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俊豐
(嘉興學院 外國語學院,浙江 嘉興 314001)
移就(transferred epithet)是將原本描寫X的修飾語A移用到描寫Y上,而Y本不屬于修飾語A的描寫范疇(A figure of speech in which the epithet is transferred from the appropriate noun to modify another to which it does not really belong)[1]315。國內語言學領域關于移就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四個方面:一是從語義的角度探討這種違背思維規(guī)律的修辭現(xiàn)象,認為移就是利用事物間相近、相關原理,依靠人的聯(lián)想將語義臨時巧移,通過形成新的搭配關系揭示詞語內部合乎邏輯的深層語義關系[2-3];二是從構式語法的角度分析移就構式和語義壓制之間的關系,認為構式對移就修辭格有很強的制約作用,構式的整體意義賦予移就修辭格的意義[4-5];三是從語用學的角度,把移就視作一種有目的、有意識的交際行為,揭示認知語境在移就修辭格推理中的作用及認知推理如何推動移就修辭格交際意圖的實現(xiàn)[5];四是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來分析移就的成因,較有代表性的是映射論和概念整合論,前者將移就看作一種認知模式,把已熟知的有關人的情感、行為特征等范疇概念投射映現(xiàn)于具體或抽象事物的范疇概念中去[6-7],后者認為移就是其兩個輸入空間抽象框架I1與實際情景I2之間的映射,各空間內的成分相對應并在合成空間整合成有違邏輯的虛擬場景,從而形成新的概念[8]。此外,近年來亦有研究涉及移就的態(tài)度功能[9]和評價功能[10]等,而心智哲學理論的發(fā)展和完善為移就提供了另一研究視角[11-12]。
心智哲學和語言研究密不可分之處在于語言是基于心智的,語言對現(xiàn)實的表征依賴于大腦對現(xiàn)實的表征[13],大腦對現(xiàn)實的表征屬于語言前思維即心理表征階段。可以推測,在確立語言表達式之前,實際的思維過程中還有一個內部語言的階段,任何意義的表達都通過人的身體的活動圖式、心理意象等方式來呈現(xiàn)[14]。有鑒于此,本文將移就視作一種心智活動,通過考察主體對客體的感知及感知模擬的實施,來探討移就修辭的心理表征機制,擬證明心理表征過程是移就意義建構及其語言表達式形成的基礎,旨在為移就修辭提供心智層面的解釋依據(jù),進一步拓寬移就修辭的研究路徑。
心智哲學認為,語言是從心智產生的,語言的塑造、語言的運用、語言的發(fā)展,一刻也離不開心智[15]。具體而言,人總是自覺或不自覺地通過各種感覺器官(如眼、耳、鼻、四肢等)與外部世界展開互動,接收來自外部的信息,以確定客觀物體的類別、性質和特征等,即主體心智通過意識活動把人類自身的“感知信息或涉身經驗”看作“語言表征或概念的形成與組織的基礎”[16],由此形成并強化某種語言表達式結構。外部世界的客觀性和現(xiàn)實性無疑是語言形成的基礎,但語言的形成亦離不開人的直接作用和涉身經驗。心智哲學認為,語言不能直接反映客觀世界,而是有人對客觀世界的感覺和知覺介于其間[17]。換言之,主體心智上所形成的概念、范疇、圖式等并不是對外部世界一對一的鏡像反映,而是心智對輸入的外部信息進行提取、轉換、抽象和加工后,以心理表征(mental representation)的形式呈現(xiàn)在大腦中。
表征是信息在大腦中的呈現(xiàn)方式,既是大腦對客觀外物即物象(object)的反映,同時也是大腦加工和處理的對象。現(xiàn)實表征是客觀外物的存在方式,不以人的意識為轉移,是人類認識世界和開展活動的物質前提。比如,“屋子”“樹” “貓”等都是客觀存在于物質世界的,進入人的感知系統(tǒng)被大腦加工和處理后,這些物體才會成為抽象的概念。心理表征是指存在于心智上的一種假想的語言,亦稱之為心理語言(mentalese)或語言前思維,是具體的語言表達形成之前在大腦中呈現(xiàn)的一種意象(image)。意象是一種基本的心智機能,包括感覺(sensory)意象和認知(cognitive)意象[18]37。前者與心智意象的建構有關,后者與可能的概念類型有關[19]。
