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沉寂了一冬的土地,經(jīng)奶奶家后山上來的春風一吹,那些不知名的花草樹木便依次鋪天蓋地朝高高的九臺山蔓延開去,觸目處滿是蔥蔥郁郁、五彩斑斕的繽紛世界。
茂盛的灌木叢里常見的打碗花,枝蔓盤扭,粉花簇簇。這些打碗花早晨開得盛,一朵朵粉嘟嘟的,沾了滿身露水珠。待到太陽從山后跳出來,溫度上升暖和怡人,就能聽到蜜蜂嗡嗡嚶嚶的聲響了,它們抱住花柱,收攏了雙翅,一頭扎進花蕊里,被濃濃的花香熏醉。
春打六九頭,大地解了凍,變得軟塌塌的,地表濕漉漉的。土地也像人一般,剛進三月,臉上就變得粉撲撲的。春雨貴如油,潤物細無聲,大地上淅瀝一場春雨后,料峭春風仍未褪盡,大地已經(jīng)開始蘇醒了。隆冬把大地凍成了石疙瘩,把人們的心情也都凍得結結實實的。春風一來,催開了大地,讓凍得如磐石的大地開了懷,村道一片泥濘。四季輪回著萬物,也輪回著人的心情。地上解了凍,樹木的根也就得以舒展開來,前一年落在地上的種子,藏了一冬,終于等到地上軟了,軟得像風的土地,正適合它們破土而出。寒冷也在慢慢從地上抽去,野草、花朵也都歡喜了,探出頭,在金色的陽光下隨風舞動。
山里的春天是一個美好的季節(jié)。春天里的萬事萬物,是那么富有生氣,蓬勃向上,即使帶點兒憂郁,也是美麗的。那斜斜的雨絲,如游子對故鄉(xiāng)的思念和牽掛,像一根根琴弦,只要用心去彈撥,就能奏出美妙的樂曲。
在《詩·周南·桃夭》早就有關于桃花的詩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地壩邊上的那棵桃樹上,嫩枝間簇簇鮮紅的桃花在枝頭燃燒。我所讀過的作者筆下的桃花皆是粉紅的,但我家院子里的這一樹桃花卻與其他家的與眾不同,它們像一群六七歲小姑娘紅撲撲的小臉蛋。朵朵桃花迎風綻放,站立枝頭,帶來了春的消息。而桃樹上的枝丫,卻像三奶奶蒼老的軀體和枯瘦的手指一樣。我不知道桃樹還在等待什么,是門前池塘里的水還不夠暖嗎?滿樹的綠意欣欣然還沒完全綻開。
這不是一樹簡單的桃花,它是春天的天使,如一個剛剛來到塵世的嬰兒,正在唱響生命的樂章。
二
柏幺爸家的房前屋后,有一片棗樹林。據(jù)說是他爺爺輩年少時栽種的,最大的有水泥電線桿那么粗,約四五米高;最小的也有家里的土碗粗。這些棗樹年年抽新枝,越長越茂密,果子也越結越多,讓村里的孩子們惦記不已。
棗樹在我國有著悠久的栽培歷史,其花香清新,果實可口,木質(zhì)堅硬,且多被文人墨客所歌詠。西晉文學家傅玄在其《棗賦》贊美道:“既乃繁枝四合,豐茂蓊郁,斐斐素華,離離朱實。脆若離雪,甘如含蜜?!鼻宕鷳c云名士崔旭在《鬲津竹枝詞》中寫道:“河上秋林八月天,紅珠顆顆壓枝園。長腰健婦提筐去,打棗竿長二十拳?!蓖高^這些文字,棗樹和棗的形、色、味便活鮮鮮地呈現(xiàn)在眼前了。
幺嬸把這些棗樹看管得很緊,除了下地干農(nóng)活做家務外,讓小伙伴很難找到機會上樹摘棗吃。她家的大兒子比我大一點,經(jīng)常在一起玩耍,有時他會帶我去他家的棗樹上摘棗吃,那是童年記憶里最美好的事情。
