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霖 王皓潔 綜述 詹江華 審校
膽道閉鎖(biliary atresia,BA)以肝內外膽管進行性炎癥及肝纖維化為特征,黃疸進行性加重為主要臨床表現(xiàn)。病因尚不明確,與病毒感染、免疫反應關系密切[1,2]。BA診斷后應先行Kasai手術,部分患者恢復膽流后,肝纖維化并沒有停止,自體肝生存率較低,最終需要通過肝移植來挽救生命[3]。延緩甚至逆轉肝纖維化是治療BA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有研究證實,BA肝纖維化與膽管上皮細胞發(fā)生上皮-間質轉化(epithelial-mesenchymal transition,EMT)有關[4]。EMT是指分化成熟的極化上皮細胞在外界因素的刺激下,獲得某些間質細胞的特征,使其具有更強的活性和遷移性,可促使實質器官纖維化[5,6]。TGFβ1是多功能超家族一員,可影響細胞分化及細胞生長。TGFβ1在肝臟中表達較多,可引起肝臟中肝細胞、肝星狀細胞、膽管上皮細胞發(fā)生EMT,促進肝纖維化[7-9]。研究表明,TGFβ1可通過誘導EMT促進BA肝纖維化進展[10-12]。肝纖維化的程度、肝內膽管閉鎖程度是治療膽道閉鎖重要條件。Kasai術后,持續(xù)進展性肝纖維化是影響自體肝生存率的重要因素,延緩肝纖維化的進程在BA治療中起到非常關鍵的作用[3]。
TGFβ是超因子家族中的一員,對細胞分化、細胞增生、胚胎發(fā)生、細胞凋亡等許多細胞反應有重要作用[7]。TGFβ是一種分泌型同型二聚體蛋白,內含兩個亞基,每個亞基含有112個氨基酸。保守的Cys殘基形成的分子間二硫鍵將兩個亞基連接成二聚體蛋白[7,13]。TGFβ共有六種亞型:TGFβ1~TGFβ6。TGFβ1在肝臟中活性最高,可被缺氧、細胞外脂蛋白等刺激激活,對肝纖維化、腫瘤進展有重要作用[14]。在BA肝內膽管纖維化中,可檢測到TGFβ1的異常升高[7]。實驗證明,在BA肝纖維化中,膽管上皮細胞TGFβ1與EMT標記因子增多[11]。由此可知,TGFβ1可誘導膽管上皮細胞上皮-間質轉化,促進BA肝纖維化。TGFβ1的相關受體(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β1 receptor,TβR)、TβRⅠ/TβRⅡ復合物與TGFβ1結合,刺激Smad 2/Smad 3復合物形成,促進EMT進程[7,9]。
EMT是指在外界因素的刺激下,成熟的極化上皮細胞間連接逐漸松解向紡錘體形狀的間質細胞轉化,轉化后細胞具有間質細胞特征,有更強的活性和遷移性,可參與器官纖維化、組織愈合、癌癥遷移等過程[5,6,10,15]。隨著間質細胞轉化增多,上皮細胞標志因子如E-鈣黏蛋白、α-連環(huán)素等會逐漸下調,α-SMA、成纖維細胞特異性蛋白-1、波形蛋白等間質細胞標志因子上調。其中E-鈣黏蛋白是上皮細胞間緊密結合的重要角色,E-鈣黏蛋白的減少促進上皮組織松解,有利于向間質細胞轉化[6,16]。Zeisberg、Deng等[16,17]實驗表明,肝星狀細胞、肝細胞可發(fā)生EMT。EMT可引起肝纖維化,在BA中也有相關報道[4,7,18]。在Deng等[19]的實驗中通過免疫組化、雙標記免疫熒光實驗,發(fā)現(xiàn)間質細胞相關因子S100A4及上皮細胞相關因子CK-7在BA纖維化膽管上皮細胞中共表達,且S100A4表達的升高與CK-7降低有關;S100A4與膠原標記物HSP47在BA中也存在共表達細胞。Xiao等[20]發(fā)現(xiàn)TGFβ1誘導BA肝纖維化后,CK-7與α-SMA共表達于膽管上皮細胞,隨著肝纖維化加重,共表達細胞逐漸減少,表達α-SMA細胞逐漸增多,提示間質細胞比例升高。膽道結扎小鼠模型中同樣發(fā)現(xiàn)EMT過程,伴隨梗阻逐漸加重,間質細胞標記因子α-SMA在14~21d呈現(xiàn)一個峰值[21]。EMT過程通過促進間質細胞增多使細胞外基質(extracellular matrix,ECM)不斷沉積,逐漸導致肝纖維化[5,7,22]。若能夠有效抑制或者逆轉EMT進程,將很好地緩解甚至逆轉BA肝纖維化,為提高患者自體肝生存率帶來希望。
