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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樂園》技術發(fā)明情節(jié)描寫中的科技發(fā)展觀“對話”

        2021-11-30 13:32:47吳玲英陳則恩
        中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21年6期
        關鍵詞:彌爾頓失樂園培根

        吳玲英,陳則恩

        (中南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南長沙,410083)

        《失樂園》中有大量的火藥等技術發(fā)明及其復雜的社會效應的描寫。目前學界的相關研究,主要針對其描寫的技術發(fā)明本身進行闡釋,比如費什(Stanley Fish)認為,撒旦在天堂之戰(zhàn)中制造的火藥是史詩中的“第一項科技發(fā)明”,因此撒旦不僅是罪孽之父,也是“發(fā)明之父”,暗示兩者之間存在緊密關系[1](298-300);也有學者認為,生火發(fā)明的情節(jié)體現了亞當的“清醒智慧與領導力”[2](269)。筆者認為,《失樂園》的這些情節(jié)描寫,在很大程度上可視為彌爾頓與培根科技發(fā)展觀的“對話”。本文試圖以《失樂園》中的三大技術發(fā)明情節(jié)為重點研究對象、以關注美德建構的彌爾頓與倡導科技進步的培根之間的對話為研究視角,深入分析和把握詩人彌爾頓對盛極一時的培根科技“大復興”觀的不同思考。

        作為十七世紀英國最偉大的史詩詩人、政治家和思想家,彌爾頓對技術發(fā)明的理解深受同時代科學家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的影響。身為現代科學之先驅,培根致力于建立一種新的、嚴謹的自然史,探索其中的原理和規(guī)律,以此推動技術的不斷進步,從而從根本上改善人類的物質生活條件。這種科技進步主義思想集中體現于其關于科學技術的“大復興”(the Great Instauration)論中,具有“不可忽視的現代性”[3](70-71)。不同于《圣經·舊約》中將“復興”用于指涉以色列人脫離巴比倫人關押后重建廟宇的活動[4](51),培根思想體系中的“大復興”主要指通過科技發(fā)展重獲人類墮落之前對自然的掌控和主宰。培根的遺作《新大西島》(New Atlantis)中所描繪的物質豐富、信仰虔誠的科技烏托邦本薩勒姆(Bensalem),便是這一“大復興”計劃的具體體現,它寄寓著培根對由科技主導的人類社會美好愿景之想象。

        從學生時代起,彌爾頓便深受培根影響,以至于有評論家稱其為“最具培根色彩的詩人”[5](231)。彌爾頓不僅在小冊子《論教育》(Of Education)中主張學生應掌握“測量、軍事工事修建、建筑學、武器制造或航?!钡燃夹g[6](284),而且在《失樂園》中專門討論了培根在《論學問的進步》(Advancement of Learning)、《新工具》(Novum Organum)等著作中多次提及的生火、金屬冶煉和火藥武器三大關鍵技術發(fā)明,并借鑒了培根對技術細節(jié)和原理的論述?!妒穲@》中的三大技術發(fā)明情節(jié)均以火為關鍵意象,構成了一條持續(xù)發(fā)展的技術軸線。愈來愈復雜的工藝表明人類控制和改造自然的能力不斷增強,同時也隱喻著人類社會發(fā)展的三段歷史:人類技術發(fā)展之初的歷史、《圣經》所記載的大洪水之前金屬發(fā)明的歷史和文藝復興時期歐洲近代歷史。

        一、生火技術發(fā)明及功用情節(jié)描寫中的“對話”

        依據《失樂園》所描繪的人類歷史,首先出現的發(fā)明是生火技術。在人類技術發(fā)展史乃至整個文明史上,對火的掌握是一個轉折點?;鸩粌H能用來取暖、驅趕野獸,還能烹飪食物和制作工具,大大提高了人的生存能力。西方文明對火的起源早有關注,《神譜》中記載:“伊阿珀圖斯(Iapetus)善良的兒子(指普羅米修斯)用一根空的茴香桿竊取了永不休眠、從遠處也可望見的火種?!盵7](49)彌爾頓亦在拉丁文短詩《火藥發(fā)明者》(In Inventorem Bombardae)中提及這一神話:“無知的古人贊美伊阿珀圖斯的兒子從太陽神的車軸上取來天火?!盵8](37)盜火神話暗示著對神圣禁忌的違背和犯罪,但在《失樂園》中,彌爾頓認為是對人類充滿仁慈的上帝主動教會人類種種求生技巧,如,通過辨別各種天氣和景色的變化以“避免嚴酷的季節(jié)、雨、雪、冰、雹”(PL 10.1063)①,而更重要的是通過自然現象啟發(fā)人們如何生火:

