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鴻緒 吳昊 （韓）盧載鉉

韓國從新羅時代（668—901年）開始就受到了中國諸多園林文化的影響[1]。在朝鮮王朝五大王宮中，最著名的景福宮、東宮和月池都可以找到中國園林的傳承印記[2]。中國宋朝儒學家朱熹營建的武夷九曲在朝鮮時代傳播到韓國，并發(fā)展成為本土化的九曲園林[3-4]。

研究團隊對韓國九曲園林和中國武夷九曲進行了5年的實地調(diào)研考察，利用GIS和GPS等技術(shù)工具對九曲河流蜿蜒程度、地形地貌、分布情況以及玉山九曲的各曲情況進行了深入研究。同時梳理史料古文和文獻，對韓國九曲思想基礎、空間形態(tài)進行了綜合探討，從宏觀時空分布特征和微觀案例分析2個層面分析韓國九曲園林，目的是探究韓國九曲園林的地域性發(fā)展與特征以及蘊含其中的自然山水觀。

1 韓國九曲園林相關(guān)研究綜述

在對近年文獻進行整理后，發(fā)現(xiàn)國內(nèi)暫無對韓國九曲園林地域特征的相關(guān)研究，既有研究也主要集中在韓國儒林對朱子的追求等方面：金銀珍對韓國九曲園林的技術(shù)特征進行了初步介紹[5]，闡述了韓國華陽九曲的園林結(jié)構(gòu)[6]以及通過比較地貌了解中韓九曲園林的差異[7]；來玉英通過解讀嶺南學派的九曲歌，推斷朝鮮儒林對朱熹和武夷山充滿敬仰之情[8]；閔周植以“八景”和“九曲”為核心，簡述了韓國的九曲景致要遠多于中國，“八景九曲”被認為是韓國傳統(tǒng)的景觀構(gòu)成體系[9]。

韓國關(guān)于九曲的研究較中國更為全面，相關(guān)研究領(lǐng)域涉及風景園林學、漢文學、地理學、美術(shù)學等。但各學科之間研究關(guān)聯(lián)性弱，缺少多維度研究：盧載鉉和金延比較分析雞龍山甲寺九曲和龍山九曲園林的特點，重新刻畫雞龍山國立公園內(nèi)文化景觀的價值及特性[10]；李鐘虎以傳統(tǒng)自然景觀之一的九曲為對象，分析韓國山水景觀要素和特點，并提出現(xiàn)代山水景觀的適用方法和計劃[11]；鄭羽洛通過觀察高山九曲中出現(xiàn)的景觀條件，根據(jù)季節(jié)及時間變化進行分析，研究栗谷的景觀特點[12]。

由于九曲文化興起于韓國朝鮮時期，在中國內(nèi)并沒有成為主流思想，故國內(nèi)專家學者對于九曲園林的研究主要停留在追求朱子思想的程度，未能夠深入探究九曲園林中的山水觀。且相關(guān)的研究方法主要是對文獻、古文等文字材料進行分析，沒有采用實地考察測量、利用數(shù)據(jù)分析論證等方法。韓國學者對九曲園林的研究針對性較強，在景觀特點、意義分析等方面已有較為深入的探索，但韓國九曲園林數(shù)量較多且分布全國各地，暫時沒有對所有九曲園林進行綜合研究，在方向上也沒有將風景園林學、地理學等不同學科進行交叉融合和系統(tǒng)性的歸納研究。本研究將針對國內(nèi)外現(xiàn)存問題，采用實地調(diào)研分析，并對韓國所有九曲園林進行梳理和總結(jié)，最后挑選典型案例分析其中的自然山水觀。

2 韓國九曲園林溯源

2.1 思想基礎

朱子在武夷山隱居期間營建了武夷九曲①，其自身德行和他創(chuàng)作的《武夷棹歌》在朝鮮儒林的治學生活中流傳開來[8]。儒學者們接納并大力傳揚朱子思想，朱熹的生活方式也被廣為推崇，這種場所性的實踐表現(xiàn)為“九曲文化”——武夷九曲歌、新九曲詩、九曲畫（圖1）以及九曲園林[7]。朱子性理學完善了原始傳統(tǒng)儒學形而上學的理論體系，而且“九曲多以自己隱居地為中心營建”的特點體現(xiàn)了性理學的世界觀。儒林在山水景勝優(yōu)美的地方建精舍，設九曲，藏修道學②，并在此保持游息。于是，韓國書院傳統(tǒng)人居環(huán)境便植入了“九曲文化”的基因。在朝鮮半島上，九曲文化的廣泛傳播是儒林們對“桃花源仙境的希求”和“對朱子崇慕”的反映，也是朝鮮儒林思想世界觀的現(xiàn)實表現(xiàn)。