當苞谷快成熟的時候,樹上的棗也長到了花生米大小,我便常常和柏幺爸家的哥哥繞著棗樹林轉悠。看棗的豐厚,同時在伸手可及的枝丫間摘下一二粒解解饞。那青色的棗,吃在嘴里還帶點兒青氣。
棗到了收獲季節(jié),遠遠望去,那滿樹的棗,在陽光的照射下,粒粒飽滿而紅亮。淺黃的棗葉被微風吹拂,閃閃爍爍,愈發(fā)使那大紅棗增添了許多誘人的色彩。在摘棗的頭一天,柏幺爸家的大兒子給我說第二天要摘棗去鎮(zhèn)上賣,意思就是說可以去吃棗了。這樣的信息會讓我興奮得整晚難以入眠。
第二天拂曉,麻利地穿好衣服,沿著山道來到柏幺爸家,只見柏幺爸已攀爬在棗樹上,麻利地把色澤紅亮的棗全數(shù)裝入系在身上的尼龍編織袋里,我們在樹下昂著頭,干瞪眼,希望有棗能從天而降落入口中。只有當他用木鉤叉把遠處的枝丫鉤住拉到身邊采摘時,不小心碰下來三五粒棗落到地上時,就成了我們哄搶爭奪的目標。若眼尖動作快撿到一顆,立刻送進嘴里,誰也來不及慢慢地品嘗、咀嚼,那棗的味道還沒吃出來,棗核卻早已吐出不知去向。棗甜甜的漣漪卻一圈圈蕩開了。吳家兄弟把大黑牛隨意放牧在棗樹林的旁邊,遠遠地觀望著,用一種羨慕、渴望的眼光看著我們在樹下?lián)焓暗袈涞臈棾浴?/p>
遇到樹冠上的棗不好采摘時,柏幺爸會讓其大兒子拎著長長的竹竿,身手如猴一般敏捷爬到樹上,然后掄著竹竿一通亂打。只要竹竿敲打過的地方,紅的綠的紫的棗伴隨著葉片就像雨點似的從樹上砸下來,打在草垛上、鉆進亂草叢里,也砸在正圍在樹下?lián)鞐椀暮⒆觽冾^上。
此刻,遠遠觀望的吳家兄弟早已按捺不住,飛快地跑過來,和我們一起一手兜起衣服角,一手忙著撿落地的棗,直到那小小的衣角再也裝不下紅紅的棗了。雙手緊緊捂著胸前的“戰(zhàn)利品”,悄無聲息地溜走了,在山地上一跑一顛,那棗就一個個不知不覺從衣角處落了下來,在地上留下他們離去的蹤跡。
柏幺爸把棗從樹上摘下來后,幺嬸便倒進早已準備好的籮筐里面。估摸有個三五十斤時,幺嬸就讓柏幺爸挑到三十多里外的鎮(zhèn)上去賣,換些家里日常用的油鹽醬醋茶、針線等生活用品回來。
每次采摘,柏幺爸總會在樹上留下一些紅艷艷的棗給鳥雀享用。他說,人不能全都吃完了,還是要給鳥雀留些。鳥兒和人一樣,也急切地盼望著棗成熟,它們也在渴望中等待了一個季節(jié)。它們等待著每個季節(jié)大自然的饋贈。
歐陽修在《戲書示黎教授》中亦寫道:“烏銜棗實園林熟,蜂采檜花村落香?!笨磥?,烏鴉等鳥兒也喜食甜甜的棗。柏幺爸淺顯的話是有道理的,人與自然界是一個有機統(tǒng)一的生態(tài)系統(tǒng)。自然界是人的衣食父母,人依賴于自然界,人應該與自然和諧相處。
事過多年,雖已久遠,但那些熟透的棗早已植入心田,落在記憶的海洋里,撐起了童年的記憶。生長于歲月深處的那片棗樹林,是藏匿在我靈魂深處的一首動人的歌……
三
