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灝
(中國傳媒大學 戲劇影視學院,北京 100024)
自1931年日本關東廳博物館首次發(fā)掘營城子漢墓始,以日本學術振興會會員為代表的學者開始對營城子漢墓進行相應的實地考證與研究,并在早期形成了《東方考古學叢刊甲種第4冊——營城子》專題考古報告。但由于歷史原因,日本學術振興會至今仍未公布報告中的相關內容,僅有部分日本學者在少量簡報或論文中提出“只言片語”,無法從中獲取有價值的考古信息,導致后期國內研究缺少可參考的文獻資料。隨著新中國成立后考古工作的開展,1956年營城子漢墓被重新勘查,并正式對《引導升天圖》與《門卒與神獸圖》兩幅墓室壁畫進行深入研究?!兑龑靾D》因形象地描繪出指引墓主升仙的全過程而被重點關注,其畫面常與同時期中原地區(qū)或楚地漢墓中的壁畫相對比,壁畫中較為相近的“羽化登仙”圖樣反映出兩漢時期中原所盛行的墓葬文化對其他地區(qū)的輻射與影響。
研究營城子漢代墓室壁畫《引導升天圖》是進階了解兩漢時期遼東半島服飾形態(tài)及紡織發(fā)展水平的重要途徑。近年來,有關營城子漢墓的研究成果雖在數量上略有不足,但在研究方法與研究視角方面較具深度,多數學者以考古學研究手段對營城子漢墓群中的金帶扣[1-2]、銅承旋[3]等隨葬品進行了科學、縝密的考證,并以此推斷出漢墓群主人的身份;部分學者基于營城子墓室壁畫的制作特征[4]以及《引導升天圖》所表現的“人死升天”“神靈仙道”等漢代迷信思想[5-6]進行了更加深入的分析與闡釋,以上研究成果為現階段營城子漢墓相關研究奠定了基礎。但大部分學者對營城子漢墓壁畫中人物服飾的研究鮮有涉及,僅有的部分研究成果對服飾也只是簡單概括,且對《引導升天圖》中墓主首服的相關解釋說法不一?;诖?,文中通過對相關史料的梳理與分析,以及對文物的考證與比較,嘗試論證《引導升天圖》中墓主首服的真實形態(tài),并由此對兩漢時期不同階級男性首服的特點及發(fā)展狀況進行分析與思考。
圖1為《引導升天圖》局部[7]。當前階段有關《引導升天圖》中墓主首服的解釋存在兩種不同觀點。大部分學者認為墓主的首服形態(tài)是出現在漢代初期的三山冠。 例如, 陶莎指出:“侍者前方一男子便是墓主人,身著長袍,腰佩長劍,頭戴三山冠……”[5]而劉立麗[4,8]、許明綱[9]在其研究成果中均提到墓主首服形象為三山冠。因此,三山冠被大部分學者認定為墓主的首服形象。也有學者認為,墓主的首服形象是漢高祖劉邦曾佩戴過,之后成為漢代皇族與官員宗廟祭祀時所佩戴的長冠。宋艷秋指出:“他身材高大,頭戴長冠,身著長袍,腰佩長劍,面部從容注視前方,在天空中作欲前行狀。”[6]基于以上兩種觀點,文中將從首服形態(tài)、佩戴者身份與所在歷史背景兩個方面進行比較分析。
圖1 《引導升天圖》局部Fig.1 Part of the Guiding ascension painting
現存的文獻以及考古資料顯示,三山冠首服形象最早出現于東漢中晚期,可見于山東省嘉祥縣武梁祠左石室后壁小龕西壁的畫像磚《周公輔成王》(見圖2[10])以及嘉祥宋山小石祠西壁的畫像磚《周公輔成王》(見圖3[10])之中。兩幅畫像磚形態(tài)上雖略有區(qū)別,但內容描繪基本相同,均凸顯出華蓋下小孩尊者的身份,而其頭上呈現出3個山峰狀冠耳的首服即三山冠。
圖2 武梁祠左石室后壁小龕西壁畫像磚《周公輔成王》局部Fig.2 Part of the portrait brick Duke Zhou assisted King Cheng of Zhouon the west wall of the small niche and the back wall of the left stone chamber of Wuliang Temple
