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浩峰

1972年2月，美國總統(tǒng)理查德·尼克松應邀訪華，中美雙方發(fā)表了上?！堵?lián)合公報》，美國持續(xù)了22年的對華遏制和孤立政策宣告結束。這是1972年2月21日，毛澤東在中南海會見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一行。

“今年是尼克松總統(tǒng)訪華暨《上海公報》簽署50周年?！渡虾９珗蟆肥侵忻篮炇鸬牡谝粋€聯(lián)合公報，由此確立了兩國發(fā)展相互關系應遵循的原則，特別是一個中國原則。這成為中美關系正常化及兩國建交的政治基礎。根據(jù)我了解到的情況，中美雙方將于近期開展一系列紀念活動，共同回顧歷史、展望未來。相關情況中方將會及時發(fā)布?！边@是2月10日中國外交部例行記者會上，發(fā)言人趙立堅所披露的一個信息。

“據(jù)我了解，在美國，由尼克松基金會舉行的有關尼克松訪華50周年的慶?；顒?，將持續(xù)一整年。首場活動將于2月24日，在南加州橙縣約巴林達的尼克松圖書館暨博物館舉辦?！泵绹Y深法律學者張軍告訴《新民周刊》，“據(jù)我所知，屆時基辛格博士將發(fā)表視頻講話，以及1991年至1995年任美國駐華大使的芮效儉會出席這場活動。中方也會有人員參加?！?/p>

1972年2月21日上午11時30分，一架機頭繪有“THE SPIRIT OF 76”（76精神）字樣的專機，降落北京機場。艙門開啟，時任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和夫人帕特走下舷梯，向前去迎接的周恩來總理伸出了手。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中美兩國領導人的手第一次握在一起。由此，中美結束了20多年的隔絕狀態(tài)。

尼克松訪華期間，中美發(fā)表《上海公報》。站在2022年2月這一時間節(jié)點回首這份公報，確實是探尋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中美關系的特別關鍵點。

在如今的美國西雅圖飛行博物館，陳列著一架波音707-120C型飛機，簡介上標明，這架飛機執(zhí)行過“特殊空中使命”。原來，這架飛機自1959年起成為美國總統(tǒng)專機，亦即“空軍1號”。目前的機頭上，據(jù)史實再次繪有“THE SPIRIT OF 76”字樣——其意思，大致是紀念1776年打響的美國獨立戰(zhàn)爭。

從陳列在機側的“著名出訪飛行航線”上看，尼克松1972年飛往北京，并非如今中美航班所經(jīng)常飛行的北極航線。1972年2月17日，尼克松從華盛頓登機。飛機一路向東，曾經(jīng)分別降落在夏威夷和關島，最后飛過琉球群島之后進入中國領空，于2月21日上午降落在上海虹橋機場。據(jù)當年在外交部禮賓司工作的唐龍彬回憶，他追隨時任外交部副部長喬冠華、美大司司長章文晉、禮賓司副司長王海容，還有同事唐聞生、章含之等一起，專程到上海迎接，并陪同尼克松一行乘坐美方總統(tǒng)專機到北京。“這是中國政府官員第一次乘坐美國總統(tǒng)專機?！碧讫埍蛘f，“當天雖然寒氣逼人，但天空晴朗。從上海飛往北京途中，機艙內更是溫暖如春。賓主雖然初次見面，但談笑風生，話題輕松愉快，氣氛親切融洽?！碧讫埍蛩f“初次見面”，顯然僅指尼克松夫婦與中國官員之間，而不包括此前已經(jīng)兩度訪華的基辛格——他與喬冠華、章文晉已經(jīng)是老相識了。

在飛機上，引起唐龍彬注目的是尼克松夫人帕特。她不僅用各種美國特產酒水和小點心招待中國朋友，還向他們打聽各種中國的風土人情，特別是烹調技術，更學了幾句中國話。在中國民航人員的熟練領航下，尼克松專機從上海虹橋飛抵北京共耗時1小時45分。11時30分，飛機降落時，尼克松夫人專門換上一套玫瑰紅的連衣裙，外套橘紅色冬大衣，與尼克松總統(tǒng)手挽手并排走出了機艙。

在首都機場，周恩來、葉劍英、李先念、郭沫若、姬鵬飛等早在停機坪上等候。見艙門開啟，身著灰色中山裝外套深色大衣的周恩來精神抖擻地健步迎上。下了飛機的尼克松和周恩來同時伸出有力和堅定的右手，熱烈有勁地緊握在一起。

