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吹入梧桐。半卷珠簾露濃。
獨坐月明中。正閑階、幾聲暗蟲。
人間天上情蹤。泛以冰絲細通。
一曲特愁儂。態(tài)憨憨、似終未終。
(清代·顧太清《伊州三臺·題云林扇頭彈琴仕女》)
借現(xiàn)代文學界公認的“清代第一女詞人”顧太清《伊州三臺·題云林扇頭彈琴仕女》這首詞作為開篇,只為表達對古今蘇州琴娘的一種崇敬之情。
“泠泠七弦上,靜聽松風寒。古調(diào)雖自愛,今人多不彈。”古琴是最能融進自身心緒的一種傳統(tǒng)器樂,女人最是能細膩體味情感,而蘇州女人情感的細膩尤為突出。在清婉的琴聲中,你是否能走進蘇州女人的心。
君到姑蘇見,虎丘山上有“點頭石”,生公講經(jīng),頑石點頭。殊不知,坐落于蘇州城內(nèi)干將路和人民路交叉口的怡園里,有兩塊“會聽曲”的石頭。怡園“坡仙琴館”,館西為“石聽琴室”,長窗之外,立有二石,其狀如兩位老翁凝神聽琴,故得此名。自1919年怡園琴會雅集后,一百多年來,怡園古琴聲清婉悠悠,姑蘇琴娘代代相傳。
古琴,亦稱七弦琴,是漢民族最早的彈撥樂器。隨著古琴藝術列入非遺,它逐漸被更多的人認識和喜愛。蘇州境內(nèi)的虞山琴派和吳門琴派是古琴界的重要門派。怡園更是蘇州古琴界的重要之地。百年之前的怡園琴會,在古琴弱微之際,集聚國內(nèi)所有名家,于此雅集,會討琴事,續(xù)延弦歌。百年之后的今天,蘇州琴友仍雅聚于此園,撫琴會友,切磋交流。
在某種程度上,愛好古琴的人,不愿意僅把古琴視為一種樂器,或是一種可以隨意放置的物件。他們認為古琴是“道”,是一種有著深刻內(nèi)涵和哲理、應該加以崇拜的有靈性的樂器。他們彈撥古琴,懷有一顆恭敬之心,是對古代先人心靈和風采的恭敬;懷有一顆平靜之心,心態(tài)平和,不染雜念;懷有一顆淡泊之心,只為悅己心,不爭名、不求利,反復揣摩,認真體會古曲之深意。古琴音樂中不管是描摹高山大川、鴻雁高飛之景,或是表達離別哀婉之情,節(jié)奏大都緩慢,在平靜舒緩中凸顯魅力。
2003年,中國古琴藝術入選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類口頭與非物質遺產(chǎn)代表作”。
怡園會琴雅集中的姑蘇女子
姑蘇古琴雅集留下的資料中,有幾幀珍貴的老照片。讓我們從老照片中,一睹史上姑蘇琴女子的風采。
1919年仲秋,由葉希明、顧麟士等人發(fā)起,邀約各地琴人,在蘇州怡園舉行琴會。來自北京、湖南、江蘇、上海、浙江、四川等地的三十余位琴家參會,會后印了《怡園會琴實記》。李子昭作《怡園琴會圖》長卷,與會琴家紛紛題詠,以志琴會之盛。顧麟士在《怡園琴會圖》上題詩紀念,一句“月明夜靜當無事,來聽玉澗流泉琴”被傳為佳話。
吳昌碩雖然沒有參與雅集,但欣然撰寫《怡園會琴記》:“與會者凡三十有三,同聲相應,千里逢迎,殆亙古未有焉。矧會琴之指,豈唯是拂弦操縵,爾能各奏云爾哉。將以深求琴中之理,所謂聲依永律,和聲者集數(shù)十家之長,以證一心之得,即吾之心得,曷嘗不推及于人也……清切絲桐會,縱橫文雅飛。試為璋伯誦之,令人神往不置之云?!?/p>
