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彰

今年是保定“二師學潮”90周年，引人追思，恰逢春節(jié)期間通過電視熒屏觀看了由保定藝術劇院保定市河北梆子一團演出的《紅二師》，90 年前“二師學潮”的風云，再次在腦海中激蕩。

《紅二師》一開場，二師的孫老師（女）先在幕后唱［導板］“古蓮池畔風料峭”，出場后結(jié)接唱［安板］“總部署外雨瀟瀟。連日來，赴國難，二師學子鳴鼓角。穿街巷，聚集市，奔走呼號……”藝術地再現(xiàn)了當年古城保定“二師學潮”的態(tài)勢，隨之斗爭場景次第展開。

保定“二師學潮”，沁入心田已久。1957 年至1960 年，我在保定一中讀書時，就多次去二師“七六”烈士紀念碑緬懷先烈，接受教育；又反復讀過梁斌長篇小說《紅旗譜》中描寫的“二師學潮”，1965 年我大學畢業(yè)時寫的論文《論〈紅旗譜〉中的朱老忠》，印象很深。

“二師”即省立第二師范學校的簡稱，已有100 多年歷史，它成立于清光緒三十年（1904 年），始稱“保定初級師范學?！保?909 年改稱“直隸第二初級師范學?！?，1928 年稱“河北省立第二師范學?！?，新中國成立后易名為“河北保定師范學?！?。這是一所具有革命傳統(tǒng)的學校，故稱“紅二師”。“二師學潮”是20 世紀30 年代初北方震驚全國的一場革命運動。

1931 年九一八事變爆發(fā)，日本帝國主義向我國東北三省大舉進攻，國民黨政府卻繼續(xù)執(zhí)行“攘外必先安內(nèi)”的反動政策。保定二師學生在中共保屬特委領導下，熱烈響應黨中央發(fā)出的“抗日救國”的號召，積極進行抗日宣傳、抵制日貨和反對國民黨的不抵抗政策的英勇活動。1932 年春，全校有黨、團員和反帝大同盟、左聯(lián)等組織成員200 人左右，占全校學生的一半以上，成為保定地區(qū)革命運動領導的中心。

國民黨反動當局為了瓦解二師的革命力量，企圖把二師黨員一網(wǎng)打盡，幾次派特務到校搜查，搞黑名單，并跟蹤、盯梢，密捕進步學生。潛伏在學校里的國民黨反動分子組織所謂“讀書會”，到天津河北省教育廳密告進步學生，誣陷“二師共產(chǎn)黨要暴動”。于是，省廳查封了二師，令其在4 月里放假，6 月登報開除了50 多名學生，勒令30多名學生休學，并撤換該校比較開明的校長張云鶴，讓反動分子肖漢三任校長。

中共保屬特委根據(jù)省委指示，決定開展護校斗爭，幾天之內(nèi)，放假回家的學生中有50 余名應召返回了學校。按照黨的指示精神，返回學校的學生成立了“護校委員會”，強烈呼吁“反對大批開除學生！反對撤換張校長！”“誓死保衛(wèi)二師！”學生們的正義呼聲，震撼保定古城！

6 月22 日，氣急敗壞的反動軍警包圍了二師。學生們被圍困幾天后，校內(nèi)所存食物已用盡。晚上，學聯(lián)的同學將大餅、燒餅包成一包包，隔墻扔進二師。此舉被敵人發(fā)現(xiàn)后，阻斷了學友的投食之路。然而，被圍困的學生并沒有屈服，雖然斷了糧，但依然堅持斗爭，他們就用院內(nèi)的樹葉、野菜充饑。

在圍困、饑餓的反動政策失敗后，敵人于7 月6 日全副武裝的軍警用機槍、步槍和刺刀向愛國學生開始了血腥大屠殺。護校學生當場犧牲8 名（賈良圖、王慕恒、邵春江、馬修善、張樹森、張魯泉、趙克詠、呂清晰），重傷4 名（陳錫周、邊隆基、焦振聲、劉東影），被捕50多名（臧伯平、王家賓、朱瑞祥、王育潔等），關押在保定第四監(jiān)獄，造成了二師“七六慘案”。但是，被捕的學生并沒有屈服，盡管受盡酷刑，但依然堅貞不屈，他們建立了黨小組，多次進行絕食斗爭。