        教我們聚集反射的陽光,

        點燃干枯的物體,或用兩物相碰撞

        研磨空氣微粒以引火,就像剛才的從云

        被風推擠碰撞發(fā)出巨響

        斜著迸發(fā)出分叉的閃電,向下噴射火焰

        點燃樅樹和松樹多油的樹皮。(PL10.1070—1076)

        通過“教”這一說法,彌爾頓設想上帝傳授給人類生火技術及其他諸多生存技能,由此賦予技術發(fā)明以明確的啟示意義。據《圣經·舊約》的記載,耶和華多次經由先知與希伯來人交流,其內容主要是傳授宗教知識、律法和預言,以此指引民族歷史向前發(fā)展,其中最著名的莫過于通過摩西傳授十誡。彌爾頓的描寫與這一傳統形成互文,卻將啟示內容變?yōu)樯鸺夹g,旨在暗示人類獲得技術如同領受十誡一樣,均為上帝之意。

        在此,彌爾頓實則與培根就“大復興”論進行對話。培根認為:“《圣經》不僅昭示人類的精神救贖,也顯現了上帝使人類完全復蘇的意愿,這包括完全恢復人類對于自然的主宰?!盵4](79)培根還在《古人的智慧》(Wisdom of the Ancients)中重新解讀了盜火神話,認為普羅米修斯“象征上帝之意”[9](197)?!妒穲@》中,正是借助這種技術啟示,失去樂園的人類在面對嚴酷的自然環(huán)境和生存壓力時仍能生存。史詩還指出,人類還會得到許多“舒適的慰藉”,從此“富足地度過此生”(PL10.1083—1084),這預示人類還會在啟示下發(fā)明更多技術以改善生活。

        《失樂園》的描寫亦認可了人對自然的科學探索。因為上帝的啟示是通過自然現象傳達給人類的,亞當通過云團碰撞以及雷電引發(fā)山火的現象來領悟背后的原理 (研磨空氣引火),以此為基礎發(fā)明碰撞生火技術。彌爾頓回應和肯定了培根對自然的重視。在培根看來,理想的技術發(fā)明過程是:首先,觀察自然。然后,思考和理解自然現象的原因,特別是從“可見的原因和物質之中發(fā)現隱含的過程”[10](148)。最后,通過模仿來實現效果。

        彌爾頓還回應了當時有關自然知識禁忌之爭。十七世紀的人們仍擔心追求自然知識可能接觸禁忌,因此不敢放手探索自然,不少加爾文派牧師將夏娃的墮落解讀為對知識的過分追求,自然知識亦被劃分為上帝傳授和人類私自探求兩類[4](64-65)。表面上,彌爾頓將生火技術歸于上帝啟示的設想的確符合這種劃分,但在《失樂園》中,上帝的啟示蘊含在自然現象之中,而原則上一切自然現象都可能包含上帝的啟示,那么也就沒有理由強行為人類探索自然劃定一條人為的界限,或是以宗教為名設置禁忌。培根認為,上帝通過兩本書教誨人類,一為“《圣經》之書”(the Book of the Bible),一為“自然之書”(the Book of Nature)[4](28)。換言之,自然也是上帝意志的表達,同樣應該認真研讀。在《失樂園》中,上帝禁止亞當與夏娃摘吃分辨善惡知識的禁果,后來卻主動贈予自然知識,人因為前者而墮落,又通過后者而獲得救助。

        對于亞當的告誡,拉斐爾認為,“追求知識像消耗食物一樣,都需要以節(jié)制為原則”[11](11)。但史詩也通過賦予技術發(fā)明以啟示特征來肯定人的探索。一旦技術知識被理解為上帝的啟示,探索自然很大程度上也就是接受啟示,因而包含著宗教責任,這一活動所必須的理性也就變得極為重要。在英語中,首字母大寫的“Providence”一詞常指上帝的預知和安排,首字母小寫的“providence”則指人對未來的預測以及相應作出的審慎、明智的計劃和管理。而在培根看來,人的理性本身即源于上帝,且與“上帝創(chuàng)造以及統治整個自然界時采取的理性原則相一致”[9](197),正因如此,人類才能探索和把握自然規(guī)律。在《新大西島》中,培根把所羅門館中的科學活動描繪為一種“宗教指引下的探索活動”[4](105),從而為科學活動提供了宗教上的合法性支持?!妒穲@》中在上帝啟示下發(fā)明生火技術的亞當就是這樣一個原型式的科學家——祭司復合體。

