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斯文,周 旗,李明潔,毛雨唯
(寶雞文理學院地理與環(huán)境學院/陜西省災害監(jiān)測與機理模擬重點實驗室,陜西 寶雞 721013)
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可預測未來風險的嚴重性,與氣候變化風險同等重要,是地理學人地關系研究的重要維度[1]。在工業(yè)革命之后,人類快速擴張的活動范圍和對自然界資源的快速利用與破壞,已經對氣候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之后意味著人類進入了“人類世”(Anthropocene)的新紀元[2,3]。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在第五次報告中(AR5)指出,相比于第四次報告(AR4),氣候變化嚴重程度更甚于之前的認知水平,并且人類活動對于氣候變暖貢獻占主導地位,如果對人類活動的碳排放不加以遏制,將會引發(fā)頻率更高、強度更大的極端氣候事件發(fā)生。由于全球氣候變化、城市化速度不斷加快,全球人口持續(xù)增加,人類居住愈加聚集,造成人類在氣候變化所造成的自然災害下的暴露度逐漸增強[4]。中國處在氣候變化的敏感區(qū)和脆弱區(qū),也是極端氣候天氣發(fā)生最為頻繁的國家之一。陜西省所處的地理位置正是中國氣候變化敏感區(qū),各種因氣候變化引起的災害發(fā)生頻率增加,強度增強[5],對于極端氣候天氣增多,人們難以在短期時間內進行干預,因此,提高公眾的氣候變化風險預防意識至關重要。
氣候變化風險以各種形式影響著每個人的生活與工作,但由于氣候變化是一個長時間大尺度的變化過程,民眾對氣候變化的認識過程也成為一個復雜的系統(tǒng),民眾通過直接了解、間接了解、第三方傳播這3種途徑獲取氣候變化信息,從而形成氣候變化風險感知。IPCCWGIIAR5氣候變化災害風險評估知識框架體系中指出脆弱性感知、危險性感知及暴露度感知三方面為氣候變化風險感知的主要內涵。其中暴露度感知則從民眾與氣象災害事件的心理距離來測量,主要包括假設距離、時間距離、社會距離和空間距離[6]。其中,假設距離表征民眾真實氣候變化風險感知水平與未來氣候變化風險感知水平之間的差距[7];時間距離表征民眾當前氣候變化風險感知水平與不同時間段氣候變化風險感知水平的差距[8];社會距離表征民眾自身氣候變化風險感知水平與其對親密社會關系所在地的氣候變化風險感知水平的差距[9];空間距離表征民眾所在地氣候變化風險感知水平與其他地區(qū)民眾氣候變化風險感知水平的差距[9]。而民眾的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會隨心理距離發(fā)生系統(tǒng)改變,從而影響民眾對氣候變化風險的反應[9]。據相關學者研究表明,心理距離與解釋水平理論是雙向相關的,而個人的解釋水平會隨其智慧和經驗的變化而變化[10]。不同民眾年齡不同,會影響其智慧和經驗的獲得,進而表征不同的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水平[10]。
本研究主要對陜西省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規(guī)律進行探究,以期發(fā)現陜西省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水平隨年齡的變化規(guī)律。因西安市為暖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多極端高溫、暴雨和洪澇災害[11];漢中市暴雨、干旱、連陰雨災害頻發(fā),為氣候變化較為敏感區(qū)[12];榆林市地處黃土高原北部,易發(fā)滑坡雨、泥石流、沙塵暴、暴雨和干旱災害[13]。因此,結合樣本數據的數量、可靠度以及相應地區(qū)的地理環(huán)境,篩選出漢中、西安和榆林3市分別作為陜南、關中和陜北地區(qū)的代表性城市以開展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規(guī)律的研究,旨在為決策者氣候變化風險管理提供參考,擬解問題有以下3點:①3市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水平隨年齡的變化趨勢;②3市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隨年齡的變化周期;③以上研究能為決策者風險管理提供哪些參考。
漢中市位于陜西省西南部,東經105°30′30″—108°24′37″、北緯32°15′15″—33°56′37″。漢中市平均氣溫分布為南北山區(qū)低于平壩和丘陵,秦嶺南坡高于巴山北坡。平壩和丘陵溫度在14.4~14.7℃,秦嶺南坡低于12℃,巴山北坡低于14℃。其中,留壩最低為11.6℃,漢臺最高為14.7℃。區(qū)內氣候具有明顯的季風氣候特點,四季較熱帶地區(qū)明顯,大體上春秋略短,冬夏稍長[14]。
