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偉平
(福建醫(yī)科大學 學生工作處,福建 福州 350122)
西安交大博士楊寶德自殺事件、北航博士實名舉報導師性侵事件、對外經(jīng)貿大學教授性侵猥褻女研究生事件和武漢理工大學陶崇園跳樓事件等導生關系異化的例子引人深思,過于緊密的導生關系是不當?shù)?,而過于松散的導生關系也帶來諸多弊端,因此,在緊密與松散的導生關系中尋找一個平衡點,搭建師生共同體關系勢在必行?;诖耍P者通過闡述師生共同體的概念,并討論導師和研究生間共同體關系的發(fā)展阻力,探討師生共同體發(fā)展路徑。
從國外來看,如德國堅持研究生教育的最初定義,導師一般具有較大的權力,負責指導管理研究生,二者是簡單的師徒關系,也是深層次的父(母)子(女)關系;而在美國,導師與研究生之間則更加民主化,導師成立所謂的導師小組,對研究生的課程、科研、社會實踐以及論文撰寫等方面進行指導,二者是合作伙伴的師生關系[1]。
從我國師生關系歷史演變來看,改革開放之前是“物化型”師生關系,即強調“師道尊嚴”,研究生導師在師生間的對話中具有絕對至高無上的地位,研究生僅是執(zhí)行導師命令;到20世紀80年代初,中國學者提出“以人為本”的理念以來,“生本型”師生關系出現(xiàn),此種模式中,導師的主導地位被削弱,研究生的主體地位被無限擴大,研究生在導師的教學效果和科研成就的評定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20世紀末至21世紀初,學者們開始反思“人本教育”的不足,提出“共生型”教育理念,強調研究生導師在教育中的主導地位和研究生在教育中的主體地位是在教育活動中生成的,不同的教育活動階段和類型生成不同的共生型關系。但無論階段和類型如何變化,研究生導師和研究生之間對等的雙主體關系永恒不變[2]。但是很多導師和研究生的關系仍然維持在改革開放以前的“物化型”師生關系,強調導師的絕對權威,甚至異變成具有經(jīng)濟利益的雇傭關系,但不平等的關系很難產(chǎn)生1+1>2的協(xié)同效應,從長期來看對師生雙方都是不利的,當代更應該建立一種能夠產(chǎn)生協(xié)同作用的共生型師生共同體關系。
共同體一般是指“人們在共同條件下聯(lián)結形成的集合體”[3]。越來越多的學者提出應該建立師生共同體關系,尤其是在導師與研究生之間。如袁廣林提出可以通過對話交流、批判爭論、自由自主地進行思想(精神)層面的交往,從而凝聚“以學術為志業(yè)”的眾多學者成為一個學術共同體[4]。李春根等則指出應該基于導生雙方共同的需要,建立平等互信、優(yōu)勢互補、教學相長的導師與研究生命運共同體[5]。鄭文力也提出依照“自組織”具備的“開放性”“不平衡性”“非線性”以及“漲落性”等4個耗散結構特征建立導師與研究生間的學術共同體關系[6]。在研究生團隊中,可以通過4個關鍵支點來構建協(xié)同共生體:一是知識共生單元的確認(研究生為基礎單元);二是知識共生環(huán)境的營造(開放、共商以及競爭等);三是知識共生機制的引入(多元化、依賴性);四是共生界面與共生鏈的高效運轉機制的確保[7]??偟膩碚f,導師和研究生之間師生共同體應當有一個共同目標,通過平等、積極互動和相互攝入融合等過程形成動態(tài)的互惠互利的關系。要實現(xiàn)導師與研究生之間的價值最大化,建立這樣的師生共同體關系迫在眉睫。
在研究生教育綜合改革背景下,構建命運共同體是導師與研究生關系健康發(fā)展的可行路徑。然而,導師與研究生原本純粹簡單的導學關系,在經(jīng)濟市場化、價值觀多元化以及個體和環(huán)境等的多重因素影響下,導學關系逐漸偏離常態(tài),不斷地扭曲異化,甚至走向反面,影響研究生教育質量的提高,具體表現(xiàn)如下所述。
