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煒
關(guān)鍵詞:《紅樓夢》;解讀;教育啟示
中圖分類號:G44文獻標(biāo)識碼:B
文章編號:1671-2684(2021)21-0069-02
《紅樓夢》里,賈寶玉還未出場,作者就借其母王夫人之口,給他取了一個“諢號”,叫作“孽根禍胎”,又說是“混世魔王”。
待其出場時,作者又用兩首《西江月》,給了他這樣的評價:
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nèi)原來草莽。
潦倒不通世務(wù),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
富貴不知樂業(yè),貧窮難耐凄涼??蓱z辜負好韶光,于國于家無望。
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寄言紈绔與膏粱:莫效此兒形狀!
這個形象實在是不堪。而事實上,賈家的敗落,也確實與以賈寶玉為代表的賈家子孫的不肖有莫大的關(guān)系。我們知道,寶玉的本性是善良的、溫和的,可為何最終“潦倒不通世務(wù),愚頑怕讀文章”,又“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呢?說到底,還是家庭教育的問題。我們暫且不說賈母、王夫人的溺愛,單從賈政一方入手,聊一聊父親的言行對兒子的影響。
一
小說第二回中就有介紹,說寶玉周歲時,賈政想通過“抓周”的游戲,看看兒子將來的志向。各種物件擺了很多。誰知,寶玉一概不取,只抓了脂粉釵環(huán)在手里把玩。賈政立時大怒,斷言兒子將來一定是“酒色之徒”,并且“因此不甚愛惜”。所以后來我們看到,賈政對寶玉的態(tài)度一直是冷若冰霜。
作為父親,賈政如此武斷地評判孩子的將來,對孩子的成長無疑是一種災(zāi)難。他希望寶玉能夠刻苦攻讀四書五經(jīng),將來一舉登第,為富貴家族續(xù)命。在封建社會里,這樣的期望無可厚非,只可惜,寶玉不是做這事的料,他本就是無才補天的頑石,所以勉強不得。但寶玉并非一無是處,他身上有很多閃光點,可是賈政根本不愿意去發(fā)現(xiàn)和了解。缺乏對孩子個性的了解,導(dǎo)致了他對孩子未來發(fā)展的不合理預(yù)期,也導(dǎo)致了這對父子關(guān)系的持續(xù)緊張。
二
第九回,寶玉要上學(xué)了。去學(xué)堂前,他來跟父親請安。沒想到,賈政上來就是一頓痛罵:“你如果再提‘上學(xué)兩個字,連我也羞死了。依我的話,你竟頑你的去是正理。仔細站臟了我這地,靠臟了我的門!”
如此刻薄、惡毒的話,出自一個父親之口,著實令人恐懼。不僅是罵,賈政還動不動就打孩子。
第三十三回,忠順親王府來人,說寶玉把琪官給引逗走了。賈政大怒。這時又遇上賈環(huán)誣陷寶玉。賈政更是火冒三丈,氣得面如金紙,命令小廝把寶玉:“堵起嘴來,著實打死!”
嫌小廝打得輕,他自己奪過板子來打,直到把兒子打得昏死過去:“只見他面白氣弱,底下穿著一條綠紗小衣皆是血漬,禁不住解下汗巾看,由臀至脛,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無一點好處?!?/p>
這樣的父子關(guān)系,難怪寶玉見了父親就如“老鼠見了貓”。一聽到老爸傳喚,就嚇得渾身打哆嗦。賈政的粗暴管教,來自他對封建父權(quán)的盲目尊崇,更來自他對兒子的失望和沒耐心。這樣的狀態(tài)下,不可能存在有效的溝通,更別提解決問題了。
三
在賈政心里,寶玉真的一無是處嗎?也不見得。第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賈政帶一幫文人參觀剛剛竣工的大觀園,讓寶玉隨行。賈政借題寫匾額來考較寶玉。寶玉才思敏捷,見解獨到,贏得了在場門客的交口稱贊。作為父親,賈政內(nèi)心還是挺得意的,但他始終板著一張臉,沒有一句表揚的話,最多只是“拈須點頭不語”。
面對眾人的贊嘆,寶玉剛找到點自信,賈政就開始罵了:“無知的畜生!你能知道幾個古人,能記得幾首舊詩,敢在老先生們跟前賣弄!方才任你胡說,也不過試你的清濁,取笑而已,你就認真了!”搞得寶玉很沒面子,滿心沮喪。在這樣的父親面前,得不到一點認可、鼓勵,孩子還有什么尊嚴、自信可言?
四
對于父親的棍棒教育,寶玉表面畏懼,內(nèi)心是抗拒的。久而久之,他不接受父親的任何觀點。哪怕是對的觀點,他也不認同。他去外面結(jié)交朋友,蔑視科舉考試,沉迷于脂粉堆中,其實都是對賈政棍棒教育的反抗。賈政越希望兒子做個光耀門楣的男子漢,寶玉越往相反的方向發(fā)展:整日混跡于姐姐妹妹中間,厭惡與男性為伍,甚至以自己的性別為恥。
這樣的逆反心理,和父親賈政的打罵無不相關(guān)。心理學(xué)研究表明,孩子對于男性的認同與效仿,首先取決于與父親建立的親密關(guān)系程度,關(guān)系越親密,孩子對于男性角色的認同就越深入。精神分析的理論也表明,男孩與父親的沖突越激烈,則其戀母仇父的心結(jié)就越重。由此可見,寶玉一系列令人瞠目的言行,大部分源于賈政這個父親的高壓控制。另外,賈政長時間缺席對孩子的陪伴,對孩子的身心健康漠不關(guān)心,常將工作壓力帶來的情緒轉(zhuǎn)移到子女身上等表現(xiàn),也加速了寶玉性格走向極端。
通過賈政對寶玉性格養(yǎng)成的影響,我們完全可以得到這樣的啟示:
作為父親,面對孩子時,除了要有耐心的陪伴、和緩的情緒外,還要用足夠的尊重建立親子關(guān)系,用充分的溝通解決成長困惑,用適當(dāng)?shù)墓膭顜椭麄儷@取自信。有了這些,孩子才可能擁有積極向上、陽光健康的心態(tài)。
編輯/劉 芳 終校/于 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