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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樹花開

        2022-02-03 12:29:30翟玉芬
        西部散文選刊 2022年1期
        關(guān)鍵詞:墳冢山洼樹花

        翟玉芬

        “梨花風(fēng)起正清明,游子尋春半出城……”

        南宋詩(shī)人吳惟信的這首《蘇堤清明即事》,讓我想起了清明,想起了梨花,想起了長(zhǎng)眠在戚大山深處的外婆。

        外婆過世,已有三十八年了。前些年,縣里開發(fā)旅游,在山間開路,戚大山上的墳冢,基本都已遷走,外婆的墳還孤零零地,在那荊棘叢生的山間。

        清明了,戚大山上的那棵與外婆墳冢遙遙相望的大梨樹,應(yīng)該開花了吧!

        去年清明,我和哥哥姐姐們,陪著母親一同開車前往,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山頂那棵玉傘一般的大梨樹,在滿眼綠色的映襯下,梨花的白,顯得更加的素潔淡雅,讓這戚大山的春天有了一種安靜而圣潔的美!那樣的日子,那樣的意境,使我們的傷感之情油然而生。下車沒走幾步,母親便傷心地痛哭起來。

        我知道,母親心中的苦與痛。外婆活著的時(shí)候,過于受罪,以至于去世后,母親想起外婆,就傷心地不能自己。

        聽母親說,外婆是泗陽(yáng)縣人,由于饑荒,八歲的外婆,經(jīng)人介紹,在盱眙一個(gè)姓王的大戶人家做傭人。一日清晨,外婆出門給主人家倒馬桶,看見了她的父親,在街上要飯,外婆急忙回去,向主人要了幾個(gè)饅頭,跑過去遞給父親,可是被父親拒絕了。父親告訴她說:“別人家的東西不能隨便拿,在主人家做事,手腳一定要干凈,干活一定要勤快……?!蹦翘焱馄诺母赣H說了很多很多,那是外婆最后一次,聽著父親的教誨。從此,八歲的外婆,再也沒有見過她的父親。

        勤勞、善良的外婆,在王家一直忙到出嫁的年齡。母親說,外婆既感恩主人,這些年對(duì)她的好,又憎恨主人,把她嫁給了一個(gè)大煙鬼的外公。舊社會(huì)的婚姻,嫁雞隨雞,外婆跟著外公一輩子都過著像黃連一樣苦的日子。

        外婆有四個(gè)孩子,我有三個(gè)舅舅,我的母親是她唯一的女兒,聽母親說,外婆在老舅家生活的時(shí)候我還沒出世,是外婆帶大了老舅家的六個(gè)孩子,那應(yīng)該是外婆一生中最忙、最累、也是最快樂的時(shí)光吧!

        記憶中,年邁的外婆在我家也生活過一段時(shí)間,有一次,我穿著外婆擺在太陽(yáng)下,曬著的小腳鞋子,我說:“外婆您看,我都能穿您的鞋子了。”外婆說:“鬼丫頭,你的腳比你表姐的腳都大,女孩子腳大不好看的?!蔽抑涝谕馄诺男睦铮砀绫斫阌肋h(yuǎn)都是那么的好。

        那時(shí)候,小腳的外婆,常常到南山上去割草,有一次,她帶回來一窩的野雞蛋,小小的、綠綠的,可愛極了,外婆把野雞蛋和小蔥一起炒了一大盤,可是外婆一口也舍不得吃,那種美味、那些畫面至今還印刻在我的腦海。

        后來,外婆的晚年一直跟著大舅、大舅媽在胡山洼生活,一家人靠做點(diǎn)小生意來維持生計(jì),日子一直過得緊緊巴巴,以至于外婆腿摔斷后,無錢治療,臥床不起。

        那些日子,幾乎每晚我都會(huì)陪著忙碌了一天的母親,去看望外婆。冬天的胡山洼又黑又冷,偶爾也會(huì)傳來幾聲狗吠,母親一只手拿著電筒,一只手緊緊地?cái)v著我,在微弱的手電光中,我們高一腳,低一腳地朝大舅家走去,進(jìn)了院子我們就能隱約地聽到,外婆在一聲聲呼喚……

        外婆在痛苦和折磨中,永遠(yuǎn)地離開了我們,離開了這個(gè)世界。她帶著愛、帶著恨、帶著許多的不可思議走完了她痛苦而悲慘的一生。

        出殯是哪一天,我也記不清了,只記得這是我半輩子以來,看到的最震撼人心的一次。胡山洼位于井頭街的中間位置,外婆的靈柩抬出胡山洼時(shí),經(jīng)過的那條街上,每一家、每一戶都擺出了路祭,也許這是外婆一生中最最風(fēng)光的一次出行。

        在那條街上,在鄰居的眼中,外婆是個(gè)難得的好人,人們都親切地稱呼外婆為王奶奶。外婆走了!她就像瑟瑟秋風(fēng)中黃葉,無聲地飄落,留給我們無盡的哀思!

        三十八年過去了,當(dāng)四月的春風(fēng),帶著萬(wàn)千思念,再次親吻戚大山的時(shí)候,我又看見了那棵美麗的大梨樹,可是我親愛的外婆,只能在天堂里望著那一樹花開!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t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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