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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寓文學視域中的身份焦慮及其現(xiàn)代性

        2021-10-27 21:52:11周水濤
        江漢論壇 2021年10期

        摘要:王十月等當代流寓作家的身份焦慮主要表現(xiàn)為底層身份焦慮與“作家”身份定位焦慮。在身份重構之際,他們期待身份區(qū)分,激憤地書寫處于底層的“疼痛”;成為“作家”之后,他們開始能力自證與群體價值標榜,以期消除“打工”身份印記。有兩大因素導致王十月等打工作家的身份焦慮:一是當代移民的現(xiàn)代性,二是流寓文人的現(xiàn)代入世心態(tài)。

        關鍵詞:打工作家;流寓;文化焦慮;身份建構;現(xiàn)代性

        中圖分類號:I206.7?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3-854X(2021)10-0088-06

        以小說創(chuàng)作為主體的“打工文學”伴隨著20世紀80年代的“民工潮”發(fā)生發(fā)展,其主要創(chuàng)作群體是崛起于農(nóng)民工階層、聚集在“珠三角”的打工作家。打工作家群體的基數(shù)龐大:從分布在車間流水線、建筑工地的“寫手”到受雇于不同文化部門的“記者”“編輯”,再到“簽約作家”和“自由撰稿人”,創(chuàng)作群體形成一個巨大的金字塔,而王十月等第一代打工作家是這個金字塔的“塔尖”。流動或“流寓”是打工作家生存的基本形態(tài),因而其文學創(chuàng)作富含流寓文學質(zhì)素。張學松教授認為,古代“經(jīng)典流寓文學”大多出自曾在朝廷或官府任職的流寓文人之手,如屈原、賈誼、柳宗元、張九齡、王昌齡、白居易、蘇軾、范仲淹等。“經(jīng)典流寓文學”的產(chǎn)生有兩大必要條件:一是創(chuàng)作主體是具有“思想品格、才學素養(yǎng)”的文人,二是創(chuàng)作主體有“流寓遭際”。① 隨著研究的深入,流寓文人的認定標準發(fā)生變化,東北作家群,抗戰(zhàn)階段旅居西南的作家,艾青、郭小川等“下放作家”,也被認定為流寓文人,而以王十月等為代表的打工作家的流寓文學特質(zhì)也凸顯出來。然而,王十月等打工作家又與古代流寓文人和現(xiàn)代“下放作家”“旅居作家”不完全相似,其流寓品格的獨特性在于:該作家群體有著先前流寓文人所不具有的身份焦慮,其身份焦慮顯現(xiàn)出鮮明的現(xiàn)代性特征。

        一、兩次身份突圍,兩種身份焦慮

        作為一代懷揣理想的鄉(xiāng)村精英,他們自我放逐而流寓南國,期待從“農(nóng)民工”群體中脫穎而出,成為憑借文學想象或智力創(chuàng)造而立足于都市的文化人。因此,他們先后經(jīng)歷了兩次身份突圍,產(chǎn)生了底層文人特有的焦慮心理。

        (一)底層身份焦慮

        王十月等人在踏入城市大門之際,就開始了身份重構之旅。他們首先挑戰(zhàn)的是自己的農(nóng)民工身份:拒絕關聯(lián)“農(nóng)民工”的群體認同與社會歸類。如果說“農(nóng)民”是一種職業(yè)稱謂和政治標記的話,那么,“農(nóng)民工”則是一個由主流話語、精英話語與權威媒體三者議定的概念,一個帶有濃郁階層區(qū)分和清晰社會學、政治學內(nèi)涵的概念。“群體認同”是群體內(nèi)部成員自己認可的集體性身份共識,是一種“主動性共識”,而“社會歸類”則往往是由具有區(qū)分權利的“他者”群體劃分的,而“歸類”的底層是被“凝視”的對象。

        從王十月、周崇賢等人發(fā)表的文字和相關場合的言說中,我們能清晰地看到他們對自己所屬階層的群體認同的拒斥,對既成社會歸類的憤恨,對脫離底層的渴望。這種復雜的心態(tài)凝結為一種身份變更焦慮,而這種身份變更焦慮通常有兩種文學表達方式。