無奈之下，反動當局于9 月7日晨，在保定西關將被捕學生曹金月、劉光宗、楊鶴生、劉玉林4 人慘殺，17 人判處徒刑。二師武裝護校斗爭雖然失敗了，但參加這次斗爭的共產(chǎn)黨員、共青團員和革命群眾的英勇斗爭精神、愛國熱情和犧牲精神，擴大了黨在群眾中的政治影響。

保定“二師學潮”影響深遠，成為古城保定革命史上一個紅色印記，90 年來一直教育鼓舞著后人。據(jù)史料記載，1975 年毛澤東主席在接見保定二師畢業(yè)生、時任浙江省委第一書記鐵瑛時，稱贊保定二師是“一所好學校”。

余生也晚，僅熟識兩位當年參加過保定“二師學潮”，后來成為文學大家的名人，并有一定的交往。

一位是梁斌。梁斌（1914-1996），蠡縣人，1930 年9 月考入保定二師的當年，即參加了黨的外圍組織反帝大同盟。1932 年3 月，他因病回家治療。4 月，國民黨教育廳宣布解散二師，并登報公布了“共產(chǎn)主義思想犯”和“嫌疑犯”名單，名單中就有梁斌。梁斌按黨的指示返校后，聽到返校的同學被國民黨軍警包圍的消息，積極串聯(lián)四鄉(xiāng)同學，向群眾宣傳二師學生的正義斗爭，募捐援助被包圍的同學。他1958 年出版的《紅旗譜》中，以大量篇幅逼真而細膩地寫了學潮全過程，很多情節(jié)幾乎是“實錄”，一些學生的名字甚至用了真名，如慘遭殺害的護校委員會宣傳部部長劉光宗、組織部部長曹金月、檢查部部長楊鶴生等烈士；烈士賈良圖在小說中僅改一字，寫成“賈應圖”；烈士王慕恒和焦振生，小說中分別取姓氏小王、小焦……

梁斌擔任河北省文聯(lián)副主席、主席時，我就與他有交往。1969 年、1970 年，我們同在隆堯唐莊“五七干?！保诘氖∥穆?lián)和我所在的省戲曲研究室，又合編為“文藝四連”。只因當時的特殊情況，大家只顧勞動，談不了寫作。梁斌曾任第四屆河北省政協(xié)副主席，第四、五、六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

另一位是臧伯平。在“二師學潮”中被捕的臧伯平（1913-2005），唐縣人。進入保定二師后擔任團支部書記，兼任保定市西關區(qū)團委書記，“二師學潮”時還擔任護校委員會委員、宣傳部副部長及糾察隊隊長。被捕后，他和其他學生黨員建立了獄中黨支部，領導獄中斗爭。1935 年5 月12 日他和其他6 位二師學生刑滿釋放。全面抗戰(zhàn)時期，曾先后擔任唐縣縣委書記、靈壽縣縣長、晉察冀第五專員公署專員。1947 年石家莊解放后，任市長。他曾出版以“二師學潮”為題材的回憶錄《七月風暴》和《足跡》、長篇小說《破曉風云》、詩集《步塵小集》等。1964 年他擔任南開大學黨委書記，1977 年任天津大學校長，1978 年任南開大學黨委書記兼校長。河北省各界人民代表會議協(xié)商委員會委員，第六、七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

1964 年，臧伯平擔任南開大學黨委書記時，我正是該校中文系四年級的學生。有一天，他給中文系的學生講政治學習，大家知道他不僅是校黨委書記，還是知名作家，就要求他談談《破曉風云》的創(chuàng)作，他說：“現(xiàn)在先談政治學習，文學創(chuàng)作問題，有機會再說吧！……”

回憶這些往事之際，河北梆子《紅二師》中孫老師的唱腔又在耳畔回響：“這里是紅色根據(jù)地，這里是北方小蘇區(qū)。蒙國恥，同胞泣，山河破碎鐵踢擊。共產(chǎn)黨喚醒民眾大潮汐，二師潮頭舞戰(zhàn)旗！報國家，青春年華最壯麗；跟黨走，多難興邦向晨曦！”

保定“二師學潮”的紅色印記，必將一代代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