘弥?，這盒點心不是哥哥自己買的，哥哥與弟弟分享別人送來的禮品的小開心，還是可以聽出來的。弟弟有沒有立即品嘗，選文沒有寫，但是關(guān)于這盒點心的故事還沒有結(jié)束。在兄弟二人交流完家庭瑣事，弟弟借錢未果，將要離開的時候，哥哥說：“你看，特意來一趟，實在抱歉?！北砻鞲绺鐚ξ茨芙桢X給弟弟的內(nèi)疚。接著，哥哥又說：“喂，等等，我把這些點心分分，帶回去給孩子吃吧！”“這盒別人送的新的點心”就這樣被“分分”了，然后，“弟弟把哥哥給的點心放進袖兜，離開了公寓”。從兄弟二人見面到分別，這盒點心一直都在。

作家煞費苦心地寫了這盒“貌不驚人”的點心。在1908 年，一盒新鐵盒裝的點心，該是很好的禮品，也是招待客人的佳品。但是，擁有這一盒佳肴，能否表明哥哥處境很好呢？筆者覺得未必。這盒新點心，只是體現(xiàn)了兄弟之情。弟弟一來，哥哥就急著和他分享別人送來的點心，可見哥哥因為弟弟的到來心情愉悅，亦可見他們的關(guān)系也是融洽的。弟弟離開時接受哥哥的饋贈，將點心放在袖兜里帶回去給孩子吃，動作也很自然。弟弟不曾因為沒從哥哥處借到錢而心生怨恨，彼此間更多的是同病相憐的理解。哥哥分給弟弟點心，不是搪塞也不是施舍，所以弟弟也就坦然接受。

其實哥倆的境遇都不好?！案绺缫呀?jīng)有些禿頭了，弟弟呢，黑發(fā)里也早已夾雜著白發(fā)了。兄弟兩個幾年來一直承擔(dān)著住在下谷的嫂嫂一家人和阿吉這個不幸的弟弟的生活費用。哥哥的禿頭和弟弟的花白頭發(fā)，在一定程度上就是這段歷史的斑斑痕跡。”是的，哥倆的禿頭和白發(fā)，就是承受生活重壓的見證。弟弟沒有湊齊照顧阿吉的費用，哥哥也還未能將“下谷那邊的費用”送去，承擔(dān)著照顧大家庭的責(zé)任，兩個人真有點不堪重負了，因此，兄弟二人共同感慨：“真是困窘極了的時候呀！”但是，兄弟倆仍在“盡力而為”，即便要靠借貸來照顧家人，也在所不惜。

還有小說的結(jié)尾：“第二天，按照約定，嫂嫂的女兒來拿照顧阿吉的生活費。當(dāng)?shù)艿軓腻X包里拿出十元交給她的時候，卻反而覺得受到了阿吉的嘲笑：‘雖然兄弟很多，卻都不夠意思??！’”弟弟千辛萬苦，奔波一天才終于湊夠了錢，此時，弟弟的心中沒有怨恨，更沒有對生病的阿吉的厭煩。恰恰相反，他還擔(dān)心阿吉認為自己“不夠意思”，還為自己沒有能力花更多的錢，把病人照顧得更好些而愧疚。弟弟對阿吉沉甸甸的親情與憐惜，從字里行間流淌出來，這份對兄弟的情意與責(zé)任感，催人淚下。

一堵墻壁

“對著冰冷的墻壁，寂寞地臥著病軀；給吃的就吃，不給吃的就不吃：這就是阿吉的生涯。直到四十歲的今天，阿吉對世事不聞不問，像生活在黑暗墻壁的陰影里的什么似的打發(fā)著日子。只要是一想到阿吉，弟弟的眼前必定同時浮現(xiàn)出那堵冰冷的墻壁來。墻壁可以說就是阿吉的一生。而且一想到世上還有阿吉那樣的人，弟弟不由得為自己的奔波忙碌而感到可笑起來。但是，又覺得只要是阿吉活一天，就不能不養(yǎng)活一天?！?/p>