        文學表達方式之一是“區(qū)分渴望”:期待能夠被改變自己命運的伯樂慧眼識珠,發(fā)現(xiàn)自己與普通農(nóng)民工的不同,從而觸發(fā)改變命運的契機。這種由身份變更焦慮生發(fā)出來的渴望在王十月身上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懷才不遇與鶴立雞群的感覺,對于身為打工仔的王十月來說,并不美妙,因為他一直焦灼地等待伯樂的慧眼。在“中國瓷都”南莊附近,兩個刁潑的“治安員”檢查他的行李箱時發(fā)現(xiàn)了《宋詞鑒賞》和圍棋棋譜,認定他是“文化人”,面對“治安員”的贊賞,他的自豪感立馬替代了恐懼,對兩個壞家伙產(chǎn)生了親密感。② 招工報名處的“小姐”對他的文學獲獎證書產(chǎn)生興趣時,他挺直了腰桿,意氣風發(fā)。③ 在印花廠工作時,印花工稱呼他“雜工”,他痛不欲生,后來被調(diào)進寫字樓工作,印花工的刮目相看和門衛(wèi)的前倨后恭讓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身份不同帶來的優(yōu)越感”。④ 馮敏曾經(jīng)這樣評價王十月小說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他筆下主人公的內(nèi)心痛苦更多“來自身份歧視和剝削壓迫”,“這些小說中的人物渴望成為強者,渴望過一種受人尊敬不被欺侮的體面生活,即人的生活”。⑤ 顯然,王十月筆下人物的“身份歧視和剝削壓迫”展示及人物的“渴望”,就是王十月身份變更焦慮的投影。古代文人“進階”的種種傳說,現(xiàn)代語境中農(nóng)民身份變更個案的誘惑,豐富了王十月等人身份建構的想象與向往,激勵他們朝著想象的目標行進——參加創(chuàng)作培訓班、報考業(yè)余大學、工余竭盡全力寫稿投稿,這些活動是王十月等人身份建構的關鍵性行為,張偉明、周崇賢、鄢文江、白連春等知名打工作家都有過這樣的身份建構經(jīng)歷。毋庸諱言,這種身份建構的想象與向往,也制造了一個特殊文化群體的“底層焦慮”,因為“等待過程”極其漫長,而未來的結果縹緲虛幻。幾乎所有作家都有過焦灼的等待和“被發(fā)現(xiàn)”的狂喜,幾乎所有作家都記載了自己“脫穎而出”的瞬間興奮,如周崇賢、鄢文江、白連春、戴斌、曾楚橋、何真等。

        身份變更焦慮的另一種文學表達方式是展示身處底層的委屈,書寫“疼痛”。除開女作家安子等極少數(shù)“幸運兒”,絕大多數(shù)打工作家都有艱辛的城鎮(zhèn)流浪史與打工記憶,即使成為“作家”之后。如周崇賢曾經(jīng)調(diào)侃自己是“一個在流浪途中寫小說的窮光蛋”。“疼痛”書寫,一度是小說、詩歌、散文等不同類型“打工文學”文本中的關鍵詞,或者是溶解在文本字里行間的隱性概念。王十月的《關卡》中有這樣一段傾訴:“關與卡,我打工生涯中的兩個結,像兩個寓言與象征。如果說關是打工者內(nèi)心深處的一道傷口,每一次揭開都會撕心裂肺,那么卡則是一塊塊彈片,深入我們的肉、我們的骨。天陰下雨的時候,它們就會在體內(nèi)躁動不安,會隱隱作痛。而這種痛,將終其一生。”⑥ 王十月先后在《關卡》《在南莊》《尋親記》等眾多作品中描寫關卡留下的疼痛記憶,顯然,在王十月的心目中,“關”是農(nóng)民進城的關口,“深南大道”則是“幸?!钡碾[喻,“關”在阻撓拒斥他靠近幸福之際,“強提醒”他的農(nóng)民身份;“卡”是農(nóng)民由“人”轉化為“物”的標志物,因為“工卡”將有血有肉的人轉化為“磁卡上的信息”或者“麻木沉默的大多數(shù)”⑦,在此,王十月描述了兩種疼痛:“撕心裂肺”的劇痛是王十月身為“打工仔”的感覺,是一種來自身份界定的人格屈辱;“隱隱作痛”是王十月獲得作家身份之后的后遺癥或“后怕”。這兩種疼痛皆出自深深的身份焦慮:因懷才不遇、屈居底層而憂傷、憤怒,對身份區(qū)分行為與身份標記方式的痛恨,因身份變更無望而困惑、絕望……

