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鮑安琪
許國璋這個名字太響亮了,響亮到有英國英語、美國英語、澳大利亞英語,在中國似乎還有一種英語叫“許國璋英語”。這個名字又太陌生,陌生到不同于他的西南聯(lián)大外文系同學查良錚、巫寧坤等,人們對他一無所知,仿佛這是一個符號而不是一個真人。
而他自己最不愿意被人定義為“英語專家”。他說,英語不是學問,英語是工具。“外人只知我是英語教育家。其實我自認我首先是語言哲學家。我是個哲人?!?/p>
“許國璋英語”起源于1961年由周揚主持的全國高等學校文科教材編寫工作。當時決定英語專業(yè)教材1~4 冊由北京外國語學院編寫,許國璋任主編。北外英語系的張道真、馬元曦、祝玨和張冠林等參與編寫第一二冊,劉承沛、周謨智、夏祖煃、王晉熙等參與編寫三四冊。
許國璋從不把文章拿來就用,每篇都經(jīng)過反復修改潤色,無不帶有鮮明的“許國璋特色”。冰心之女吳冰曾寫道,北外英語系都知道許國璋編書、寫文章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他認為無論外國、中國學者的英文都有可改進之處,她敢說即使是莎士比亞把作品送到許老手上,他也會提出修改意見。
1962 年,八冊《英語》由商務印書館出版,成為新中國第一套自編的重要英語教材。教材5~6冊由北京大學的俞大絪任主編,7~8 冊由復旦大學的徐燕謀任主編。北外英語系的王佐良、北京大學西方語言文學系的李賦寧和外交學院的吳景榮擔任1~8 冊的審閱。
北京師范大學教授周流溪1964 年考入暨南大學外語系,上課用的就是許國璋主編的《英語》第一冊。當時恰逢高等院校外語專業(yè)在試驗“聽說領先教學法”。這是美國20 世紀40 年代興起的外語教學法,到60 年代已山窮水盡,但在中國才剛被引進。因此,這冊書很重視入門階段的語音訓練。經(jīng)過一個學期,他們的語音語調(diào)有了比較好的基礎。
第二學期,剛開始學第二冊,這套《英語》作為“資產(chǎn)階級教材”就被撇開不用了。但許國璋所編前四冊由于是基礎教材,且選材精當、語言地道、結構合理,適于成年人自學,因此在英語愛好者中不脛而走。
“文革”結束后,英語專業(yè)面臨一無大綱、二無計劃、三無教材的“三無”局面,用教師們的話來說就是“等米下鍋”。《英語》的修訂再版被提上了日程。
商務印書館外語室編輯朱原參加了組織工作。他回憶,當時由商務印書館承擔費用,在西郊一個“闊氣”的飯店里租下了兩間房子。許國璋指定南京大學的羅長炎和北京外國語學院附校的張永彪做他的助手(后又增加了祝畹瑾),對1962 版前四冊進行了修訂。原教材體例不變,只是對其中一些不合時宜的課文和練習進行了抽換。此時,俞大絪已離世,5~6 冊未作大的修訂,由商務印書館重印出版。7~8 冊的修訂出版則轉(zhuǎn)到了上海譯文出版社手中。
朱原回憶,這套教材改編重印后,不僅大學英語專業(yè),很多大學的公共英語課和社會上的英語補習班也都在使用,一時間洛陽紙貴。
隨著自學考試興起,“許國璋英語”銷量越來越大,到80 年代末,年銷售量已達30 萬冊。
20 世紀90 年代初,北外所屬的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簡稱外研社)急需能夠真正打開局面的重磅圖書。時任外研社常務副社長李朋義三番五次懇求許國璋,希望他能支持本校出版社,將《英語》放在外研社出版。
1993 年秋,許國璋在北京懷柔度假村養(yǎng)病,李朋義去探病。對于李朋義的請求,許國璋很是猶豫,商務印書館畢竟是老牌大社,雙方一直以來合作良好。他表示愿意將正在編寫的《新編許國璋英語》交由外研社出版,但新編教材周期太長,于是李朋義向他建議,可以在《英語》每一章節(jié)前面加上“導學”,后面再附上“自學輔導”,這樣就與原版有了區(qū)別。最終,許國璋同意了李朋義的提議,親自去找商務印書館協(xié)商。他說:“外研社是我任教大學的出版社,現(xiàn)在需要我的支持。再說,別人是養(yǎng)兒防老,我是要出書防老?!鄙虅沼^表示了理解和支持。
1992 年,《許國璋(英語)》由外研社出版。出版當年,外研社的利潤就增長了幾百萬元,出版三年共發(fā)行近100萬套,10 年發(fā)行量達700 萬套,是外研社經(jīng)濟效益和社會效益俱佳的圖書之一,使外研社迅速提高了知名度和影響力。
1993 年,許國璋花費六年、幾易其稿編寫的《新編許國璋英語》由外研社出版。他在自序中寫道,此前他主編的《英語》盡管暢銷,但時代已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中國已從封閉到開放,從陳規(guī)到改革,新編教材自然也應具有面向世界的特點,以傳播文化信息為重。
《新編許國璋英語》第一二冊出版后,發(fā)行了20 多萬套。1993 年下半年后,許國璋身體不適,加之銷路也不如“許國璋英語”好,后兩冊沒有再編寫出版。許國璋于1994 年秋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