琴學大師楊宗稷從北京專門致函,表達遺憾與贊賞之情:“河山遠隔,不難化鳥飛鳧,而遐想成會一堂,已覺心馳神往,恐在古昔亦不可多得,屆時必有鴻文佳什,如蘭亭得右軍一敘,遂得以千古。茲之雅集,興起絕學,繼往開來,撫時感事,況與蘭亭尋常宴會有別者?!币驎r代變遷,社會階層重建,古琴藝術逐漸淡出人們視野,只有少數(shù)人還在堅守這門古老的藝術,故楊宗稷認為此次琴會意義遠高于蘭亭雅集,自有其道理。
1919年的怡園琴會是近現(xiàn)代第一次全國性古琴盛會,影響深遠。幸有兩幀書有“怡園琴會清人攝影 己末八月”的老照片留存,再現(xiàn)當日盛況。照片中,一幀有26人,另一幀有14人,卻未見女琴人。此次怡園琴會是否有女士參加,我們不得而知。
一幀攝于1935年重陽節(jié)的老照片,蘇州怡園,古琴雅集,帶領我們繼續(xù)探尋。
老照片附文字說明:站于石琴桌旁留一字胡子者為吳蘭蓀先生,其右側兩位年輕小姐是他的女兒,其中坐假山石穿大格子旗袍的是排行第七的吳兆琳,另一位是排行第八的吳兆瑜(古琴名家汪鐸先生的母親)。右起第三位站立者是吳蘭蓀先生排行第五的兒子吳兆基。自左起一為莊劍丞、二為王聞喜、四為樊頌芬、五為孫熙。右起一為查阜西、二為樊伯炎、五為彭祉卿、六為樊少云。
照片中前坐戴帽的長者最為引人注目,他就是素有“宮廷第一琴師”美稱的古琴家李子昭。他約生于1856年,四川崇慶縣(今崇州市)人,琴藝精絕,自稱山林派。清代晚期,從四川輾轉到北京后,數(shù)十年間以琴藝名滿京華,并應召慶王府等處任專職琴師,也是中國最后一位琴客。琴客指受官宦人家或權貴人家邀請,并提供食宿的彈琴的人。1937年,李子昭先生去世后就再無此類似琴客。
這是早期姑蘇琴會出現(xiàn)姑蘇琴女子的珍貴老照片,照片上共16人,其中有女子5人,分別為吳蘭蓀先生排行第七的女兒吳兆琳、排行第八的女兒吳兆瑜,及樊頌芬、樊少云、孫熙。
當日,《蘇州明報》刊《坡仙琴館聽琴記》載,“一室之間,據(jù)案者,憑幾者,倚柱者,抱膝者凡三十余人,中坐操琴者蜀中老翁李子昭也,其操《塞上鴻》一曲,至羽翔下降,振翮上翔之際,幾使人如睹飛鴻上下左右來也……李翁色然喜”,深感“伏生垂老,潛心古樂,各諸公子行,正想傳經(jīng),萬里行洵不虛矣”。報道還記載,李子昭彈奏“《白雪》一曲,聽者神往”。上海申報也有類似報道。
1935年第二次怡園會琴孕育了第一個全國性古琴社團今虞琴社,次年3月,今虞琴社于蘇州成立。近現(xiàn)代三次著名的全國性古琴活動,有兩次在蘇州怡園舉行。怡園成為近代古琴活動的中心之一,也是全國性古琴活動的發(fā)源地之一。
次年農(nóng)歷五月初十(1936年6月28日),今虞琴社舉行祝壽暨第五次月集,恭祝琴壇耆宿李子昭先生八十大壽。在蘇州閶門外大馬路172號覺夢廬內(nèi),留有一張集體合照。照片中有25人,其中女子4人,女童1人。
2019年10月19至20日,百年知音,經(jīng)典回響——“弦上百年”紀念怡園會琴100周年暨“太古遺音”古琴名家巡演系列活動,邀請來自全國各地的知名琴家會聚怡園,緬懷先賢,共承琴脈,向100年前的怡園會琴致敬。怡園正式成為吳門琴派傳承基地。在會后集體照中可見,參與此次紀念活動的姑蘇琴娘40余人。
八零后古琴非遺傳承人的琴韻心路
當代古琴大師吳蘭蓀繼承傳統(tǒng)吳派琴風,后吳蘭蓀之子吳兆基繼承家學。裴琴子的父親裴金寶是吳兆基的入室弟子,是著名古琴演奏家、斫琴家、修復專家,個人演奏風格簡勁清和、嚴謹精準,松靈又不失激情。