        另外一些作家側重于抒寫南方工業(yè)區(qū)的疼痛,即每一種疼痛關聯(lián)著一個具體的地名或工業(yè)區(qū)。鄭小瓊的疼痛關聯(lián)黃麻嶺,其散文《流水線》指出:流水線剪掉了打工妹個體最為珍貴的部分:意識、喜樂、性感、曲線,而這種剪切正是“我們痛覺的原點”。張守剛筆下反復出現(xiàn)的“坦洲”是“被憂傷踩痛的地名”,李笙歌反復呼喚的“梅林”關聯(lián)著一系列疼痛的記憶……同王十月一樣,這些鄉(xiāng)村精英筆下的疼痛,在傾訴一個群體的苦痛之際,抒發(fā)自己身為流寓文人的不平遭遇,抨擊現(xiàn)代資本或“血汗工廠”的粗暴,間接表達了對身份“提升”的渴望。

        流寓他鄉(xiāng)的“疼痛”導致王十月等流寓文人回顧鄉(xiāng)村。這是一種比較奇特的心理行為:由逃離鄉(xiāng)村到思戀鄉(xiāng)村,除開舔傷自慰、尋求寄托等因素之外,這種心理行為事實上是以“思鄉(xiāng)”“憫農(nóng)”等方式曲折宣泄自己的憂傷與焦慮。這種曲折的身份焦慮表達,在白連春的筆下格外明顯。

        與王十月、周崇賢、鄭小瓊等人過濾鄉(xiāng)村的貧窮苦難不同,從小說《拯救父親》到《白菜》《稻》《包谷》《高粱》《麥子》等系列以農(nóng)作物命名的詩歌,白連春始終以大地之子的口吻傾訴鄉(xiāng)村的質(zhì)樸與艱辛,他筆下的父母、村莊、莊稼等“土地意象”事實上是承載苦難的象征物,而鄉(xiāng)村苦難的渲染,實際上昭示著一個流寓者的都市失意:孤獨、憂傷、無助、彷徨。顯然,白連春以展示鄉(xiāng)村苦痛的方式宣泄自己的都市疼痛,表達了出自身份的屈辱、悲憤、無望。值得注意的是,作為一名“北漂”,這種身份焦慮癥隨著白連春年齡的增長與流寓時日的延長而日趨強烈,“苦瓜詩人”的稱謂隱含著深沉的流寓之苦與特殊的身份印記。

        功夫不負有心人,王十月等流寓文人完成了群體的第一次身份突圍:由“打工仔”躍升為“打工作家”。多種因素促使王十月等底層文人脫穎而出,如主流意識的社會和諧構建訴求,珠三角龐大打工群體特殊的審美需求,出版商的利潤追逐,以南方精英文壇為中心的精英話語烘托,等等。隨之,悄然勃興的“底層寫作”思潮及與之相關的大討論,又凸顯了“打工作家”的獨特價值——打工作家因其身份的“底層性”而被精英話語認可,其創(chuàng)作被視為“底層文學”的“硬通貨”,王十月等打工作家的身份與地位迅速發(fā)生變化。

        (二)“作家”身份定位焦慮

        毋庸諱言,除開打工作家的“再社會化”等“內(nèi)在因素”,珠三角“外在因素”的合力作用使王十月等人脫穎而出,進入城市公共文化空間,得以合理利用現(xiàn)有文化運轉體系,參與珠三角的都市文化生產(chǎn),因而,他們獲得了新的“文化身份”:“打工作家”。在王十月等流寓文人看來,“打工作家”這一頭銜暗含著身份甄別和價值區(qū)分:“打工”既標識著身份的卑微,又昭示著農(nóng)民工作家與體制內(nèi)作家在藝術水平層面的差異。如果說他們進城之初面臨的是農(nóng)民在城市社會空間的底層化的話,那么,他們現(xiàn)在面臨的是“打工作家”在文學場域中的邊緣化。因此,他們又陷入了另一層面的文化認同危機和新的身份焦慮。他們再次啟動文化身份抗爭,在兩個方面著力。