1 韓國版《武夷九曲圖》Korean version of Painting of Wuyi Gugok

2.2 空間形態(tài)

九曲園林的原始理念來自中國武夷山下朱子營建的武夷九曲（圖2），武夷九曲溪長約9.5 km。泛舟其上，四周山石環(huán)繞，仰首可見鑿于巖壁上的詩詞歌賦，飄飄乎如臨仙境[13]，體現(xiàn)了自然美與人文美的統(tǒng)一。中國武夷九曲為丹霞地貌，紅色砂巖經(jīng)過長時間的地質(zhì)運動，呈現(xiàn)出風化、堆積的地形特征。在韓國，用于營建九曲的河床、河床帶以黑云母花崗巖為主，其水平垂直節(jié)理發(fā)達[14]。武夷九曲水流彎折次數(shù)達11次（圖3），相比韓國的代表性九曲園林華陽九曲4次（圖4）、仙游九曲3次（圖5），具有明顯彎曲河川的地理學特性[15]。

2《武夷九曲圖》Painting of Wuyi Gugok

3 武夷九曲的河川形態(tài)學特點River morphological characteristics of Wuyi Gugok

4 華陽九曲Huayang Gugok

5 仙游九曲Seonyu Gugok

通過對韓國九曲園林地形地貌分析發(fā)現(xiàn)：大多韓國九曲園林的自然地理條件一般，少有類似武夷山橫縱地勢跨度大的地貌與河道?？梢酝普擁n國九曲園林的營建者由于尊敬朱子，出于對其自然觀的認同開始模仿治學的周邊人居環(huán)境。但由于韓國的河道較為平直，故在韓國本土營建的九曲園林不光需要選擇類似的河川為基礎，更關(guān)鍵的是在園林文化景觀意象上的深化表達。

3 韓國九曲園林的時空特征

3.1 演化特征：從“高麗萌芽”，到“朝鮮全盛”

14世紀至今，儒林不斷進行著九曲園林的建設（表1）。具體來看，18—19世紀營建的九曲共有66個（66.0%），占1/2以上，20世紀14個（14%），17世 紀13個（13%），16世紀4個（4%），14、15世紀和21世紀各1個（3%）。

表1 14—21世紀韓國各階段九曲園林營建數(shù)量統(tǒng)計Tab. 1 Quantity of Gugok garden construction in different stages of Korea (14th-21st century)

14世紀末的高麗時期，性理學從中國傳入朝鮮半島，九曲從該時期開始營建。16世紀時，性理學在中宗（1506—1544年）年間發(fā)展成為社會倫理，性理學者對進行修養(yǎng)、學問、隱居等活動的儒教空間的需求增長。退溪李滉、栗谷李珥等大儒奠定了性理學的基礎。17世紀，朝鮮社會面臨士禍的混亂期，儒林遭受巨大打擊，但他們通過鄉(xiāng)約增強對地方的控制力，在書院提升中小地主學者以及儒林的地位。此后，韓國儒林在宣祖（1567—1608年）年間掌握了政界的主導權(quán)[16]。

17世紀初，中期寒岡鄭逑（1543—1620）營建的星州武屹九曲、宋時烈（1607—1689）營建的槐山華陽九曲，為18世紀之后韓國儒生們營建九曲提供了絕佳的參照樣本。特別強調(diào)“隱居山林，潛心于道學或教育，才是儒生正確的道路”的隱士文化與朝鮮時代的九曲園林營建相聯(lián)系，使得大批儒林在九曲園林中隱居修學。

朝鮮中期是性理學的全盛時期（圖6），在此期間營建的有退溪李滉的陶山書堂和陶山九曲園林、栗谷李珥的石潭精舍和高山九曲園林。因嶺南學派和畿湖學派各具不同的九曲風格特色，兩派九曲園林譜系得以定型、傳承與延續(xù)。追隨李滉的嶺南學派和追隨李珥的畿湖學派，通過制作九曲歌、九曲圖確立正統(tǒng)地位，使眾多九曲園林得以營建和展現(xiàn)[17]。

6 中韓代表性九曲園林譜系Typical Chinese and Korean Gugok garden pedigree

3.2 分布特征：依“長白山脈”，傍“洛東江岸”