周恩來說：“您的手伸過世界上最遼闊的海洋來與我握手?！?/p>

尼克松說：“一個時代過去了，另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p>

頃刻間，中外記者就將這第一次握手場面拍攝下來，并以當時的最快速度傳遍世界。

提及“握手”，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中美之間確實幾無機會。譬如1954年4月，關于解決朝鮮問題和恢復印度支那和平問題的國際會議在日內瓦萬國宮舉行。當時，中國和美國都參加了會議。據(jù)當年始終在周恩來左右的時任外交部部長助理王炳南回憶： “會議中間休息時，我們代表團和美國代表團沒有聚在一起。周總理非常謹慎和嚴謹，杜勒斯又是堅決反共的頭子。雙方不可能握手?！被赝麣v史，中美在20世紀50年代交好的可能根本不存在，畢竟當時雙方?jīng)]有什么共同利益。

中美三個聯(lián)合公報

中美三個聯(lián)合公報是1972年2月28日簽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美利堅合眾國聯(lián)合公報》（《上海公報》）、1978年12月16日中美兩國發(fā)表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美利堅合眾國關于建立外交關系的聯(lián)合公報》（《中美建交公報》）和1982年8月17日簽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美利堅合眾國聯(lián)合公報》（《八一七公報》）。

美國在三個聯(lián)合公報中均強調堅持一個中國原則，這是中美兩國關于兩國關系以及我國臺灣問題的重要歷史文件。堅持一個中國政策和中美三個聯(lián)合公報的原則是中美關系健康發(fā)展的政治基礎。

此前，美國與新中國的公開接觸，大抵只有朝鮮戰(zhàn)場上美軍與中國人民志愿軍交火，以及各方軍人參加的停戰(zhàn)談判。甚至，1953年7月23日于板門店舉行的朝鮮停戰(zhàn)協(xié)定簽字儀式上，也是由朝鮮人民軍南日大將和美軍哈里遜中將代表雙方簽字，而朝鮮領導人金日成、中國人民志愿軍司令員彭德懷、所謂的“聯(lián)合國軍”總司令克拉克，則分別于平壤、開城、汶山在停戰(zhàn)協(xié)定上簽字。

美國真正考慮欲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交往，要到20世紀60年代末?！?968年，當尼克松當選美國總統(tǒng)后，我和費正清，還有一些朋友一起給尼克松團隊寫了一封信，建議尼克松上任以后和中國拉關系，其實就是尋求建立外交關系?！?020年12月20日去世的哈佛大學榮休教授傅高義，在當年5月接受《鳳凰衛(wèi)視》采訪時曾回憶道。傅高義稱，在60年代中后期，他發(fā)現(xiàn)“中國與蘇聯(lián)的關系已經(jīng)不好，同時，中國對加拿大、澳大利亞、西歐的關系都增加了”。在當時的他看來，美國也應該尋找機會與中國和好。

傅高義披露，他和哈佛大學研究中國的一批人，都覺得之所以要跟中國接觸，除了當時現(xiàn)實的國際政治格局在變化以外，更必須看到——當時的世界將中國的國際地位看低了。中國人口這么多，歷史這么長，美國必須要跟中國合作才有出路。而與費正清關系不錯、曾任哈佛大學教授的基辛格確實聽到了來自哈佛大學的一些聲音。作為尼克松總統(tǒng)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兼國家安全委員會主任的基辛格，是完全采納了來自哈佛學者們的建議，還是綜合考慮各種因素來決定如何發(fā)展對華關系？傅高義稱，對此自己也不太清楚：“但基辛格到訪哈佛時曾提到，早在1970年底之前，他就與周恩來建立了聯(lián)系渠道?！?/p>

1971年7月8日，基辛格從巴基斯坦伊斯蘭堡出發(fā)，乘坐巴民航波音707飛機秘密來到北京。當7月9日凌晨4時30分其抵達首都機場的時候，中方只有葉劍英在機場迎候。11日，當他離開北京的時候，世界靜悄悄的，似乎一切沒有變化。

時隔兩個多月，基辛格再次來到北京。這一次，在得到尼克松授意以后，他想和中方進一步談談?！懊绹鴮⒅С种腥A人民共和國取得聯(lián)合國和安理會的席位，但美國不同意在聯(lián)合國驅逐臺灣當局的行動。”基辛格對中國領導人如此說。