        首先,王十月等流寓文人意欲顛覆“打工作家”這一命名。幾乎所有作家都表達了對“打工作家”這一命名的抵觸:周崇賢多次撰文拒絕接受“打工作家”稱號,認為這一稱呼是對他們的歧視與侮辱;鄭小瓊認為自己“不幸地”被披上了打工文學的“馬甲”;郭建勛在“內(nèi)心深處”對這一稱呼“不以為然”;安石榴在接受訪談時說這一稱呼缺乏應有的尊重;葉耳大學演講的開場白是宣稱“我不是打工文學作家”……拒斥、憤怒、悲憤、彷徨,所有的情感與態(tài)度都透露出一種深層次的焦慮:抵觸主流話語與精英話語的身份界定,擔心“打工作家”這一文化歸類的最終坐實。因此,他們開始抨擊主流話語與精英話語:或指出邏輯思維錯誤,或指陳價值判斷偏頗,或通過傾訴自身遭遇不平不公的方式來否定權威話語的邏輯起點……

        集政府官員與學界精英于一身、有著主流和精英雙重話語權的楊宏海成為被抨擊的主要對象。⑧被稱為“打工文學的領袖級作家”的周崇賢在《楊宏海害死了打工作家》一文中,指責楊宏海“為自己研究所需,往這批掙扎在底層的作家身上,貼了這么一個長期讓人看不起的標簽”,進而指責學界對打工文學的藝術價值定位。作者滿腔悲憤地傾訴了流寓群體的苦難與委屈:“當一群人從肉體到心靈,從物質(zhì)到精神都陷于強大的壓迫和折磨之中,還有什么理由要求他們按無病呻吟的標準創(chuàng)作藝術?腦子進水???!”很明顯,身份建構焦慮讓以王十月為代表的流寓文人陷入了情與理的矛盾中:精英文學話語權力,是托舉他們從打工人群體躍升至“打工作家”的主要力量,但他們并不感謝精英文學階層,反而抱怨精英群體給他們粘貼了帶有恥辱印記的標簽——“打工作家”;“打工文學”是“打工作家”產(chǎn)生和存在的條件及土壤,但王十月等流寓文人又對“打工”頭銜深惡痛絕。毋庸諱言,身份構建的焦慮使王十月等流寓文人陷入了自身價值認定推理的二律背反之中?,F(xiàn)代文學史上某些文人的“身份護衛(wèi)”行為,也許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王十月等流寓文人的行為必然性:沈從文出于身份自尊而自稱“鄉(xiāng)下人”,隨之又以《八駿圖》等小說影射北平的上層精英群體;趙樹理稱自己作品“不上文壇,只上文攤”,也許出于某種防衛(wèi)心理……

        其次,第二次身份構建焦慮導致王十月等流寓文人進行能力自證與群體價值標榜。能力自證,即王十月等人證明打工作家群體在藝術層面的能力;群體價值標榜即昭示打工作家群體的獨特價值。王十月等流寓文人在底層文學思潮興起之際采取了兩大措施:以生活體驗的親歷性來凸顯打工作家的不可替代性,以創(chuàng)作文本的真實性來闡釋打工文學價值的獨特性。王十月彰顯打工小說的“在場性”與親歷性,充分肯定打工小說描寫的真實性與生動性,同時否定精英文學的底層寫作,指出其弊端:“對底層生活一無所知的所謂作家們,通過報紙或者電視上的新聞對底層生活有了一點片面的了解,就開始大書特書底層,開始了話語權的搶占,開始了他們所謂的底層關懷和人文關懷?!彼J為高高在上的精英作家們盡管“可以把文字打磨得很精致,把小說做得技巧圓熟”,但他們的小說是“沒有靈魂的”,其人物是“概念化的”。⑨ 周崇賢則在文學和道德兩個層面肯定打工小說,譴責那些低看打工文學的精英文人及其底層描寫的非道德性:打工文學“是一部精神的法典,它懲惡揚善,充滿血性”,是“肩扛社會責任與良心”的文學,而“那些賤視打工者和打工文學的人都將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因為他們已經(jīng)喪失了面對底層人民時作為一個人起碼的良知”。張偉明在“本質(zhì)”上對兩類作家進行區(qū)分,委婉地標榜自己所屬群體的身價:“打工作家”是“深海中的魚”,因而不能“以一條淡水魚那想當然的標準與目光來評判及審視這海水里的魚群”。自然,與肯定打工文學及譴責精英群體相伴的是激昂、不平、悲憤。周崇賢曾經(jīng)寫過這樣一段話:“他們可憐的訴說,也終究逃不脫打工的命運,被稱作打工文學,并因此長期飽受非議和詬病。他們血淚斑斑的聲音,經(jīng)常被文壇主流們以沒有藝術性為由橫加指責?!蔽覀儾浑y看出,周崇賢吶喊出了他所屬群體的心聲:激昂傾訴整個流寓群體生存的苦難,悲憤訴說打工作家身處文壇邊沿的屈辱,憤怒抨擊“文壇主流”對打工作家的評價??傊?,他們認定精英話語存在價值漠視與身份偏見。

