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器
陪妻子回娘家。大舅哥打來電話,說:“去年臘月我給老人家買了一個取暖器,你們回家的時候告訴老娘別舍不得用,電費我都幫她繳過了,另外,要讓她注意用電安全。”
九點出門,城市公交轉(zhuǎn)城際大巴再轉(zhuǎn)鄉(xiāng)村公交,然后步行六里路,下午一點鐘,我們終于到了與六安一河之隔的岳母家。
85歲的岳母正在廚房里忙著做飯,見我們回來,瞇著雙眼,高興地問這問那。
岳父十多年前因病去世,大舅哥也曾把岳母接到合肥住過一段日子,但岳母的性子急,脾氣耿直,耳朵不好使卻又喜歡管事,不到兩個月,老人家便不習慣地吵著要回家。岳母倔強地說:“這里又不能養(yǎng)雞種菜,小區(qū)人說話我也聽不懂,不如回老家一個人過自在?!?/p>
我們都勸她:“您在大哥家生活不用自己每天買菜做飯,一旦頭疼腦熱,也有人照顧,您這么大年紀了,一個人回老家住,我們不放心啊?!痹滥覆宦?,頭搖得像撥浪鼓。
拗不過,大舅哥只好把岳母又送回了張母橋?qū)④娚降睦霞摇R矂e說,這么多年一個人在村里度日,除了腿偶有疼痛,老人家的身體一直硬朗,這也讓幾個家在上海、合肥的子女心安了不少。每每坐到一起聊到這個話題,我們都無比感慨:“老人身體健康真是做子女最大的福氣?!?/p>
大舅哥買的取暖器就擺在岳母家的堂屋里,兩個我不認識的老太太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愜意地烘暖聊天,妻子走上前,給我介紹說這是村東西頭的兩個大嬸。
第二天上午,我和妻子去鎮(zhèn)上幫岳母買些生活用品。回來的時候,看見岳母又在堂屋的取暖器邊和三個老太太聊天,她們每個溝壑縱橫的臉上都隱約刻著一份惋惜。妻子詫異地問起緣由,原來,隔壁的那一家老太太剛剛在合肥的醫(yī)院檢查出淋巴癌,是晚期的,醫(yī)生說最多只有兩個月的日子了。
“就是你每次回來都發(fā)煙給她抽的那個嬸子,今年78歲,比我還小7歲呢?!痹滥赶袷桥挛衣牪欢氖娉欠窖裕呎f邊用手比畫著,然后用腰間的圍裙擦著眼角,轉(zhuǎn)頭望著門口,一聲嘆息。
我記起了那個老太太的樣子來,她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多年前也是淋巴癌去世的,還有兩個兒子在外做工,孫輩也在外地上學。和岳母一樣,她也算是一個空巢老人。
岳母似乎想起了什么,彎著腰,慢慢站起身子,從里屋拿出了一袋核桃和一包開心果,拆開,倒進葫蘆瓢里,對那三個老太太說:“吃,你們拿著吃啊?!痹捯徽f完,順手又把取暖器往老太太們的身邊挪了挪。
連續(xù)兩個晚上,妻子和岳母都在床上聊天到深夜。妻子說我們這次回來岳母異常高興,她說她的腿也不疼了,身上也有力氣了,吃飯也更香了。
我們在岳母家待了三天,每一天,都有幾個老太太晃晃悠悠地從門前的鄉(xiāng)村水泥路上走過來,然后和岳母一起坐在堂屋里,圍在取暖器旁邊烘火邊聊天。
妻子悄悄地說:“老娘有點傻,只要老太太們過來坐,她都把取暖器開到最大,總是把最暖最熱的位置留給別人,自己卻坐得偏偏的。你看,我們每次給她買的零食她都散給別人了?!?/p>
我笑笑,想了想說:“你家老娘她本來就是一個熱心善良的老人?!?/p>
其實,我知道,岳母那樣做,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原因——那就是為了讓和她一樣依然留守在村子里為數(shù)不多的老太太們能更多地聚在一起,相互聊聊天,說說話,抱團取暖。