圖3 嘉祥宋山小石祠西壁畫像磚《周公輔成王》局部Fig.3 Part of the portrait brick Duke Zhou assisted King Cheng of Zhouon the west wall of Xiaoshi Temple in Songshan, Jiaxiang
由圖2、圖3可以看出,三山冠的佩戴方式是將冠蓋固定,使之完全與佩戴者頭部貼合,且冠兩側的延伸部分服帖于兩耳旁。整個冠體下端以及佩戴者的下頜部未發(fā)現鮮明的“纓”或“頍”痕跡,以此可推斷出三山冠的固定方式大概率不是通過緊扣結繩。雖然兩幅畫像磚中的首服均以平面視角示人,但依稀能夠看出冠體底部呈圓柱狀,冠體中間的山形延伸部分向前伸展,兩側山形延伸部分則向后方伸展。畫像磚沒有呈現首服的其他視角,但從同時期相似的冠體可推測出,三山冠的冠頂應為空心,冠里無襯幘。根據孫機在《華夏衣冠:中國古代服飾文化》中的分析,西漢時期冠之佩戴者往往“有冠無幘”,而西漢末期至東漢,將幘納于冠下逐漸成為一種趨勢[11]。與此同時,在唐代詩人李群玉《寄友人鹿胎冠子》中曾寫道:“數點疏星紫錦斑,仙家新樣剪三山。宜與謝公松下戴,凈簪云發(fā)翠微間。”[12]由此說明三山冠的佩戴者冠下并無襯幘;而元代詩人王冕《春晚客懷其二》寫道:“空著三山帽,難防兩鬢華”[13]也表述了相似的佩戴形式。
將《引導升天圖》中的墓主首服與三山冠進行比對,不難發(fā)現兩者之間的細節(jié)差異。①《引導升天圖》中墓主首服的冠耳部分雖近似三山冠,但形狀卻與山峰形有一定差距,3個延伸部分更加接近于刀鋒形;②《引導升天圖》中墓主首服并非完全與佩戴者頭部貼合,視覺上冠體質量略輕于三山冠;③《引導升天圖》中墓主的下顎及腦后處有鮮明的“頍”痕跡,由此可推斷出該冠通過結繩緊扣的方式固定;④從《引導升天圖》中墓主冠下以及腦后隆起的形態(tài)可推斷出冠下有襯幘,這一首服佩戴形式與沂南東漢畫像石墓所刻歷史故事中“蘇氏”的有襯幘首服形象(見圖4[11])極為相近,冠下有幘也是證實墓主首服與三山冠不同的重要依據。
相比三山冠現存的研究資料,有關長冠的文獻與考古實物較為豐富。在今日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著衣木俑(見圖5)[14]、馬王堆3號墓帛畫(見圖6[10])以及其他地區(qū)漢墓畫像磚或墓室壁畫中均能看到清晰、鮮明的長冠形象。根據《后漢書·輿服志下》所述:“長冠,一曰齋冠,高七寸,廣三寸,促漆纚為之,制如板,以竹為里。初,高祖微時,以竹皮為之,謂之‘劉氏冠’?!盵15]由記載可知,長冠主要為祭祀參與者所佩戴的首服,整體呈長條狀,冠體由竹條制成且表面涂以生漆。
圖5 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著衣木俑Fig.5 A dressed wooden figure unearthed from Mawangdui Han Tomb in Changsha
圖6 長沙馬王堆3號墓帛畫局部Fig.6 Part of the silk painting from Mawangdui No.3 tomb in Changsha
長冠與《引導升天圖》中墓主首服之間存在著較為明顯的差異。①長冠的冠頂是單一條狀,這與墓主首服形象中3條冠耳的形態(tài)相差甚遠;②長冠冠頂的冠板是固定于腦后且呈延伸狀,而墓主首服的3條冠耳分別固定于額頭兩側位置,且無類似長冠冠板的延伸;③長冠與墓主首服采用了相同的佩戴固定方式,即將冠下端“纓”或“頍”打結緊扣于佩戴者的下顎,這也是前期學者斷定墓主首服為長冠的理論依據,但諸多長冠的圖像資料中卻未見佩戴者頭后出現結扣的形態(tài)。