據(jù)研究團隊調(diào)查，截至目前通過學者文集、九曲歌和石刻等確認存在九曲營建的地方共有170余處，已確認現(xiàn)存九曲園林共有100處，占全部營建的60%左右。利用Google Earth對韓國九曲園林進行定位，提取地理信息，通過ArcGIS 10.1進行可視化表達，繪制韓國九曲園林空間分布圖（圖7）。

7 韓國九曲園林位置分布Location distribution of Korean Gugok gardens

利用ArcGIS的空間分析（spatial analyst）工具中核密度（kenel density）進行核密度估算，生成韓國九曲園林核密度圖（圖8）。由此可見，韓國九曲園林的分布形成了3個高集聚區(qū)，分別位于忠清北道、慶尚北道和大邱廣城市，這些地點是嶺南學派和畿湖學派的中心舞臺。韓國國內(nèi)的九曲分布，主要集中在連接小白山—月岳山—俗離山的長白山脈③上，洛東江流域的左右岸。

8 韓國九曲園林核密度Kernel density of distribution of Korean Gugok gardens

4 韓國玉山九曲的特征分析

4.1 文化背景：世遺名城，理學中心

玉山九曲位于韓國世界文化遺產(chǎn)慶州玉山書院旁，慶州作為新羅千年古都，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為世界歷史文化名城，也是韓國的儒家文化中心。到目前為止發(fā)現(xiàn)的慶州九曲園林有玉山九曲、明山九曲、龍?zhí)毒徘?。其中玉山九曲是韓國九曲園林的雛形且最具有代表性，其整體歷史資料保存最為完整，園林及書院的后人還居住于此。玉山書院保留著《玉山同游記》和《玉山九曲歌》等吟詠、描繪書院內(nèi)外和周邊環(huán)境名勝的文學作品，生動地傳達出晦齋李彥迪（1491—1553）在此治學的感悟。

玉山九曲園林不是一般詩人墨客營建的園林，而是正統(tǒng)性理學家營建的園林。李彥迪和李滉的后代共同創(chuàng)作了《玉山九曲歌》，其目的是借助詩歌強調(diào)李彥迪以及畿湖學派在性理學領(lǐng)域中的正統(tǒng)地位。

4.2 營建歷程：尊朱行禮，師法武夷

韓國儒生晦齋李彥迪42歲時進入紫玉山，在玉山川邊建造獨樂堂，命名五臺，即濯纓臺、澄心臺、觀魚臺、詠歸臺、洗心臺。李彥迪學習朱熹的學問并沉浸其中，出于對朱子的尊崇以晦齋為號。但他沒有親自參與玉山九曲園林的營建，也沒有次韻④《玉山九曲歌》。

退溪李滉的九世孫李野淳在李彥迪死后270年的1823年春，訪問了玉山書院。在李野淳的提議下，李彥迪的后人李鼎儼、李鼎基、李鼎秉等和多位書生共同營建了玉山九曲，并一起創(chuàng)作了《玉山九曲歌》[18]。玉山九曲的設曲部分與具體情況，在李鼎儼的《玉山同行記》中被明確記錄下來。

“健之又顧語曰：‘此為書院洞門，蓋從初頭入處，講定九曲地形乎。’于是，諸人舍馬徒行，到松壇，曰：‘此為尊香、幣，官吏止息，蓋易服之處，當為第一曲。其北不遠地，有龍湫，盤石平鋪，淵泉泓渟謂之二曲。洗心臺在書院門外，先生所命名，而退陶以大筆書刻石面者也，謂之三曲。院北一馬許，澗水準流，村民筑堤其下，水色如鏡面，自古稱孔間，奇其字義，謂之四曲。’自是而上至溪亭，其間非無奇巖異泉，可以應數(shù)，而必欲以溪亭為五曲。故不煩指點而過，溪亭在觀魚臺上，咸曰：‘此亦武夷考亭陶山巖棲，為第五曲。亭北有瀑布，謂之六曲。瀑上有澄心臺，謂之七曲。臺北有濯纓潭，定惠寺在其仿，而寺壁有先生，題名二龕，遂以濯纓潭，謂第八曲。潭上步武許，有獅子巖，兩峽溪水合流巖前，實為谷盡處，謂之九曲?！盵11]