以“屋子”的心智加工過程為例,認知主體必須先獲得對現(xiàn)實中“屋子”的感知,即通過視覺、觸覺等獲得對“屋子”這一客觀存在的直接感覺,在此基礎上提取和儲存“屋子”的外形、大小、材質、功能等相關信息。這些信息經過大腦的處理和加工,會成為主體認知系統(tǒng)的一部分并保存在其長時記憶中。由具體的“屋子”轉化為心智上抽象概念的“屋子”的過程就是心理表征的過程。一旦“屋子”的概念被提及,上述這些信息就會在大腦中被激活,以心理意象的形式進入思維和語言過程。再如,當聽到或看到“動物用爪子貼著地面移動身體或人用手和腳一齊著地走路”的描述時,人們會想到“爬”這一概念?!坝米ψ?手和腳”“貼地移動身體/著地走路”的一系列狀態(tài)和動作,將構成“爬”這一概念的動作思維形象地刻畫出來。不難發(fā)現(xiàn),“爬”的外部語言表征最先來自認知主體對于“爬”這種狀態(tài)和動作的切身體驗、感受,在心智上以心理意象的方式呈現(xiàn),形成符合“爬”的一系列心理表征。
由此可見,心理表征是多維的、立體的、非線性的,既可以是靜態(tài)的,也可以是動態(tài)的。同時,心理表征是對客觀外物的主觀映現(xiàn),是對現(xiàn)實表征抽象化和概念化的結果。概念化的過程凸顯了人的主體因素,因此概念化了的感知信息不一定是對客觀外物實際情況的完全反映,而是附加了一定程度的人的主觀映像。人類對客觀世界經驗的概念化的結果,形成了以類層級結構形式儲存在人類大腦當中的百科知識[20]。Langacker將意義等同于身體經驗的概念化,因而語義就等于能在心智中被激活的概念內容,以及加于其上的識解[21]297。不同于自然語言表征,心理表征無法用具體的詞、短語或句子等來表達。心理表征更大程度上是一種以意義為中心的思維活動,人類心智運用動作思維和意象思維,將大腦中呈現(xiàn)的語義內容抽象成概念和命題,為最終被語言符號表征即形成符合規(guī)范的語言表達式做準備。
人類的認知規(guī)律表明,主體在大腦的作用下有意識的活動貫穿了認知過程的始末。作為個人經驗的主觀現(xiàn)象,意識活動是人類所特有的一種表征客觀現(xiàn)實的高級心理反映形式[22]。語言是主體認知活動的外化形式之一,但作為一種概念符號,其本身并不具有意義。認知主體在對外部世界進行感知、選擇、處理、抽象化的基礎上完成語義建構,然后經過轉換、刪減、融合、重組、提升等,以特定的概念符號實現(xiàn)意義的表征。受語言符號的有序性和大腦思維的跳躍性這對矛盾體的影響,語言在表達和使用時往往遵循簡潔和凝練的原則,相比之下,語言前思維過程則體現(xiàn)出一定程度的無限性和混沌性。
任何一種修辭的語義都是由一個本源體和一個修辭體構成,是從源模式到對象模式的映射結構[23]71。在移就修辭中,其本源體就是認知主體(人),而修辭體就是被主體所指向的客觀外物,主體和客體之間的映射通過心智這一媒介聯(lián)系起來。一般而言,客觀外物的具體特征被人的感知器官接收后進入主體的心智。人們通過視覺感知外物的形狀、大小、顏色等;通過聽覺分辨聲音的強弱、來源、音質等;通過觸覺感受冷暖、干濕、軟硬等;通過嗅覺識別氣味;通過味覺體驗酸甜苦辣咸等。移就的本質在于寄情于物、借物傳情,因此離不開對物的選擇和指向,這就需要充分調用主體的感知覺系統(tǒng),實現(xiàn)心智與外部信息的有效關聯(lián)。分析移就的心理表征過程,首先要從主體的“感知”和“感知模擬”等心智運作模式入手。
例1:Instead of drowning the students’ compositions in thecritical red ink, the teacher will get far more constructive results.