八零后蘇州古琴非遺傳承人裴琴子,是裴金寶的獨女,8歲登臺演奏,20歲開始教琴,長期以來注重古琴藝術的傳播與繼承。
“爸爸,我要學琴。”才四歲半的琴子,對古琴非常好奇。
“你太小了,等你長到和琴一樣高了,爸爸再教你學琴。”爸爸依著一把琴的高度,在墻上畫了一道橫線,并在線旁畫了一只小小的琴。于是,對琴充滿好奇的小琴子三天兩頭跑到畫線的墻邊踮起腳尖比身高,她渴望早日長到與琴一般高,這樣,爸爸便可以教她學琴了。聰明伶俐的小琴子對爸爸說:“爸爸,你自己會做琴,為什么不給我做一張與我一樣高的小琴呀?這樣,我現(xiàn)在就可以彈琴了?!卑职中Χ徽Z。
一方面,裴琴子的父親裴金寶考慮到小朋友的手指還很稚嫩,不太適合按琴弦。另一方面,是為了提升孩子學琴的興趣。琴子說:“先讓小朋友處在一種不滿足的狀態(tài)里,然后慢慢引導,等興趣累積到一定程度后再學。我現(xiàn)在自己做了母親,回想爸爸的做法,覺得他還挺有智慧的,這正是和小孩子之間的互動啊?!?/p>
后來,雖然還沒長到琴那么高,六歲的琴子開始跟著爸爸學琴。從簡單的曲子入手,父女倆一起,父親彈左手的,女兒彈右手的,配合彈奏一支曲子,其樂無窮。由于從小接觸古琴,又是爸爸在教,很多人會問琴子,是否真的喜歡古琴。琴子說,“我也說不清楚,我對琴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情感。因為琴與我陪伴的時間太久了,從開始認識到后來真正接觸,真是‘欲將心事付瑤琴’。其實,我已經(jīng)養(yǎng)成習慣了,當我有一些煩惱或者有一些快樂的事情,都很愿意和琴分享,彈琴的過程,對我來說,就像是和一位老友在交流?!?/p>
第一次走上舞臺,那是1995年7月,父親裴金寶帶著女兒裴琴子在成都錦城藝術宮參加中國古琴藝術國際交流會。舞臺上,裴金寶演奏,當時還沒有過7歲生日的裴琴子伴著琴聲跳舞、唱琴歌(也叫弦歌)。那是一首很短的小曲《黃鶯吟》,曲子雖然短,但很古老,它刊載于宋元時期一本被稱為民間百科全書的《事林廣記》中?,F(xiàn)在,《事林廣記》白話插圖譯本,從禮儀、閑情、巫蠱、耕織、懸壺以及穿戴等六大類別對中國古代生活進行介紹,在有關古琴的內(nèi)容里,這首曲子也叫作《開指黃鶯吟》。
除了熟記小曲的出處,年小的琴子還記住了一位年輕漂亮的阿姨。裴琴子回憶說:“在中國古琴藝術國際交流會上,我遇到一位來自北京的古琴老師——張紅霞老師,她手拿口紅在我額頭正中點上紅點,然后一把將我推上舞臺,第一次登上如此正式的舞臺,張老師就是我的幕后推手?!?/p>
我們可在有關中國古琴藝術國際交流會的報道中了解到:據(jù)調(diào)查,1990年首屆琴會時,全國有琴社組織10余個,操琴者不足200人。到1995年第二屆琴會時,全國各地琴社(琴館)已達30余個,境外琴社有14個,操琴人數(shù)達到500余人。這一喜人數(shù)字,正是成都琴會宗旨所倡導的“普及”“發(fā)展”之目的。從此,中國古琴界形成了京、滬、蓉三足鼎立之局面。
值得注意的是,1995年第二屆琴會時,全國操琴人數(shù)不過500余人,報道已經(jīng)用了“這一喜人數(shù)字”這樣的文字來感嘆,足見古琴人才的稀缺與珍貴。而裴琴子的父親裴金寶絕對是這500余人隊伍中的中堅力量。當時不足8歲的裴琴子出現(xiàn)在表演舞臺上,有幸成為全國500余人隊伍中的后備隊員之一。裴琴子路遙而任重!
