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運用20世紀60年代聯(lián)邦德國康斯坦茨學派主張的接受理論,剖析《一剪梅》在新媒體端的爆紅現象,進而詮釋新媒體傳播的“受眾為王”特性,為研究新媒體傳播的規(guī)律性提供理論支持。
關鍵詞:《一剪梅》;受眾為王;新媒體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1)04-0159-02
一、引言
從YouTube(油管)到Instagram(照片墻)再到TikTok(抖音海外版),一首費玉清于37年前推出的經典歌曲《一剪梅》,毫無預兆地在歐美社交網絡火了。在流媒體平臺Spotify(聲田)上,《一剪梅》一舉殺入數個國家和地區(qū)的Viral(病毒性)50排行榜。xue hua piao piao bei feng xiao xiao(雪花飄飄北風蕭蕭)更是被收錄進素有“當代青年網絡文化風向標”之稱的Urban Dictionary(城市詞典)。
《一剪梅》由娃娃作詞,陳彼得作曲,最早收錄于費玉清在1983年4月推出的專輯《長江水·此情永不留》中。該歌曲是1984年臺灣中視同名電視劇《一剪梅》的片頭曲?!兑患裘贰芬唤浲瞥?,立即火遍華語樂壇。
2020年《一剪梅》的翻紅,始于中國演員張愛欽(Egg Man)在快手上發(fā)布了一則在雪地中哼唱《一剪梅》的短視頻,該視頻被一位外國網友搬運到了YouTube上,這段視頻在YouTube上迅速達到了幾十萬的播放量,又經過數次搬運和發(fā)酵,從此《一剪梅》開始了在全網一發(fā)不可收拾的旅程。
實際上,這是《一剪梅》的第三次翻紅。其第二次翻紅是在2015年電影《夏洛特煩惱》播出之后。在影片中,《一剪梅》的旋律成為尹正飾演的袁華的背景音樂。歌曲本身深情款款,和袁華這個人物做作、懦弱的人物形象形成微妙的反差。通過網絡傳播和網絡傳播者的再加工,尹正飾演的袁華也比肩周潤發(fā)飾演的高進、李連杰飾演的黃飛鴻,成了自帶BGM(背景音樂)最風騷男人中的一位。
二、《一剪梅》三度走紅背后的受眾差異
稍微比較《一剪梅》三度走紅的情況,不難發(fā)現三次傳播,無論傳播工具、傳播內容、傳播方式都有不同;而這其中,受眾在傳播中的地位和作用更是截然不同。
《一剪梅》的第一次走紅,最主要的傳播工具是電視,同名電視劇起到了關鍵的傳播作用。電視作為傳統(tǒng)媒體,富有極強的感染力。但是其傳播方式為線性傳播,是以“傳者為中心”的特權傳播,主要形式是傳者—信息—受眾,受眾處于被動的、從屬的地位。
《一剪梅》的第二次走紅,傳播工具為電影+網絡,新媒體的介入打破了傳統(tǒng)媒體對信息的壟斷?!兑患裘贰纷鳛橐粋€文化符號,已經逐漸失去了原來的意義。接受的過程,也成為發(fā)現和重構意義的過程,受眾在傳播中不再處于被動位置,一舉獲得了主動權。
《一剪梅》的第三次走紅,傳播工具為各種社交媒體,這是一場新媒體的狂歡。《一剪梅》本身的意義已經不重要了,傳播成為一種構建文化認識的方式,成為“所有人對所有人的傳播”(美國Online雜志對新媒體的定義)。在新媒體環(huán)境下,受眾由單純的接受者轉變成傳播者和接受者的雙重角色,牢牢把握傳播的主導權。
三、運用接受理論對新媒體傳播受眾特性進行剖析
其實,對于受眾的重要性,20世紀60年代以姚斯和伊瑟爾為代表的聯(lián)邦德國康斯坦茨學派就給予了特別強調。他們認為,文學研究的重點,既不是文學作品的作者和其社會功能,也不是文學作品本身——他們稱之為本文的語言、結構和功能,而是接受研究、讀者研究、影響研究。因此他們稱自己的理論為接受理論。接受理論對“文本中心論”進行了反駁,確立了以讀者為中心的美學理論。