        火在《失樂園》中不再是知識禁忌的象征,而代表了知識的許可,即使火帶來的破壞也被認為暗含著積極的作用,“治療和清除人自身錯誤行為所帶來的災難”(PL10.1079—1080)。當史詩談及人類知識的界限時,這種界限在當時來說也近似于無限廣闊。拉斐爾在第七卷末尾讓亞當提問時不應超過“人的尺度”(human measure)(PL7.640),實際上肯定了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可以了解和掌握自然。

        在發(fā)明生火這一情節(jié)中,彌爾頓借鑒了培根對技術發(fā)明過程的理解,設想早期人類在神意的啟示下點燃了文明的燈火,從而肯定了技術改善人類生活的正當作用,也一定程度上打開了知識禁忌的枷鎖。亞當和夏娃真誠悔過之后立刻獲得了火種,在這個情節(jié)中精神的再生和物質的復蘇的確相伴而行,從而部分肯定了培根的“大復興”觀念。

        二、金屬冶煉技術發(fā)明及影響情節(jié)描寫中的“對話”

        《失樂園》中提到的第二項技術發(fā)明是金屬冶煉。在史詩第十一卷中,亞當在天使米迦勒的指引下,看見“一個在熔爐旁勞動、將鐵和青銅熔合的漢子”(PL11.564—565)。彌爾頓在此細致地描述了金屬原料的來源及其制造原理,并指向《舊約》所記載的大洪水之前土八該隱(Tubal-Cain)發(fā)明金屬的歷史,與培根的寫作形成深度互文。

        培根探討該發(fā)明在《圣經》歷史中的獨特地位時寫道:“在《圣經》的記錄中,大洪水之前的時代少有值得紀念的人和事,而音樂和金屬制造加工技術的發(fā)明便是其中之二,這賦予兩者以莫大的榮譽?!盵10](31)此外,培根還特別推崇十六世紀德國學者阿格里科拉(Georgius Agricola)的拉丁文著作《金屬論》(De Re Metallica)。這是第一本系統論述地質學和礦物學的書籍,其中有關采礦業(yè)與人類文明之間關系的討論對培根影響深遠[12](33-34)。

        《失樂園》中有關金屬冶煉工藝的細節(jié)呼應了阿格里科拉的描寫,特別是兩人都提及金屬的來源之一是山火融化了地下的礦脈,融化的金屬從山下流出[13](37)(PL11.566—569)。對此,奧維德曾批評人類“不僅要求豐饒的土地交出應交的糧食,而且還深入大地的腑臟,把創(chuàng)世主深深埋藏在幽暗地府中的寶貝掘了出來”[14](5)。而《失樂園》中的描寫則暗示,金屬最初未必是人類主動挖掘得來,而同樣可能是自然現象的產物。不僅如此,亞當最初觀察到的雷擊引發(fā)山火的現象與山火融化地下礦脈的現象之間具有因果關系,如果前者是上帝的啟示,那么后者也可能包含上帝的啟迪。因此,彌爾頓實際上借此肯定了發(fā)明金屬加工技術的正當性。

        史詩在接下來的婚禮場景中描繪了技術進步帶來的物質繁榮,從帳幕中走出的美女渾身“珠光寶氣,服飾奢華,在豎琴伴奏中輕歌曼舞而來”(PL11.583—584)。對于這種富裕和繁榮,亞當大為感慨:“這個幻象比前兩個好多了,它昭示了更多和平歲月的希望……在這里,自然似乎實現了它的一切目的?!保≒L11.599—602)這是培根思想的回響,即自然萬物均有其角色和功能[4](61)。更重要的是,亞當從中不僅看到了富足,還期待技術的發(fā)展能夠帶來和平,這同樣帶有培根式的道德樂觀主義色彩。