毛澤東主席回說：“我們不上‘兩個中國’的賊船，不管是喜鵲叫還是烏鴉叫，我們今年都不進聯(lián)合國！”

1972年2月24日， 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和夫人等游覽長。

來華前，有一件事，即便是在與基辛格多次私聊后，尼克松也無法確定。那就是——他貴為美國總統(tǒng)，在中美兩國細致溝通之后進行為期七天的訪華，其間是否能見到毛澤東主席。

眼看著尼克松的策略無法達成，基辛格準備回國復命，甚至需提前準備下一次再來北京談什么、和誰談、怎么談。1971年10月26日上午，亦即美國東部時間10月25日晚上，離開北京之前，臨登機時，基辛格突然得知——當時在紐約召開的聯(lián)合國大會，竟然以76票贊成、35票反對、17票棄權，通過了2758號決議，恢復中華人民共和國在聯(lián)合國的一切權利，承認她的政府的代表為中國在聯(lián)合國組織的唯一合法代表并立即把蔣介石的代表從它在聯(lián)合國組織及其所屬一切機構中所非法占據(jù)的席位上驅逐出去。

此時，尼克松面臨的選擇唯二。要么發(fā)展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關系，盡量在聯(lián)合國五常里多拉住一個朋友以對抗蘇聯(lián);要么秉持1949年以來美國歷屆政府的策略，繼續(xù)支持蔣介石集團。但因為中國的聯(lián)合國代表權問題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美國再刻舟求劍，必然會失去更多。

尼克松并不是看不準世界大勢的人。早在1967年他還未當選美國總統(tǒng)時，就曾在《外交季刊》發(fā)表文章，其中寫道：“從長遠來看，我們簡直經(jīng)不起永遠讓中國留在國際大家庭之外……”1971年7月初，在基辛格秘密從巴基斯坦進入中國前，尼克松在堪薩斯城假日酒店發(fā)表講話：“我們曾經(jīng)是世界第一……但這是若干年前的事情了。當我們展望5年后、10年后，或許是15年后的世界，我們會看到五個強大的超級經(jīng)濟力量，他們是——美國、西歐、蘇聯(lián)、中華人民共和國，當然還有日本。”這是美國總統(tǒng)第一次在公開場合使用中華人民共和國這一稱謂。

在1972年即將來臨的時候，尼克松所見的世界大勢，并沒有脫離他自己預判的樣子。只不過形勢比人強。好在他跟上形勢，飛到北京。這與周恩來的握手，終究載入史冊。

來華前，有一件事，即便是在與基辛格多次私聊后，尼克松也無法確定。那就是——他貴為美國總統(tǒng)，在中美兩國細致溝通之后進行為期七天的訪華，其間是否能見到毛澤東主席。

其實，陪著他一路從美國飛到上海，又從上海飛到北京的基辛格，也從沒見到過毛澤東。上一個見到毛澤東的美國人是埃德加·斯諾。這名曾經(jīng)在20世紀30年代寫作了《紅星照耀中國》的著名記者，攜夫人于1970年10月1日登上了天安門城樓，站在毛澤東身邊，參加例行的中國國慶紀念活動。此后，斯諾在天安門城樓上的照片還登上了《人民日報》頭版。不為人知的是，當年12月18日，斯諾到達中南海，與毛澤東暢談了5小時。

“我歡迎尼克松上臺?！泵珴蓶|對斯諾表示，自己希望尼克松到中國，“我愿意和他談，談得成也行，談不成也行，吵架也行，不吵架也行，當做旅行者也行，當作總統(tǒng)來談也行”。

也許因為斯諾早就是中國共產黨的朋友，其照片登上《人民日報》的情況，并沒有引起美方的重視。基辛格在回憶錄中曾提及此事：“中國人傳過來的信息是那么拐彎抹角，導致我們這些粗心大意的西方人完全不了解其中的真實含義?！弊?969年1月20日宣誓就職美國總統(tǒng)后，尼克松所見是當年5月美軍出兵柬埔寨后，毛澤東發(fā)表《全世界人民團結起來，打敗美國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的聲明。這讓尼克松一籌莫展。