李鼎儼認為韓國玉山與中國福建省南平市的武夷山無異，雖無法完全參照朱熹《武夷九曲棹歌》的韻律，但仍對其進行模仿并對各曲賦意。

4.3 空間格局：三彎九曲，一曲一景

2012年金文基等在《慶北九曲文化》中，有記載玉山九曲從第一曲松壇到第九曲獅子巖的GPS位置。現(xiàn)研究團隊以李鼎儼的《玉山同游記》《玉山九曲歌》及《驪州李氏世譜》中的《玉山九曲圖》（圖9）為依據(jù)，通過Trimble Juno SB GPS測定出的九曲經(jīng)緯圖，配合Google Earth Pro程序以及韓國國土地理情報院公開的玉山九曲的地理數(shù)值和地形圖，重新確定九曲的各曲位置。

9 《驪州李氏世譜》中的《玉山九曲圖》Painting of Ok-san Gugok in Li’s Chronicle of Yeoju

根據(jù)測定，第一曲松壇到第五曲觀魚臺的GPS位置與金文基的《慶北九曲文化》中闡述的位置相同，但從第六曲到第九曲有很大差異。通過以上材料，研究發(fā)現(xiàn)第六曲瀑布巖位于溪亭北側(cè)，瀑布之上是第七曲澄心臺，而第八曲濯纓臺在定惠寺東側(cè)。參照《驪州李氏世譜》的《玉山九曲圖》及李鼎儼的《玉山九曲歌》，對第九曲獅子巖位置進行糾正，確定為東西兩壑流水匯合的下方類獅子形態(tài)巖石。第八曲濯纓臺與第九曲獅子巖因水庫堤壩建設和人為開墾已經(jīng)失去原貌。玉山九曲的位置及GPS調(diào)查的結(jié)果見表2和圖10。

10 玉山九曲各曲位置Location map of Ok-san Gugok gardens

表2 玉山九曲各曲地理位置Tab. 2 Geographical locations of Ok-san Gugok gardens

在確定九曲具體位置后，綜合史料與現(xiàn)況推斷韓國儒林在營建九曲園林時力圖在形式上與武夷九曲接近，玉山九曲多在河流蜿蜒曲折處（如松壇、龍湫等）設立?！叭龔澗徘北疽庵肝湟木徘暄亚?，但玉山川河流彎曲程度低且河面平均寬度窄，并沒有武夷河川曲折變換。相對于武夷九曲呈現(xiàn)的“一曲多景”，玉山九曲僅有“一曲一景”。在觀魚臺、瀑布、澄心臺和濯纓臺四曲附近，因景致空間集中且數(shù)量較多，能夠欣賞獨樂堂、紫玉山和玉川溪3處景觀。其余各曲較為分散，僅能觀看到玉山書院或道德山、華蓋山等單一景觀。該空間格局體現(xiàn)其景觀數(shù)量較少且布局分散，原因是韓國地質(zhì)環(huán)境條件難以重現(xiàn)武夷景致，同時韓國儒林對九曲景觀認知更偏向單一主體，并未歸納營建周邊環(huán)境景觀。

因此“三彎九曲，一曲一景”的空間格局，體現(xiàn)了韓國儒林在模仿武夷九曲時間、空間形態(tài)的同時，產(chǎn)生了地域性的差異與變化。在韓國九曲文化的熏陶下，其人文意蘊得以蓬勃發(fā)展。

4.4 景觀意境：物我一體，性理修行

李鼎儼所創(chuàng)作的《玉山九曲歌》屬于畿湖學派的“實景九曲詩”，其描述對象為玉山九曲之景致，詩歌形式和詩韻皆遵循朱熹的七言詩。結(jié)合《玉山九曲歌》[19]（表3）的描述與實景的考察分析，可解析玉山九曲中蘊含的景觀意境與人文精神。

表3 《玉山九曲歌》對各曲的描述Tab. 3 Description of each location by Ok-san Gugok Song

《玉山九曲歌》根據(jù)作者李鼎儼游覽九曲溪的順序而作，對玉山九曲周邊環(huán)境的描述十分生動貼切。作者通過該詩說明了玉山九曲各曲的名稱、地理位置、行為活動等，由此可見九曲詩歌所含信息十分豐富，同時體現(xiàn)了九曲的詩情畫意。無論是“老松千尺”“深湫龍氣”“月印潭”“鏡面開”“虎踞然”等一系列對景觀的比喻和聯(lián)想，還是“深鎖煙”“人間往往”“山海優(yōu)游”“杖屨經(jīng)過處”“溪流激石灣”“蓑翁獨釣寒”“任沿洄”“煙霞洞裹天”等游人景致，詩中的物質(zhì)實體和精神內(nèi)涵構(gòu)成一幅栩栩如生的自然山水畫，作者通過這種多元的意象表達對大自然的切身體會，同時也有對朱熹九曲歌的理解和闡釋。

