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春　孫福林

摘? 要：董其昌以禪論畫，把繪畫分為“南宗”和“北宗”的學說，對當時和以后都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南宗”畫，以抒情為手段，以柔潤為形式，以不為皇家服務為原則，以文人士大夫、高人逸士以及雖居官位而心存隱逸，又非貴族的畫家為主要陣營?！氨弊凇眲t相反，它是皇家的產(chǎn)物，以剛性線條為形式，而缺乏柔潤與平淡天真的韻味，又以貴族和從屬于貴族的畫院畫家為主要隊伍?！澳媳弊凇碑嫷膮^(qū)分法是畫史上兩種精神狀態(tài)畫家不同的體現(xiàn)，反映了當時文人士大夫們的心理狀態(tài)。當時的時代思潮與董其昌的理論合拍，以禪論畫，文人士大夫們便于接收，“南北宗論”遂風行一時，成為當時及對后世產(chǎn)生深遠影響的學說。

關(guān)鍵詞：董其昌;南北宗論;禪悅;南宗;北宗

基金項目：本文系河南省教育科學“十四五”規(guī)劃2021年度一般課題（2021YB0480）研究成果。

“南北宗論”于董其昌提出，所分的“南北宗”系統(tǒng)，在藝術(shù)風格上有所創(chuàng)新?！氨弊谙到y(tǒng)”多以剛勁有力的畫風為主;“南宗”一系以王維為主，以董源為領袖，以米家父子和“元四家”為中堅，繪畫作品多以筆墨婉麗、氣韻高潔為特色。通過對“南北宗論”的研究，有利于藝術(shù)工作者對繪畫的重新認知，開啟繪畫風格新局面。

一、心禪之學對“南北宗論”的影響

中國禪宗思想始受到了文人士大夫的推崇，他們隱逸、游戲禪悅。明朝士大夫以“游戲禪悅”最為認真，這是有歷史根源的。元朝的文人散漫，由于朱元璋疑慮，在重文的同時又對文人侮辱與殺戮，導致文人士大夫拋棄對身外的追求，轉(zhuǎn)而求之于自己的內(nèi)心，求得心的安寧。

明朝中期盛行的王陽明的以“正心”為旨的“心學”，其“求理于吾心”“惟求得其心”“心外無理、心外無事”，是為追求內(nèi)心的修行方法，對當時文人士大夫是一種解脫。后來有人痛斥這種“天崩地解，落然無與吾事”的惡習，正是心學的惡果。這種“內(nèi)修”與禪學在很多方面相通，文人士大夫進而轉(zhuǎn)向禪學，這種禪學思想影響了繪畫。董其昌提出“南北宗論”，影響了當時的繪畫觀念，對以后的繪畫思想都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

二、畫學思想對“南北宗論”的影響

董其昌思想上具有“中庸”的特征，不爭強好勝，以柔克剛。在生活上，他和紳士地主沒什么兩樣，都在爭置田產(chǎn)、欺男霸女。在政治上，他保持“中庸思想”，小心謹慎，對于黨爭的矛盾，努力躲避。他害怕得罪任何一派，也不肯從屬于任何一派。他在思想上受儒、道、禪的影響，尤其是在“柔”的一方面受之特深，在其他方面適于他所用之則取，反之則棄。比如，董其昌的“霸占良田”“搶逼民女”“陷害秀才”皆不屬儒、道、禪的范疇。對于封建統(tǒng)治，他極力維護，但“臣死諫”他就做不到，當朝廷出現(xiàn)弊病涉及人事爭端時，他又不敢冒死去直陳利害，而是避而遠之。這樣的性格在明朝政治漩渦中，左右逢源以至身居高位，雖身居高官，動輒得咎，士人只能拋棄對身外的追求，進而求得內(nèi)心的安寧。士人的“禪悅”思想投入到繪畫中來，董其昌“以禪論畫”正是這一風氣下的產(chǎn)物。

董其昌以禪喻畫，大多受到蘇軾的影響，強調(diào)“淡”?！暗边M于澹，“?！泵雷鳛槊赖淖罡邷蕜t，亦是由莊子而及于禪?！凹臉酚诋嫛焙鸵援媮硇奚眇B(yǎng)性。人的精神有所寄托，專心作畫時“身外無物”的境界使人身心愉悅，與坐“禪”的境界相近，這對于“南北宗論”的提出具有一定的影響。

