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樂
2021年以來,煤炭價格出現大幅上漲。10月中旬,環(huán)渤海港口5500大卡動力煤價格最高漲至每噸2 6 0 0元,較年初漲超350%,這也是中國煤礦開礦以來的最高價。此外,9月份以來,“限電停工潮”席卷全國十余個省份,“拉閘限電”引起人們的廣泛關注。
“煤超瘋”“電荒”現象為什么會出現?煤電矛盾是否已經解決?實現雙碳目標的過程中,除了關注供給端的技術,需求端有哪些需要我們重點關注?圍繞這些問題,《中國經濟評論》記者采訪了廈門大學中國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長林伯強。
林伯強:從2020年年底開始,煤價上漲,2021年以來漲勢更加明顯。這主要是高耗能產業(yè)的用電需求推動的。
從需求端來看,主要由于高耗能產品價格(如鐵、銅、鋁)大幅度上漲,鼓勵了高耗能生產,加上疫情后期工業(yè)生產的加速復蘇等,導致工業(yè)用電大幅度上漲,特別是高耗能用電,從而整個電力需求大幅度增長。供給端方面,目前超過65%的電力供給是煤電,電力需求上漲的壓力主要在煤炭上,煤炭價格就大幅度上漲。
中國是不缺煤的,核心問題是煤的供給對需求反應往往會有時間上的滯后,供給一時跟不上需求的快速提升,導致煤價飛漲。
林伯強:現階段中國不應該缺電。從煤電裝機總量上看,2021年的煤電利用小時數應該在4500小時左右,中國煤電在電力短缺的時候利用小時數最高曾接近6000小時。就全國而言電力裝機實際上是夠用的。理論上中國并不缺煤、缺電,但是現實中就變成缺煤、缺電了。
現實生活中的缺煤、缺電主要是兩個不平衡導致的:一是煤的短期供給和短期需求不匹配、不平衡,二是煤價和電價的不平衡。煤價漲、電價不漲的話,電力行業(yè)發(fā)一度電就虧一度電。由于煤價快速上漲,而電價無法靈活相應調整,導致火電系統(tǒng)出力不足。由于中國電力供給主要還是火電,火電不出力,總的供電量難以有大的增幅。
林伯強:國家發(fā)改委此次推出的電價改革舉措應該是歷史上電價改革步伐最大的一次。從需求端來看,雖然工業(yè)電價浮動范圍只擴大至20%,但是高耗能產業(yè)是不受限制的。高耗能、重工業(yè)的用電量占總用電量的比例超過一半,其對電價很敏感,如果電價上漲,高耗能行業(yè)的電力需求會受到抑制,對煤的需求量也會下降,這樣電力供需就會快速地達到平衡。目前超過70%的燃煤發(fā)電電量通過市場交易形成上網電價,這次改革將供給側的煤電完全推向市場,意味著將近一半的電力市場化。
這樣的改革政策是有效的。相比前八個月,最近兩個月電力需求有較大幅度的下降,缺電情況有所緩解。供給端反應滯后于需求端,關鍵還是要從需求端入手。這一次從需求側入手,也取得了比較快的成效。
按照這樣的改革,短期內高耗能產業(yè)電價漲幅會很大。目前相關的報道很少,只看到廣西的高耗能產業(yè)電價上漲了50%。如果政府的電價改革得以切實實施,電力系統(tǒng)調配能力和煤炭運輸體系順暢,煤炭需求會得到抑制,限電問題會在較短的時間內得到解決。現實生活中電價改革如何執(zhí)行我們并不清楚,還需要繼續(xù)觀察。
林伯強:未來的電價改革可能會是居民部分和目前有20%電價浮動范圍限制的那部分工業(yè)電價的改革。受到補貼的居民用電部分占總用電量的比例很少,有浮動范圍限制的工業(yè)部分比重也很小。
由于占用電總量相當大一部分的高耗能產業(yè)用電已經市場化,可以說現在電力市場已經非常接近市場化。煤價漲,電價跟著漲,“煤電矛盾”按道理已經基本解決,只剩下現實生活中如何執(zhí)行的問題。只要高耗能產業(yè)真正執(zhí)行交易電價市場化,煤電矛盾就能解決。
電力行業(yè)是比較特殊的行業(yè),涉及到民生、產業(yè)支持等問題,電力必須有一部分掌握在政府手里,我始終堅決地反對電力完全市場化。
林伯強:從技術角度講,在實現雙碳目標過程中要解決新能源規(guī)模發(fā)展以及穩(wěn)定的問題。要建立以清潔能源為主導的系統(tǒng),一個關鍵就是成本問題,碳中和成本需要整個社會買單。技術進步很重要,可以通過技術進步來降低碳中和成本。
風電、光伏等新能源的最大問題就是不穩(wěn)定,新能源所占比重較小時不用特別擔心,但是當新能源比例增加到一定程度,能源穩(wěn)定供應的問題就顯得特別重要。
凡是有利于低碳轉型且成本較低的技術都應當發(fā)展:儲能、電動汽車、風電、光伏、氫能、CCUS等。但是大家都從供給端來討論這個問題是遠遠不夠的。必須也要從需求端抓起,包括消費者行為、產業(yè)結構調整、循環(huán)經濟等方面,必須全方面支持低碳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