現存的相關考古資料與前期研究成果表明,早期營城子漢墓曾遭到盜竊,所在地又經歷了日本殖民統治,導致遺跡凌亂且殘缺,學者無法準確推斷出墓主的真實身份,但將一些文獻資料與研究成果的細節(jié)進行整合,能夠大致梳理出墓主的社會地位與所在歷史背景。①從《引導升天圖》下方3個不同身份祭拜者的姿態(tài)與衣著可知(見圖1),他們分別代表了墓主與3個階層群體的關系,尤其根據最后一位祭拜者站立“拱”禮的姿態(tài)以及其佩戴的接近于梁冠的首服,能夠推斷出此人與墓主為同僚關系,墓主很有可能是高級官員,而宋艷秋[6]也證實了這一點。②《引導升天圖》中所呈現的“羽化成仙”“長生不死”正是漢代中原地區(qū)較為盛行的墓葬文化思想,且在長沙子彈庫楚墓出土的《御龍圖》、馬王堆3號墓出土的“T形帛畫”,以及河北、河南、山西等地出土的漢墓壁畫或畫像磚上均出現了此類題材內容。雖然《引導升天圖》與其他中原墓室壁畫的形式具有相近之處,但不能說明當時作為領土邊陲的遼東郡的文化發(fā)展水平已達到中原王朝的主流文化程度,兩者之間仍具有較大差異。③在同時期遼寧、吉林以及黑龍江等地也較少有此種形式的漢墓壁畫,因此可推測出《引導升天圖》的墓主身份極有可能為中原王朝派至遼東郡進行區(qū)域管理的高級官員,而其死后仍采用漢代貴族主流的喪葬理念。
從現有的文獻資料以及文學作品相關描述可知,三山冠的佩戴者更多集中在貴族、將相王侯階層,首服形態(tài)象征著佩戴者的權力與地位。例如,武梁祠畫像磚《周公輔成王》[10]中頭戴三山冠的歷史人物周成王;《大唐秦王詞話》中“俱要三山帽,淡紅袍,靈球馬,定唐刀”[16]的人物形象即唐王李世民;《說唐三傳》中“有丁山靈魂,頭戴三山帽,身穿白月袍”[17]的形象即唐代軍事名將薛丁山(薛訥);《續(xù)小五義》中所描繪的“戴一頂,三山帽,明珠嵌,鑲異寶,細絲疊”[18]形象即北宋名臣包拯。而中國古代文學作品中,描繪神話人物二郎神的形象時也多次提及三山冠,如《狐貍緣全傳》中曾寫道:“二郎爺生來圣像多端正,豐滿滿的容光亮彩似銀。三山帽,朱纓襯,金絲累,珍玉潤……”[19]因此,從以上文獻描繪的內容可知,三山冠佩戴者的身份與《引導升天圖》中墓主身份存在較大差異。雖然存在“羽化升天”墓葬文化影響下墓主形象被刻意神化的可能性,但從同時期其他墓室壁畫中卻較難尋相似的人物形態(tài)與內容,無法形成可靠、確鑿的證據證明其首服為三山冠。
而在漢代蔡邕《獨斷》中曾記載:“祠宗廟則長冠袀玄,袀,紺繒也?!盵20]這表明漢代貴族在舉行莊重的宗廟儀式時,佩戴長冠是一項重要的服飾要求。同時,在《后漢書》的其他章節(jié)中也記載了長冠佩戴的群體與場合,如:“百官執(zhí)事者,冠長冠,皆祇服。五岳、四瀆、山川、宗廟、社稷諸沾秩祠,皆袀玄長冠,五郊各如方色云?!盵21]此外,在沈從文《中國古代服飾研究》中也引用過關于長冠佩戴者的限定范圍,即:“爵非公乘以上,毋得冠劉氏冠?!盵22]以上文獻記載表明,長冠或劉氏冠的佩戴者具有極高的社會地位,并且僅在特定、莊重的典禮儀式中佩戴,這與《引導升天圖》中墓主的身份以及首服佩戴的場景差別較大。
基于對《引導升天圖》墓主首服形象為三山冠與長冠兩種論斷的比較分析,可從同時期相鄰區(qū)域的墓室壁畫首服形象、同時期其他地區(qū)相近的墓室壁畫首服形象以及不同時期其他藝術形式中的首服形象3個方面深入分析與探討墓主首服形象。
從墓葬的特點、規(guī)模以及墓室壁畫內容可判斷營城子漢墓所屬時期應為東漢中、晚期,而這一時期相鄰區(qū)域中出土壁畫的墓室主要集中在今遼寧省遼陽市。雖然,該地區(qū)出土墓室壁畫的內容與表現形式不同于《引導升天圖》,但大量相近的首服形象對《引導升天圖》中墓主首服的推斷具有一定啟示作用。