例2:Jonathan whispered, putting areassuring armaround my shoulder as we were waiting in front of the courtroom.
例3:花兒訴說著她的快樂,她用五彩芬芳的語言在訴說著她是生命的精靈。(陳立《送你一縷心香》)
例4:頭上頂著昏黃的太陽,腳下綿延著絕望的沙漠。(邵會平《寂寞》)
例1中,“red ink”(紅墨水)不僅能讓認知主體在視覺上感知墨水的外部特征——紅色、液體狀,而且能激活其大腦中與“critical red ink”(批閱的紅墨水)相對應的感知模擬——教師用紅筆來批閱學生的作業(yè)。通過感知模擬,即便眼前沒有實實在在的紅墨水,當看到或聽到“critical red ink”的語言表達時,主體心智依然可以構建起相關的心理意象。例2中,認知主體運用肢體的觸覺即“arm”(手臂)來搭建心智與客觀外物的關聯(lián),并激活大腦中“將手臂搭在人肩上”這一動作的感知模擬,繼而從已有的感知經驗中提取有關“reassuring arm”(寬慰的手臂)的隱含信息。通過感知模擬,可以做出如下推斷:Jonathan將手臂搭在我的肩上,目的是暗示我放寬心,打贏官司的概率很大等。
例3和例4則是認知主體分別從視覺(花/沙漠的顏色)、嗅覺(花的氣味)、觸覺(沙漠的溫度)及味覺(沙漠致人干渴)等多方面來感知客觀外物的特征,因此調動了人的多重感知覺系統(tǒng)。多模態(tài)感知(multimodal perception)是語言使用者運用一種以上的感覺系統(tǒng),或綜合使用若干感覺系統(tǒng)吸收兩種模態(tài)形式的外部符號,強化感知同種意義的表征、建構與理解過程[24]。具體而言,例3中認知主體利用長期的視覺和嗅覺經驗,辨色斷物、聞香識物,以感知和模擬現(xiàn)實中花的色彩和氣味,從而生成對“花語”的心理意象。相比之下,例4中甚至沒有出現(xiàn)任何關于沙漠的顏色、溫度等物理特征的語言描寫,但通過大腦中被激活的多模態(tài)的感知模擬,人們在聽到或看到“沙漠”二字時很容易觸發(fā)其心智上的相關視覺(黃沙漫漫)、觸覺(晝熱夜寒)和味覺(口干舌燥)經驗,久困其中必然令人心生“絕望”。
上述各例中的移用語“critical”“reassuring”“五彩芬芳”和“絕望”都是對客觀外物的主觀評價。移就修辭最典型的特征之一就是使客觀外物帶上主體的情感色彩,因而不能忽視主體對客體的依賴和順應。作為寄情之“物”,無論是指向外延還是指向內涵,對其所承載信息的理解與識別往往取決于個體的心理結構和心理感受[16]。由此可見,對客觀外物的感知及感知模擬的實施能激活認知主體相關的涉身經驗,消除物我之間的相對獨立,是移就心理表征的前提和條件。
移就以客觀外物的審美特性同人的思想、情感相契合為客觀前提,以主體情感的映射和想象力、創(chuàng)造力為主觀條件,是凸顯形象和主觀情感的有機統(tǒng)一[25]153。人們不是將外物單純地作為其理性加工的對象,而是通過直觀感悟將外物和人的主觀意識相融合,在物我的雙向互動和觀照中實現(xiàn)客觀物象的主體化。因此,作為一種心智過程,移就很大程度上受主體意識活動的影響。從修辭心理上看,主體的心理因素能對修辭行為的產生和實施進行有目的的操縱,從而影響對話語的意義建構和理解。根據(jù)移就修辭的內涵和特點,可以對其心理表征過程做如下的假設:(1)移就心理表征過程是一種由主體感受而引發(fā)的意象思維過程;(2)客體的某些屬性具備幫助主體表達某種心理狀態(tài)的可能性;(3)主體有意識地選擇和指向客體;(4)移就心理表征的內容可以隨語境不斷補足和擴展。
基于上述假設,我們認為移就的心理表征過程具有較強的抽象度和主體性。
例5:Soon after my arrival in Mrs. White’s house, the host handed me ahospitable glass of wine.