接受理論有一個重要的概念就是“視野融合”:接受理論認為文學作品不等同于文學本文,任何文學本文都具有未定性,只有本文與讀者發(fā)生了關系,讀者將自己的期待視野——由思想情感、藝術趣味、文化背景等構成,與本文融為一體,即視野融合,才能最終構成作者與讀者共同創(chuàng)造出來的真正意義上的新文學作品。
接受理論本文的開放性、接受的多元化、讀者的主體地位和主導作用,在新的時代,與新媒體獨有的互動性、多元化、開放性、低成本無界限傳播等特征產生了共鳴。
在信息技術日漸發(fā)達的今天,受眾的地位正如接受理論所預言的一樣,已經發(fā)生顛覆性的改變。
(一)受眾成為傳播的主體
對于受眾的重要性,人們常常會引用魯迅先生論述《紅樓夢》的話,即“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
對于《紅樓夢》,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讀。但是,魯迅口中《紅樓夢》的讀者是第二性的,有著從屬、次要的本質;接受理論中的讀者則截然不同,是第一性的,是創(chuàng)作的主體[1]。
《一剪梅》第一次傳播,可以說隨著同名電視劇深入千家萬戶。要看它的影響范圍有多大,舉個例子,2020年《一剪梅》在歐美大紅,許多華裔青年拿著歌詞讓20世紀70年代至90年代移居海外的父母閱讀,幾乎無一例外,當讀到“雪花飄飄,北風蕭蕭”時,都是用《一剪梅》的旋律哼唱出來。費玉清深情演唱的歌曲,深深地烙印在了父輩們的記憶里。由于傳播手段的限制,他們無法像他們的孩子一樣借助具有雙向性、即時性、全球化、多媒體化等優(yōu)勢的傳播工具,產生接受或拒絕、贊揚或批評、喜歡或厭惡等不同的反應。
新媒體帶來了根本性的變化。第一次爆紅,《一剪梅》的受眾在傳播中處于被動接受的地位,而第二次、第三次爆紅,《一剪梅》的受眾則通過模仿與二次創(chuàng)作發(fā)掘新的文化內涵,通過病毒式擴散,牢牢地占據了傳播的主體地位。
從《一剪梅》的再傳播來看,可以發(fā)現,受眾由于背景、性別、種族、年齡、經歷、文化、個性和情緒等的差異,存在不同的期待視野。當受眾的不同期待視野與張愛欽的《一剪梅》發(fā)生碰撞時,傳播的過程就成為了發(fā)現和建構意義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受眾通過多元化、有創(chuàng)意的視野重構和視野融合,參與到傳播、接受、批判、創(chuàng)造、再傳播等各個環(huán)節(jié)中,從而獲得傳播的主體地位。
(二)受眾成為傳播的主導
姚斯曾經引用柯林伍德的一句話:“歷史什么也不是,只是在歷史學家的頭腦里,將過去制定一番而已?!盵2]
互聯(lián)網出現之后,海量的信息噴涌而來,并且以驚人的速度傳遞著。人們可以隨時、隨地收發(fā)信息,實現無障礙溝通和交流,按照自己的意愿和方式用新媒體滿足自己的各種愿望和要求[3]。
在姚斯的時代,由于媒介的限制,對于受眾在傳播中的作用,只能在漫長的文學史中艱難地發(fā)現一些蛛絲馬跡。在新媒體環(huán)境下,受眾由單純的接受者,轉變成接受者、創(chuàng)造者和傳播者等多重角色,《一剪梅》在新媒體的爆紅,在短時間將受眾在傳播中的主導作用展現無遺。
