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維維安·埃文斯

表情包如何在短信體中促進情緒表達呢？它如何幫助我們與對方產(chǎn)生共鳴，從而避免發(fā)生“怒噴”現(xiàn)象呢？

簡單說來，表情包之于短信體，如同非言語線索之于口頭交互。至少在目前，表情包的主要作用并不是取代語言，而是提供類似于非言語線索的作用，填補短信體所缺失的功能，促進有效溝通。表情包之于短信體，如同身勢語言和副語言之于口語，具有非言語線索在面對面的語言交互中所發(fā)揮的全部六大功能。

意義代換功能

在短信體中，有時用一個表情符號足矣，如回應一句超級搞笑的話，“笑哭了”表情符號也許再合適不過。

表情符號之所以能代替文本，是因為一個表情符號就相當于一個視覺格式塔?！案袷剿币辉~源于德語，是指人對整體的感知。將表情符號看作一種格式塔，是因為表情符號能濃縮一組復雜的感受，并通過一個簡單、直觀的符號體現(xiàn)。“笑哭了”表情符號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用一個簡單的象形符號表達出一系列復雜的情感，而且這一象形符號既能被立即辨識，又能產(chǎn)生共鳴。

表情符號的確可以代替數(shù)字信息中的詞語，可盡管如此，我們選用表情包時仍要三思而后行。有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在探討表情包使用禮儀時表示，匆忙使用表情包的下場可能相當于第一次約會遲到或談到前任那般嚴重：

一次，有個男生想約我出去，但邀約里除了表情包外，幾乎什么也沒說。當然，表情符號很可愛，但我有些反感，因為我們肯定是要用文字交談的，不是什么符號，那又該怎么辦呢？我很難決定：我不想因為幾個符號而毀了我和一個愛說愛笑的男生交往的機會，但他太愛用表情符號了，破壞了我對他的第一印象。他用表情包開始一段感情，也太心急了吧。

語義強調(diào)功能

畢竟，使用表情符號的樂趣之一在于表情符號可以重復多次。比如，有人對你表示愛意，會發(fā)來一串兒愛心。這種真愛告白具有多模式性。這樣，表情包也實現(xiàn)了強調(diào)功能。

一個相關(guān)例證是澳大利亞國會議員兼外交大臣朱莉·畢曉普，可以說她是澳大利亞最具影響力的女性，特別喜愛用表情符號發(fā)推文。以她在2015年12月4日圣誕節(jié)前發(fā)布的推文為例。這條推文包含許多表情符號，都是在強化語言信息。其中明顯的實例包括郵局表情符號，由于推特上郵局圖標帶有與議會建筑相似的圓頂，所以它在這里用以強調(diào)“議會”一詞。除此之外，豎起大拇指和鼓掌的表情符號用來強調(diào)她想表達的感激之情;而星星主題表情符號的使用有助于突出“輝煌的一年”這一概念。

反語功能

表情符號“翻白眼”就是一個反語功能的很好例證，一位評論員尤為貼切地將其稱為“反諷修飾符”。

以英國體育主播、知名人士加里·萊因克爾在2016年歐洲杯期間發(fā)布的一條推文為例。在比賽過程中，英格蘭這支勁旅敗給排名靠后的冰島隊，無緣晉級。在隨后的比賽中，東道主法國隊輕松擊敗冰島隊。萊因克爾本人曾是英格蘭隊球員，但他卻在推特上加入了惡搞英格蘭隊的行列，發(fā)文稱：“不明白我們?yōu)槭裁匆笈嘏⒏裉m隊，看看法國跟冰島踢得多艱難（翻白眼）?！?/p>

“翻白眼”表情符號產(chǎn)生了一種元評論式的反語效果，表明萊因克爾想讓人們解讀他信息的方式——是在說信息的反面含義。在這場足球比賽中，法國隊擊敗冰島隊一點也不難，英格蘭隊也本不應該輸。因此，在英格蘭隊被人口只有三十多萬的冰島隊羞辱之后，萊因克爾認為媒體對英格蘭隊的批評完全在情理之中。