如今妻子的娘家,孤獨冷寂的不只是越發(fā)干涸的池塘和越發(fā)空蕩的村舍,更是依然堅守在這個村莊里的每一個固執(zhí)而又虔誠的靈魂。
外面不知什么時候又飄起了絲絲的細雨,把門口的田野和遠山浸漬成一幅灰色的水墨。幾個老太依然在堂屋勾腰圍坐,或聊天,或發(fā)呆,打發(fā)著她們生命的冬季。
岳母也坐在一旁,偶爾抬頭,瞇著雙眼,望著我和妻子,臉上漾起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北京大姑爺
父親姐弟四個,大姑是老大。大姑19歲時和鄰村何家老屋的大姑爺結(jié)婚,婚后大姑爺參軍入伍,隨即赴朝作戰(zhàn)??姑涝瘧?zhàn)爭結(jié)束后,大姑爺被分配到原北京東郊火車站工作,大姑也隨之去了北京。
小時候,我對大姑爺沒有什么印象。那時父親偶爾會收到來自遠方的包裹和信件,每每看見我詫異地望著桌上的幾張信紙和一堆花花綠綠的點心盒子,父親都會滿臉驕傲地告訴我:“這是你北京大姑爺寄回來的?!?/p>
不只我的父親,我大伯,我二姑,還有村里其他人,只要提到我的大姑爺,前面都要鄭重地加上“北京”二字。那個時候,整個吳沖,乃至附近的幾個生產(chǎn)大隊,有親戚在北京工作的,也就我們一家了?!按蠊脿敗鼻懊婕由稀氨本边@個定語,頓時讓一個普通的民間稱謂多了一份遙遠和稀罕,多了一種神圣和莊嚴,更多了一份得意與滿足。
我和北京大姑爺?shù)牡谝淮谓涣魇窃诙嗄旰蟮?994年9月,得知我同時被安徽師大和鐵路招工錄取,已經(jīng)退休的老鐵路大姑爺打來電話,詢問我的打算。我只隨意地說了一句:“我想去鐵路?!贝蠊脿斅犃?,竟在電話那頭異常興奮起來,連連說:“鐵路不錯的,你看我干了一輩子的鐵路,你的二表哥也是鐵路的,如今你也要進鐵路了,挺好的,挺好的!”
入路不久,北京大姑爺經(jīng)常與我寫信談心,聽說我抱怨司爐工作的辛苦,他開導我說:“機務(wù)系統(tǒng)相比較而言技術(shù)性還是比較強的,司爐是一個火車司機成長的必經(jīng)之路,好好干,考上司機就好了。”大姑爺還說:“看現(xiàn)在的鐵路發(fā)展形勢,蒸汽機車應(yīng)該不久后就會被淘汰,尤其像你們這樣的新興的地方合資鐵路,更應(yīng)該是高起點高標準的。”大姑爺預測的挺準,等我們在鐵道部的半年實習期結(jié)束,回到合九線,迎接我們的還真是四臺嶄新的東風4內(nèi)燃機車。
后來,得知我被調(diào)到了段辦,大姑爺特意給我匯來四百塊錢,讓我買一些想看的書,他說:“在機關(guān)干更要多多學習,要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水平,如果不能很好地服務(wù)職工,會被人瞧不起,甚至會被人笑話的。”
我到機關(guān)工作的第二年,北京大姑爺在一次電話里詢問我是否入了黨。我不好意思地回答:“有這個想法,但沒有遞交申請呢?!彼陔娫捘穷^認真地囑咐我:“入黨申請書你要抓緊寫,寫好盡快交給組織。然后呢,平時一定要多加強學習,要記住,在一個單位里,你可以做個平凡的人,但決不能做個平庸的人?!彼€在那天的電話里告訴我,他是在朝鮮戰(zhàn)場火線入的黨,退役后來到北京東郊火車站上班,工作兢兢業(yè)業(yè),任勞任怨,年年都是單位的優(yōu)秀黨員和先進生產(chǎn)者。末了,他提高嗓門在電話里對我說:“現(xiàn)在我雖然退休多年了,但走到哪里,我都會挺直腰桿驕傲地告訴別人,我是一個老鐵路!我是一名老黨員!”