TGFβ1/Smad通路可誘導EMT產(chǎn)生。轉化生長因子-β1受體Ⅰ(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β1 receptorⅠ,TβRⅠ)、轉化生長因子-β1受體Ⅱ(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β1 receptorⅡ,TβRⅡ)在人類基因組中由5~7個基因編碼,由相似的跨膜絲氨酸/蘇氨酸激酶構成。TβRⅠ前二聚體與TβRⅡ二聚體形成的異四聚體具有活化功能。在各種因素刺激下,TGFβ1與TβRⅠ/TβRⅡ復合物相連接,在富含甘氨酸、絲氨酸殘基的近膜域中,TβRⅡ激酶將胞漿內Ⅰ型受體中的絲氨酸和蘇氨酸殘基磷酸化。磷酸化后的殘基區(qū)域募集Smad 2/Smad 3復合物。TβRⅠ將募集的Smad 2/Smad 3復合物磷酸化,形成磷酸化-Smad 2/3(p-Smad 2/3)[10,13,22]。p-Smad 2/3逐漸向Smad 4蛋白處移動形成Smad 2/3/4復合物且不斷堆積。Smad 4蛋白MH1結構域(N-末端結構域,MH1)上的氮端核定位信號進入細胞核,Smad 2/3/4復合物與特定的DNA具有高度的轉錄調控功能,促進間質細胞轉錄因子增多,例如Snail、Twist等相關轉化因子,從而促進間質細胞生成[7,8,10,13]。間質細胞增多促進纖維組織表達,使ECM不斷沉積,促進肝纖維化。丁美云等[24]研究發(fā)現(xiàn),在BA肝纖維化早期,TGFβ1、Smad2mRNA表達較膽管擴張組明顯增高,提示TGFβ1/Smad信號通路參與BA肝纖維化過程。
EMT轉錄過程可被微小RNA(microRNA,miRNA)影響[25]。在肝臟腫瘤中,miR-542-3-p可以影響TGF-β1/Smad信號通路[26]。BA肝纖維化中同樣存在miRNA促進或抑制EMT的情況[22];miR-29c可以有效抑制小鼠膽管細胞中TGFβ1誘導EMT[12];miR-200b可以通過抑制E-鈣黏蛋白阻遏物鋅指蛋白1促進E-鈣黏蛋白的生成,進而阻抑EMT,減緩肝纖維化[20]。
細胞外信號調節(jié)激酶2(extracellular regulated protein kinase 2,ERK2)屬絲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APK)家族,還包括p38和c-Jun氨基末端激酶2(c-Jun N-terminal kinase 2,JNK2)等,是參與生長、分化和凋亡等多種細胞過程的信號通路。
相關實驗發(fā)現(xiàn),ERK2與JNK2在BA組織匯管區(qū)及膽管上皮細胞中均呈陽性表達[27]。在TGFβ1誘導EMT的過程中,不僅可激活依賴Smad信號通路,還可激活非依賴Smad信號通路。ERK可以通過阻斷Smad2/3復合物磷酸化及Smad4核易位過程,進而影響TGFβ1/Smad通路發(fā)生EMT[28]。