村里的旮旯角角,田坎上,山丘下,或者快倒塌的土墻根、墻縫中,在你不經(jīng)意間,突然就會發(fā)現(xiàn)長滿了許許多多的雜樹和不知名的花草,它們倔強地生長在你的視野里,在不同的季節(jié)展示著各自的千秋,映襯著一年四季的輪回。
苦楝是古老的樹種,早在辭書之祖《爾雅》中就有記錄:“葉可練物,謂之楝”,賈思勰在《齊民要術》中也對楝樹生長特性及育苗造林的有關內(nèi)容進行了記載。其分布很廣,在我國黃河流域以南、華東及華南等地皆有栽培,是我國傳統(tǒng)的鄉(xiāng)土植物。多生于路旁、坡腳,或栽于屋旁、籬邊。
對面半坡上三奶奶家的門口,就有一棵茁壯的苦楝樹。當二十四番花信風即將吹盡時,送春迎夏的楝花,靜靜地盛開了,樹枝上長著大片淡淡的紫白色的花,香氣撲鼻。遠遠地看去,似乎是白云里紫色的云霞。散發(fā)著的暗暗幽香,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就能聞到。這棵苦楝樹是別人從地里挖掉后扔在地面讓其干枯后準備當柴火燒的,三爺爺看見了撿回家栽種在自家門口的。這棵樹生命力極強,如山里隨時隨地可以生長起來的孩子。
一直以來,鄉(xiāng)人們在頭腦中形成了一種習慣,或者說是一種潛意識,若看到一棵柏樹、皂角樹、青檀樹或香樟樹,立即就會鄭重其事地保護起來,給它的周圍清除雜草雜物,再松松土,或者移栽到離屋近的地方。遇到一些沒用的雜木,有礙地里的農(nóng)作物或莊稼生長,會被砍掉或連根鏟除??嚅瑯湟膊焕?。然而,苦楝樹不管你把它丟棄在何處,過三五天,它的根須又會伸入土壤里,再次生長起來。即使沒有土壤,只要有個小縫隙,它照樣能生長起來。
哥哥小時候是村里的孩子王,膽大調(diào)皮。有一次,他學著大人的模樣,把漆樹的皮劃破以后割取生漆,手上臉上不小心沾上了新鮮的漆液,到了晚上過敏,臉部和手全都腫了且奇癢無比,在當時缺醫(yī)少藥的農(nóng)村,母親急得不知如何處理才好。
父親找來一本藥書翻看后,一溜小跑出了門。不到一袋煙的工夫,父親去三奶奶家門口的苦楝樹上掰了幾截苦楝樹枝回來,讓母親趕快將其放在鍋里熬水,待水變成了深褐色,母親將水舀入大木盆中稍冷后,讓哥哥脫光衣服坐在里面,用藥水沐浴。不一會兒,哥哥不撓不抓也不癢了,如此反復兩三天后,腫癢癥狀便消失了。
后來,父親告訴我,苦楝樹具有較高的藥用價值,它含有的藥用成分能止痛止癢。這神奇的功效頓時讓我對它肅然起敬。物與物之間的降與克,著實奇妙,因哥哥對生漆液過敏的緣故,普通的苦楝樹在我的印象里一下子神奇起來。相生相克,萬物皆然。
苦楝樹也是知了的家園,它光滑的表皮宛如古舊的眠床,最適宜蟬靜臥在上面休憩。在酷熱難當時,哥哥帶著我爬到樹上去捉知了,然后找來針線,拴在其腳上,近距離地觀察羽翼形態(tài),不亦樂乎。
一樹一風景,皆由心生。因有了苦楝樹,讓童年的時光里,多了一份喜樂、立體感,生活也就變得更加豐富飽滿。
四
老家巫山土地貧瘠,地處四川盆地東部向盆周山地區(qū)的過渡地帶,復雜多變的地形和較為安寧的生態(tài)環(huán)境為植物生長繁育提供了有利條件,是我國名副其實的“植物寶庫”。