二十年前,大姑和大姑爺拿出大半輩子的積蓄,又東借西湊地在北京四惠附近蓋了個三層樓房,后來出租給別人開酒店,用我們老家人的話說,他們是過上好日子了。2016年冬,年逾八旬的兩位老人回了一趟安慶老家,這是我和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令我們驚訝的是,兩位老人衣著極其樸素,尤其是大姑爺,穿的居然是上世紀80年代末的鐵路呢子大衣,白舊的襯衫內(nèi)衣領(lǐng)也能看出是舊鐵路衣服。我和幾個堂哥很是納悶,這個北京大姑爺也太節(jié)省了吧?后來,我聽父母說,那次回鄉(xiāng),大姑爺他們帶回來二十萬塊錢,都分發(fā)給了親戚朋友和村里的老人。
去年農(nóng)歷十月初一,北方的寒衣節(jié),我去北京參加大姑的葬禮。北京大姑爺蒼老了許多,矮瘦的他躺在客廳的沙發(fā)床上,見我們來了,非要硬撐著坐起來,很客氣地說:“你大姑病重和去世,你們從安徽來回北京好幾趟,這次你們又來了,路費都花去了許多!”隨后,他眼眶濕潤,又一次和我們回憶起他和大姑六十多年來的點點滴滴,不舍地說:“你大姑這一生跟著我受累了,沒享到福的?!?/p>
為了換個氣氛,我問大姑爺:“抗美援朝的紀念章您老領(lǐng)到了吧?”這個話題顯然提起了老人家的興致,他在大表哥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進臥室,捧出一個精致的紅色木盒,小心地打開,一枚“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zhàn)70周年”紀念章安靜地躺在盒子里?!斑@個獎?wù)率氰F路和朝陽區(qū)的領(lǐng)導們一起送過來的,他們還幫我掛在胸前照了相呢。”大姑爺說這話的時候,像個開心的孩子。
大表哥從臥室又抱出來一摞厚厚的榮譽證書,告訴我們:“這都是老人家退休后獲得的社區(qū)先進黨員、街道文明家庭之類的獎狀,你們可別小看這個老頭,厲害著呢。”
北京大姑爺,姓何,名生苗,中共黨員,86歲,安徽安慶懷寧人,原北京東郊火車站(現(xiàn)北京東站)一名普通的鍋爐工。
大舅哥的旅行
五一小長假,大舅哥約我們?nèi)?nèi)蒙古玩。
大舅哥二十歲時自舒城老家來省城闖蕩,先后在肉聯(lián)廠宰過豬,在郊區(qū)村里當過會計,后來又做過建筑小包工頭。再后來趕上了合肥的大建設(shè),原住的村子成了現(xiàn)在的合肥市政府所在地,得益于當時的拆遷政策,他家在政務(wù)新區(qū)分得了房產(chǎn)。如今大舅哥的兩個子女均已成家生子,各自發(fā)展得也很不錯。親友們都說,大半生剛過,大舅哥已是人生的瀟灑贏家。
六年前,大舅哥被查出賁門癌早期,從那時開始,他每年都會出門玩兩趟。翻看他的朋友圈,里面大多都是他在各地旅游的照片,省內(nèi)的黃山九華山天柱山就更不用說了。照片里,大舅哥戴著旅行帽,站在不同景區(qū)的大門口,開心地笑著。
大舅哥說,因為他是旅行社的老客戶,我們這次去,每個人在原價的基礎(chǔ)上還可以再優(yōu)惠150元。
飛抵內(nèi)蒙古的第二天,我們?nèi)ハ@氯什菰?。導游說了,因為是特價團,所以部分玩的項目基本是自費的,比如騎馬,一個小時收費480元。整個旅行團里只有兩個人報名,我也要去,妻子嫌太貴,大舅哥就勸她,這么遠出來一趟,就讓他好好玩玩吧。馬兒馱著我往草原深處一路小跑,大舅哥遠遠地拿著手機一會兒站立一會兒彎腰一會兒側(cè)蹲著幫我拍照,忙得不亦樂乎。