本來，毛澤東與尼克松的會面時間只安排了20分鐘，而由于賓主相談頗有興致，足足談了1小時10分鐘。

轉機出現(xiàn)在1971年3月。在日本參加第31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的美國乒乓球隊，應邀來華進行友誼比賽。之后，有了基辛格的兩次訪華，確定了尼克松的訪華行程，這才有了尼克松與周恩來在北京機場的握手。

尼克松一行到達北京的當天下午2時多，周恩來突然親自來到賓館，告訴基辛格，臨時決定，毛主席半小時后要與尼克松見面。唐龍彬回憶，當年的習慣做法是——毛主席會見重要國賓都是臨時決定，從不列入日程表。

基辛格匆忙通報尼克松后，在征得周恩來同意以后，帶上尼克松的政治顧問洛德作為記錄員，乘上中方的紅旗轎車就前往中南海了。此時，無論是絕大部分美方隨行人員還是各路記者，都蒙在鼓里。唯有法新社、路透社記者看見尼克松乘坐的小車進了新華門，立即搶發(fā)了消息。

本來，毛澤東與尼克松的會面時間只安排了20分鐘，而由于賓主相談頗有興致，足足談了1小時10分鐘。

基辛格記得，毛澤東曾調侃要與自己談談哲學問題。還說：“我們共同的老朋友蔣介石委員長不會贊成我們的會面。其實，我們跟他的友誼比你們跟他的友誼歷史還長?！碧峒爸忻?0多年沒有接觸，毛澤東還向尼克松說：“后來我看到還是你們的做法對，我們就打乒乓球了?！?/p>

“是歷史把我們帶到一起來了?！蹦峥怂烧f，“我們可以實現(xiàn)一個突破，這種突破不僅將有益于美中兩國，而且在今后的歲月中會有益于世界。我就是為此目的而來的?！?/p>

當晚，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的歡迎晚宴上，周恩來首先作祝酒詞：“中美兩國的社會制度根本不同，在中美兩國政府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分歧。但是這種分歧不應當妨礙中美兩國在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平等互利和和平共處五方面的基礎上，建立正常的國家關系。更不應該導致戰(zhàn)爭。我們希望通過雙方坦率的交換意見，弄清楚彼此之間的分歧，努力尋找共同點，使我們兩國的關系能夠有一個新的開始?！?/p>

尼克松在答謝詞中，引用了毛澤東詩詞“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光陰迫，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他也坦言：“我們有巨大的分歧。使我們走到一起的，是我們有超越這些分歧的共同利益?！?/p>

2月28日，中美雙方在上海發(fā)表聯(lián)合公報。在《上海公報》中，雙方以坦率和現(xiàn)實的態(tài)度列舉各自對重大國際問題的不同觀點，肯定了兩國的社會制度和對外政策有著本質的區(qū)別?！渡虾９珗蟆窂娬{，雙方同意以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來處理國與國之間的關系。

談及這份歷史性文件，基辛格說：“這個公報是我所知道的外交文件中的首創(chuàng)，它保留了雙方所持不同意見的內容，也正因如此，使得協(xié)議一致的內容更具有意義。”

在臨別的答謝宴上，尼克松再次強調，“我們決心不讓這些分歧阻礙我們和平相處”，“我們每一方都有這樣的希望，就是建立一種新的世界秩序，具有不同制度和不同價值標準的國家和人民可以在其中和平相處，互有分歧但互相尊重，讓歷史而不是讓戰(zhàn)場對他們的不同思想作出判斷”。

周恩來在答謝宴的祝酒詞中所說的一番話同樣耐人尋味：“時代在前進，世界在變化。我們深信，人民的力量是強大的，不管歷史的發(fā)展會有什么曲折反復，世界的總的趨勢肯定是走向光明，而不是走向黑暗?！?/p>

1971年名古屋世乒賽期間，莊則棟與美國運動員科恩相識。

1979年2月2日，正在美國訪問的鄧小平觀看馬術競技表演時向觀眾致意。

從小小一個乒乓球開始的這一段中美交往，至此，開始轉動地球的力量。抑或說，這中美之間的“乒乓球”，一直打到如今，且一直要打下去。

1972年尼克松訪華之后，哪怕此后不久他就因“水門事件”下臺，但中美關系進一步發(fā)展的步伐并沒有停滯下來。1975年12月，時任美國總統(tǒng)福特訪華。1979年1月1日，中美終于建交。之后，時任國務院副總理鄧小平訪美，在美國掀起了一股“鄧旋風”、中國熱。盡管時任美國總統(tǒng)卡特在任上沒有訪華記錄，但在他和鄧小平的共同推動下，中美關系持續(xù)向好發(fā)展。