研究董其昌的山水畫對研究他的理論有諸多益處，他曾總結(jié)自己的所學的山水畫時云：“余二十歲作畫，今五十七年矣，大都與文太史較，各有短長，文之精工，吾所不知;至于古雅秀潤，更進一籌矣。吾畫無一點李成、范寬俗氣，然世世終莫之許也?！盵1]402-403又曾說：“予少學子久山水，中去而為宋人畫，今間一仿子久，亦差近之?！盵1]403這兩段話除開對李成、范寬俗氣的偏見外，基本上是對的。

董其昌遍臨各家，唐、宋、元、明諸大家，他筆下表現(xiàn)出來的山山水水還是以董、巨、米、“元四家”等畫家為主的畫貌，當然也有他自己的精神狀態(tài)。在他的繪畫作品中，以秀潤、渲淡的畫風示人，與“宋四家”剛勁有力的畫風有所不同。董其昌的繪畫作品中，用墨淡而潤，線條無刻露之痕，層層疊加蒼潤而渾穆，影響了后世諸多畫家，如龔賢、黃賓虹等。他的繪畫作品基本和他的美學觀相符，然又不完全為其所困，影響了明朝畫壇。

三、“南北宗論”的提出與影響

（一）“南北宗論”的提出

董其昌與同道好友中陳繼儒的思想相近、學識相當。他們的繪畫也差不多，學畫的道路也相近，都是從臨古開始，但也有區(qū)別。董其昌的畫一味地柔，陳繼儒卻柔中有剛，兩人的繪畫有筆有墨，在墨色追求中董其昌尤甚，他們在思想上交流相互影響。董其昌精通禪學，用禪家“南北宗”作喻，說得更簡明一些，反映文人士大夫的思想，成為一種主流，在交流過程中得到廣泛的宣傳。

“南北宗論”由董其昌提出，在《畫禪室隨筆》中出現(xiàn)。“禪家有南北二宗，唐時始分。畫之南北二宗，亦唐時分也，但其人非南北耳。北宗則李思訓父子著色山水，流傳而為宋之趙幹、趙伯駒、趙伯骕以至馬、夏輩。南宗則王摩詰始用渲淡，一變鉤斫之法，其傳為張躁、荊、關(guān)、董、巨、郭忠恕、米家父子，亦如……”[2]52

（二）“南北宗論”的影響

在董其昌論述中：“李昭道一派，為趙伯駒、伯骕，精工之極，又有士氣。后人仿之者，得其工，不得其雅，若元之丁野夫，錢舜舉是已。蓋五百年而有仇實父，在昔文太史亟相推服。太史于此一家畫，不能不遜仇氏，固非以賞譽增價也。實父作畫時，耳不聞鼓吹駢闐之聲，如隔壁釵釧戒，顧其術(shù)，亦近苦矣。行年五十，方知此一派畫，殊不可習，誓之禪定，積劫方成菩薩。非如董、巨、米三家，可一超直入如來地也。”[2]67這種“禪宗”思想影響了董其昌的繪畫，在繪畫思想中提出“南北宗論”，指出兩種不同繪畫風格的思想境界。

“北宗”系統(tǒng)以剛勁有力的線條、雄強的畫風為主，主要以“宋四家”為中堅?！澳献凇币幌狄阅崬橹鳎鳟嫊r隨性，不著力，以“元四家”為中堅，體現(xiàn)文人畫的“文”氣，以平和安靜、溫潤柔性的線條作畫，這種畫風與中國的儒、道、禪哲學的思想相近，反映出莊子的“法貴天真，不拘于俗?！倍洳缟械摹澳献凇彼枷朐诤荛L時間內(nèi)，影響了整個繪畫體系，以至后來的“崇南貶北”之說。

董其昌的“南宗”思想，以抒情為手段、以柔潤為形式、以不為皇家服務為原則，又以文人士大夫、高人逸士以及雖居官位而心存隱逸，又非貴族的畫家為主要陣營。“北宗”則相反，它是皇族的產(chǎn)物，以剛性線條為形式，而缺乏柔潤與平淡天真的韻味，又以貴族和從屬于貴族的院畫家為主要隊伍。