這是選文里集中描述阿吉生活狀況的文字。阿吉四十歲了，是個臥床不起的病人，靠著兄弟的接濟與別人的照顧度日。阿吉在“黑暗墻壁的陰影里”打發(fā)時光，黑暗和冰冷就是阿吉的一生；冰冷的墻壁隔開了陽光和鮮活、生動的健康生活，讓阿吉在黑暗中備嘗病痛與寂寞的滋味，苦挨著日子。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yīng)似飛鴻踏雪泥”，這是飽經(jīng)滄桑的蘇軾寄給弟弟蘇轍的詩句，充滿人生感慨。小說里的兄弟們的人生也許不是“飛鴻踏雪泥”，但是生活的高墻壁壘他們是充分領(lǐng)教了的。面對生活的高墻，兄弟三人或奔波忙碌，或漂泊寄居，或寂寞臥病，生存形態(tài)不同，但都在面對。弟弟也早已下定決心：只要阿吉活一天，就養(yǎng)活他一天。曹文軒先生說過：人生實質(zhì)是一場苦旅。寂寞、冰冷、掙扎就是他們?nèi)松臎r味，但令人欣慰的是，哥哥的苦笑與坦蕩、弟弟的糾結(jié)與堅韌，兄弟二人各自努力承擔(dān)家庭責(zé)任的心，還是讓冰冷的墻壁有了親情暖意，讓我們看到了人生的韌性。

總之，細讀這篇誕生在一百多年前的小說，那一雙硬邦邦、皺巴巴的布襪子是弟弟的生活模樣，映照出弟弟的辛苦與坦蕩；那一盒新的鐵盒子點心是哥哥的生活煙火，折射出哥哥的溫情與滄桑；那一面冰冷的墻壁是阿吉生活的鏡子，映照出阿吉的寂寞與衰殘，也映照出兄弟們的勞碌與掙扎。

當(dāng)然，小說以《墻壁》為題充滿著暗示意味。生活中處處墻壁高筑，你如何面對呢？比如，嫂嫂與阿吉之間有隔閡，嫂嫂和弟弟之間有距離，嫂嫂與哥哥之間有隔膜，更不用說一個個家庭與社會之間的距離……

人生海海，生活如壁。有些墻壁肉眼可以看見，有些墻壁隱身于四周，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冰冷、黑暗、堅硬，撞得你頭禿發(fā)白、滄桑滿懷。

滿眼是生活中的家庭瑣碎，滿心是人生的困頓窘迫，這大概就是《墻壁》的個中味道吧！但是，除了生活的蒼涼，《墻壁》里弟弟對阿吉的那份情意還是濕潤而溫暖人心的。

墻壁，處處有，但患難中仍可見真情。如果你的人生里有這樣的“弟弟”，生活中再高再厚的墻壁也會顯得不那么冰冷和寂寞。

謹以上述文字，獻給《墻壁》內(nèi)外的人們。為苦澀的生活，更為那些暖人的情意。

（作者單位：江蘇省鹽城市伍佑中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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墻壁

[日本]島崎藤村

嫂嫂說起話來，總是哆哆嗦嗦的，在旁邊聽著的弟弟早就不耐煩了，他用“嗯、嗯”“然后又怎么樣了”之類的話應(yīng)付著，后來實在應(yīng)付不下去了。

“那就是說，山脅的意思是不能再照顧阿吉了，是吧？”弟弟打斷了嫂嫂的談話。

“不，倒也不是這個意思呀！”嫂嫂苦笑著說，“山脅也是個賦閑的人，倒也很愿意照顧阿吉。無論怎么說，阿吉終究是個很拖累人的病人呀，物價又一個勁兒地上漲?！鄙┥┫肓讼虢又f∶“聽說阿吉也有點過分啊！山脅跑來說，以前對付著吸煙絲就行了，最近卻提出要吸紙煙，沒辦法，只好買來給他了，現(xiàn)在是每天吸兩盒朝日牌香煙……”

弟弟急著要結(jié)束這場談話，插話說：“如果有十元的話，阿吉的生活過得去了吧？”

“問題就在這兒呀！山脅說如果每個月不多給兩元的話，他照顧不了阿吉的生活?！?/p>

“嫂嫂，怎么樣，”弟弟摸著下巴說，“你把阿吉接來照顧，我每個月拿十二元，這對你來說豈不是更合算嗎？”

嫂嫂消瘦的身體顫了一下：“算了吧！讓我和阿吉住在一塊兒，那我死也不干?！?/p>

嫂嫂特地從下谷來的用意，弟弟這時候才恍然大悟?！昂冒?，就這么辦，請你告訴山脅吧！”弟弟沉吟了一下說，“難為嫂嫂跑了一趟，今天可實在沒辦法?！?/p>

正在這時候，弟弟的妻子進來了。

弟弟對妻子說：“你先拿兩元給嫂嫂。剩下的讓阿君來取吧！我出去一趟，你把衣服拿來?！?/p>

弟弟開始換衣服。妻子從壁櫥的柳條包里拿出幾雙洗干凈的布襪子，看了看，從里邊挑出一雙好一點的，遞給了丈夫。弟弟漫不經(jīng)心地扯斷了連綴的線，硬將皺巴巴的布襪子套到自己的腳上。