此后，中美之間有過這樣那樣的波折——譬如1993年的“銀河號”事件，譬如1999年中國駐南聯(lián)盟大使館被美軍“誤炸”，譬如2001年中美南海撞機事件……。但中美關系的大門從來都沒有準備關上過。有中美問題專家分析稱：“無論蘇聯(lián)解體前的中美蜜月期，還是蘇聯(lián)解體以后，美國政界在對華問題上，有著兩黨共識。那就是接觸為主，圍堵為輔。”情況在特朗普就任美國總統(tǒng)后，有了顯著變化。特別是2020年7月23日，時任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在尼克松圖書館暨博物館門前發(fā)表講話。也算尼克松的小老鄉(xiāng)的蓬佩奧，竟然在此瘋狂表示，尼克松50年前開啟的美國對華接觸政策已經(jīng)失敗，并號召世界換一種方式來對付中國。更可笑的是，蓬佩奧竟然在這里將中國共產黨與中國人民對立起來，污蔑中國共產黨是“國內的壓迫者”和“不誠實的國際參與者”。

在美國國內，自然不乏頭腦清晰、明辨蓬佩奧詭計者。譬如“1945”網(wǎng)站就發(fā)文指出，蓬佩奧利用尼克松圖書館暨博物館這一地標來發(fā)表反華演講，未免言過其實。美國對外關系委員會會長理查德·哈斯在《華盛頓郵報》上發(fā)表文章稱，蓬佩奧歪曲歷史，對當前世界最重要的雙邊關系提出了既不可行也不連貫的政策，由此使美國蒙羞。

但在美國深耕多年的張軍認為，從特朗普當政的后兩年開始，直至如今，在美國國內，保守派的聲音越來越大，視中國為戰(zhàn)略競爭對手的聲音越來越多，這一點值得重視?！凹幢愎埠忘h陣營的特朗普沒能連任，民主黨的拜登上臺，可我感覺到了美國朝野對中美關系的看法，與50年前是不同的。”張軍說，“我們也必須看到，當年尼克松能夠完成中美破冰之旅，有著地緣政治學上的原因。美國當年通過改善與中國的關系，能夠制衡蘇聯(lián)，制衡華約。當然，在美國的一些人看來，當時的中國，是世界大國中唯一孤立于世界體系之外的，尼克松訪華，有利于中國重新回到世界體系之內。”從中方的視角回看，1969年中蘇在珍寶島和新疆鐵列克提地區(qū)發(fā)生武裝沖突之后，確實到了重新研判國際形勢的地步。毛澤東指示陳毅、葉劍英、徐向前、聶榮臻四位老帥進行研究，重點是中國對蘇對美的戰(zhàn)略取向，并形成書面意見上報，供中央決策參考。這才有了中美接觸的可能。然而，就當年來說，展望未來50年，乃至更長期歲月之后的世界，中美之間難道只是為了共同對付蘇聯(lián)嗎？如果僅是如此，則在蘇聯(lián)解體之后，中美之間是否就沒有共同利益了呢？中美關系就不發(fā)展了呢？顯然不是如此。自那時至2013年，在市場因素和全球產業(yè)鏈發(fā)展的驅動下，中美經(jīng)濟關系發(fā)生了巨大的飛躍，確立了深度的利益交融;2013年，中美開始構筑新型大國關系。但受意識形態(tài)分歧和社會制度、國際關系理念差異影響，兩國間的結構性矛盾始終存在。美國一些勢力妄圖破壞中美關系，阻撓中國發(fā)展。每當中美之間關系遇到困難的時候，回望尼克松第一次訪華那段歷程，啟示良多。

張軍說，當下的中美，并非沒有共同的戰(zhàn)略利益之處。譬如環(huán)境保護領域，譬如抗擊疫情方面，乃至疫情之后仍需面臨的反恐問題等等。未來希望中美能夠擴大戰(zhàn)略合作的范圍。至于民間，特別是年輕人之間的好感度，則有待提升。

在尼克松訪華以后7年，中美才建交?？梢娭忻澜ń恢灰?。那樣艱難的歲月都走過來了，中美如果本著相互尊重、求同存異的態(tài)度，是可以于50年風雨之后，繼續(xù)向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