元代張可久在《清江引·秋懷》“西風信來家萬里,問我歸期未?雁啼紅葉天,人醉黃花地,芭蕉雨聲秋夢里?!?/p>
文字中的紅葉,指的就是黃櫨。
在老家的山野間,許多優(yōu)越而獨有的植物物種展示著當?shù)氐奶厣跋?。其中,黃櫨,當?shù)赜忻窀柙弧包S櫨子苦,黃櫨子苦,黃櫨子長在石窟窿。沒有水,沒有土,又是寒,又是暑,長幾片葉兒紅嘟嘟。煮得香紅苕,打得白豆腐”。這種野生灌木,非常適合在水土稀缺的懸崖峭壁上生長。
山上的黃櫨四季是美景,只是四季景不同。春,紅芽嫩葉,溫柔美;夏,郁郁蔥蔥,綠色美;秋,呈深藍色,翡翠美;冬,變成彩霞,醉游客。
砍伐黃櫨作柴禾的習慣祖祖輩輩流傳下來至少已有數(shù)百年。兒時,當?shù)剜l(xiāng)人為解決燃料,一家老小齊上陣,到荒山、自留山用彎刀砍、用鋤頭挖,使得滿山的黃櫨被挖得面目全非。光禿禿的山上,風一吹,塵土飛揚;雨一落,水土流失,慘不忍睹的是裸露無余的山骨。原先肥沃的土地越來越貧瘠,人們常說“黃櫨子油亮亮,燒起來火旺旺,今年砍了明年長”。
到現(xiàn)在,上點年紀的人幾乎都會唱。
為讓人們能夠走出大山,把山里的物資送到山外去換成錢物。父親講述了當年他們那代人投工投勞修建出縣公路的艱辛。特別是有的路段就“掛”在萬丈懸崖上,為了修路,先把繩索固定在粗壯的黃櫨樹上,然后將竹筐拴在繩索末端,由年輕力壯地緊握著繩索把坐在竹筐里的人慢慢地放下去懸在絕壁上,用鋼釬鐵錘鑿炮眼。人坐在竹筐里,下臨深淵,沒有護欄、鐵鏈,哪怕是一根繩索的防護也沒有,心驚膽戰(zhàn)。
但想想是為子孫后代造福,心里也就不怕了。
隨著國家出臺退耕還林還草的政策,減免農(nóng)業(yè)各項稅收,老百姓生活越來越好,用上了液化氣、沼氣等環(huán)保燃料,再也不用去砍伐山上的樹木了,告別了用黃櫨做柴禾的日子,于是,廣袤的大地,除了莊稼、果園,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草木。
近些年來,生態(tài)環(huán)境越變越好,植被葳蕤。一山一嶺的黃櫨,樹姿優(yōu)美,每到11月,葉片開始變紅,鮮艷奪目,層林盡染,輝映碧江,用滿身的枝丫為巫峽大地纏綿布景,它們抖落滿腔的柔情,營造出別樣的燦爛與輝煌。依靠得天獨厚的地勢條件,山里人家吃上鄉(xiāng)村旅游飯。迎來外地的、城里的游客絡繹不絕,前來欣賞。目及所處,俱是美景。
這些生長在高山峽谷的黃櫨,它們不畏風雨、艱難,敢于掙扎,在時光的縫隙里慢慢長大。見證著人們鍥而不舍、堅韌不拔的性格和我們所處的這個偉大時代的變遷。
現(xiàn)在每次開車回家,途經(jīng)當年父輩們修建的盤山公路,總喜歡在最險峻的地方下車,看看滿山的黃櫨樹,呼吸自然清新的山間氣息,懷想當年修路的不易,會更加珍惜當下生活。
五
村里的小學操場邊有一眼井泉,泉水終年噴涌,清澈、冰涼、甘甜。