        此外,艱辛動蕩顛沛的流寓生活與智力輸出的廉價回報,令“打工作家”憤怒,而體制內(nèi)文人則成為他們“攀比”和傾泄憤怒的主要對象。王十月認為“所謂作家們”出于爭奪話語權而參與“底層敘事”⑩ ;周崇賢多次譴責拿高額國家工資且無所事事的“上等人”,抨擊他們的傲慢無知,還通過塑造王二、刀鋒等藝術形象之口傾泄怒火,討伐“上等人”;鄢文江甚至用“風花雪月的爺兒們娘兒們”之類偏激的詞匯來形容“體制內(nèi)”文人,指責他們根本不知道打工作家“掙扎在生活底層是怎樣一種感受”{11}。這些傾訴與譴責隱含著身份焦慮。

        二、身份焦慮的現(xiàn)代性

        焦慮,也許是所有流寓文人都有的文化心理或精神特征,但打工作家的悲愴、激憤、不平等情緒情感帶有鮮明的現(xiàn)代性印記,不為先前的流寓文人所有。在此我們主要從兩方面探討其身份焦慮的現(xiàn)代性特征。

        (一)現(xiàn)代性的文化移民

        王十月等文人的流寓是工業(yè)時代的新型移民形態(tài)之一,其精神焦慮的“現(xiàn)代性”來自流寓的現(xiàn)代性。王十月等人的“流寓”發(fā)生在農(nóng)業(yè)文明向工業(yè)文明轉換的歷史時段,在當下許多“發(fā)展中國家”中,農(nóng)業(yè)人口向城市遷移,是一種普遍性現(xiàn)象。在中國,參軍、考學是這種現(xiàn)代性遷移的“小眾”形式,而農(nóng)民工進城的“民工潮”則是這種現(xiàn)代性遷移的“大眾”形式。這兩種遷移形式都會帶來遷移者的精神困惑,如與“融入地”沖突所致的精神紛擾、“水土不服”所致的惶惑、“失根”所致的焦慮,等等。事實上王十月等人的焦慮心態(tài)產(chǎn)生于“復雜的雙重的文化移民”。葉南客認為,農(nóng)民進城務工既是由鄉(xiāng)村空間走向城市空間的職業(yè)性的流動,是“結構性移民”,同時又是“從傳統(tǒng)的權威體系走進了現(xiàn)代的民主社會”的“文化移民”,這種“現(xiàn)代移民”必然給移民主體帶來拒斥、不適、迷失等復雜的心理反應。{12}

        我們必須看到:王十月等當代文人的遷移是從鄉(xiāng)村的“傳統(tǒng)文化空間”遷移到“現(xiàn)代城市文化空間”,具有鮮明的文化移民特征,而文化遷移具有更大的現(xiàn)代性。葉南客等學者認為這種移民形態(tài)始于20世紀90年代,“文化遷移”同時在地域和文化兩個層面進行。{13} 換句話說,蘇軾等古代文人的遷移是空間層面的“平行移民”,遷移的主因是政治,而王十月等人的遷移則是基于文化因素的“上行移民”——同時在時間與空間兩個層面展開,由下位空間向上位空間的遷移,而“文化墮距”是這種遷移發(fā)生的原始動力。{14} 葉南客等學者認為,這種文化遷移會給遷移者帶來種種文化困擾與文化不適。