遼陽市出土的墓室壁畫所描繪的內容多數與官員朝拜或貴族宴飲生活等相關,而壁畫的男性首服形象多以黑幘或黑冠為主。例如,遼陽市北園3號東漢中期壁畫墓出土的《屬吏圖》(見圖7[7])中,并排站立的7位官吏均佩戴了不同形態(tài)的黑幘與黑冠;遼陽市北園1號東漢晚期墓出土的《車列圖》(見圖8[7])中,馬車上兩人均佩戴黑幘,其中著紅袍馭手的首服輪廓較接近于《引導升天圖》的墓主首服;而遼陽市棒臺子2號東漢晚期壁畫墓出土的《宴飲圖》(見圖9[7])中,最右側男性人物佩戴著平頂黑冠,其突出的兩條展筩以及下顎較為清晰的“纓繩”則與《引導升天圖》墓主首服的特點較為相近。從前文的比對闡釋可知,《引導升天圖》墓主首服形式應為冠下襯幘,但相較遼陽地區(qū)多數漢魏時期墓葬,營城子墓葬的歷史較早,處于東漢晚期,單獨戴幘的形式仍未普及。
圖7 遼陽市北園3號壁畫墓出土的《屬吏圖》摹本局部Fig.7 Part of the copy of the Official paintingunearthed from the No.3 mural tomb in Beiyuan,Liaoyang
圖8 遼陽市北園1號東漢晚期墓出土的《車列圖》摹本局部Fig.8 Part of the copy of the Chariot paintingunearthed from the No.1 tomb of the late Eastern Han Dynasty in Beiyuan, Liaoyang
圖9 遼陽市棒臺子2號東漢晚期壁畫墓出土的《宴飲圖》摹本局部Fig.9 Part of the copy of Banquet paintingunearthed from the No.2 mural tomb of the late Eastern Han Dynasty in Pangtaizi, Liaoyang
此外,雖《宴飲圖》中右側男性所戴黑冠與《引導升天圖》墓主首服形態(tài)相似度較高,但觀察其冠下發(fā)型痕跡,其頭部并未裹幘,這與冠下襯幘的形象產生了差異?;谝陨涎芯烤€索可推測出,《引導升天圖》墓主所佩戴的首服可能為黑冠,并且冠下配幘。
營城子漢墓深受當時中原貴族墓葬文化的影響,因此通過相近時期中原地區(qū)墓室壁畫中的男性首服形象可探尋出《引導升天圖》墓主首服更為真實的形態(tài)。通過對相關資料的收集、考證與對比,發(fā)現今山東沂南漢墓北寨1號墓多幅石刻畫像磚中的人物首服形象與《引導升天圖》墓主首服較為相似。在發(fā)現且保存下來的畫像磚中,涉及多位歷史人物,包含了王者、賢者、衛(wèi)姬、武士及侍者5種人物類型,不同類型人物的穿著嚴格遵照等級森嚴的冠服制度,其中象征漢代官員等級的佩“綬”、不同形態(tài)的冠式等細節(jié)在畫面中尤為鮮明。
通過對多幅畫像磚的對比,結合畫面中人物的歷史身份,確定了兩幅人物首服形象與《引導升天圖》墓主首服相近的畫像磚,即《藺相如與孟賁圖》(見圖10[23])及《兩位武士圖》(見圖11[23])。圖10中,藺相如所戴首服為無幘進賢冠,其特點為冠梁較長并呈長條狀,中間冠梁長于兩側,冠體質量集中于腦后,人物側額處有明顯的“纓繩”痕跡,腦后有兩條飄動的長帶,冠體前端有突出的斜俎狀銳角;而圖11中,左側武將頭戴無幘高冠,冠頂有3條呈條帶狀的冠耳,且朝向向后,冠體形態(tài)與圖10中的進賢冠形象有諸多相似之處,即人物側額處有明顯的“纓繩”痕跡,腦后有兩條飄動的長帶,冠體前端有突出的斜俎狀銳角。從冠體形態(tài)、佩戴方式、冠頂特征等方面對比可知,3種首服相似度較高,尤其是《引導升天圖》中墓主隨身佩戴的劍與圖11中武士佩劍十分相近?;谝陨险撌?,可推斷《引導升天圖》墓主首服更加接近于高冠或進賢冠,但兩種冠飾均有的斜俎狀銳角在《引導升天圖》墓主首服形象中沒有體現,可能因營城子東漢壁畫墓時間較早,加之地處漢時邊塞地區(qū),壁畫繪制粗淺,服飾細節(jié)描繪簡單,并沒有在畫面中凸顯斜俎狀銳角,且高冠與進賢冠也在后期的發(fā)展中產生了變化。
