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鷹
我到過幾個國家的許多城市,像馬六甲這樣匯集了東西方多種文化古跡的小城還很少見。
這里居住著馬來人、華人、印度人、印度尼西亞人、巴基斯坦人等多種民族,建造了各自風格的房屋和各自信奉的寺廟。加上來自全球各地的旅游者,街上堪稱人種大檢閱和世界建筑博覽會。
不同時代的外來統(tǒng)治者葡萄牙、荷蘭、英國留下了殖民地遺跡。
刷成磚紅色的荷蘭街,街兩旁都是荷蘭式建筑,若是你以風車為背景拍張照片,絕對可以說是荷蘭即景。
斑駁殘缺的圣地亞哥古城門,是葡萄牙人占領(lǐng)馬六甲以后于1511年建造的,1670年荷蘭人來爭奪這塊殖民地時曾以炮火破壞該城堡。三百多年過去了,城門和斷垣仍然遺留著戰(zhàn)火焚燒的煙跡。
單說西洋教堂,小城馬六甲就擁有四五座,哥特式金黃色雙塔圣芳濟各天主教堂,荷蘭紅屋式的紫紅色基督教堂,雪白的圓穹頂?shù)氖ケ说锰熘鹘烫?,坐落在升旗山頂?shù)氖ケA_天主教堂,都是地地道道的歐洲情調(diào)。
來自各國的移民開拓者,也留下了多姿多彩的民族文化遺跡。
本地風格的主流建筑當推飛檐翹聳,高腳托樓的馬來式房屋,令人聯(lián)想到了西雙版納的竹樓。
印度街上的古董店里放送著千回百轉(zhuǎn)的印度樂曲,纏著大頭巾的黝黑男人,披著長紗麗的黝黑女人,令人誤以為到了恒河之畔。
在馬來西亞,華人是第二大民族,城市里華人街很多。中文字號的商店櫛次鱗比,酷似天津的大胡同估衣街。尤其讓人感興趣的是,馬六甲河對岸有一片挨挨擠擠的木屋區(qū),簡直和我國江南水鄉(xiāng)蘇州、紹興一模一樣,那是華人先民把家鄉(xiāng)建筑式樣搬到了南洋。我故意在河邊照了一張相片,拿回來問朋友們這是什么地方,大家都說是江南水鄉(xiāng)。當我說明這是馬六甲風光時,他們都驚奇萬分。
伊斯蘭教是馬來西亞的國教,馬六甲有各式各樣的回教堂,并不都是一統(tǒng)的有著“洋蔥頭”式穹頂?shù)乃{白色調(diào)建筑。驅(qū)車駛過市區(qū),清真寺有綠色的,磚紅色的,白綠相間的,五彩繽紛,美不勝收。最妙的是,同一座建筑不僅融匯了東西方的建筑精華,還兼有中東式樣。既采用了中國古廟式的大屋頂和寶塔,又充滿蘇門答臘色彩,兩三層中國式的琉璃瓦竟然組成了埃及金字塔形狀的屋頂,博采眾家之長,令人拍案叫絕。
這種相異文化的和諧共存,使我憶起了當年去奧地利的難忘旅行。在阿爾卑斯山區(qū)的圣烏爾夫甘戈教堂的大廳,竟然供奉著兩位圣母瑪利亞的塑像,堪稱世界一絕。在大廳前方正中的哥特式神壇是羅馬人于十五世紀建造的。到了十七世紀末,羅馬人敗退,巴洛克藝術(shù)興起。奧地利皇帝委派著名建筑設(shè)計師舍瓦塔恩塔勒建造巴洛克式神壇,要他把老神壇拆掉。但是,他認為這樣精美的古典藝術(shù)不應毀掉,于是破例在迎門的一側(cè)另外建造了自己設(shè)計的神壇。由于藝術(shù)家的寬容大度和真知灼見,古代文物才得以保存下來。只有具備仁愛之心,自信自尊自強的英才,才敢于和對立的派別共存,才不屑于以毀滅他人來抬高自己。有些掌權(quán)者虛弱到只敢聽一種聽慣了的聲音,寧可把自己封閉在“一言堂”里接受侯臣們的謅媚,真該去看一看那位神壇設(shè)計師的杰作。凡是文化封閉的國家和民族,不愿吸收全人類的文化精髓,一定會造成發(fā)展緩慢乃至倒退。
馬六甲城,是一位智慧的歷史老人,以其寬厚柔和的聲音向人們訴說著一個真理:隨著現(xiàn)代科學和經(jīng)濟的發(fā)展,隨著旅游熱和移民潮的興起,地球愈來愈像一個大家庭了,這個大家庭各種膚色各種信仰的兒女們愈來愈懂得了和平共處。各種民族文化的寬容性、融匯性和共存性,會給人類帶來溫馨與安寧,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