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露，張桔，李本燕，鄧睿

受我國“獨生子女”政策影響，因獨生子女死亡或病殘形成的計劃生育特殊家庭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將持續(xù)存在。有研究推斷，2017年全國獨生子女傷殘家庭規(guī)模已約40萬，2038年全國“失獨”家庭將達到110萬左右[1]。此類家庭的養(yǎng)老問題引起了政府和學術界的關注，而家庭養(yǎng)老作為中國大多數老年人群養(yǎng)老的初始選擇，家庭功能的好壞直接影響著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和養(yǎng)老舒適度。本研究旨在從家庭功能角度出發(fā)，深入剖析計劃生育特殊家庭面臨的經濟、家庭照料、心理健康等多重養(yǎng)老困境及原因，由此提出具有針對性的對策建議，以期通過政府和社會的共同參與，更好地滿足此類家庭父母的養(yǎng)老需求，促進健康養(yǎng)老的有序發(fā)展。

1 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于2018年9月-2019年8月，選取云南省昆明、楚雄、彌勒和通海4個市/縣的計劃生育特殊家庭的父母(共1萬戶左右)作為調查對象。因調查對象身份的特殊性和敏感性，本研究采用定額抽樣方法，按獨生子女現狀將調查對象分為兩組，即“失獨”家庭和“獨殘”家庭，“失獨”家庭占60%，“獨殘”家庭占40%，按兩組比例抽取約占總體1%的樣本。調查對象的準入標準：①獨生子女死亡或傷病殘的家庭；②已經依法領取獨生子女證且由于身體或先天遺傳等原因不能或不愿再生育的家庭；③家庭成員能夠進行自主交流。調查共發(fā)放問卷125份，最終獲得有效問卷122份，有效回收率97.6%。開展集中小組座談4次，個人深度訪談20例。

1.2 研究方法

1.2.1 一般資料調查包括獨生子女現狀以及被調查父母的年齡、性別、居住地、婚姻狀況、經濟收入和健康狀況等。

1.2.2 家庭功能評定量表(Family Assessment Device，FAD)該量表由Epstein等[2]編制，包括問題解決、溝通、角色、情感反應、情感卷入、行為控制和總體功能七個維度。共設60個條目，量表采用4分制評判標準，從完全同意到完全不同意分別是1～4分。各維度的最終分值等于各維度所含全部條目的得分總和除以對應條目數，分值越高，表示家庭功能越差。

1.2.3 深度訪談借助訪談提綱隨機選取計劃生育特殊家庭的父母進行訪談，以深入了解這類家庭的生活現狀、養(yǎng)老困難和需求等。訪談人數根據實際情況，當個人訪談至第20人時，訪談內容達到理論飽和。

1.3 統(tǒng)計學分析

2 結果

2.1 被調查家庭的基本情況

本次調查共涉及122戶家庭，“失獨”家庭59戶，“獨殘”家庭63戶。被調查對象中女性居多，占70.5%；平均年齡為(57.79±10.21)歲，其中年齡60歲及以上者占48.4%。從健康狀況來看，有61.6%的被調查父母至少一方患病，且多數患病家庭每月經濟收入低于4 500元。見表1。

表1 調查對象的基本情況

2.2 家庭功能現狀

計劃生育特殊家庭的總體功能以及各維度的實際測算值均高于臨界值，其中，行為控制維度的實際得分與臨界值差異最大，問題解決維度最小。見表2。

表2 家庭功能現狀

2.3 家庭功能各維度影響因素分析

基于單因素分析結果，計劃生育特殊家庭的問題解決維度(PS)在獨生子女現狀、年齡和婚姻狀況方面差異均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家庭溝通維度(CM)在家庭月收入方面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18)。家庭角色維度(RL)在獨生子女現狀和居住地方面差異均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家庭情感卷入維度(AI)在獨生子女現狀和婚姻狀況方面差異均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家庭情感反應維度(AR)、行為控制維度(BC)和總體功能維度(GF)在年齡和家庭月收入方面差異均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3。

表3 家庭功能各維度影響因素分析

2.4 家庭功能和養(yǎng)老困境分析

當某一家庭的7個家庭功能維度中有4個及以上維度得分高于臨界值時，表明該家庭的家庭功能弱化。本研究選取的8個代表性訪談案例中，6個家庭存在4個及以上弱化的家庭功能維度。篩選上述8個訪談案例，養(yǎng)老困境及需求主要集中在經濟困難、生活照料、心理幫扶和看病住院四個方面。見表4。

表4 8個典型訪談案例家庭功能得分結果

3 討論

3.1 計劃生育特殊家庭的家庭功能影響因素分析

研究結果發(fā)現，年齡、家庭月收入和獨生子女現狀等人口社會學因素對計劃生育特殊家庭的某一或多個家庭功能維度均存在影響。隨著年齡增長，老年父母對家人尤其是子女的依賴性加大[3]。加之許多家庭經濟并不富裕，家庭成員間常因忙于生計而缺乏時間溝通，情感交流淡薄[4]。此時若子女缺位，特殊家庭的父母無法從家庭獲得物質和精神上的支持，可能更易感覺孤單和無依靠，尤其是面臨生活中的一些突發(fā)事件時常感到束手無策，在疾病、災害等影響下極易陷入貧困惡性循環(huán)，導致家庭整體功能進一步弱化。而相較于“失獨”父母，“獨殘”父母往往面臨更沉重的照護壓力和經濟負擔，難以顧及家庭成員間的情感表達。在婚姻狀況方面，本研究提示，夫妻健在家庭的情感卷入功能反而最差，這與其他關于婚姻和家庭功能的研究結果也剛好相反[5]，說明子女的缺失對夫妻關系存在深刻影響，值得進一步關注。