對于李鼎儼《玉山九曲歌》中出現(xiàn)的景觀條件，可分為形態(tài)要素、意味要素和風土要素[20]（表4）。將詩歌中的詞匯進行歸納分類，發(fā)現(xiàn)“水”是李鼎儼《玉山九曲歌》中頻繁提及的形態(tài)要素，同時也是玉山九曲景觀的核心。其次頻率較高的是“山”，展現(xiàn)了儒林重視和諧的山水一體的造景觀?！蔼殬诽谩薄板t臺”“洗心臺”“澄心臺”等堂、臺名稱揭示了作者李鼎儼的人格追求，顯示出他追求卓犖不羈、不受世紛的人生境界。除此之外，與書院、庭院等人工要素相比，植物花卉、氣候等自然要素出現(xiàn)頻率更高，從這一點可以看出李鼎儼認為與其設置人工景觀，不如將玉山九曲融入自然中，將松、竹等植物作為自己高尚人格的意象載體，這也是上述堂、臺蘊含的具體釋意。

表4《玉山九曲歌》景觀條件分類Tab. 4 Classification of landscape conditions in Ok-san Gugok Song

玉山九曲在形式上效仿武夷九曲，但地形地貌與其存在較大差異。武夷山江河開闊、奇峰羅列，而玉山流水潺潺，游人難以泛舟其上。李鼎儼等儒林僅依據(jù)對性理學的理解以及對朱熹《武夷九曲棹歌》的模仿，營建了玉山九曲園林，在結(jié)構(gòu)和空間布局上盡量采用蜿蜒曲折的流線，在其中穿插山、水、林、亭、院等景觀要素，將自然與人文要素貫通成為一個完整九曲園林。從《玉山九曲歌》中可以分析李鼎儼關(guān)于自然要素的造景觀：自然山水是理想鄉(xiāng)，在這里可以感受到悠閑自然的心情和無常感。另外，該九曲歌不僅蘊含了神仙思想及隱居思想，還通過山水間的協(xié)調(diào)，體現(xiàn)了與自然融為一體的物我一體思想和性理學修行觀。

5 結(jié)語

朱子的思想及行為對韓國九曲文化和九曲園林的發(fā)展影響深遠，儒林在不同地域營建了眾多九曲園林，始終以朱子武夷九曲為范例。特別是以退溪李滉為代表的嶺南學派的玉山九曲和《玉山九曲歌》，體現(xiàn)了學者們的自然山水觀。

韓國九曲文化是儒林生活中追求朱子理學的實踐表現(xiàn)，不僅促進了儒林的日常交流，還讓他們對“天人合一”的境界有了切身體會。九曲與精舍的結(jié)合，促進了山水游賞和讀書講學兼?zhèn)涞膱@林文化的形成，增強了儒林對美的感知，使他們擁有對于自然山水的審美意識，并掀起了繪制《九曲圖》等山水畫的風潮。通過創(chuàng)作九曲詩歌、九曲圖，使九曲與書院、精舍等文化場所成為理解韓國儒林文化的獨特混合文化遺產(chǎn)。

近年來中韓兩國文化與學術(shù)交流日益緊密。九曲文化代表朝鮮時期儒林對自然山水的認知，其融入了韓國傳統(tǒng)思想和觀念，并發(fā)展出本土獨特的自然山水觀。這也是中國傳統(tǒng)儒家思想在海外得以傳承和發(fā)揚的表現(xiàn)，很大程度上體現(xiàn)了中國的文化自信。

注釋(Notes)：

① 營建“九曲溪”周邊的山水，對其自然環(huán)境賦予人文思想的意義。

② 此處的道學指傳到韓國的朱子理學——“性理學”。

③ 韓國“長白山脈”也稱“白頭大干”。

④ 舊時古體詩詞寫作的一種方式。按照原詩的韻和用韻的次序來和詩。

圖表來源(Sources of Figures and Tables)：

圖1為韓國國學振興研究院收藏；圖2為大英圖書館收藏；圖3～5、7～8、10由作者繪制，其中圖7～8底圖來自韓國國土地理情報院；圖6改繪自參考文獻[15]；圖9引自《驪州李氏世譜》；表1～3由作者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