        我們還要注意,這種文化遷移賦予王十月等文人的文化焦慮一種特殊的現(xiàn)代性質(zhì)素:隱性根文化焦慮。這是一種飽含沖突的特殊文化心理。眾所周知,在城鄉(xiāng)差別的時代背景中,一代農(nóng)民曾經(jīng)有過強烈的“厭農(nóng)心理”及“跳農(nóng)門”渴望 ,而王十月等人作為那一代農(nóng)民中的“鄉(xiāng)村精英”,有著比一般青年農(nóng)民更強烈的逃離沖動。在“自我流放”之初,這些鄉(xiāng)村精英就與鄉(xiāng)土強行“心理斷根”,即:對城市文化的向往憧憬及改變命運的渴望,促使他們義無反顧地屏蔽了自己與“根文化”的血脈心理關聯(lián)。然而,在面對異鄉(xiāng)的拒斥甚至霸凌時,“我鄉(xiāng)”的缺失導致心中發(fā)虛,尤其是當他們面對異鄉(xiāng)的語言暴力的時候?!拔亦l(xiāng)”的核心內(nèi)涵是生活習慣、文化習俗和文化信仰,是一種身在“他鄉(xiāng)”才能明顯感知的文化心理。{15} 對待“丟你老母個花海”這一“省罵”,王十月等流寓他鄉(xiāng)的文人,不僅僅是體味到語言內(nèi)涵所包含的侮辱與攻擊,更明顯感覺到的是“本地話”或粵語所隱含的文化霸權及政治、經(jīng)濟等方面的支配權力。正如莫里森在其演講稿《剝奪的語言與語言的剝奪》中所說,壓迫性的語言遠不僅僅是再現(xiàn)暴力,它本身就是暴力。{16} 此時,他們感到了惶惑、失落、迷茫:他們主動屏蔽了與鄉(xiāng)土文化的心理關聯(lián),而城市又不能成為他們新的精神依托,因而失語感與失根感同時降臨?!拔业穆曇魺o法接近它們。我的靈魂在他的語言的陰影下犯愁”{17},無奈之下,他們以訕笑掩飾內(nèi)心的惶惑,以不屑來宣泄對驕橫而狂妄的暴發(fā)戶的憤怒。王十月、周崇賢、鄢文江、曾楚橋、鐘道宇等人幾乎都采取了這種態(tài)度。很明顯,這種流寓心態(tài),是在地域移民與文化移民的現(xiàn)代性語境中產(chǎn)生的,它不為蘇軾等古代流寓文人所有,艾青、郭小川等現(xiàn)代流寓文人也不具有此種文化心態(tài)。

        (二)現(xiàn)代性的入世心態(tài)

        “達則兼濟天下”,是古代儒士處世或入世的人生準則之一,但王十月等流寓文人無論窮與達都積極“入世”,其入世心態(tài)具有鮮明的現(xiàn)代性。

        首先,王十月等流寓文人的入世心態(tài)表現(xiàn)為“融入欲望”。

        這種“融入欲望”表現(xiàn)在具有承遞關系的兩個層面:首先是渴望融入城市,在城市取得立足之地;其次是急切地參與文化生產(chǎn)。然而,先后進入這兩個生存空間,都面臨著身份核定與準入認可。對于王十月等人而言,這是兩個充滿艱辛坎坷的過程。打工作家在不同的創(chuàng)作中再現(xiàn)了這兩個過程,展示了與之相關的文化焦慮?!对谀锨f》(王十月)、《關卡》(王十月)、《規(guī)矩》(曾楚橋)、《經(jīng)過》(鐘道宇)、《流浪之家》(斯土)、《我流浪,因為我悲傷》(周崇賢)等作品展示了融入城市空間的艱難,而作家們的“創(chuàng)作談”之類文本則直接表達了對自我價值認可的渴望,同時,也表達了對“文化階層”在身份定位、群體冠名等方面所作所為的強烈不滿。自然,與這兩種文學表達相伴的是不平、激憤、悲傷與憂郁。

        顯然,王十月等人現(xiàn)代性的“融入欲望”不為古代流寓文人所有。從整體上看,古代流寓文人,尤其是被貶謫者,幾乎沒有“融入”流寓地的主觀愿望。例如,雖然蘇軾的流寓之作大多抒發(fā)怡然自得、心曠神怡的詩情,如《初到黃州》吟唱“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再貶南方之后,詩句“他年誰作輿地志,海南萬里真吾鄉(xiāng)”渲染了詩人隨遇而安的心境,但《自題金山畫像》一詩道出了詩人的真心——“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等詩句泣訴飄零,感嘆余生。顯然,詩人其實并未融入任何一處流寓地。相反,逃離流寓地,回歸政治權力中心,可能是所有流寓文人的愿望。因此,古代流寓文人的流寓心態(tài)與王十月等當代文人的流寓心態(tài)不可同日而語。