        彌爾頓在描寫中也強調了物質繁榮背后潛藏的道德危機,其中“奢華”(wanton)一詞既指華麗貴重,也暗含淫穢低俗之意。男人們,無論多么穩(wěn)重,一看見美女,“眼睛如脫韁之馬一般追隨其流轉”(PL11.585—586)。彌爾頓借用柏拉圖的靈魂馬車諷喻暗示,人的欲望一旦掙脫了理性控制,就會誤入歧途,偏離其原本“更高的目的”(nobler end,PL11.605),正如米迦勒提醒亞當:“你看見的帳幕,如此快樂,乃是罪惡的帳幕,住在里面的是殘殺兄弟的族類,他們是少見的發(fā)明家,講究修飾生活的藝術,雖經神靈的教導,卻忽視他們的造物主,不承認他的恩賜?!保≒L11.607—612)在此,彌爾頓警示讀者,技術的進步和物質生活條件的改善無法清償過去的罪行,消除內心的罪惡,而會使人變得傲慢自負,拋棄精神追求和信仰。彌爾頓的批評固然源自其對美德和信仰的重視,但無疑也包含著更具普遍意義的警示,即隨著物質變得富足,人們極易輕視道德和法律的約束。

        更為核心的是,在彌爾頓看來,生產力發(fā)展帶來的物質富足本身就是一種考驗。彌爾頓借米迦勒之口明確地表達了這一點:“大地產生的東西超過了需要,以此來檢驗人們的節(jié)制?!保≒L11.804—805)這一觀點是彌爾頓悖論性誘惑觀在文明層面的體現,正如誘惑是錘煉史詩美德英雄必要的歷練[15](159),技術進步帶來的物質富足也是檢驗社會文明發(fā)展程度的試金石。若片面滿足于物質技術文明的成就,忽視內在精神的錘煉,就會產生道德上的墮落。正如米迦勒介紹:“他們生下一群美麗的后代……但是女人的家庭榮譽、重要的婦德等一切的善都空空然,她們唯一的教養(yǎng)知識淫欲嗜好……那個冷靜持重的民族,因宗教生活而號稱神之眾子的,也將放棄他們一切的德性,榮譽……醉心于她們的身姿和微笑?!保≒L11.614—625)此處“美麗的后代”實際上就是空洞物質享樂的象征。古人往往將人的墮落歸因于外在之物,如被用作貨幣的金屬。古希臘詩人弗西尼德(Phocylides)認為,黃金是一切犯罪的根源[13](7-8)。但彌爾頓更深刻地意識到:危險在于生產力發(fā)展讓大地的產出超過人的需要,帶來的整體性富足和安定,使人的欲望無限膨脹,從而導致人的墮落。

        道德墮落隨后引發(fā)戰(zhàn)火。史詩描述道,“骨骼強健、膽量超群的巨人們,有的揮動武器,有的勒住吐沫的戰(zhàn)馬,單槍匹馬或是組成隊列進行戰(zhàn)斗”(PL11.642—644),他們“在戰(zhàn)場上接連取勝,征服國土,殺人如麻,劫掠無數”(PL11.691—693)。這種暴力也延續(xù)至金屬的生產活動本身,彌爾頓在描繪瑪門采礦時展示了一幅破壞自然的駭人圖景:“人類受了他的指引,去掠奪地球的中心,用不虔誠的雙手,搜索地球母親的內臟……不久,他那隊人馬就鑿開了那座山,把它劃開一道很大的傷口,挖出黃金的肋條?!保≒L1.685—690)這里,彌爾頓沿用奧維德的比喻,把大地深處喻為內臟,還通過傷口和肋條等意象使場面更加血腥,表明在貪婪和墮落的狀態(tài)下,人不僅向彼此開戰(zhàn),還向自然開戰(zhàn),肆意破壞和掠奪。

        不僅如此,戰(zhàn)爭獲勝者在和平富庶的生活中繼續(xù)腐化——“銅的戰(zhàn)爭號角停止吼叫,一切都變作游樂與競技、淫逸和放蕩”(PL11.713—715),“武力也會轉為享樂、安逸和懶惰”(PL11.794—796),不久便又新生戰(zhàn)端。如此循環(huán)往復,直至大洪水將一切完全摧毀。目睹米迦勒展示的影像,亞當感慨道:“和平生活的腐化力量不亞于戰(zhàn)爭的殺害及其摧毀性力量。”(PL11.784)換言之,糖衣炮彈的威力不亞于真槍實彈。

