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艷濤
在東京奧運會上代表中國乒乓球隊出戰(zhàn)的這屆隊員中,“00后”小將孫穎莎憑借著兩勝日本乒乓球運動員伊藤美誠的表現(xiàn),讓人印象深刻。
收獲了女單銀牌和女團金牌,首次參加奧運會的孫穎莎表現(xiàn)堪稱完美。但令人心疼的是,就在孫穎莎結(jié)束奧運會之旅的那一刻,卻突然收到了一個噩耗。據(jù)媒體報道,孫穎莎的父親孫東明打電話告訴她,她的奶奶于今年4月份因病離世。
這對21歲的孫穎莎而言,是個不小的打擊,她在聽到這個消息后先是愣住,然后連續(xù)追問,得到確切的回復后,她哽咽著擠出一句“我知道了”。小時候的孫穎莎是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的,自然和奶奶的感情非常深,因此孫穎莎的奶奶去世后,家人經(jīng)過再三考慮之后,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就是隱瞞這一消息。當時,孫穎莎正隨國家隊進行封閉訓練備戰(zhàn)奧運會,雖然家人考慮到她事后知道可能會更難過,但這個家庭還是選擇了把悲傷留給自己。
愛美麗也愛媒體。閑讀紅樓,注解人生。
等寶玉最愛的黛玉離世時,脂硯齋批文說,寶玉并沒有寫任何祭文。
悲痛這種情感,要如何表達??中國文學里廣為流傳的很多佳句是寫生離死別的傷痛。
蘇軾的《江城子》,讓多少人初聞“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時如靈魂出竅,被擊中、被感動?
歸有光“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又讓多少人感慨文字可以平淡如斯又深情如斯。
其實,反而是當悲傷不那么強烈的時候,人才可以斟酌字句,清晰表達。
《紅樓夢》第七十八回里,得知晴雯死訊時,寶玉雖“一心凄楚”,卻還能想到為晴雯在“芙蓉前一祭”,寫一篇“灑淚泣血,一字一咽,一句一啼”的長文,“用晴雯素日所喜之冰鮫穀一幅,楷字寫成,名曰《芙蓉女兒誄》,前序后歌”,可謂做足了形式感。他為晴雯寫下的長文言辭華麗,但總讓人覺得跟晴雯沒多大關(guān)系,看起來陌生而做作。
整個《紅樓夢》里,這是寶玉寫過的唯一一篇祭文。等寶玉最愛的黛玉離世時,脂硯齋批文說,寶玉并沒有寫任何祭文。
真正的悲傷時刻也許反而說不出什么,也寫不出什么。生離死別的傷痛,只能留給漫漫長夜的自己,沒有人能夠真正共情,這是人生中一種無奈和孤獨。就像陶淵明《挽歌詩》中的詩句: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悲痛也是一種個人的秘密,說出來固然可以解壓,但最好留給信任的親朋摯友,留給靜夜,留給歲月。面對至親至愛者的死亡,最好的方式,是把最痛徹的想念,化為對生命最真實的敬畏和最熱烈的擁抱,代替逝去的人,努力好好活著。
就像電影《泰坦尼克號》里,杰克用他的死換來羅絲的生。在影片結(jié)尾處,老年羅絲回憶她這一生時,平靜地說她結(jié)了幾次婚,也愛過幾個人,生了幾個孩子,行走過世界上許多地方,她的一生充實而有價值。她不是不愛已逝去的杰克,只是她用珍惜和努力延展生活可能性的方式,來表達她珍愛杰克以生命換來的她的人生。
心疼孫穎莎和她的家人,就不要去打擾他們,不要再讓她的父親在公眾面前去回憶這份親情,不要再讓她的父親去解釋為什么要向孩子隱瞞這個消息。相信孫穎莎和她的家人吧,每個人傷口愈合的過程,都是自己強大起來、并與命運和解的經(jīng)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