就導師而言,導師的能力和態(tài)度在師生關系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調查顯示,導師自身的科研壓力、兼任的行政管理工作以及學術交流的頻繁性影響壓縮了導師對研究生科研學業(yè)方面的有效指導時間,從而影響二者之間的關系[8]。如今,高校教師面臨的科研壓力越來越大,一方面研究生規(guī)模的擴大往往使他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與學生建立并維系一段共同體關系。另一方面,有些導師在達到一定的學術成就之后,如成功評上教授職稱或處于接近退休階段,沒有動力發(fā)表論文、指導學生,甚至可能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如怕學生舉報、主觀認為學生不愿意參與科研活動等,除非必要的學習論文指導要求,平時對研究生采取“放養(yǎng)”的管理方式。
就研究生而言,學生本身的能力和態(tài)度也會影響共同體關系的建立。學生本身的知識、經(jīng)驗等儲備、教師差距本來就比較懸殊,自身又不加強知識儲備,縮短差距,雙方交流難以延續(xù)。而且,越來越多的研究生接受研究生教育并不僅僅為了走上學術探索道路,而是為了今后的工作需要或只是為了逃避工作,在研究生攻讀過程忙于考證、兼職等,與導師之間的聯(lián)系密度大為降低。甚至有部分研究生“不服管教”,不喜歡聽導師教導,喜歡跟導師唱反調,誤解導師想法,損壞師生關系。
導師和研究生之間的互動往往是共同體關系建立的重要途徑,但是現(xiàn)實中這個渠道往往被忽視甚至濫用。首先,導師與研究生二者間的共同需求是推動師生關系健康發(fā)展的關鍵所在,但現(xiàn)實中往往有些師生產(chǎn)生唯利是圖的逐利行為,片面追求利益回報,忽視師生關系深層次的精神陶冶以及教育價值,忽略研究生教育目標,進而與健康的師生關系漸行漸遠。如參與科研課題項目,導師看重研究生個體廉價的勞動力,而研究生則看重自身經(jīng)濟或名譽的滿足感,二者的利益初衷若滿足不了,那么雙方關系往往出現(xiàn)敵對化、緊張化;若滿足了雙方的利益初衷,往往也會帶來知識產(chǎn)權分配等難題。
其次,師生雙向平等互動是雙方協(xié)同發(fā)展的基礎,是共同體關系搭建的必經(jīng)渠道。一方面,現(xiàn)實中部分導師與研究生二者的地位嚴重不對等,導師具有絕對權威,不尊重學生的學習與學術自由,往往以個人價值判斷來要求研究生,忽略研究生本人的興趣愛好、個體差異;研究生往往處于被安排、被支配的從屬地位,且研究生主體性弱化,學習科研動機減弱,缺乏專業(yè)學習規(guī)劃,也只能依賴導師的安排[5]。這種單方面占主導的互動方式嚴重限制共同體關系的搭建。另一方面,現(xiàn)實中導師與研究生二者的比例嚴重不匹配,造成“僧多粥少”的現(xiàn)象,導師進而對研究生采取“散養(yǎng)”“放養(yǎng)”的指導方式,師生雙方間缺乏有效的學術互動指導,甚少進行感情交流,從而無法引起學術和情感上的共鳴,更難以形成合作伙伴關系的命運共同體。