“南北宗論”又確實存在很多問題，似不能成立。南北宗本是禪家的宗派，以“南北宗”喻畫，其說甚多，余皆牽強，如“北宗”是為宮廷服務的，“南宗”拒絕為宮廷服務，至于畫風的平和、枯淡、空寂、清雅、簡澹、柔潤，不只有是“南宗”特有?！氨弊凇币膊⒉恢鲝垊偯?、濃實和富艷。董其昌以“南北宗”喻畫，雖不嚴謹，但有可取之處，他寄情山水，在山水繪畫中得到愉悅而使身心健康。

“南北宗論”以及圍繞其的有關(guān)論述，精神是可取的，其價值在于發(fā)現(xiàn)了中國繪畫史上兩種不同的風格境界和不同的審美觀念，這里的“南北”是地理上的概念，繪畫樣貌和南北地理具有相應的關(guān)系。北方的山大抵是堅硬渾厚、氣勢雄偉，山水畫也都表現(xiàn)出相應的特色，如荊、關(guān)、李、范;南方的山大抵是植被茂密、土質(zhì)松軟、水氣氤氳，繪畫也都嵐色清潤、平淡天真。繪畫的風格一般不以“南”“北”作絕對的分派，雖然地理環(huán)境對畫家有一定的影響，但起決定作用的是畫家的精神、畫家的氣質(zhì)，如“南宗”的畫家大都是所謂“高人逸士”，繪畫的目的在于自娛，他們的精神氣質(zhì)差不多，而繪畫的精神面貌也差不多。學畫時就可以根據(jù)自己的性格、精神、氣質(zhì)來決定自己的創(chuàng)作方向。當然，畫家的繪畫最終是性格、學識、修養(yǎng)的結(jié)合體，是完全表達自我的一種風格。通過“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借書中的知識和山水的靈氣充拓人的胸懷，改變?nèi)说木?，由精神而流露出的作品自然得到改變?/p>

“南北宗論”的提出，便于后學者精神上的把握，其不僅在國內(nèi)風行，并風行于文學、藝術(shù)中，日本畫界也受董其昌的影響，他們把中國的主流繪畫稱“南畫”。

四、結(jié)語

“南北宗”的畫皆以寫主觀情懷為主，提倡的是以靜氣寫出胸中丘壑，排斥的是躁動之氣，在躁動之氣中容不下也存放不住客觀的山水。當然“南北宗”的畫各有優(yōu)缺點，“北宗”畫剛猛有魄力，但缺點是不含蓄、外露不內(nèi)蘊;剛硬的線條缺乏彈性，不易變化，難以寫出其韻致，還缺乏遠的感覺和蒼潤之氣，這與中國傳統(tǒng)的審美觀相背，傳統(tǒng)文人士大夫難以接受。文人士大夫的繪畫講究表現(xiàn)清高宛麗、蕭瑟灑脫而含蓄的精神狀態(tài)?！澳献凇碑媰?yōu)點是“依仁游藝”“高尚其事”，筆墨多變而含蓄，內(nèi)蘊而豐富，線條富彈性而有神韻，瀟灑而有風致，遠的感覺強烈，有蒼莽之氣。“南北宗”畫的區(qū)分法是畫史上兩種畫家精神的體現(xiàn)，反映了當時文人士大夫的心理狀態(tài)。董其昌對藝術(shù)和藝術(shù)史的研究具有深刻的見地，他在畫史中有較高的地位，同時當時的時代思潮和董其昌的理論合拍，以禪論畫，文人士大夫們便于接受，“南北宗論”遂風行一世，成為當時及對后世產(chǎn)生深遠影響的學說。

參考文獻：

[1]陳傳席.中國繪畫美學史[M].北京：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2017.

[2]董其昌著.畫禪室隨筆[M].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08.

作者簡介：

劉建春，鄭州工業(yè)應用技術(shù)學院藝術(shù)設計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美術(shù)學、美術(shù)教育。

孫福林，碩士，鄭州工業(yè)應用技術(shù)學院藝術(shù)設計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美術(shù)學、美術(shù)教育。

編輯：宋國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