        彌爾頓借助大洪水前的《圣經》歷史說明,物質繁榮總是與誘惑相隨,包含內在的危險,當社會一味發(fā)展物質文明而忽視精神文明的建設時,危機就會爆發(fā)。固然,培根也主張科學研究應由“信仰美德”引導,但這更多地意味著,在自然科學和神學之間劃定“合適的界限”[4](95),其實質在于強調科學的獨立性,凸顯科技發(fā)展對人類進步的幫助。而在《失樂園》中,生產力的發(fā)展與人類文明的進步形成了一種微妙的辯證關系,生產力的發(fā)展并不必然地增加人類幸福,只有當人的品德經受住考驗,文明才能前進。

        三、火藥兵器技術發(fā)明及后果情節(jié)描寫中的“對話”

        《失樂園》第六卷中的火藥情節(jié)將視角從《圣經》歷史轉向歐洲近代歷史。拉斐爾提到撒旦在天庭之戰(zhàn)失利之后發(fā)明新的武器,從地下采掘“硫黃和硝石”混合制成火藥,又用金屬鑄造“放射破壞的機器和炮彈”(PL6.512—518),并向亞當預言,未來他的族類中也有人“發(fā)明這樣的機器來禍害人類”(PL6.506),暗指火藥和火藥武器于文藝復興時期傳入歐洲,并被廣泛運用于十七世紀英國內戰(zhàn)。

        彌爾頓還借由惡魔撒旦將火藥與十七世紀帝國主義擴張聯系起來。《失樂園》中,撒旦被定位為戰(zhàn)爭之父與火藥的發(fā)明者②,其活動極具帝國主義色彩。他在混沌中的航行影射西方航海家的探索;他欺騙亞當和夏娃,使其失去故土的惡行則象征著當時帝國對美洲的占領[16](29)。史詩中還提到,撒旦前往地球途中遭遇一片真空而不斷下墜,最后借助一團“蘊藏著火種和硝石”的亂云托起才得以脫困(PL3.936—937),而硝石正是火藥的核心成分。事實上,英國在美洲的帝國主義擴張之奠基階段與彌爾頓的時代重合,彌爾頓本人當時身處克倫威爾政府,“對英國在十七世紀地緣政治中的殖民擴張有清晰的了解”[16](6-11)。

        培根對火藥這一發(fā)明的關注同樣被置于帝國主義擴張的潛在語境中。在培根看來,文藝復興時期在歐洲普及的三種發(fā)明——印刷術、火藥和磁鐵(即指南針),在“剛發(fā)明時不太受重視……但是發(fā)明出來以后對整個世界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第一個改變了文學,第二個改變了戰(zhàn)爭,第三個改變了航?!?,其影響“超過了一切星象、宗教教派或者帝國的權勢”[10](146)。培根還贊許這些發(fā)明的驚人力量:“有些技術在發(fā)明之前是人們難以想象的,因此會直截了當地認為它們不可能實現?!盵10](134)

        不難看出,火藥與指南針均與帝國主義擴張有關,同時也預示著英國在十六、十七世紀的崛起?;鹚帋椭?588年的海戰(zhàn)中擊敗西班牙無敵艦隊,其取勝的關鍵即在于船只輕便而火力強大,能夠保持較遠距離進行連續(xù)炮擊,使西班牙艦隊難以發(fā)揮其擅長接舷戰(zhàn)的優(yōu)勢[17](95)。同時英國還于1540年前后最早制造出更為先進的鑄鐵火炮,并且將其技術優(yōu)勢保持到了十六世紀末[18](23)。指南針則喻指英國于1607年在北美建立的第一個永久殖民地詹姆斯敦(Jamestown)。在這兩個發(fā)明的幫助下,英國逐漸取代西班牙成為世界霸主。對于培根及其追隨者來說,這一結果是“上帝單獨賦予不列顛、她的國王以及人民一項獨特而光榮的使命”[4](20),伊麗莎白和詹姆斯一世兩位君主的開明統治和兩朝的持續(xù)和平則是“上帝為復興提供的安排”[4](92)。換言之,英國的崛起和擴張在人類復興中意義重大。正因如此,盡管培根《新大西島》中的理想國本薩勒姆名字的原意是和平之子,島上仍十分重視火藥和火炮這種殺戮兵器,不僅對于現有槍炮機械進行“模仿和改進”,使其威力遠超歐洲的“加農炮和重炮”,還“設計彈藥以及其他武器裝備……并且試驗新的火藥成分和配比”[10](266)。這背后無疑傳遞出一種對英國未來的帝國式想象。