        其次,王十月等流寓文人的入世心態(tài)還表現(xiàn)為身份重構欲望。

        現(xiàn)代文學生產(chǎn)的商業(yè)性,使王十月等流寓文人的再社會化與身份構建成為歷史的必然,身份焦慮隨之產(chǎn)生。

        現(xiàn)代文學/文化生產(chǎn)對生產(chǎn)者的能力認可與身份界定,至關重要。對于王十月等流寓文人而言,這一問題涉及兩個方面:“打工作家”自身的再社會化與“文化階層”對“打工作家”的身份認定及社會定位。自身的再社會化,“打工作家”可以通過“提升自我”等途徑來實現(xiàn),但文化身份的社會認可是一個復雜曲折的過程;作為被認可的對象,他們在此過程中處于“被凝視”地位。因此,由“身份”滋生出來的資格、權利、地位等關聯(lián)“身份”的因素,成為王十月等文人精神焦慮的核心內(nèi)容,也因此,能力自證、“頭銜”抗爭、身份厘清成為“打工作家”的群體性行為,而憂郁、不平、憤懣則成為群體的普遍性情感情緒。

        先前的流寓文人未曾經(jīng)歷文學運作的市場化及文學產(chǎn)品的商品化語境。蘇軾所處的時代,贈與、應和、薦舉、“干謁”等是文學流布的基本形式,流寓文人主要以旅居文人、“食客”、“行吟詩人”等身份存在。在艾青等文人所處的時代中,文學被政治化,文學的商品屬性從屬于其政治屬性。因此,先前的流寓文人不會產(chǎn)生王十月等文人所具有的身份焦慮。而流放或貶謫,對于曾經(jīng)處于政治或文化中心的文人而言,就意味著被邊緣化、被棄置,被剝奪文化生產(chǎn)的資格與權利,此時,絕大多數(shù)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文人都會收斂“入世”情懷,轉而“獨善其身”——柳宗元、蘇軾等人莫不如此。艾青、郭小川等作家的“下放作品”不時顯露焦慮,但大多是“政治焦慮”,而個體性的焦慮則被打上光潔的政治印記,或者披上閃亮的精神偽裝。例如,《團泊洼的秋天》等詩歌中的“焦慮”大多是“投入火熱的斗爭”的渴望,或者是抒情主體因急切實現(xiàn)革命理想而“著急”,而真正的“矛盾”,只能閃爍其詞地隱藏在“埋在壩下”、“明春準會生根發(fā)芽”等模棱兩可的語句中。

        三、當代流寓文人身份焦慮的文學意義

        (一)身份焦慮的文學史意義

        流寓文學創(chuàng)作主體的身份焦慮,是流寓文學研究的核心課題。無論是以柳宗元、蘇軾為代表的古代貶謫文人,還是以“東北作家”“西南作家”為代表的現(xiàn)代流寓作家群體;無論是白先勇、錢歌川、北島、多多等新老流寓域外的“無根文人”的懷土思鄉(xiāng)之作,還是艾青、郭小川、曾卓等下放文人飽含政治激情的“大我書寫”,身份焦慮是所有創(chuàng)作主體剪不斷理還亂的文化心結。然而,王十月等當代流寓文人的身份焦慮與先前流寓文人的身份焦慮有著本質(zhì)差異。

        首先,王十月等當代流寓文人的身份焦慮直接關聯(lián)文明演進的現(xiàn)代性。王十月等人是存在于多個社會結構板塊連接處的特殊文人群體,他們的“崛起”充分體現(xiàn)了當代中國社會的急劇變革和社會多元性,工業(yè)化與城市化快速推進是這一特殊文人群體“崛起”的直接動因,中國社會前所未有的現(xiàn)代性“文化移民”是他們身份焦慮生成的核心因素。