西安市位于渭河流域中部關中盆地,東經107°24′—109°29′和北緯33°25′—34°27′,北臨渭河和黃土高原,南鄰秦嶺。整體氣候特征表現為冬季寒冷少雨雪,春季溫度升降幅度大,多風,夏季炎熱多雨,秋季涼爽,秋淋現象明顯。主要氣象災害是多暴雨洪澇、干旱和極端高溫事件[15]。
榆林市位于陜西省最北部,北緯36°57′—39°35′,東經107°28′—111°15′,長城從東北向西南斜貫其中。該市東隔黃河與山西省相望,北鄰內蒙古自治區(qū),西連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和甘肅省,南接延安市[16]。地貌大體以長城為界分為兩部分,北部為風沙草灘區(qū),占總面積的42%;南部為黃土丘陵溝壑區(qū),占58%。該市屬暖溫帶和溫帶半干旱大陸性季風氣候,四季分明。年均氣溫10℃,年均降水量約400 mm[13]。
在2018年7月至2019年10月,基于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社會調查,多次組織調查活動,依次對陜西省各縣區(qū)民眾進行走訪調查,主要是在城區(qū)人流量較大區(qū)域和農村農戶家中進行實地調查,以隨機調查的方式對被訪者進行面對面訪談,在訪談期間不對受訪者做引導性的回答,面對年齡較大或學歷較低的受訪者時,在充分解釋題目的情況下進行訪問。這樣的調查方式也保證了數據的真實性和可靠性,為后續(xù)研究奠定了基礎。其中,漢中市、西安市和榆林市分別發(fā)放并回收問卷600、697、690份,總計發(fā)放問卷1 987份,有效率均在74%以上[17]。問卷主要由37項問題組成,每個題項都有相應的分題項構成。
樣本統(tǒng)計結果如表1所示,由于氣候變化是一個較長時間尺度的過程,所以大多數受訪者年齡在30歲以上,年齡結構與各市30歲以上總人口結構相近;受訪者男女人數相近,性別比例與總人口一致;個體特征與總人口結構相近[18],樣本具有較強的代表性。
表1 樣本統(tǒng)計結果
問卷內容主要由4部分構成:首先是被調查對象的基本人口統(tǒng)計學特征,包括性別、年齡、居住、受教育程度、職業(yè)等,主要用于了解被調查對象的基本情況,便于以后對人口統(tǒng)計學特征與各種潛在變量的關系進行探索;其次是考察民眾自身應對全球氣候變化引發(fā)風險的適應能力及經濟條件,包括民眾個人經濟開支收入水平、家庭收入支出水平及其他收入支出來源、家庭成員經濟收入狀況、個人和其他家庭成員基本醫(yī)療保險費用及總開支收入來源等;再者是民眾對全球氣候變化造成風險的主觀感知,具體內容包括環(huán)境危險性的感知、暴露程度的感知及脆弱性的感知。其中風險暴露度的感知主要采用在地理學中最新一次提出的預測心理距離方式進行測量,具體方式包括時間距離、空間距離、社會距離和概率距離進行深度測量[17]。最后是民眾對氣候變化風險的態(tài)度和對自然環(huán)境狀態(tài)特征感知水平調查。至于氣候變化風險,本問卷主要涉及暴雨、洪澇、干旱、冰雹、農作物病蟲害、雷電、沙塵暴、傳染病、高溫以及霧霾等多項調查,比較契合3市的氣候環(huán)境且調查內容充實。
以上4個部分共同構成了氣候變化風險感知問卷,為調查研究提供了數據來源和支持。所有的問卷選項都是李克特的五級量化設計選項表(有些問題分別為四級和七級),可以統(tǒng)一分配索引選項,同時也確保了問卷的簡單性。
本研究在選取樣本時遵循年齡最小為15歲,每5年或10年取一平均值來代替相應年齡段的年齡,每個年齡段最少有60個樣本。其中,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的時間距離選2017年7月陜西全省多地持續(xù)高溫感知度作為調查題項;空間距離選用南極冰架融化海平面上升感知度來表征;社會距離選用遠在他鄉(xiāng)的至親好友受到同樣的威脅感知度來表征;假設距離選用現在的住區(qū)可能受到極端天氣影響感知度來表征。每項都是李克特的五級量化選項表,主要包括影響小、較小、一般、較大和大5個選項,依次用1~5分來代替。
表2、表3、表4為各市單樣本t檢驗結果,發(fā)現各市樣本都具有一定的代表性,題項差異較為明顯,適合進行下一步的分析。
表2 榆林市單樣本t檢驗分析結果
表3 漢中市單樣本t檢驗分析結果
表4 西安市單樣本t檢驗分析結果
本研究主要將正向標準化后的數據運用熵值法計算暴露度感知各指標權重,其次加權求和分別得到漢中、西安和榆林3市每個調查對象的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并將各市年齡從15歲及以上算起(小學生的感知時間尺度較小,不計入),每隔10年取一平均值來代替相應年齡段的年齡和暴露度感知強度。之后以暴露度感知強度為縱坐標,年齡為橫坐標進行多項式擬合,以期發(fā)現3市暴露度感知強度隨年齡變化的規(guī)律。最后,由于調查對象的年齡為連續(xù)數據,且多項式擬合結果具有一定的周期性[18],因此運用MORLET小波分析確定各市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隨年齡變化的周期[18]。其中,小波分析運用的數據為各市每個調查對象的年齡和相應暴露度感知強度。
