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航
進入大學的大門,很多學子都會不由自主地對學術產生濃厚的興趣。無論未來是否從事科研工作,那個年紀獨有的對學術的熱情和激情,都是火熱的、滾燙的。而一旦形成任何成果,都值得珍藏,更值得在未來的歲月里不時翻出來回憶……
去年是我跨進法學大門十周年,我寫下一篇《我的第一本專著》(發(fā)表于《中國社會報》),記述了2010年~2012年近兩年時光里自己寫作、出版專著《民辦非企業(yè)單位法律制度研究》的種種難忘經歷。
前陣子,我給一批本科生做了一個講座,主題是本科生科研。這讓我想到十一年前寫作第一篇論文的經歷。一幅幅清晰的場面在腦中再現(xiàn),感慨不已。
本科第一學期所學的專業(yè)課不多,漸漸的,我發(fā)現(xiàn)自己對法理學中“法律與道德的關系”這個話題頗感興趣。我系統(tǒng)梳理了自己的筆記,寫出了一篇文章。恰好那段時間法學院在舉行論文競賽,我就投稿參評了。至于那篇文章,半年后回過頭看,壓根兒稱不上“論文”,頂多是篇綜述。
最沒想到的是,這篇“論文”竟獲得了那場競賽的二等獎!不可否認,那次的二等獎給了我很大的信心。不過,我并未將它視為我的第一篇論文。我想,我真正動筆寫作第一篇論文,是在大一第二學期。
在一次物權法課堂上,李老師講授了建筑物區(qū)分所有權和相鄰關系。下課后,我到圖書館翻看法學類雜志,無意中看到一篇關于“住改商”的報道,一下子就“入戲”了,盯上了這個選題,立志寫作《論“住改商”困境的解決之道》。
當時我還處于備考狀態(tài),希望通過“立交橋”考試入讀浙江大學。寫作這么一篇論文要花費我多大的精力??!我只能放棄一切娛樂時間,壓縮睡眠時間。好在那時自己年紀輕,體力強。而且,那時我只學了一個學期的民法總論和半學期的物權法,寫作時真是時刻感到捉襟見肘??!我意識到,這篇論文要把選題做深、做透,必須在標題上加一個限定。于是,我增加了副標題“以物權法為中心”。為此,我不僅要提前學習物權法中所有重要的知識,還要窮盡學校圖書館里一切可用的資料,不夠時自己去浙江圖書館和杭州圖書館里翻書。為了參考臺灣地區(qū)民法的一些觀點,我第一次嘗試“海淘”購書,在一個暴雨的夜晚焦灼地等著快遞員給我送書。
論文的寫作歷時半年,有幾個難忘的片段,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里。
李老師是我的民法授課老師,自然成為我請教的第一對象。好幾次課后我都“拖”著她幫我改稿,有時還去她辦公室里接著改。有一天,我想立即請教她一個問題,就想去她家里討教,但我不好意思開口。我獨自走在校園里,圖書館的傅老師向我打招呼,聊著聊著,我冒昧地問她:“您知道李老師家住哪兒嗎?”她說:“知道??!我們住一個小區(qū),你跟我上班車吧!”這是我第一次坐班車去找老師。
不久后,李老師悄悄告訴我她馬上要調去北京了。我為她高興,但心里卻是萬分不舍。有一次,李老師請我吃飯,我嘴上吃著,心里卻在惦記這篇才寫了一個開頭的論文。李老師向我推薦了聞老師,并對我說:“我跟聞老師說好了,她會繼續(xù)指導你的?!睆拇?,我又“纏”上了聞老師。之后好幾次李老師回杭,都會約我,除了問我近況,主要就是關心這篇還未寫完的論文。
聞老師是一位特別關愛學生的老師,她就住在教師宿舍,緊挨著我住的學生宿舍,我們交流起來很方便。論文涉及的物權法及其司法解釋在當時都是“新法”,學界的觀點也都很新。為了使我們二人的研究同步,我想出了一招:我不時給聞老師送去最新的參考資料,與她充分交流后,我再回宿舍繼續(xù)動筆。這樣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3個多月,我們都很辛苦。一天,為了了解杭州政府對“住改商”的措施,我鼓起勇氣去敲杭州市工商局法規(guī)處處長的辦公室門。我收獲了很多一手資料!走出工商局大門時,天降暴雨,我打不到車,就冒雨跑回宿舍,簡單地換了身衣服,吹了下頭發(fā),就去聞老師家,向她匯報調研結果。十多年來,我從沒跟聞老師提及這次淋雨的經歷,我是在講座上第一次談起。臺下的同學聽后都很動容。
這一年,我忘我地努力,最終還是沒有考上心儀的浙大。但那個夏天,我的論文《論“住改商”困境的解決之道——以物權法為中心》發(fā)表了。
如果有人問,為何我會如此忘我地寫作這篇論文?當時我的回答肯定是——一旦看上一個選題,就會義無反顧;如果不嘗試論文寫作的深淺,日后肯定會后悔。而今天,我的回答是——當年我就有意識地以承載觀點的文字記錄我的思考、成長軌跡,我以這些文字為榮,它們是我平凡青春中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