例6:歷史/倚著憤怒的廢墟/站在地獄的門口/以熱血/一次次淘洗我們/黎明前的祖國。(李瑛《我的中國》)
上述二例中,“glass”(杯子)和“廢墟”通過人的感覺器官被主體心智選擇后進入人的大腦,此時的“glass”和“廢墟”已不是物體本身,而是現(xiàn)實表征在大腦中內化后成為主體的意識對象,具有與之相對應的心理表征。需要注意的是,這些物體的心理表征要比現(xiàn)實表征更為抽象,也在更大程度上體現(xiàn)了人的主體性特征[26]。比如“glass”的心理表征有如下意象:可盛放液體、可用作飲用器具等;而某些與之相關的其他特征是可以缺省的,如杯子的擁有者,宴席上用來敬酒或慶祝、聯(lián)絡感情或結交朋友等。同樣,“廢墟”的心理表征有如下意象:殘破的存在,自然災害或人為所致;亦可以有某些缺省的特征,如規(guī)模大小、歷史意義等。不難發(fā)現(xiàn),心理表征都以完整的格式塔(Gestalt)的形式存現(xiàn)于我們的大腦中[26],其中,每一個格式塔包含多個格式塔的終端, 這些終端通常由一系列缺省值填充,填充的方式取決于認知主體的個人經驗,具有明顯的經驗性質。
早在1929年,心智哲學在對人的“身心關系”的研究中就提出了“感受質”(quale)這一概念[27]121。所謂“感受質”,就是客觀外物所具有的某些特質可以被主體辨識并且在不同的經驗中被反復體驗,可能因人而異,同時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和可辨識性。感受質是人們直覺的產物,是事物本身所具有的特質,即客觀外物的物理屬性對認知主體引發(fā)的一種主觀的、直接的感覺體驗,因此也被稱為事物的“心理屬性”(mental property)。心理屬性依賴于事物的物理屬性,但并不等同于物理屬性,在主體心智的作用下,這些心理屬性被大腦所調用,成為心理表征的對象。比如,例4中提到的沙漠,“晝熱夜寒”“干旱缺水”等是其物理屬性,而“絕望”是這些物理屬性帶給人的心理感受(心理屬性)。徐盛桓把事物的“心理屬性”看作事物自身的性狀特征等作用于感知主體的心理所得到的“心理感受”[11],包括愿望 、信念 、感情等,認為心理屬性具有如下幾個主要特征:(1)心理屬性是事物自身的性質,能被感知主體所辨析;(2)心理屬性是感知主體對感知對象直接的、具體的感受;(3)心理屬性有一定的普遍性, 在一定程度上會成為形成某種感受的本源;(4)心理屬性有“普遍性”是一個相對的概念。
由此進一步可知,在移就修辭中,主體對于寄情之物的選擇不是任意的,而是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該物是否具備某種(些)心理屬性,并值得被心智調用來表征主體的心理狀態(tài)。換句話說,感知對象的屬性是本源的,感知主體感受到感知對象的特定屬性后,引發(fā)其某種心理狀態(tài)[11]。具體而言,例5中的“glass”(杯)本是沒有生命的,但成為主體的意識對象后,其“可盛放液體”“可用作飲用器具”等心理意象特征就被大腦所激活。與此同時,作為聚親會友的一種常見方式,喝酒能夠交流感情、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這是被人們普遍認同和接受的。于是在特定的語境中,glass of wine(酒杯)所具有的“聯(lián)絡感情”“表示友好”等心理屬性被主體心智充分調用,經過上述心理表征過程,說話人欲傳遞的“(主人遞給我)酒杯以示其熱情好客”的意義就得到了建構,表層結構則通過語言表達式“hospitable glass of wine”實現(xiàn)。例6中,“廢墟”作為一個區(qū)域或物體在遭受毀滅性破壞后的殘留物或遺跡,在主體心智上通常會呈現(xiàn)出“殘破”“荒涼”等心理意象,這是物象“廢墟”概念化后存在于經驗中的普遍特質。該例中,當戰(zhàn)火留下的廢墟映入眼簾時,與之相關的其他心理屬性,如“受敵侵犯”“國破民亡”等得到了及時的補充和表征,為作者構建“廢墟使人憤怒”的語義做好了鋪墊。可見,移就表達式“憤怒的廢墟”經歷了從物象(廢墟)到意象一(殘破),再到意象二(國破民亡)的過程,即“憤怒”是由廢墟的心理表征激發(fā)出來的。