3.2 計劃生育特殊家庭的家庭功能與養(yǎng)老困境分析

結果顯示，計劃生育特殊家庭的總體功能及各維度得分均高于臨界值，表明這類家庭的家庭功能總體不佳。廖芮等[6]指出，家庭功能包括經濟、健康照顧、溝通與情感、社會化和性與生殖功能五部分。由于獨生子女的傷殘、疾病、死亡的影響，計劃生育特殊家庭不僅家庭經濟收入受損，家庭成員間情感交流缺乏，在父母生病時更無子女照護，甚至父母還需要額外照護病殘獨生子女，“養(yǎng)兒防老”的期望和目標幾乎落空。同時，家庭關系的改變以及結構遭到破壞，家庭成員的自我角色定位和行為也發(fā)生快速變化，父母常處于自責或爭吵之中，親密度減弱，進一步影響家庭功能。結合定量和定性研究發(fā)現，家庭功能的弱化使得計劃生育特殊家庭面臨著經濟、生活照料、心理和就醫(yī)等多重養(yǎng)老困境。有學者指出，家庭功能的改變勢必會引起養(yǎng)老模式的變遷[7]。常見的養(yǎng)老模式包括家庭養(yǎng)老、機構養(yǎng)老、社區(qū)養(yǎng)老和混合式養(yǎng)老。而對于計劃生育特殊家庭而言，家庭養(yǎng)老難以實現，由于經濟收入微薄、無人簽字、殘障子女需要照護等原因，這些家庭在機構或社區(qū)養(yǎng)老中也面臨著種種限制和難題，亟待應對解決。

3.3 建議及對策

3.3.1 加大社會支持力度，改善家庭功能現狀基于研究結果和結論，性別、年齡、家庭月收入等社會人口學因素對計劃生育特殊家庭的總體功能及其他五個維度的功能均存在影響。在年齡、經濟收入等因素的影響下，計劃生育特殊家庭的家庭成員能夠獲得的家庭支持有限，而較低的家庭支持又不利于家庭成員的身心健康和生活質量提高，造成家庭功能不健全。對此，可通過加大社會支持力度以彌補家庭支持的缺陷，從而改善計劃生育特殊家庭的家庭功能現狀。如提高計劃生育特別扶助金力度、借助社區(qū)及志愿者力量開展諸如打掃清潔等照料活動,幫助特殊家庭父母構建“失獨”或“獨殘”群體等，以加強計劃生育特殊家庭的問題解決、情感反應等功能。

3.3.2 關注家庭功能弱化，加強養(yǎng)老困境改善通過分析FAD量表和深度訪談內容，本研究發(fā)現，家庭功能的弱化主要導致計劃生育特殊家庭的父母存在經濟、生活照料、心理和看病住院四個方面的養(yǎng)老困境及需求。為保證此類家庭父母安享晚年，提出以下建議:第一，加大經濟扶持力度，從政府層面建立計劃生育特殊家庭父母養(yǎng)老和醫(yī)療保障基金，以規(guī)避經濟風險；第二，提供喘息照料服務，可在社區(qū)開辦喘息照料服務，使存在生活照料需求的家庭可以通過購買短期托養(yǎng)、日間照料服務的方式獲得暫時調整和休息的機會；第三，開展心理疏導活動，采取分類指導的方式，在社區(qū)層面開展特定的心理疏導活動給予特殊家庭父母精神慰藉和關愛；第四，開辟綠色醫(yī)療通道，各級醫(yī)院應切實開通相應的綠色通道，為弱勢群體提供快速就醫(yī)、方便就醫(yī)、醫(yī)療風險分擔、看護優(yōu)先等的具體幫扶措施，從另一個層面保障這些特殊家庭的就醫(yī)需求。

綜上所述，獨生子女的缺損引發(fā)了家庭功能的“鏈式反應”：家庭結構變化導致家庭功能弱化，家庭功能弱化又進一步增大了家庭在經濟、生活照料、心理和醫(yī)療等方面的養(yǎng)老困境和需求。計劃生育特殊家庭屬于特殊群體，此類家庭養(yǎng)老問題的解決，不應只關注家庭中的個別成員，而應關注家庭系統(tǒng)的整體性及其功能的穩(wěn)定性，可通過強化家庭功能以提高計劃生育特殊家庭自身的抗風險能力。同時，在具體政策制定過程中，也需結合不同類型計劃生育特殊家庭的實際困難和需求，做到分類指導、精準施策，通過內部強化和外部扶助，有效改善計劃生育特殊家庭的養(yǎng)老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