裴琴子談及如今她對古琴的認識,她說,我給自己的定位就是一個彈琴人。古琴分許多流派,大體上是以地域來劃分的。不同地域的人受地方語言、地方音樂風格的影響,琴風會凸顯地域特色。
裴琴子的母親是重慶人,父親的老家在蘇州望亭。她指著家里客廳中鐫刻的一副對聯(lián)跟我們講:“因為我媽媽是重慶人,有時表達方式比較直接,后來又赴四川音樂學院學琴,拜師蜀派古琴家曾成偉先生,所以蜀派的曲子、吳派的曲子我都能彈?!迸峒铱蛷d里掛著的這副對聯(lián),正是初唐琴學大師趙耶利總結概括的吳、蜀兩大流派的琴風。上聯(lián)為“吳聲清婉若長江廣流綿延徐逝有國士之風”,下聯(lián)是“蜀聲崚急如激浪奔雷快人耳目亦一時之俊”。我忽然發(fā)現(xiàn),早在今虞初期,吳門琴派吳蘭蓀、吳浸陽兩位前輩宗師在承傳吳派、蜀派的同時,已漸開吳門琴風。吳浸陽正是從蜀地來到江南的游客,本是在四川道觀的琴人,為尋找琴學的本源,他來到了江南。蜀派、吳派如滔滔萬里長江,源頭嘉陵江奔突激越,下游揚子江舒緩綿延,本是一江水。
裴琴子自小跟隨父親、吳門古琴家裴金寶系統(tǒng)學習吳門琴派傳承曲目,如《憶故人》《平沙落雁》《鷗鷺忘機》《梅花三弄》等25首琴曲。2017年5月起,裴琴子赴四川音樂學院拜蜀派古琴家曾成偉先生為師,學習《流水》《秋水》《桃園》等5首蜀派名曲。其中,《流水》一曲作為代表中國的聲音,曾被錄入美國“旅行者”號宇宙飛船所攜帶的一張鍍金唱片上。這最古老的東方聲音,被最前衛(wèi)的高科技發(fā)射到太空,傳達人類的智慧與文明。中國現(xiàn)存有3000多首古琴曲資料,一百五六十個版本的琴譜。中國古琴十大名曲,通常是指《流水》《瀟湘水云》《梅花三弄》《陽關三疊》《醉漁唱晚》《漁樵問答》《胡笳十八拍》《廣陵散》《平沙落雁》《陽春白雪》。我們單聽這些名字就已經(jīng)神為之奪,再細細聆聽,其中所體現(xiàn)的中國韻味之美,可見一斑。中國古琴十大名曲中,裴琴子彈奏過半。
2018年1月,第八屆“黑龍江之冬”國際文化藝術節(jié)系列演出之一,吳聲清婉——裴金寶、裴琴子古琴音樂會,在冰城哈爾濱最具規(guī)模的音樂廳隆重啟幕,擔任本次音樂會的主持人是黑龍江省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古琴藝術代表性傳承人、黑龍江省古琴學會常務副會長、哈爾濱市古琴研究會會長李樹果先生。音樂會上,兩位來自水城蘇州的父女琴家,分別演奏了《梅花三弄》《平沙落雁》《客窗夜話》《鷗鷺忘機》《白雪》《石上流泉》《憶故人》等經(jīng)典琴曲,弦歌《秋江夜泊》受到了觀眾的熱烈歡迎。兩人共同演繹的老版《陽關三疊》更是把音樂會推向高潮,琴聲清婉,古韻悠揚。
裴琴子在演奏《白雪》一曲時,她的眼前夢幻般地出現(xiàn)紛紛揚揚飄飛的潔白雪花,她想,如果真的下一場雪該多好呀!一曲終了,打開手機,朋友圈里說“下雪啦!下雪啦”。演出服都沒來得及換,這個江南女子直接穿著飄飄裙裾,快步走出音樂堂,置身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這時候,耳邊呼嘯的風,身處潔白的天地之間,全化為一曲《白雪》。裴琴子抬起雙臂,伸向天空,直接做了一個彈撥的動作,鏗鏘、嫵媚、優(yōu)美……