圖10 山東沂南漢墓北寨1號墓畫像磚《藺相如與孟賁圖》局部Fig.10 Part of the portrait brick LIN Xiangru and MENG Benfrom the No.1 tomb of Beizhai Han Tomb in Yinan,Shandong Province
圖11 山東沂南漢墓北寨1號墓畫像磚《兩位武士圖》局部Fig.11 Part of the portrait brick Two samuraifrom the No.1 tomb of Beizhai Han Tomb in Yinan,Shandong Province
除采用文獻分析、圖像比對的方式對《引導升天圖》墓主首服形象進行推論之外,為使研究觀點更加客觀,文中從不同時期的多種藝術形式中獲取相近的首服形象,以補充研究的不足。
中國古代漢民族服飾存在強烈的文脈傳承,一種成熟的服飾形態(tài)較少因歷史更迭產生質的變化甚至消失,通常會保留其鮮明特征并傳承下去??v觀東漢后期的壁畫、石碑、畫像磚等藝術形式,多次出現了與《引導升天圖》墓主首服相近或相似的形象,且多數頭戴進賢冠?,F藏于故宮博物院的晉代石碑文物《當利里社碑》(見圖12)中,雕刻著多個頭戴進賢冠的人物形象,此時進賢冠上展筩的兩個邊設計成“人”字形,冠耳較之過往逐漸變高,近乎展筩的高度,但下顎以“纓繩”固定的方式仍保留(見圖13[11])。因此,對比晉代進賢冠與《引導升天圖》墓主首服后得出,雖然它們在一些細節(jié)處有些許差異,但在冠整體外觀上相似度較高。
圖12 晉代《當利里社碑》拓片復制品Fig.12 A copy of the rubbings of Dangli Li She stelein Jin Dynasty
圖13 《當利里社碑》拓片首服形象線稿Fig.13 Line draft of the crown in the rubbings of the Dangli Li She stele
另外,在唐代敦煌壁畫《古代朝服垂綬圖》中,也出現了進賢冠的首服形態(tài)。一位男性官員身著朝服,手持笏板,腰間佩戴雙綬裝飾,頭部夸張地向后扭曲,而頭上所戴首服即進賢冠(見圖14[24])。從首服特征可看出,此時進賢冠的外觀與圖13基本一致,但冠體兩側的冠耳已高于展筩,首服的諸多細節(jié)有了發(fā)展與改變。
圖14 唐代敦煌壁畫《古代朝服垂綬圖》人物形象線稿Fig.14 Character line draft of the Ancient imperial dress hanging shou paintingin the Dunhuang murals of Tang Dynasty
通過對首服形態(tài)、佩戴者身份與所在歷史背景等方面的分析以及對相關文獻資料的研究,可推斷出營城子漢代墓室壁畫《引導升天圖》中墓主首服形象并非為前期研究成果中所述的三山冠或長冠,其與這兩種冠式之間存在著鮮明的差異。同時,對同時期、相鄰區(qū)域墓室壁畫首服形象進行考辨,發(fā)現《引導升天圖》墓主首服形象較接近于黑幘或黑冠,但此結論受制于“冠下無幘”這一因素;通過與相近時期、中原地區(qū)墓室壁畫中男子首服形象的對比,認為《引導升天圖》墓主首服形象較接近于進賢冠或高冠,而此研究論斷則受制于冠體前端的斜俎狀銳角形態(tài);借助不同時期多種藝術形式進行推論,發(fā)現《引導升天圖》墓主首服形象與東漢之后進賢冠相似度最高。因此,文中以客觀角度對首服形象的各種論述進行歸納,得出《引導升天圖》墓主首服為進賢冠的可能性較大,而進賢冠佩戴者所屬的階級、地位也與《引導升天圖》墓主身份較為相近。但此研究結果并非對《引導升天圖》墓主首服的真實形態(tài)“蓋棺定論”,還需在后期的研究中進行深度挖掘與思考,并結合最新考古成果重新審視研究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