        彌爾頓一方面肯定了火藥的奇效,認為“發(fā)明出來之前,大家以為不可能,一旦發(fā)明了,便又似乎很容易”(PL6.499—500),從而回應了培根的贊許。另一方面,他也質疑了火藥助力下的帝國主義擴張活動,因為撒旦在航海技術和火藥的幫助下,進行的是一項罪惡的計劃,目的在于向一個純潔天真的世界(人類樂園伊甸園)傳播腐壞和罪惡。雖然撒旦并非以武力征服伊甸園,但火藥的在場仍含蓄地指涉了歐洲殖民者的殘暴。第十二卷中寧祿(Nimrod)“通過戰(zhàn)爭和惡行來捕獵(他的獵物是人而非野獸)”(PL12.30)的行徑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射了十七世紀非洲、英屬北美和加勒比海地區(qū)之間不斷增長的奴隸貿易。

        彌爾頓不僅反思了帝國主義對于殖民地的罪惡,也借助火藥發(fā)明這一故事情節(jié)顛覆了帝國神話本身。按照培根的原本設想,強大的技術應該與主權結合,而他對自然哲學的改造實際上是為了適應君主專制的需要,“知識就是力量”則意味著知識應被國家掌控以增強國力[19](3),軍事科技自然也包括在內。但在《失樂園》中,火藥恰恰代表了帝國的內部危機,撒旦最初發(fā)明火藥就是為了支持天庭的內戰(zhàn)和叛亂,很大程度上影射了帶來巨大傷亡的英國內戰(zhàn)。與此同時,彌爾頓稱火藥包含著“地獄的火焰”(inferno flame)(PL6.483),這一稱呼指向了他之前為紀念火藥陰謀(gunpowder plot)被挫敗所寫的長詩《十一月五日》(In Quintum Novembris),該詩中稱火藥為“地獄的粉末”(hellish powder)[8](49)。在1605年11月5日發(fā)生的這一場陰謀中,狂熱的天主教徒因不滿英國宗教改革政策,在議會地下室埋藏了大量炸藥,計劃將整個議會連同詹姆斯一世一同毀滅。這一互文直指英國國內天主教與新教、新教內部不同派別之間錯綜復雜的宗教矛盾,而宗教矛盾又與英格蘭、蘇格蘭和愛爾蘭之間的地緣政治矛盾相糾葛,進一步揭示了英帝國內部的癥候與矛盾。一方面,火藥象征著英國內部的動亂和對主權的顛覆;另一方面,又暗示了這種動亂可能造成的恐怖性破壞。

        在彌爾頓看來,這種動亂是固有的和內生性的。他在《不列顛史》(History of Britain)中冷峻地指出,英國歷史是一個動蕩的循環(huán),當諾曼人入侵的時候,“撒克遜人已如同當年他們入侵時不列顛人的狀態(tài)一樣,病入膏肓,被奢華和懶惰徹底毀掉了”[20](198),伊麗莎白和詹姆斯一世兩位君主的開明統治無力扭轉這一趨勢。事實上,火藥本身在《失樂園》中亦成為循環(huán)歷史的象征。如,大洪水前,人們在攻城戰(zhàn)中使用“沖錘”(battery)和“地道”(mine)(PL11.656),這兩個詞都是雙關語,在十七世紀分別指炮兵和地雷,同樣是常見的攻城工具。這說明,隨著技術發(fā)展,人類從冷兵器時代邁入火藥時代以后,戰(zhàn)爭之本質并未真正改變,內亂也沒有消失,變化的只是日益增長的傷亡數字。火藥發(fā)明情節(jié)既象征著帝國主義對外擴張的罪惡,也象征著帝國主義的內在危機矛盾,彌爾頓從內外兩方面反思了培根“大復興”觀念背后的帝國主義擴張。

        四 “大復興”實現之想象描述中的“對話”

        彌爾頓在《失樂園》中除了探討不同技術發(fā)明對人類文明進程的復雜影響之外,也想象了“大復興”真正實現之后的情形。然而極具諷刺意味的是,這是通過瑪門在萬魔殿會議中提出的建設計劃而體現的,該計劃設想了一種完全脫離信仰的技術反烏托邦,對培根的設想進行了徹底的顛覆。