相傳,古琴指法創(chuàng)立于戰(zhàn)國,后經(jīng)唐代修訂,于唐晚時期正式出現(xiàn)減字譜,以比劃省文為減字,以多個減字為一整體,描述兩手的運用,徽、弦位數(shù)。這種記譜法使用減字拼成某種符號,記錄左手按弦指法和右手彈奏指法,它是一種只記錄演奏法和音高,不記錄音名、節(jié)奏的記譜法,其特點為“字簡而義盡,文約而音賅”。但是,這種沿用千年而未被取代的古老記譜法,實屬難學。裴琴子除了跟父親學打譜,還拜師學打譜。在四川音樂學院進修古琴彈奏藝術的同時,還打譜《武陵春》《圯橋進履》《桂宮梯》《歸去來辭》《秋風辭》《明月何皎皎》《神品宮意》《神品商意》《神品角意》《神品徴意》《神品羽意》11首琴曲。目前共掌握古琴曲41首。其中古琴獨奏《白雪》《平沙落雁》《鷗鷺忘機》《梅花三弄》,古琴弦歌《秋江夜泊》《老陽關三疊》成了裴琴子的代表性作品。為學打譜,裴琴子還參加多場學術研討會,如2019年2月參加在中國科舉博物館召開的金陵琴派打譜研討會,2017年11月參加揚州《五知齋琴譜》專題打譜學術研討會,2016年6月在青島博物館參加《漢字音韻與古琴傳統(tǒng)弦歌的關系》《古琴文字譜、減字譜和唱譜》的專題研究。
多年來,200場次公演、主持、講座、傳承體驗活動,鍛煉了年輕的裴琴子。
琴懷吳聲,琴走天下。裴琴子還攜琴參加世界各地有影響力的琴會。在北京恭王府,在哈爾濱音樂廳,在上海東方藝術中心,在上海復旦大學,在蘇州博物館,在南京博物館,在河北博物館,在青島大劇院,在武昌群星劇場……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截至2020年3月,保留資料顯示,176場演出,受眾達3883萬人次。
在這些演出中,許多都是權威性、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活動,比如惟淡以和——紀念琴人汪雙池先生誕辰325周年活動,紀念怡園會琴一百周年活動,蘇州吳蘭蓀先生誕辰120周年紀念活動,揚州張子謙先生誕辰100周年紀念活動,蘇州吳兆基先生誕辰100周年紀念活動等。還有許多極具特色的活動,比如上海孔子文化節(jié)系列活動——中國當代古琴經(jīng)典名曲演奏,中國池州杏花村詩會暨春服既成首屆中國弦歌詩茶雅集等。
在古琴的教學培訓方面,自20歲開始教琴的裴琴子摸索出了自己的教學傳承模式,教授學生數(shù)百人。2014年,裴琴子與師弟一起創(chuàng)辦了吳江鱸鄉(xiāng)琴社。2017年9月,受蘇州市公共文化中心之邀,她與父親裴金寶一起錄制古琴課程20節(jié),課程已于2020年1月正式上線。近年來,裴琴子參與舉辦的吳門古琴唱譜講座、古琴專場講解式音樂會,極具特色廣受歡迎。古琴文化傳承至關重要,裴琴子的足跡遍及蘇州市各大中小學校,她先后為江蘇省東吳外國語師范學校、張家港舞蹈學校、蘇州中學、蘇大附中、蘇州外國語學校、星海中學、吳江中學、鱸鄉(xiāng)實驗小學、蘇苑實驗小學、碧波中學、黃橋實驗小學、御窯小學等幾十所學校開設古琴講座。