有了大舅哥之前的勸說,加上看見我騎馬歸來意猶未盡的樣子,后面兩天我玩的自費項目,妻子不僅不再阻攔,她還試圖拉她的哥嫂一起加入。大舅哥卻固執(zhí)地推辭道:“我不喜歡玩,我在旁邊看看就好?!?/p>
那兩天,詐馬宴,草原演出,沙漠越野,騎駱駝,高空滑索,所有的項目我們?nèi)齻€人全部拿下。回到酒店,我們一邊翻看手機里的視頻和照片,一邊興奮地談?wù)撚瓮鏁r的刺激,大舅嫂惋惜地說:“這次出門你大哥他又沒舍得花錢玩,真是太可惜了?!?/p>
最后一天的行程是逛內(nèi)蒙古特色商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一路不肯往外掏錢的大舅哥竟成了我們整個旅行團購物最多的一個人。
那天臨到開車點了,他才一臉滿足地提著兩個大袋子回來,一上大巴車就大聲和團友們說笑:“出來一趟,給老娘和孫子外孫帶點特產(chǎn),證明咱也來過內(nèi)蒙古!”
回不來的母親
雨從中午就一直下,合肥的初冬寒意襲人。
下班回家。街道上,長長的車龍爭先恐后,在一片雨霧中濺起了高高的水花。
在黃山路和懷寧路交會口等紅綠燈,我看到了一位環(huán)衛(wèi)大姐披著雨衣,穿著膠靴,獨自在馬路的邊沿掃地,污水和枯葉被她手中的掃帚干凈地推到了一邊。
在她身旁的人行道上,一小堆剛剛被掃過的樹葉安靜地躺在地上。不時有風吹過路旁的枝頭,沒等她伸過掃帚把腳下的落葉清掃干凈,身后就又調(diào)皮地飄下來幾片枯黃。
望著這個在雨中忙碌卻又不慌不亂的環(huán)衛(wèi)大姐,我突然想起了我的母親。
兒時的我們姐弟仨,就像這枝頭紛落的樹葉,沒少讓母親操心。剛剛把逃課的我送回學校,二姐又死活不肯繼續(xù)讀書。好不容易幫誓死不讀書的二姐找了個班上,大姐大學分配的事情又愁煞了母親。
父親只顧忙著工作,很少管家里的事。我不知道那時的母親是否焦慮過,是否煩躁過,但是我清楚地記得,無論我們?nèi)齻€人鬧出什么樣的花樣,無論家里遇到什么樣的事情,母親都是輕言輕語,不曾慌亂。從我們讀書到上班,從我們一個個成家到在各自的城市買房子,母親都要一件事一件事地過問,然后一個一個地幫著解決。這么多年,她默默地操勞,似乎從來不知道什么叫疲倦。
如今,父母都老了。尤其是母親,裝了心臟起搏器,雙眼還有白內(nèi)障,每每坐在院子里看人看景,她都是努力地瞇著雙眼,然后一臉茫然。
那天回懷寧的老家,母親正在院子里掃地。母親似是聽見了我的腳步聲,轉(zhuǎn)過頭笑著說:“今天還好,沒風,你說要回來,我就想著把院子掃一下?!?/p>
母親放下手里的掃帚,慢慢地探著腳步,要去廚房替我倒水。臨進廚房門還不忘回頭瞇著眼睛望了望院子,得意地說:“掃好了,你看,院子多干凈?!?/p>
我低頭望了望地上,掃帚劃過的痕跡歪歪扭扭,好多落下的銀杏樹葉輕易地逃過了母親的眼睛,在院子里灑下了一地的斑駁。
望著眼前的點點金黃,我知道,那個曾經(jīng)不慌不亂的母親,那個曾經(jīng)不知疲倦的母親,真的,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拿起墻邊的掃帚,走到院子中央,我的鼻子猛地一酸。
知 足
那一年的5月18日,我的首份病理報告出來之后,一個女醫(yī)生把妻子喊進了辦公室,告訴她:“結(jié)果不好,應(yīng)該是惡性的?!比偬幍哪[瘤如果嚴重的話,轉(zhuǎn)移特別快。女醫(yī)生的言外之意很明白,要妻子有個心理準備。
二姐的電話這個時候打了過來,妻子走到走廊盡頭接聽。兩個女人在電話里哭。二姐哭著說:“這怎么辦,天塌下來了!”
