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映宇
魯迅說:“友誼是兩顆心真誠相待,而不是一顆心對另一顆心敲打?!?/p>
瞿秋白、茅盾、蕭紅、柔石、內(nèi)山完造……他們身份不同,卻都活躍在魯迅的朋友圈。在魯迅的會客廳里,他們與魯迅的交往成為了魯迅生活中的一部分。
在山陰路上,住著許多魯迅的摯友。
在山陰路145弄,住著一位日本人,他的名字叫尾崎秀實。尾崎出生于臺灣,所以他的中文非常流利,對于中國文化也頗有研究。1928年至1932年間,時任東京《朝日新聞》社駐上海特派員的尾崎在上海與中國左翼作家交往甚密,其中就包括魯迅先生,他還曾將日本左翼記者山上正義翻譯的日文版魯迅《阿Q正傳》贈予魯迅。
茅盾倘若沒有出版暢銷書《子夜》賺了一大筆版稅,恐怕就做不成魯迅的鄰居了。幸好有這樣一筆錢,他思慮再三,還是決定搬到山陰路132 弄6 號(原施高塔路3 弄29 號),主要還是覺得“同魯迅住得近,遇事商量也方便”。
比尾崎秀實出名得多的自然是內(nèi)山完造。內(nèi)山完造因為他經(jīng)營的書店而聞名于世。魯迅在景云里居住的時候,他過著一種半封閉的生活,遷居于大陸新村,魯迅的生活習慣依舊沒有太多的改變,依舊是位超級宅男。虹口公園(即今魯迅公園)離此很近,可是他卻極少光顧,偶爾,會去看場電影,絕大多數(shù)時間,他都喜歡與書籍為伴,讀一下魯迅日記就知道了,他最愛去的地方,就是那家內(nèi)山書店。內(nèi)山書店在山陰路和四川北路的交界處,而內(nèi)山完造本人則寓居于千愛里(今山陰路2弄)3號。在日文中,千愛里有愛之千家的意思,這里本是日本東亞興業(yè)株式會社于上個世紀20年代建造的日式新里弄房住宅區(qū),主要住的是日本僑民。所以連小區(qū)的名字也日本化了。這塊占地1.54萬平方米的小區(qū),可以說是山陰路最好的地段,日本帝國主義者對此早就虎視眈眈,20年代,趁民國政府軟弱無力之時,日本向覬覦已久的這塊地下手了。他們在這里建造居住區(qū),甚至一些日本海軍高級軍官也住在這里。“八一三事變”之后,大量日本僑民沿四川路涌進虹口區(qū),“日本海軍陸戰(zhàn)隊司令部”就設(shè)在虹口,山陰路自然也難逃厄運,成了“日控區(qū)”。比如興業(yè)坊,直到抗日戰(zhàn)爭勝利以后,開發(fā)商浙江興業(yè)銀行才將其收回,之前,它一直是日本使館的宿舍。
除了日本友人,對魯迅來說,中國的作家朋友也是他寂寞生活中的調(diào)味劑。1933年4月14日,也就是魯迅從四川路的公寓遷往大陸新村的第三天,他的老友茅盾前來他的新居祝賀他喬遷之喜。魯迅就對茅盾說:“你為什么不搬過來呢?這里還有空房?!泵┒軉枺悍孔鈳缀??魯迅答:六十元。要知道,這是個非常昂貴的數(shù)字,在上海,也就是魯迅這樣的頂級名作家租得起。茅盾倘若沒有出版暢銷書《子夜》賺了一大筆版稅,恐怕就做不成魯迅的鄰居了。幸好有這樣一筆錢,他思慮再三,還是決定搬到山陰路132弄6號(原施高塔路3弄29號),主要還是覺得“同魯迅住得近,遇事商量也方便”。確實,茅盾搬到山陰路之后,與魯迅的聯(lián)系更為頻繁,只是魯迅來茅盾家少,茅盾到魯迅家去坐坐卻是常有的事。魯迅第一次到茅盾家還是因為茅盾夫人孔德沚的邀請,她對茅盾說,大先生從未來過我們家,現(xiàn)在住得近了,你一定要請大先生吃一頓我親手做的家鄉(xiāng)飯。那天晚上,魯迅來了,許廣平因為周海嬰生病而沒能到場。
在山陰路住了兩年,1935年3月,茅盾搬往信義村。搬家的前一天,茅盾到魯迅處與魯迅辭別。當天,茅盾覺得魯迅心情不佳,就站起來向他告辭。沒想到魯迅拉住他,對他說了一個讓他震驚的消息:“秋白被捕了?!?/p>
瞿秋白是與魯迅關(guān)系最密切的摯友之一。“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濒斞赴亚宕瓮咔俚募鋾涼那锇?,可見兩人親如手足的情誼。
說起來,為兩個人友誼牽線的是俄文。1931年,瞿秋白來到上海從事革命文化工作,正繼續(xù)俄文翻譯的魯迅從馮雪峰處聽說瞿秋白精通俄文,急切地說:“我們抓住他,要他從原文多翻譯這類作品,他的俄文和中文確是最適宜的了?!濒斞冈谝环庵脉那锇椎男胖?,親切地稱瞿秋白為“敬愛的J.K.同志”,在現(xiàn)存1700多封魯迅信札中,稱對方為“同志”的,僅此一封。在這一時期兩人的交談中,瞿秋白經(jīng)常把自己構(gòu)思的腹稿講出,征求魯迅的意見,經(jīng)修改補充,由他執(zhí)筆,以魯迅的名義發(fā)表。兩位好友的觀點相近,風格近似,有時候連魯迅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誰寫的文稿。
對魯迅,瞿秋白也是非常崇敬,他對魯迅的文字非常喜愛和熟悉,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他為魯迅編成《魯迅雜感選集》,并寫好了序言。瞿秋白的這篇序言中系統(tǒng)分析了魯迅在新文化運動和左翼文藝運動及整個思想、文化斗爭史上的重要地位及其雜文的價值,可以說,他是最懂魯迅的朋友之一。
1934年,瞿秋白接到黨的通知,奉命前往中央革命根據(jù)地瑞金,1935年3月被國民黨武平保安團所俘,6月在福建長汀英勇就義。由于消息的阻塞,魯迅在7月30日和8月9日還在設(shè)法籌資營救。就在離開魯迅故居幾步開外的地方,是瞿秋白的故居(山陰路133弄12號,原來的東照里)。上世紀30年代,瞿秋白失去了黨內(nèi)的領(lǐng)導職務,既要躲避國民黨的明槍,又要提防王明“左傾”路線的暗箭,一時間危機重重,瞿秋白和夫人楊之華經(jīng)常投奔魯迅避難,魯迅就讓內(nèi)山完造為瞿氏夫婦在山陰路上定了一套房子,就在魯迅家的對面,冒著生命危險掩護他們。但事實上,瞿秋白在這里只住了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