語義補充功能

事實上，表情符號用作元評論是表情包第四個功能的核心——語義補充功能，引導對方理解所收到的信息。在數(shù)字化通信中，由于肢體語言缺失，無法調(diào)節(jié)信息力度，因此很容易傷及對方的臉面，沒有什么比表情包更能有效化解這樣棘手的問題了。

在短信體中，表情包提供了一種重要的暗示，影響著人們?nèi)绾卫斫庥袚p臉面的信息，這通常會在特定語境中化解傷臉面的可能。用一個表情符號便可化解充滿戾氣的話語，也可化解因請求沒有得到滿足而導致的不快后果。此外，即使出現(xiàn)臉面盡失的危機，表情包也顯出大氣的本色，幾乎不會給他人造成不快。即使是一個生氣的表情符號，人們也幾乎不會太把它當回事。

表情包在語義補充方面的另一個例證是對于情感態(tài)度的表達。舉一個常見的現(xiàn)象為例，發(fā)送者在信息結(jié)尾加上表情符號，表達內(nèi)心感受，此時便為自己的信息加入了一個元評論，作為一種非言語線索，表明發(fā)送者對所述內(nèi)容的態(tài)度，從而使信息得到正確的理解。比如，一句訓斥——“又遲到了！”其后若帶著一個微笑或眨眼的表情符號，與生氣表情符號相比，形成的意義完全不同。通過這種方式，表情符號提供了一個重要的暗示，使對方能夠更好地理解短信體中的交際信號。

強調(diào)功能

我們用表情符號強調(diào)一個詞，實際上是通過表情符號所支持的多模式性，強調(diào)表達的概念，就像朱莉·畢曉普發(fā)推文那樣。表情符號的使用起到了強化“議會”和“輝煌的一年”二詞的作用。兩個星星表情符號對應“輝煌”一詞，突出相關(guān)概念。在感謝（澳大利亞）外交與貿(mào)易部的工作人員時，畢曉普用豎起大拇指和鼓掌的表情符號，強調(diào)她所要表達的謝意。

話語組織功能

表情符號在即時消息或推文中最常出現(xiàn)的位置是開頭或結(jié)尾。消息開頭的內(nèi)容通常是對上一條消息的回復。例如，我與某人熟悉到用表情符號的程度，便可能簡單地回復一個微笑表情符號來表示已收到消息，或者用一個豎起大拇指的表情符號來表示贊同。而消息結(jié)尾的內(nèi)容不僅具有元評論的特點，可用于解釋我的話語，而且也向?qū)Ψ桨l(fā)出信號，表示我的想法已在此條信息中表達完畢，不用再發(fā)消息往下說了。

通過這種方式，表情符號提供了有時被對話分析師稱作“轉(zhuǎn)換關(guān)聯(lián)位置”的空間。在持續(xù)的對話中，我們表述完一個想法后，就會放慢語速并停下來。這是對方開始發(fā)言的“位置”，不會讓對方感覺是在插嘴。這種持續(xù)話語轉(zhuǎn)換是對話的特點，兩人或兩人以上輪流發(fā)言，起伏有致。在短信體中，我們也有辦法表示消息的結(jié)尾即為想法的結(jié)束——用表情符號結(jié)束一條短消息，表明發(fā)言完畢，再清楚不過了。

有鑒于此，這與本文開始提到的“怒噴”現(xiàn)象有什么關(guān)系呢？答案或許顯而易見。在社交中，對于交際信息意義的表達，很大一部分源自非言語線索，而電子郵件、短信等短信體（即語言模式）中非言語線索占比相對較小。單靠數(shù)字化文本信息傳遞意義存在巨大的不足，缺少個性展現(xiàn)、口語中詞語的細微差異等很多與情緒表達相關(guān)的信息。因此，我們有時會覺得一封電子郵件寫得冒冒失失，或一條短信讀起來冷冰冰、牛哄哄，甚至更糟，遇到這般“怒噴”的現(xiàn)象，也就不足為奇了。

（摘自北京大學出版社《表情包密碼：笑臉、愛心和點贊如何改變溝通方式》??? 作者：[英]維維安·埃文斯??? 譯者：翁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