        其次,王十月等當代流寓文人的身份焦慮是進取入世的。應該說,這種進取性入世性的身份焦慮,與古代農(nóng)耕時代的流寓文人因關山阻隔、音訊斷絕、瘴疫侵襲所致的彷徨憂郁有著本質(zhì)差異,也與艾青、郭小川、曾卓等下放文人因“政治價值實現(xiàn)欲望”導致的虛幻“急切心理”完全不同。因為,王十月等流寓文人身份焦慮的原始心理驅(qū)動,是身份重構以及他們自身在全新的語境中的再社會化,它體現(xiàn)的是一代鄉(xiāng)村精英的入世情懷與拼搏精神,它折射的是一個“小眾”的弱勢文化群體強行契入強勢文化空間而遭逢的特殊際遇。因此,王十月等當代流寓文人的身份焦慮有著特定的文學史標識意義。

        (二)身份焦慮的學術啟迪價值

        王十月等人的身份焦慮昭示著諸多學術課題,其身份焦慮研究有著重要的學術價值。首先,從流寓文學視角切入研究以王十月為代表的作家群體,有利于深化農(nóng)民工題材小說研究。其次,盡管第一代“打工作家”的經(jīng)歷與體驗不可重復,但從流寓文學視角觀照這一文人群體,開啟了當代文學研究的新窗口,客觀上將當代諸多流寓主體及其創(chuàng)作納入了文學研究范疇,觸及了諸多文學研究的富礦。這個富礦包括艾青、郭小川、曾卓等“下放文人”的詩作,北島、多多等“迷途回歸”文人的海外創(chuàng)作,甚至還包括張賢亮等人的“流放回憶錄”,艾青、流沙河等“回歸詩人”的創(chuàng)作。

        當然,最關鍵的是“身份焦慮”研究。在城市化快速推進、空間移民與文化移民同時存在的現(xiàn)代化語境中,“身份焦慮”似乎已經(jīng)成為一種普遍性的“社會情緒”,而描寫“身份焦慮”的作家自身也存在身份焦慮,尤其是農(nóng)裔城籍作家,因此,從“身份焦慮”角度切入研究當代文學,具有不可低估的文化學、社會學意義。

        注釋:

        ① 張學松:《論中國古代流寓文學經(jīng)典之生成機制——以蘇軾、杜甫為中心》,《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4期。

        ②④⑥⑦ 王十月:《關卡》,《天涯》2007年第6期。

        ③ 王十月:《爛尾樓》,《人民文學》2006年第4期。

        ⑤ 馮敏:《打工文學的現(xiàn)狀與話語困境——由王十月小說引發(fā)的思考》,《南方文壇》2007年第4期。

        ⑧ 楊宏海,廣東省政協(xié)委員,深圳市政協(xié)委員,曾任深圳市文聯(lián)副主席、研究員,深圳大學特聘教授、研究生導師,曾多次組織全國性的“打工文學研討會”,是深圳市歷屆“外來青工文化節(jié)”的策劃人及組織者,先后出版多部打工文學研究著作,組織編選多部打工文學選本選集。

        ⑨⑩ 王十月:《我們的內(nèi)心多么柔軟(創(chuàng)作談)》,《江門文藝》2007年第2期。

        {11} 鄢文江:《觸摸泣血的靈魂》,四川美術出版社2005年版,第24頁。

        {12} 葉南客:《邊際人——現(xiàn)代中國的文化移民》,《江海僑聲》1995年第3期。

        {13} 葉南客:《當代都市人格與鄉(xiāng)村人格的對峙》,《學習與探索》1995年第2期。

        {14} 美國社會學家W·F·奧格本在其專著《社會變遷》(1923)中首先提出“文化墮距”概念。他認為,在社會變遷的過程中,物質(zhì)文化與科學技術的變遷速度高于制度與觀念等部分,因之制度等部分的變遷就產(chǎn)生了一種遲延現(xiàn)象,這種遲延產(chǎn)生的差距即為文化墮距。

        {15} 劉燕:《他鄉(xiāng)與我鄉(xiāng):媒介與城市青年新移民文化身份認同的建構》,浙江工商大學出版社2019年版,第181頁。

        {16}{17} 轉引自賽義德:《葉芝與非殖民化》,黃燦然譯,《世界文學》1998年第6期。

        作者簡介:周水濤,河南省高校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中國流寓文化研究中心特聘教授,河南信陽,464000。

        (責任編輯? 劉保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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