        《新大西島》中的島國本薩勒姆物產豐富、科技發(fā)達,能夠“模擬和再現各種氣象現象”,“創(chuàng)造各種新的與眾不同的植物,或是把植株轉變?yōu)槠渌钠贩N”,并且還有“許多獨特的機械技術”[10](263-265)。不僅如此,島上居民都充滿“虔誠和人道精神”[4](245),其成員每日按時禱告,祈求上帝“為其工作提供啟迪,使他們將發(fā)明用于善良和神圣的事業(yè)”[10](268)??傮w上,島國寄托了培根的技術烏托邦想象。

        《失樂園》第二卷中,撒旦十二驍將之一瑪門同樣構想了一個技術發(fā)達的烏托邦。萬魔殿完工后,惡魔撒旦及其十二驍將齊聚萬魔殿共商未來。摩洛執(zhí)意再度憑借武力挑戰(zhàn)天堂,撒旦決定前往伊甸園誘惑人類,彼列提出偏安一隅,瑪門則主張“憑借忍耐和勞動,在任何地方都苦中作樂,化有害為有利,從逆境中創(chuàng)造繁榮,從小事中成就大事業(yè)”(PL2.261—262)。和撒旦以及摩洛相比,此計劃放棄了和上帝的直接對抗;與彼列單純強調忍耐和安逸不同,瑪門的提議包含著發(fā)展的希望,最后獲得群魔廣泛贊同。

        瑪門計劃之可行主要依賴兩點:一是他自信能逐漸適應地獄的環(huán)境,不再因灼熱而感到苦痛(PL2.276—278);一是他們“并不缺少技藝和方法”(PL2.272)。對萬魔殿建造過程的描寫,就反映了技術高度發(fā)達之后能夠形成的巨大生產力。叛亂天使們的建造方法本質上包括采礦、熔煉和鑄造三個步驟,其原理和流程與第十一卷中人類使用的技術并無本質區(qū)別。但在工藝技術上進步甚多,采用了“神奇的技術”(PL1.703)和“奇怪的手段”(PL1.707),而且生產已經實現了高度分工——采礦、熔煉和鑄造三個工序分別由三隊叛亂天使完成,井然有序。相比之下,斯賓塞筆下的瑪門洞中放置著“上百個火盆”和“上百個熔爐”,體現的仍是分散的、小作坊式的生產模式[21](108)。

        這些墮落天使不僅在力量和技術上遠超人類,其工作效率也令人驚嘆,“一個小時內完成的工程,無數雙手在一個世紀內不停地勞作也難以實現”(PL1.697—698)。萬魔殿會議結束后,一大群天使出發(fā)“對這個廣闊而荒涼的世界作勇敢的探索”(PL2.571—572),這意味著瑪門手下的天使像培根所推崇的那樣熱衷于探索自然?,旈T的建設計劃和培根的“大復興”計劃形成了一種潛在的對話,二者都試圖利用技術改善墮落狀態(tài)下的環(huán)境和處境。

        但二者截然不同的地方在于,瑪門完全漠視精神世界,在天堂時“只羨慕地下鋪滿的金磚,無視神圣和賜福的燦爛光景”(PL1.681—684)。這象征著技術高度發(fā)展、精神完全虛空甚至徹底死亡之態(tài)。即使身處地獄,他也堅信“貧瘠的土地并不缺少金銀財寶”,憑借這些,墮落的天使也可“隨意模仿上帝的光明”(PL2.270—271)。這一方案實質上是妄圖用物質文明填補精神文明之空缺,以技術的先進彌補信仰和道德的缺失,無異于緣木求魚。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彌爾頓點明瑪門“希望借助策略或者長時間的發(fā)展崛起,與天國分庭抗禮”(PL2.277—278),但這并非他們的最后結局。隨著神子的判決,包括瑪門在內的叛亂天使皆化為蛇(PL10.520—521),永遠渴求著死海旁生長的蘋果,外表光鮮亮麗,然而一觸碰就化為煙塵(PL10.560—570)。一方面,這是對撒旦誘惑人類罪行的懲罰。另一方面,在更深層次上,也是對奧維德《變形記》中的變形和異化母題之改寫。在彌爾頓看來,信仰與道德乃人的本質,倘若脫離這種本質,人則不復為人。在彌爾頓的宇宙里,精神的扭曲永遠會以某種方式外化于形體,正如米迦勒所言:“當他們自甘墮落、盡情縱欲的時候,造物主的姿容就棄他們而去了。”(PL11.515—517)