裴琴子的父親裴金寶精研斫琴三十多年,制作的古琴特別是仿古斷紋琴,深受圈內(nèi)好評。如今,裴琴子與她的先生嚴勇一起,跟裴金寶學斫琴。夫妻倆分工合作,斧鑿這些力氣活先生獨攬了,撥弦調(diào)音這些細致活則由妻子動手。為支持裴琴子的古琴事業(yè),嚴勇辭去公職,一起去上海音樂學院學習吹簫,現(xiàn)在已成為裴琴子舞臺上的最佳搭檔,有時候,他們?nèi)铱倓訂T,在家演奏,父女倆彈琴,女婿簫聲相和,這時候,還在上幼兒園的外孫女,從樓梯上飄然而下,邁著細步“咿咿呀呀”唱著,穿行在簫聲琴韻中……
卡爾·霍諾曾說過,“慢生活”是讓速度的指標“撤退”,讓生活變得細致。
八零后古琴非遺傳承人、蘇州姑娘裴琴子的生活越來越細致。
在澳大利亞的一場古琴情景劇
“琴子,你看,這兩張琴竟然長得一模一樣?!?/p>
“是呀,爸爸,它們也許是雙胞胎呢!”
這是一次讓古琴彈奏家血脈僨張的遇見,裴金寶修琴幾十年來第一次有這樣的經(jīng)歷,一前一后僅僅相隔一個星期,竟然收到兩張一模一樣的古琴,而琴主人身處祖國一南一北,互不認識。這兩張琴就這樣神奇地落到了斫琴師裴金寶的手里。當裴金寶打開琴腔時,女兒見到爸爸的眼淚滴落在了琴上。
“琴子,你快來看——”原來,琴肚里的落款都一樣,是同年同月同日同人所斫。制琴人把做琴稱“斫琴”,“斫”就是用斧頭砍的意思。裴金寶心想,這兩個失散了447年的“兄弟”,今天終于重逢了。而裴琴子有幸見證了此刻。447年前,這兩把琴與琴曾經(jīng)的主人,中間所經(jīng)歷的故事,我們無法得知。裴金寶將兩張琴拓在了一張宣紙上,黑色的墨彰顯了歷史的厚重。
以兩張琴重逢匯合的故事,編寫而成的劇本《尋琴記》漂越重洋,以此在澳大利亞隆重開演,編劇正是裴金寶曾經(jīng)的學生,現(xiàn)在是澳大利亞一個古琴社的業(yè)主。
天啟年間,一場大火燒焦了寺廟里的一棵樹?;实勐犘偶槌贾?,認為這是一個不祥之兆,要把樹砍掉。女主角的父親是個斫琴師,他用樹燒焦的部分做了一對焦尾琴,女主角一張,另一張給了大戶人家從小收養(yǎng)的一個男童。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起長大。然而,皇帝在巡游民間時,看到了女主角,便把她娶回宮。從此,這兩個相愛的人被迫分離,那一對焦尾琴也天各一方……
劇本讓每一個與古琴結緣的人,敏銳地關注到遠去的生活又展現(xiàn)于眼前,觸手可及。
“第一次用這種方式演繹古琴,想帶給觀眾不一樣的感覺。其實,許多人聽不懂古琴曲,古琴曲與戲曲、流行歌曲一個很大的不同點,古琴是混合型節(jié)奏,它的節(jié)奏是依著我們的心,隨著外界的變化,產(chǎn)生改變,往往曲高和寡,觀眾對彈琴人的內(nèi)心琢磨不透。而今,借助‘尋琴’的情節(jié)與對白,讓更多觀眾通過古琴曲了解劇情,認識了人物?!迸崆僮尤缡钦f。
孿生古琴400多年后再相遇,澳大利亞墨爾本上演《尋琴記》,中央電視臺記錄了這場精彩演出。澳大利亞觀眾深深記住了作為女主角的姑蘇琴娘裴琴子,記住了她的古典,她的風雅,她的溫婉。
這是在海外播種古琴文化種子的一次有益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