誘導產(chǎn)生EMT的TGFβ1/ERK獨立信號通路,可直接通過ERK不依賴Smad引起EMT。有關研究顯示抑制ERK信號通路可抑制EMT進程[29]。ERK參與肝臟腫瘤細胞EMT的過程中,HepG2細胞預先被MEK1/2抑制劑處理,TGFβ1誘導之后EMT標志物波形蛋白的分泌明顯減少,說明MEK1/2對肝腫瘤細胞EMT有重要影響,推測TGFβ1在肝臟細胞誘導EMT過程存在MEK-ERK通路的參與[27]。有研究表明在BA中輪狀病毒(rhesus rotavirus,RRV)可激活MAPK通路,ERK1/2、JNK1/2磷酸化成倍數(shù)增加,會促進病毒的復制,加劇膽管的損傷[30]。其引起膽管損傷的過程可能與BA纖維化中膽管上皮的纖維化過程有關。Lobeck等[31]的實驗表明,ERK通路參與RRV在膽管細胞中的復制。感染RRV之后的BALB/C小鼠用ERK激活抑制肽Ⅰ處理,結果有66.7%的小鼠出現(xiàn)膽道梗阻癥狀,而對照組(生理鹽水組)出現(xiàn)梗阻癥狀的比例為100%,21 d死亡率也隨著ERK被抑制而降低,提示ERK參與BA肝纖維化過程。ERK在TGFβ1的誘導下可使肝臟腫瘤細胞發(fā)生EMT,在BA中對纖維化同樣有重要作用,其在BA中的相關機制尚需進一步探索。
信號轉換及轉錄激活因子3(signal transducer and activator of transcription 3,STAT3)與惡性腫瘤、細胞轉化、EMT有關。在肺癌和卵巢腫瘤中STAT3可在JAK激酶(janus kinase,JAK)誘導下參與EMT過程,參與腫瘤細胞的侵襲和轉移[32]。
在Lin等[33]的實驗中,利用Western及免疫印跡實驗,發(fā)現(xiàn)TGFβ1刺激后肝臟細胞中的波形蛋白、N-鈣黏蛋白表達上調,而E-鈣黏蛋白的表達下調;同時發(fā)現(xiàn)p-JAK、p-STAT3、Twist表達增多;而STAT3抑制劑AG490作用于TGFβ1誘導的腫瘤細胞后,其間質細胞標志因子表達減少。其實驗表明STAT3、JAK、Twist在TGFβ1的刺激下參與肝臟腫瘤細胞的EMT進程。Wang等[34]的實驗中發(fā)現(xiàn)TGFβ1誘導肝臟腫瘤細胞之后,STAT3、p-STAT3及波形蛋白的表達上調。在EMT過程中,TGFβ1激活JAK,激活的JAK收集STAT3單體產(chǎn)生同源或異源二聚體;隨后,細胞核和特定DNA序列調節(jié)靶基因的轉錄,其過程與Twist有關[29,33]。在Luo等[35]的實驗中,通過建立基因數(shù)據(jù)庫及進行相關實驗,發(fā)現(xiàn)BA、原發(fā)性膽管炎、原發(fā)性硬化性膽管炎中存在包括STAT3在內的共同基因。Xiao等[36]的實驗顯示在BA肝組織免疫組化后可見p-STAT3核染色,提示STAT3參與BA肝纖維化過程。BA EMT進程還可由非TGFβ1誘導產(chǎn)生,如Notch通路、Hh信號通路、Wnt通路等[37,38]。
Kasai手術的廣泛開展使BA患者獲得更多的生存機會,但肝纖維化仍可持續(xù)進展,故自體肝生存率較低,肝移植率較高。有效緩解甚至逆轉肝纖維化是改善BA自體肝生存率的重要條件。TGFβ1可通過Smad以及不依賴Smad信號通路誘導EMT發(fā)生,促進肝纖維化進程。抑制EMT過程可緩解BA肝纖維化,然而抑制TGFβ1的做法并不可取,TGFβ1除誘導EMT外,在炎癥抑制、免疫調節(jié)等多個方面發(fā)揮重要作用,抑制TGFβ1會同時抑制體內其他反應。抑制通路中的相關因子也可以抑制EMT進程。miR-200b等相關miRNA可抑制甚至逆轉EMT,其在肝臟腫瘤細胞中研究較多,可為進一步拓展研究提供思路。間質細胞標記因子在纖維化過程中存在一個峰值,說明在肝纖維化過程中,可能存在EMT過程較活躍的特殊時期,此時抑制通路相關因子延緩肝纖維化更加容易。目前BA肝纖維化相關通路研究遠不及其他肝臟疾病,其誘導EMT相關信號通路尚不明確。延緩纖維化過程除作用于轉錄因子外,是否可以通過作用其細胞膜中TGFβ1相關受體而不影響TGFβ1在體內的其他重要功能,或特異性截斷信號自胞漿向細胞核中轉導的過程來實現(xiàn)減緩肝纖維化的作用,還有待發(fā)現(xiàn)更多特異性的相關因子來實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