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
日前《中國青年報》刊登“2021十大文化創(chuàng)意事件”文化報道,總結了2021年大眾文化生活領域中“十大文化創(chuàng)意事件”,其中有兩個文化創(chuàng)意事件涉及我們的作家在當下的生存狀態(tài)。
這第一件是“作家開講脫口秀”。今年“世界讀書日”這天,大先、治辰、黃平等一些作家、編輯走上脫口秀舞臺,旁邊坐著李敬澤、梁鴻等嘉賓評委……
這篇文化報道說,作家走到脫口秀的風口之上,具有標志性的意義,這意味著作家的表達正在被時代奮力地拖拽出紙張,無形之手在拉扯著他們走入陌生之地,莫言都帶貨直播了,別讓作家脫口秀的舞臺空著,2022的脫口秀舞臺,作家們有必要卷土重來……
這第二件是“作家余華化身段子手”。2021年9月賈樟柯導演的《一直游到海水變藍》全國公映。作為這部紀錄片鏡頭所對準的人物之一,作家余華在片中貢獻了讓不少觀眾發(fā)出笑聲的金句?;矶巫邮值乃?,為這部文藝色彩濃厚的紀錄片,貢獻了具有商業(yè)吸引力的笑點,為影片的宣傳立下汗馬功勞……又因為余華在一次采訪中談到自己的文學之路,其中“內容文本和講話節(jié)奏,妥妥的脫口秀大會冠軍水平”,而一則叫“余華是個脫口秀演員”的新聞沖上熱搜榜首……
這兩件“文化創(chuàng)意事件”的巧合點是,幾位作家都變身成了段子手。他們或者在脫口秀的舞臺上花式吐槽文學圈,說什么“余華的是‘純文學爽文’嗎?”“什么是文學脫口秀?”“文學的凸透鏡與凹透鏡”……或者為某部紀錄片以段子的形式進行宣傳推廣,增加商業(yè)吸引力……這些作家引發(fā)讀者對他們的關注,不是因為他們寫出了引發(fā)爭議的文學作品,而是因為他們參加了流行的段子秀、脫口秀節(jié)目,這讓大眾讀者不禁產生“這些作家緣何開始熱衷于段子秀脫口秀”的疑問。
時下,我們正處在一個段子流行的時代。微博、微信上形形色色的段子,成為移動網(wǎng)絡時代全新的創(chuàng)作形態(tài),幾乎所有新聞事件都會成為段子的養(yǎng)料,關于娛樂、體育、時事、名人的段子,越來越多地進入人們休閑文化生活中。段子不僅僅是文學的新增量,同時也承擔了許多文化創(chuàng)意的功能,最終成為一條完整的產業(yè)鏈,市場和商業(yè)的推動,使段子創(chuàng)作變成一個產業(yè)……
而脫口秀熱的一直持續(xù),也引得一些作家開始登上脫口秀節(jié)目的舞臺,加入段子手的陣營中,用段子的形式進行文學評論、表達文學觀點、評論世事,尋求文學的破圈走出小眾……
段子秀、脫口秀的流行,顯然是得益于傳播技術的越來越便捷,傳播內容越來越趨向于簡短和精練,而段子內容、脫口秀內容的創(chuàng)作,無疑也在不斷地適應著這種新的傳播方式。所以,“段子”“脫口秀”,在這個新的傳播時代,已成為一種獨特的創(chuàng)作形式,成為最有效的傳播方式之一。一些網(wǎng)友、讀者指出,一些作家變身段子手就是“蹭脫口秀熱度”。而一些作家、文學評論家紛紛參加“文學脫口秀大賽”就明確表示,“文學脫口秀大賽,我們的確是蹭脫口秀熱度了,但我們是抱著柴火來的,希望眾人拾柴使脫口秀這火焰燃燒得更暖、更亮、更久”。這也似乎是符合著“別讓作家脫口秀的舞臺空著,2022的脫口秀舞臺,作家們有必要卷土重來”的預期。
段子的流行,我們應該看到這種流行寫作形式對于我們的文化傳播、寫作方式、話語表達形式的影響和改變,段子所具有的傳播力量。但同時,我們也必須看到段子快速流行所折射出來的對閱讀、對文學思維、對精神世界、對心靈生活,所產生的碎片化、速度化的影響。段子的創(chuàng)作生產,是快速快捷的,但這無疑又決定了其速朽覆滅的命運。因為,追求速度、追求流行、追求消費化,這既有違于我們的精神世界,也與我們的心靈生活沖突,更不符合文化的規(guī)律、審美品性……
記得王蒙曾對段子這種流行寫作形式表達過自己的看法:目前我們的文藝生活正趨向大眾化、海量化,但是,文藝作品的數(shù)量和質量是不是平衡?過去出版一本好書大家都印象深刻,但現(xiàn)在讓大家爭相傳閱、愛不釋手、感動至深、拍案叫絕的書,你還能說得上來嗎?相對來說,流行的多是些段子……有段子不怕,但永遠要有一些高端的文藝作品,中國自古有楚辭、漢賦、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那么到了20世紀、21世紀,咱們若只有“段子”,對歷史不好交代……
有評論說得好,今天我們的作家、文學應該找到腳踏實地的落足點,這其中的智慧,遠比脫口秀段子更有探究的價值。所以,只是該問問,我們的作家、文學在“蹭完”脫口秀的熱度之后,還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