數據預處理主要包括熵值法計算暴露度各指標權重和加權求和的暴露度感知強度與年齡取平均值的結果。
表5至表7為各市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相應指標權重,代入運用加權求和法可求得各市每位調查者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接下來以10年為單位計算相應年齡段的各市民眾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見表8至表10。
表5 漢中市熵值法計算權重結果
表6 西安市熵值法計算權重結果
表7 榆林市熵值法計算權重結果
表8 漢中市各年齡段平均年齡和暴露度感知強度
表9 西安市各年齡段平均年齡和暴露度感知強度
表10 榆林市各年齡段平均年齡和暴露度感知強度
2.2.1 多項式擬合結果 由多項式擬合結果可知,漢中、西安和榆林3市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隨年齡的變化規(guī)律各不相同,分別代表了陜南、關中和陜北三大地區(qū)的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規(guī)律。
漢中市民眾的氣候變化風險感知強度在22歲時達到高峰,為2.05,43歲時暴露度感知強度最低,為1.89??傮w上,漢中市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隨年齡的變化規(guī)律為:18~22歲上升;22~43歲下降;43歲之后一直呈上升趨勢;其中,43~61歲上升幅度較緩,61歲以后急速上升(圖1)。
圖1 漢中市年齡-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擬合曲線
西安市民眾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的變化趨勢呈現4個階段:18~31歲上升,31歲達最大值2.22;31~42歲下降,42歲為低谷,僅有2.03;42~64歲上升;64歲以后呈下降趨勢(圖2)。
圖2 西安市年齡-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擬合曲線
榆林市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總共有3個谷值和3個峰值。其中,23、35和65歲分別為第1、2和3個谷值,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分別為2.17、2.08和1.83;28、45歲為第1、2個峰值,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分別為2.22、2.19。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總體變化趨勢為降-升-降-升(圖3)。
圖3 榆林市年齡-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擬合曲線
總之,漢中、西安和榆林3市的年齡-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擬合曲線均為4次多項式,擬合優(yōu)度均在0.8以上。
但各市之間也有一定的差異,漢中市和西安市的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變化規(guī)律較為一致,均為先升后降型,區(qū)別在于漢中較西安更早達到峰值,且西安75歲以后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水平一直呈下降趨勢,而漢中從43歲后一直處于上升態(tài)勢。由此可以大致推斷陜南地區(qū)民眾較關中地區(qū)民眾對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的感知更為敏感;陜南地區(qū)民眾的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總體上隨年齡的增長而增大;而關中地區(qū)則相反。出現這一現象的原因可能為陜南地區(qū)氣候變化較關中地區(qū)頻常,降水較關中地區(qū)多,因而會對老年人影響較大,如關節(jié)炎、風濕性骨質疏松等病癥多發(fā)于氣候較為濕潤的地區(qū)[19]。至于關中地區(qū)可能受文化程度或職業(yè)的影響較大,民眾在64歲以后就疏于勞動或退休[20],對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方面的知識了解也減少,因而總體上在18~31歲汲取知識或經驗的黃金年齡段對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的感知最為強烈,年老后逐漸變小。