“嫂嫂，樺太那邊有信嗎？”弟弟扣著襪扣問道。

“嗯，前些日子來信了，說工作挺好——還向大家問好?！?/p>

“只要他好好干就行了?！?/p>

“是啊，我也這么想呀！”

“還沒往家里寄生活費嗎？”

“到外邊干活，剛剛才一年！”

弟弟戴上夾帽子，離開嫂嫂，隨后走出本所的家門。

哥哥住在公寓里，弟弟來他家的時候，正巧哥哥打完電話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說要寫封信，就伏在桌子上，急急忙忙揮動著筆桿。然后又把寫完的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封上口，在把身子轉(zhuǎn)向弟弟的同時，拍拍手叫人。

“這是封急信，馬上給我投送出去?！?/p>

哥哥對公寓的女仆吩咐說，然后打量著弟弟。

弟弟說：“今天我來有點事?！?/p>

“哦，等等！”哥哥從櫥柜里拿出一個新的裝著點心的鐵盒子說，“別人送的，嘗一塊。”

哥哥已經(jīng)有些禿頭了，弟弟呢，黑發(fā)里也早已夾雜著白發(fā)了。兄弟兩個幾年來一直承擔(dān)著住在下谷的嫂嫂一家人和阿吉這個不幸的弟弟的生活費用。哥哥的禿頭和弟弟的花白頭發(fā)，在一定程度上就是這段歷史的斑斑痕跡。

“阿吉那份生活費想請你給墊一下……”弟弟說，“這個月我太拮據(jù)了?！?/p>

“哎，你也竟至如此？”哥哥苦笑了，“我以為你滿應(yīng)付得了呢，下谷那邊的費用我也沒給送去。哈哈哈哈哈！都困難到一塊兒去啦！”

“還有，山脅又要求增加費用了。剛才嫂嫂來說了這個意思，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p>

“阿吉這家伙真是個使人操心的人呀！”說著，哥哥捋起袖子，“唉，話又說回來了，第一，他的思想方法就是錯誤的。既然是個窩囊廢，就應(yīng)該像個窩囊廢的樣兒，老老實實地聽從大家的安排。殘廢到那樣，還動不動要責(zé)難別人?！?/p>

“剛才我和嫂嫂商量：把阿吉接到她那兒，這樣在經(jīng)濟上豈不是對她更合適嗎？可是嫂嫂說，算了吧，和阿吉住在一塊兒，死也不干。”

“受照顧的人還說這種話！”

“說起來阿吉也真夠可憐的了！”弟弟說著，又改變了語氣，“我的岳父指責(zé)說，我們這樣幫助兄弟不對頭，哪有借錢幫人的道理?！?/p>

“嗯，這也有一定的道理?！备绺缢斓匦α?，“而我呢，也有我的想法。我在公寓住了十多年，盡管世人認為我是個無所事事的人；但是，我不記得我麻煩過什么人，我從來也沒有從哥哥那兒要過一個銅子。盡管這樣，我還是幫助了下谷的嫂嫂一家人?？傊?，我是在盡力而為?！?/p>

“這種事呀，一個月兩個月算不了什么，長年累月，可就有困窘的時候了?！?/p>

“可不是嘛，真是困窘極了的時候呀！”

既然哥哥的情況不允許，弟弟站起來，準(zhǔn)備再到別處去借錢。

“你看，特意來一趟，實在抱歉。”哥哥說，“喂，等等，我把這些點心分分，帶回去給孩子吃吧！”

弟弟把哥哥給的點心放進袖兜，離開了公寓。對著冰冷的墻壁，寂寞地臥著病軀；給吃的就吃，不給吃的就不吃：這就是阿吉的生涯。直到四十歲的今天，阿吉對世事不聞不問，像生活在黑暗墻壁的陰影里的什么似的打發(fā)著日子。只要想到阿吉，弟弟的眼前必定同時浮現(xiàn)出那堵冰冷的墻壁來。墻壁可以說就是阿吉的一生。而且一想到世上還有阿吉那樣的人，弟弟不由得為自己的奔波忙碌而感到可笑起來。但是，又覺得只要阿吉活一天，就不能不養(yǎng)活一天。那天，弟弟也因為還有別的事，風(fēng)塵仆仆地跑了整整一天，好容易湊夠了錢，回到家里。

第二天，按照約定，嫂嫂的女兒來拿照顧阿吉的生活費。當(dāng)?shù)艿軓腻X包里拿出十元交給她的時候，卻反而覺得受到了阿吉的嘲笑：“雖然兄弟很多，卻都不夠意思啊！”

1908 年

（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