第二天,正在徐州實習的丫頭回到了合肥。
5月21日下午,學臨床醫(yī)學的丫頭,在醫(yī)生辦公室和我的主治醫(yī)生楊醫(yī)生談?wù)撐业牟r。楊醫(yī)生說:“從首份病理報告來看,不排除黏液表皮樣癌,憑臨床經(jīng)驗來看,基本可以確定是癌?!?/p>
“不過,”楊醫(yī)生接著說,“即便是惡性的,也有高分化和低分化之分。如果是高分化低度,那便無大礙,當作良性腫瘤治療即可。倘若是低分化甚至是低分化高度,那就麻煩了?!?/p>
說話間,楊醫(yī)生不經(jīng)意地敲打著鍵盤。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我的補充病理報告在前一天就已經(jīng)出來了:符合黏液表皮樣癌,惡性,低度。
吁了一口氣,丫頭走出了醫(yī)生辦公室,摟著她媽媽的肩膀,笑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丫頭在衛(wèi)生間沖澡的時候哼起了曲子。妻子責怪她:“你爸還在醫(yī)院里住院,你怎么高興起來?”
丫頭回她:“媽,我們要知足。對于老爸和我們一家來說,今天的補充病理報告,是目前來講我們最愿意看到的結(jié)果了。”
十天后的黃昏,妻子給我聊起這些我不知道的事情。走到病房的窗邊,望著窗外翡翠路上的車水馬龍,我對妻子說:“丫頭說得沒錯,我們要知足?!?/p>
鐵板豆腐
常常想起十多年前。
那個時候,因為工作的變動,我不得不把正在合肥讀初一的女兒轉(zhuǎn)學回老家懷寧,送到她爺爺奶奶身邊。
每個星期五中午之前,我會加班加點把單位領(lǐng)導安排的工作提前做好,這樣,周五的下午,我就可以趕上第一趟火車回到老家,然后騎車去女兒學校的門口接她放學。
放學的點,學校大門口擠滿了接孩子的家長,幾個賣小吃的三輪小推車也見縫插針地??吭谌巳褐?,黃昏的空氣里彌漫著各種燒烤的香味。
女兒愛吃鐵板豆腐。每每等她走出學校門口,接過她重重的書包,我們倆便默契地走到一個大個子女人的小吃推車旁,一人拿起一小碗剛出鍋的鐵板豆腐,我的加蔥不加辣,她的加辣不放蔥,就那樣,站在那么多的學生和家長面前,我們旁若無人地開心地吃著。
那個時候,日子雖然過得匆忙,但每一個接女兒放學的晴天雨天熱天冷天于我來說,都是幸福的。
這么多年過去了。
如今,女兒大學畢業(yè)已經(jīng)工作,家里的日子也越來越好,我們卻再也沒有吃過那么好吃的鐵板豆腐了。
作者簡介:吳平,安徽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鐵路作家協(xié)會會員,現(xiàn)供職于上海局集團公司合肥機務(wù)段。作品散見于《讀者》《短篇小說》《新民周刊》《散文》《小小說選刊》《微型小說選刊》《小小說月刊》等報刊,有作品被收入《中國鐵路優(yōu)秀文學作品選》《〈讀者〉精選集》《中國年度微型小說》《中國小小說精選》《鄉(xiāng)村文化振興叢書》等多個選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