井旁有一棵老槐樹,樹干之粗。茂密而龐大的樹冠能遮一陣子雨。傍晚炊煙裊裊升起的時候,夕陽的余暉灑滿村莊。
一群群倦飛的小鳥從四面八方朝老樹飛來。
人們在地里勞作久了,渴了,就會徑直走到山泉旁,美美地喝上一陣水。再在老槐樹下點上一支廉價的香煙,或者卷上自家種的煙葉,舒舒服服地坐于凸起在地面的樹根上,吧嗒吧嗒地吞云吐霧,很享受的樣子。
上學期間,我瘦小的身影,也曾無數(shù)次在樹下逗留過,渴極了的時候,像做俯臥撐一樣,雙手撐在井泉邊,頭伸到水面,咕咚咕咚喝個痛快。喝完水,在老槐樹下再坐上一會兒。那時候我還小,不懂得抽煙的滋味,就好奇地看著大人們把煙深深地吸進喉嚨里,然后,慢慢地從兩個鼻孔里放出兩股青煙。有時,還能看見一兩個煙圈從嘴里吐出,慢慢地隨風漂移,向上升騰,我就有了想用手去捉住它的沖動。黃昏,九臺山邊夕陽的余暉從老槐樹的枝葉間漏下來,斑駁的光影在地上晃動。這樣的時刻,潛意識告訴自己:得快點把牛牽回家去。于是,背上書包,像一只快樂的鳥兒,奔跑在蜿蜒不平的山道上,回到家里放下書包。然后我快步來到山坡上把老黃牛牽下來,騎上牛背,哼著歌,悠然地回到家里。
時過境遷,多年后的春天,當我和父親一道漫步在村道上,無意間的一次遙望,定格成一幅美麗的風景畫。畫面上是空曠的紅土地,一棵蔥蘢的老槐樹聳立著,樹上落滿了花朵般的白鷺。我聽不到鳥兒們歡快的鳴叫,但我能想象它天籟般美妙的歌聲。一只花喜鵲,口銜一截樹枝,突然打我頭頂上空飛過,飛往山泉旁的那棵老槐樹。喳喳兩聲動人的呼喚,還在半空里回響。我好像看到了曾被小伙伴搗下的鳥巢,又重新懸架在老槐樹上,一支生命之歌正在奏響。環(huán)顧曾經(jīng)裸露的九臺山,早已披上了翠綠的新裝。一陣陣清新的空氣,夾帶著泥土的芳香撲面而來。曾經(jīng)貧瘠的土地,經(jīng)歷過歲月的洗禮,早已在父老鄉(xiāng)親的勤勞雙手下,變成了旱澇保收的能種植經(jīng)濟林木的沃土。
鄉(xiāng)親們家里的冰箱、彩電、空調(diào)、洗衣機、電腦等電器樣樣俱全。人工智能時代,高科技產(chǎn)品走進普通百姓家。每家每戶購買了小轎車。一座座新式樓房拔地而起,村級公路貫通了,美麗鄉(xiāng)村建設已成規(guī)模,精準扶貧大見成效。新農(nóng)合,病有所醫(yī);養(yǎng)老保險,老有所依。
不遠處的水田里,鄉(xiāng)人正忙于春耕,一次次高高舉起的趕牛鞭兒,始終不見他抽下,吆喝聲倒是一浪高過一浪。更遠處,突突的小型耕田機聲,激烈而歡快。這樣的景象,有如洶涌的波濤,一陣陣撞擊著一個已遠離故鄉(xiāng)的農(nóng)家之子的心房。
生于斯長于斯的后代們都在不遺余力地逃離,唯有山泉旁的那棵老槐樹,和眾多不知名的花草樹木與部分堅守村子的老人一樣,仍然孤傲、肅穆、低調(diào)地守望著腳下的紅土地。
從骨子里來講它們本來就是花草樹木的故園,因為它們,天地才更加顯得四季分明和豐盈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