        結合史詩對于技術的探討,變蛇情節(jié)就具有了一種出乎意料的預見性,它預示著現代資本主義社會物質文明高度發(fā)達而內在精神空虛導致的人的異化。死海蘋果宛如后現代消費主義的化身,雖帶來了短暫的消費刺激和感官愉悅,但卻激發(fā)了更難以滿足的渴望。變蛇情節(jié)仿佛預示了卡夫卡在《變形記》中描繪的異變,抑或是科幻小說中出現的人的身體在不斷改造下發(fā)生的扭曲、變形。雖然在《失樂園》中,這種轉變靠的是上帝的超自然力量,但考慮到培根認為先進的技術能夠實現魔法般的效果,或許彌爾頓亦曾想象過,人類未來的發(fā)達技術恰恰是將自己變形的一種魔咒。

        人之為人,本身就是由一系列約束建構而成,其中既有物質和生理層面的,亦有道德和信仰層次的?,旈T的結局代表了人類社會可能遭遇的危險,即人的基礎(皮囊或生命本身)會隨其本質(美德或精神)的喪失而扭曲甚至失去。這個反烏托邦的結局就是彌爾頓對“大復興”觀念的反思。雖然培根在《新大西島》中保留了信仰和美德的位置,但科技發(fā)展完全可能走上一條截然相反的道路。如果只關注技術進步而不追求信仰和美德,那么不僅復興無法實現,甚至還會帶來災難。脫離了德性的科技、離開了精神文明的物質文明,將既是人類的終點,也是文明史的終結。

        五、結語

        通過從文明史甚至宇宙史的視角審視與火相關的三項技術發(fā)明,彌爾頓深入探討了技術發(fā)展與社會進步、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外在享受與內在幸福之間的復雜關系,并對培根的“大復興”論進行了深刻的反思。在彌爾頓看來,人類探索自然、利用自然來改善生活的努力本身值得肯定,自然知識并不存在絕對的禁忌,但如果缺少節(jié)制等美德的約束,富足和平的生活會腐蝕人的內心,人類社會就會面臨戰(zhàn)亂。當動亂稍微平息,戰(zhàn)勝者又會因新的欲望在安逸富足的狀態(tài)下展開新一輪的物質搶奪、進一步腐化和墮落,人類歷史如此循環(huán)往復,英國亦不例外。僅有技術進步并不能讓人類擺脫這種循環(huán),反而還會加大動亂帶來的災難,而且即使以某種方式避免了動亂,人類仍然會面臨異化的終極危險。對于彌爾頓來說,信仰的熔鑄是一個永恒的自我修煉過程,精神上的完善才是快樂和自由的真正源泉。

        必須承認,彌爾頓對于科學技術的警惕以及對于美德的重視都與其宗教背景密不可分,因而不可避免地存在局限。一方面,宗教所預言的審判和復活早已不再是人們對于未來的終極期許。另一方面,科技帶來的生產力進步已經極大地改善了人類的處境,并且將繼續(xù)成為文明發(fā)展最核心的推動力。但是,彌爾頓對精神價值的推崇并未過時,亦永遠不會過時。人類永遠需要精神層面的理想、追求、堅守以及自我約束,人的解放以及全面發(fā)展無疑也包含德性的提高和精神的完善。在科技不斷發(fā)展的今天,我們更需要持續(xù)拷問:人已愈發(fā)成為萬物的尺度,那么何為“人的尺度”(PL7.640)?

        注釋:

        ① 本文中《失樂園》的引文出自Paradise Lost.ed.Barbara K.Lewalski.Maldon:Blackwell Publishing,2007.文中用 PL 表示,以“卷數+行數”的形式標注,詩行的中文翻譯參考了朱維之的譯本。

        ② 印刷術、火藥和指南針三項發(fā)明均源自中國,其中火藥在十世紀的唐朝已有軍事應用的記載,后經阿拉伯世界于十三世紀左右傳往歐洲。培根在《新大西島》中把火藥的發(fā)明歸于十三世紀英國僧侶羅哲·培根(Roger Bacon),這顯然是錯誤的,后者實際上只是最早書面記錄火藥配方的歐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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