一方面,研究生招生規(guī)模持續(xù)擴大,2020年研究生錄取人數(shù)突破111萬人[9],研究生整體的生源質量也逐漸下降,教育性質逐漸“本科后教育化”,個別導師所帶研究生多達二十幾個,早期的“師傅帶徒弟制”也逐漸演化成單一班級授課制,師生之間能產(chǎn)生的互動銳減,缺乏深度交往,導師與研究生的互動交往一般僅限于課堂教學、科研項目以及定期性的畢業(yè)論文撰寫指導,二者之間的交往方式也逐漸程式化、任務化。此外,部分學校的研究經(jīng)費或研究生培養(yǎng)經(jīng)費與研究生數(shù)量的增長速度不匹配,部分導師為了節(jié)省研究經(jīng)費,把學生當作廉價的雇員,導致功利化老板員工型師生關系的產(chǎn)生[10]。
另一方面,高校的擇師擇生程序也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共同體關系的搭建。很多研究生在選擇導師時,往往是通過學長學姐們的推薦,或者從網(wǎng)上獲取導師信息,甚至有些研究生只是隨意選擇,而導師對于學生也不了解,只能根據(jù)簡歷判斷,雙方并沒有進行足夠的互動交流就已經(jīng)確定了關系,導生關系一經(jīng)確定,基本就是終身關系,不會有任何退出機制,一旦發(fā)生任何不適應甚至沖突時,只會不斷加劇導生關系的惡化,不利于共同體的搭建。
導師與研究生命運共同體的最終目標是實現(xiàn)二者的共同發(fā)展和提高,這離不開二者的自身發(fā)展。
就導師而言,一要提升強化自身的科研能力。積極創(chuàng)造科研條件,讓學生有條件參與,并在參與中探討,在探討中提高,做好學術指導人。相較于本科階段的“菜單式”“程式化”的教學模式,研究生階段,導師應充分重視研究生的特點和興趣差異,采取“自助餐式”的教學模式,因材施教,進行個性化專業(yè)指導,與此同時,導師(組)也要不斷提升教育專業(yè)水平、豐富教育資源以及創(chuàng)造良好的教育條件,如形成老中青的“傳幫帶”導師梯隊,全面提升教育指導能力。二要提升強化自身的管理能力。在高等教育大眾化、研究生培養(yǎng)規(guī)?;谋尘跋?,導師不僅要不斷提升自身在某一領域的科研能力,更要掌握自身管人理事的技能,高效地運營“師生團隊”,營造目標一致、知識共享、價值共創(chuàng)和分工明確的團隊氛圍,充分發(fā)揮研究生主體間的才能才干,最大化地實現(xiàn)每個人的價值,從而打造高效的師生團隊。三要提升強化自身的責任意識。導師不僅對研究生在課程學習、科研訓練等硬能力培養(yǎng)方面上有指導教學的責任,更要在待人接物、為人處事等軟能力培養(yǎng)上有一定的指導,“教”與“育”同頻共振,全面性、全方位、多角度地給予研究生指導支持,在正式導學的基礎上,建立非正式的個人關系也具有重要意義[11]。非正式的個人關系在一定程度上能影響研究生的人格塑造與情商發(fā)展,促進師生之間的學術交流質量,進而推動二者協(xié)同發(fā)展。
對研究生而言,若僅僅依靠導師一人的努力,很難建立共同體的關系,實現(xiàn)價值最大化。因此,一方面,研究生要構建主體意識,作為學習主體,要采取積極主動的態(tài)度,摒棄“被動學”思想,以求異思維與發(fā)散思維積極參與到教育教學中,主動展示自我能力素質,從而努力實現(xiàn)自身的主體價值并成為師生平等對話關系中的重要力量[12]。另一方面,要建立強化自主動機,調動主體意識,發(fā)自內心地要學、想學以及去學。當研究生的學習過程與自我興趣需求相匹配,如學習內容、學習方式以及學習風格等均符合自我認知,那么研究生就會在提升自我知識技能的同時,更加主動地參與師生共同體[13]??傊?,研究生要逐漸實現(xiàn)從“不想學”“被動學”到“要學”“想學”,再到“樂學”的主體意識的不斷轉變,方能建立共同體并在其中實現(xiàn)自我價值最大化。
