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拜爾·米吉提
那天有人敲門。
他開門一看,有位氣宇不凡的紳士站在面前。
您是……
那位紳士開口了:我是您樓下鄰居,你們家?guī)┧盐覀兗椅蓓斾α恕?/p>
他啊了一聲,連忙說,抱歉抱歉,我去看看。
其實也就是一層,他們?yōu)榱朔奖氵€是上了電梯。
他心里有些納悶,樓下這一家出租給一個搞美容的,每天都鬧騰騰的,現(xiàn)在可好,房主出現(xiàn)了。
他和房主一起進去,他看到在原本是客廳的西墻頂上有一米左右的地方洇了,呈現(xiàn)出一片淺黃色的水漬。
那位紳士房主和他握了握手,說,那好,你們談,我還有事。說罷就出門而去。
現(xiàn)在是那個搞美容院的女老板和他了。女老板說,我租下這套房,整個裝修都是我搞的,現(xiàn)在這一洇水,我就損失慘了。
他說,我肯定給你賠,你說吧,是我給你找人處理一下,還是給你賠點錢你自己整。
女老板說,你賠錢吧。
他說,可以,你開價吧,多少合適。
女老板不假思索地說,拿十萬吧。
什么?他愣怔了一下,就那一米左右的地方賠十萬?
女老板口氣不容置疑,說,十萬少一分都不行。
他覺得自己遇到一個找碴兒的了,似乎已經(jīng)沒有商量的余地了。
他想不如和那個紳士房主商量,不能在這里停留了。
他就對女老板說,這樣吧,我和房主商量一下看怎么辦。
女老板說,去找吧,和他商量沒用,裝修費是我掏的,我說了算。
他覺得心里突然添堵,扭頭便出去了。
他上了自家先把兩處中的漏水那處水源關(guān)閉了,裝修太復雜,根本找不到漏水的管道。他這才坐下來尋思,發(fā)現(xiàn)自己的粗疏,剛才居然沒有留下那個房主的手機號,現(xiàn)在再去找那個美容院女老板要,她肯定不會給。
他心想,愛咋咋的吧。反正他們會來找的。
所以這段時間忙于別的事,把這事給忘了。
忽然有一天他接到了法院的傳票,通知他因房屋漏水理賠糾紛被告,在接到傳票一個月后出庭,年月日寫得清清楚楚。
他的腦子嗡的一下炸響,他覺得血壓一下就上去了,心跳也加速了,呼吸也急促,只能以陷于“憤怒”二字來形容他此時的狀態(tài)。
他覺得這也欺人太甚,就這么一點事,怎么就告到法院去了呢。
他在青藏高原服役三十多年下來,心臟不太好,已經(jīng)搭過三個支架,他下意識地勸自己,一定要控制住情緒,要冷靜下來,不然身體受不了,那才叫一個不值當。
他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這也是他多年的軍人生涯給他練就的強大的心理素質(zhì)。
此刻,他在厘清頭緒。
找美容院的女老板商談,那是死路一條。只能找到那位紳士房主,但偌大的超級城市,茫茫人海,怎么去找?他一時陷于困頓。
他第一個想到了物業(yè),那里應該有每個房主的資料。
他到了物業(yè),被一口回絕了,說他們不能提供房主相關(guān)信息。
他沮喪地出來,正在樓外抽一口煙,他的眼前忽然為之一亮,物業(yè)一位帥小伙出來正在發(fā)動一輛摩托。他走了過去,給那帥小伙遞去一支煙。那帥小伙還沒戴上頭盔,笑了笑說,大哥客氣了。接過了煙,他順勢掏出火機為他點燃。閑聊了幾句,也沒說別的,就這樣相互告別。
第二天早上,上班之前他就來到物業(yè)停放車輛摩托的小車場,在那里沒事人似的點著煙溜達。
沒多久,昨天那個帥小伙騎著摩托出現(xiàn)了。他笑盈盈地迎上前去說,小兄弟來得早啊。隨手遞上去一支煙,掏出火機把煙點上。帥小伙深深吸了口煙,長長地吐出來,臉上露出一臉的笑容。
他順手掏出一個折疊好的信封塞到了那帥小伙的手心里,帥小伙會心一笑,用手心捏了捏,感受到信封的厚度就揣進衣兜里。他順勢三言兩語就給帥小伙說清了他的苦衷。帥小伙很爽快地答應了他。
中午的時候,他又走向物業(yè)停放車輛摩托的小車場,在那里又和帥小伙抽了兩支煙,帥小伙給他塞了張紙條,說,全在上面了。
他不好在那里就展開看,回到家里展開一看,他頓時震怒了。好家伙,那位紳士房主居然是區(qū)檢察院副院長。一股怒火從心中而生。但他克制住了,也只有在法庭上見了。
他沒有聘請律師,他對自己充滿信心。那天,他按時到了法院,那位紳士房主也在。當庭法官在聽取原告美容院女老板律師的陳述后,當庭提出要判他賠償八萬元。
他當場發(fā)怒了,說粗口了,老子也是從青藏高原下來的人,你們別欺人太甚!你,他指著那位紳士房主,說,作為區(qū)檢察院副院長,你的收入是多少,你心里明白,你哪來的錢又買一套這樣四室兩衛(wèi)的公寓,而且還敢鬧到法院來,你不嫌丟人我還丟人呢!
紳士房主的臉色一下就白了。他的眼光投向當庭法官,法官似乎會意,馬上宣布休庭。
他出得法庭又忙活了一天,晚上回到家,老岳父興沖沖告訴他,樓下鄰居人挺好的,下午專程上門,給他送了兩千元紅包,還說他們的屋頂自己修,就不麻煩我們了,我看這事就了了吧……
他只是覺得,自家兩處中的一處,看來就這樣不能再用了。
責任編輯 王 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