心智哲學認為,主體的心理感受對同身體當時有關的物理事件具有隨附性(supervenience)[22],同一個物理事件所造成的心理影響力的大方向是一致的。如果一個物理事件只能激發(fā)出同一種心理感受,那么語言表達便會顯得蒼白無力[28],因此,認知主體對同一外物在不同的時空和情境中也會有不盡相同的感受。也就是說,一方面,心理表征會受到客觀外物的影響,對于客觀外物有依賴的一面;另一方面,心理表征又不完全受客觀外物的制約,視具體情境的不同而表現(xiàn)出一定的自由度。這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心理屬性所具有的“普遍性”并不是絕對的,而是相對的,進一步回答了心理屬性是如何被主體心智選擇和調用的問題,為移就修辭的心理表征機制提供了更為全面的解釋。
例7:Haunted by the procedural complexities and troublesome matters in business, Wesley awoke early after adisturbed night.
例8:裊裊秋風起,蕭蕭敗葉聲。岳陽樓上聽哀箏,樓下凄涼江月,為誰明?(李祁《南歌子》)
例7中,“night”(夜)作為一個時間概念存在于客觀世界,并不具有任何的主體情感特征。經過主體心智抽象和加工過的“night”不再是一個單純的時間概念,已失去了原本的客觀性特征,而是作為感知對象派生出諸如“休息時間”“寧靜”“難以入睡”“漫長”等一系列心理屬性,這為認知主體在特定的情境下自主選擇情感提供了“依存”空間。試想,當Wesley被生意場上的復雜程序和接連不斷的麻煩困擾時,自然會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主體在心智的作用下,調用了能體現(xiàn)上述特征的相關心理屬性并加以表征,構建了“徹夜心神不寧”的語義。可見,移就表達式“disturbed night”的生成對于“night”的所具有的心理表征既有依賴的一面性,又有獨立的一面。例8中,樂器“箏”的彈奏聲或纏綿悲切、回味綿長,或如泉水般歡快、清脆靈透。古箏本身并無情感可言,這里所說的“悲切”或“歡快”均源于古箏本身的某些特質及認知主體對于彈奏古箏直接的、具體的體驗。同樣是聽到古箏的彈奏聲,被激發(fā)的主體心理感受可能截然不同。眾所周知,外界的聲音在一定情況下會對人的心理造成負向干擾,令人沮喪與消沉,甚至悲觀和厭世。該例是作者登岳陽樓時所寫的,從更大的語境中不難發(fā)現(xiàn),樓外秋風裊裊、落葉紛飛,樓下江景凄涼,當樓上古箏聲響起時,作者感受到的彈奏聲之“悲”,凸顯和表征了古箏在此情此景中的心理屬性。于是,作者寄情于“箏”,建構了“其聲愈悲、其情愈哀”的語義,在外部語言上表征為“哀箏”二字。
本文通過英、漢兩種語料,詳細分析了移就修辭的心理表征機制。心理表征以現(xiàn)實表征為基礎,是大腦中所呈現(xiàn)的一種意象內容,表現(xiàn)為與客觀外物相關的一系列心理屬性及對這些心理屬性的加工。感知主體通過感知和感知模擬,選擇和調用客觀外物的心理屬性,從而為表達某個特定的心理狀態(tài)的提供了可能;與此同時,人在與客觀世界的互動中不斷獲得感知覺體驗,豐富了心理表征的內容和范疇。心智哲學的理論并非研究移就修辭所專屬,但關于移就的研究可以置于心智哲學的視角,以揭示其生成的心智過程。作為語言前思維階段,心理表征過程體現(xiàn)了主客體之間的相互作用,為移就修辭的意義建構和外部語言表征奠定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