導生雙方的攝入融合一方面體現(xiàn)在利益需求的融合,也就是形成共同需求,在二者各自需求的基礎上尋求一個平衡點,研究生培養(yǎng)計劃的制定要強調共同參與,結合導師的科研、考評等需求以及研究生興趣、知識和能力等需求,在雙方探討后制定出來,而不是來自單方面?zhèn)€體的自主決策。另一方面體現(xiàn)在思想和性格等的融合,更多強調的是師生共同體內部導師與研究生共同參與教育教學過程,在此過程難免在思想上、行為上產(chǎn)生一定的摩擦。例如,有的導師嚴格要求、批評教育學生,原意是敦促學生發(fā)展,卻被個別研究生錯解為導師有意為之,此外,個別學生未能及時完成導師布置的科研任務,怕被責備,只好躲著或謊報結果。因此,師生要相互溝通交流,解決信息不對稱的問題。
師生共同體內部師生雙方的攝入融合,無論是在思想、知識、經(jīng)驗還是價值認同的攝入,本質上是雙方成員間無形、內隱的心理契約形成的過程。師生共同體背景下的心理契約是導師與研究生兩個主體在共同體中的一種心理狀態(tài),是二者對共同體滿意度、承諾以及參與意愿的無形體現(xiàn)。心理契約的形成,如關系型心理契約則會正向地促進導師與研究生對師生共同體的攝入強度,在更高水平層次上形成“合生”的局面,進而產(chǎn)生“1+1>2”的功能效果[14]。雙方主動攝入融合的過程,需要導師與研究生放棄自身個體的獨立性,不以自己為中心,更需要在個體的獨立性與團體的差異性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15-16]。因此,對于部分名師,也未必要出“高徒”,部分導師認為學生對自己最大的貢獻在于其能夠健康成長、順利畢業(yè)。
師生共同體不僅需要在導師與研究生層面進行改進,協(xié)調并融合相關主體的利益需求,更需要推動制度文化上的完善,在2020年研究生教育改革發(fā)展的現(xiàn)實背景下,不斷明確雙方職責、完善考核條例以及細化管理辦法,建立科學化、定量化的制度體系,推動研究生培養(yǎng)教育成果的落地。
1.明確雙方職責,建立雙方連帶責任機制。一是建立健全研究生導師崗位職責,制定導師與研究生二者各自的行為守則,如明確導師對學生的指導次數(shù)、內容和研究生所需產(chǎn)出學位成果等,并在招生階段共同簽署行為守則承諾書,防止導師“奴役”學生。二是建立健全師生合作評價體系,設計并加強研究生教育全過程管理,基于雙方的行為守則,構建評課評導的指導評價和質量跟蹤體系,定期檢驗,若達不到標準,則適時進行預警、分流選擇。
2.建立公開、透明和有序的雙向選擇平臺。目前,導師往往通過紙面材料了解認識學生,而研究生則根據(jù)往屆生提供的不完備的信息選擇導師,雙方了解不深入,趨于雙盲選擇。因此,需建立公開、透明和有序的導生雙向選擇平臺,時間大概為2~3個月,導師與學生能夠在此時間段內雙向了解對方的目標、知識、能力以及風格等是否相互匹配,尋找具有共同需求的伙伴。
3.倡導營造尊重、合作和利他的校園文化。在賦予導師權威的主體地位的前提下,切實提升研究生在教育教學中的地位,使導師與研究生成為平等對話主體;同時導生間要學會合作,培養(yǎng)合作精神并在合作中達到雙贏;培育與弘揚利他精神,在師生共同體中鼓勵能者多勞,導師要自覺抵制外部無關利益的誘惑,回歸教育的初衷,而學生也要盡其所能,抵制斤斤計較和睚眥必報。
總之,隨著研究生隊伍的壯大和教育質量要求的提升,導師和研究生建立和維系師生共同體關系,使雙方價值最大化,顯得尤為重要。以上討論也存在局限,對師生共同體的探討不夠深入,今后的研究可以進行具體討論雙方互動是一種試探博弈,還是一方主導推動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