至于榆林市較漢中市、西安市變化更為復雜,經歷了2次先降后升,共包括4個階段??赡芘c榆林市的地理環(huán)境、基礎設施和貧困程度高有關[21]。榆林市位于陜西省最北部,氣候較上述2個地區(qū)干旱,兒童開始受教育的年齡較晚,民眾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經濟發(fā)展落后且基礎設施建設較為脆弱。因而在18~23歲,榆林市民眾對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的感知呈下降趨勢,23歲以后上升,55歲達到高峰,之后可能由于榆林市民眾退休或喪失勞動力較早、醫(yī)療衛(wèi)生條件差以及信息獲取方式落后,一直呈下降趨勢,而在65歲又上升,可能與當地多沙塵暴和干旱災害有關,對老年人的影響逐漸增強。但總體上,榆林市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呈下降趨勢,且降幅較西安市大。
2.2.2 小波分析結果 由漢中市小波等值線和小波方差(圖4和圖5)可以發(fā)現,漢中市的小波系數在時間尺度為10年時變化最為顯著,呈現以3a、8a、28a為1周期的現象,因此較好地證實了漢中市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隨年齡變化規(guī)律采用4次多項式進行趨勢擬合的合理性。同理,西安市的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周期有4a、10a、和24a(圖6和圖7);榆林市周期有4a、6a、9a和29a(圖8和圖9)。
圖4 漢中市小波分析結果
圖5 漢中市小波方差
圖7 西安市小波方差
圖8 榆林市小波分析結果
圖9 榆林市小波方差
漢中、西安和榆林3市的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隨年齡變化趨勢分別為3、4、4個階段,并且具有一定的周期性,這與鄧寧克魯格心理效應得出的結論較為相似[22]。隨著智慧和經驗的增長,人類的自信程度呈周期性變化規(guī)律,自我認知水平越高的人,認知偏差就越小,越容易超越自我,走向開悟之坡,相反,人的認知偏差則越大[22]。由圖1至圖3可知,漢中市民眾的年齡-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擬合優(yōu)度R2較其他兩市高,61歲以后逐漸呈平穩(wěn)上升趨勢,可能與陜南地區(qū)地理環(huán)境較陜北和關中差別大,民眾有關災害應急方面的智慧經驗比其他兩地豐富有關。至于陜北地區(qū)的榆林市也在最后呈現持續(xù)平穩(wěn)上升趨勢,說明在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水平處于谷底后能開悟,進而走了上坡路;而西安市最后沒能持續(xù)平穩(wěn)上升可能與關中地區(qū)氣候變化較為異常有關[23],如咸陽市(圖10)和寶雞市(圖11)也呈現類似趨勢。通過上述分析和討論可得出如下結論。
圖10 咸陽市年齡-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擬合曲線
圖11 寶雞市年齡-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強度擬合曲線
1)漢中、西安和榆林3市的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隨年齡變化趨勢分別為3、4、4個階段,并且大致呈4年一周期的變化規(guī)律。
2)民眾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規(guī)律具有一定的地域分異規(guī)律,陜南地區(qū)民眾對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的感知轉變較早,陜北次之,關中地區(qū)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偏差較大。
3)決策者需要加強對關中地區(qū)老年人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規(guī)律的宣傳,以期減少感知偏差;至于陜北地區(qū)需要加強對青少年氣候變化風險感知的管理,以期減少相應的損失;而陜南地區(qū)也需要加強氣候變化風險觀念的普及,以期保持相應的氣候變化風險暴露度感知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