在這次傳播中,《一剪梅》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在于它作為一個多層面、開放式的傳播引爆點。雖然大部分西方網友都聽不懂《一剪梅》到底在唱什么,但這既不影響他們和《一剪梅》優(yōu)美的旋律和歌詞里豐富的情緒產生共鳴,也不影響他們以《一剪梅》為素材開始了一場自由創(chuàng)作大賽?!兑患裘贰烦蔀榫W絡傳播的又一個“Meme”,既文化傳播過程中的基因,可以簡單地理解為互聯(lián)網上的“?!?。受眾在傳播中以《一剪梅》為起點,開展了一輪又一輪的接受、創(chuàng)作、傳播、再接受、再創(chuàng)造、再傳播的交替循環(huán)過程,在傳播過程中發(fā)揮了真正的主導作用。
(三)受眾思維對創(chuàng)新傳播的啟示
在新媒體時代,受眾擁有了更豐富的角色:消費者、創(chuàng)作者,接受者、傳播者。新媒體的互動性、多樣性、平等性、便捷性等特性,使得內容跨區(qū)域、跨文化傳播的門檻越來越低,傳播的效果也不斷疊加。雖然未必一定要復制《一剪梅》爆紅的模式,但它的走紅確實值得關注并思考。創(chuàng)新媒體傳播,不能停留在口頭上,要從傳播的內容、方式、渠道等多維度入手,讓需要被傳播的文化內容更加豐富多彩,更加深入人心。
在新媒體時代,對于受眾越發(fā)重要的地位和作用,在文化內容的創(chuàng)作和傳播方面,要有意識地激發(fā)受眾的創(chuàng)造力,讓文化內容創(chuàng)作更加接地氣,形式更多樣。在新媒體時代,每個受眾都是新媒體傳播的中心,他們會從不同的角度解讀同一事件,因此我們應當摒棄在文化傳播過程中固有陳舊的“硬輸出”思維,要有更加開放的心態(tài),容忍和鼓勵適度范圍內的解讀,這對吸引更多受眾互動和傳播,實現群體的高熱度傳播極為重要。
此外,還要打好情感牌和故事牌。從《一剪梅》在國外如此受歡迎來看,外國網友好奇中華文化,并不只是在夸張的表演和拗口的中文這些點上,更多是在尋求一種情感的共鳴。文化背景不同,但命脈相同,人類共同的情感是打通文化隔閡的鑰匙,因此,在創(chuàng)新跨文化傳播方面,尤其要找到情感的共鳴點,并且用貼近生活的內容和形式講述我們的故事。
四、結語
通過對《一剪梅》在新媒體突然爆紅現象的觀察,不難發(fā)現,現在的受眾生存在一個以信息為主的跨地域、跨文化、打破時空等限制的全新領域,他們不僅能夠即時反饋各類信息和觀點,更重要的是還同時擁有信息制造者、傳播者和接受者的多重身份,在傳播中占據主體地位,發(fā)揮主導作用。
法國文學批評家圣伯夫說:“最偉大的詩人并不是創(chuàng)作得最多的詩人,而是啟發(fā)得最多的詩人?!痹谛旅襟w時代,傳者和受眾的壁壘已經被打破?!笆鼙姟币辉~的內涵和外延已經完全不同于原來的概念,受眾的身份界限在新媒體傳播中變得模糊不清,甚至有人認為“受眾”一詞所指的對象正在消解。但是毋庸置疑,“傳者主導”的時代即將結束,“受眾為王”的時代正在來臨。
參考文獻:
[1] 曾祥麟.魯迅“看見”了什么——說《紅樓夢》的“命意”[J].貴州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03):34-37.
[2] 姚文放.重審接受美學:生產性批評范式的凝練[J].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20(05):156-167.
[3] 鄭冰冰.淺談網絡時代受眾的主體地位及其影響[J].新聞世界,2015(01):167-168.
作者簡介:花鈞(1970—),男,安徽南陵人,本科,編輯,研究方向:媒體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