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群

個案輔導

觀點提煉：在友情世界中，什么樣的關系最牢固？事實證明，“尊重、真誠、有邊界”的關系會比無縫對接的“鐵三角”更穩(wěn)固。

小雅和小菲（化名）來到咨詢室說起和小雨（化名）的故事義憤填膺。三個女生高二分班進入同一個班級后，小雅和小菲原本各自和小雨玩得好，小雨的座位在她們倆中間，因為座位每周輪換一次，所以小雨成為了她們共同的同桌。寒假結束回校后，小雨提出她們仨組成“鐵三角”一起玩，并號稱“我們這個鐵三角堅不可摧、牢不可破”，可是“鐵三角”成團不久，小雨就莫名其妙提出要“退出”，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了。

小雅和小菲對小雨的行為非常不解。她們?nèi)耸峭?，又同寢，有很多不可避免的交集，同一空間里只有小雨和自己的時候，小雅和小菲都會覺得尷尬。理智上兩人都覺得既然小雨已經(jīng)作了選擇，就應該各行其是，不必有尷尬和不安，但情緒又不能控制，現(xiàn)在上課也會想這件事情，“退出事件”已經(jīng)影響到了上課效率。

小雅：小雨這樣的行為太幼稚了。她提出“退出”后，我跟她交流過，寫過紙條問她關于“退出”的問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希望將來我們?nèi)齻€人的相處方式是怎樣的？她在紙條上回了兩個字：退出。我問她為什么，她說她覺得我們兩個性格更合適，她的退出是為了讓我們倆更開心。

小菲：她跟我說是為了成全我們。（笑）

小雅：她說以后我們就當普通朋友，大家平平淡淡的、開開心心的。雖然她這么說，但是她又不是這么做的，她對我們也不像一般普通朋友，對我們非常冷淡，就像陌生人一樣。收作業(yè)、遞東西，這些普通朋友、同學會做的事情她都會繞過我們。

老師：和你們之前是“鐵三角”的時候有很大的差別嗎？

小雅：對，很大的差別，現(xiàn)在就是那種陌生人。

小菲：對，她自己說我們還像普通朋友一樣，但是她的態(tài)度特別冷淡，甚至冷漠。我覺得跟她交流很尷尬，我不想跟她講話。

老師：現(xiàn)在有需要講話的那種場景嗎？

小雅：有，我盡量忍住，能找別人就找別人，不找她?？墒撬褪俏覀兺溃€是我們室友，生活學習上總會有交集。

小雅和小菲非常激動地描述她們?nèi)爽F(xiàn)在相處的尷尬。我給他們倒了杯水，她們喝了口水之后，情緒緩和了些，我請小雅和小菲用繪畫的方式表達出她們?nèi)瞬煌A段的關系。

首先是“鐵三角”時期。

圖1“鐵三角”時期的三人關系

繪畫過程中，小雅和小菲并沒有交流，也沒有看對方的繪畫過程，但是她們對于當時三人關系的描述卻非常的一致，都是一個圓圈。她們看到彼此繪畫的瞬間都驚訝地大笑了起來。

小菲：我們?nèi)齻€人都完完整整，就是這個樣子。

小雅：對，我也是這種感覺，我真的沒有看她的畫，好神奇??！

她們彼此對這一份默契又驚又喜。

老師：現(xiàn)在，你們的關系步入了目前這個階段，這個階段是怎樣的呢？請同樣用剛剛的方式表達出來。

圖2 當下的三人關系

小雅：本來是一個圓，我們?nèi)齻€人都挺好的，大家都是一環(huán)扣著一環(huán)，可是現(xiàn)在它就破開了，我們兩個還在這個圓環(huán)扣著，小雨從破開的口子出去了，我和小菲就不知道怎么辦，就是一個大大的感嘆號。

小菲：我和小雨分開了，我和小雅有交集，并不是完全重合或者包含關系，我們之間是有界限的，不是隨時隨地做什么都非要在一起。

小雅和小菲的畫看似不同，但又有共通之處，她們對彼此關系的描述都是既有關聯(lián)，又有邊界和距離。

老師：看起來，你們對彼此關系的描述都是有關聯(lián)又有界限。對“鐵三角”這種關系你們是怎么看的呢？

小菲：當時小雨說鐵三角的時候，我感覺被束縛了。

小雅：對，而且她說要“退出”，她自己走掉了，留下了我們兩個，還說讓我們兩個好好在一起。我們倆很蒙，她憑什么幫我們作決定？

小菲：難道我們一定要捆綁在一起嗎？萬一哪天我們也不一起玩了呢？（笑）其實我向往的朋友并不是每時每刻都要在一起，可以幫忙占座、一起吃飯、一起談天說地，但我們也是自由的，不是捆在一起的。

小菲：我們?nèi)齻€人玩的過程中，總會有一些小摩擦吧，小雨從不說她的想法，總是讓我們猜，我很煩這樣。而且已經(jīng)到了上課也要分心去想這些問題的地步，我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小雅表示也有同樣的問題。我和小菲、小雅再一次梳理了她們對“好朋友”的期待，“好朋友關系”是一種尊重基礎上舒適的關系，不是捆綁。

理清了關系之后，根據(jù)誰有問題誰尋求輔導的原則，再一次回到輔導目標，兩個同學確定了輔導目標就是現(xiàn)在如何與小雨相處：雖然小雨明確表態(tài)退出，但如果完全不顧及小雨的感受，真的就兩個人一起玩，總覺得心理上過不去，好像有點兒“不道德”。

我邀請小雅和小菲一起進行角色扮演，設定在教室、寢室里的日常生活學習的場景中，我們輪流扮演小雨的角色，其他兩個人用自己覺得恰當?shù)姆绞綉獙ΑＴ诮巧硌葜?，小菲和小雅逐漸感受到，小雨已經(jīng)明確用各種行動表達了“我想一個人，不要打擾我”，所以給她空間其實是對她意愿的尊重，并非不道德。

我請她們再一次繪畫，畫出三人未來的相處之道。

圖3 未來的相處之道

小雅：以后和小雨不會有什么特別吧，小雨已經(jīng)選擇了自己一個人玩，所以我們不需要有負罪感;和小菲還是和現(xiàn)在一樣，有交集，但也有界限。

小菲：這一次發(fā)現(xiàn)和小雅很有默契，所以把和小雅之間的線條化成虛線，感覺更加親近了，但仍會有屬于自己的部分;與小雨，我其實畫了連接她的虛線，隨著時間的推移，可能目前的這個摩擦會過去，和她就會成為真正的“普通朋友”，但是短期內(nèi)也不需要特別做什么。

一周后，小雅和小菲又來到咨詢室。這一次，她們說說笑笑，說不“道德綁架”自己，反而看到了小雨的自得其樂。對這次“鐵三角”事件對學習的影響，小雅和小菲分享了她們共同喜歡的作家安妮寶貝在《素年錦時》里的一句話——“心有所定，只是專注做事”，互相勉勵。

咨詢手記

進入中學后“閨蜜”的相處很微妙。一是進入青春期，朋友比以前更重要了，會比以前更在乎;二是女生心思細膩，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心思敏感的同學可能會有不同的解讀，引發(fā)煩惱。很多同學遇到問題，不好意思直接表達，但是會“腦補”精彩的內(nèi)心戲，小問題往往就會變成大問題。這個“鐵三角”的故事，讓我看到了“尊重、真誠、有邊界”的關系會比無縫對接“鐵三角”更穩(wěn)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