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女性題材電影一直是世界電影史中一抹靚麗色彩，以女性為敘述視角，蘊含較為強烈的女性意識，建構(gòu)了現(xiàn)實社會的女性困境，用電影的藝術(shù)手段敦促社會聚焦女性問題，討論女性脫離困境的方式。本文將以《隱藏人物》《82年生的金智英》和《送我上青云》這三部具有代表性和共同點的女性題材電影為主，探討女性困境在電影中鏡像建構(gòu)的方式及價值。

【關(guān)鍵詞】女性困境;鏡像建構(gòu);社會價值

中圖分類號：J91?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 DOI：10.12246/j.issn.1673-0348.2021.08.081

女性題材電影作為電影發(fā)展史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為電影市場增添了一種嶄新的話語表達方式，在傳遞社會文化的信息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同時也深受社會文化語境的影響，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不謀而同地將女性在社會、職場、家庭、育兒等方面所面臨的問題直觀的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并且得到女性觀眾甚至部分男性觀眾的廣泛認同，印證了電影的鏡像建構(gòu)客觀地反映了現(xiàn)實生活中女性的真實困境。

1. 時代典型化文本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黑人女性遭遇多方壓力，常被異化和污名化，在職場和生活中面臨著更為嚴苛的環(huán)境。因為膚色、性別、社會階級地位等原因，黑人女性會遇到多重困難和阻礙。影片《隱藏人物》據(jù)此社會背景由真實故事改編，講述三位非裔女科學家在NASA的職業(yè)掙扎和突破。凱瑟琳·約翰遜自小便展現(xiàn)了異于常人的數(shù)學能力，10歲升入高中，18歲拿到西弗吉尼亞州立大學的學士學位，進入美國宇航局工作，憑借出色的計算能力，一步步打破種族隔離的限制，被破格提拔至主樓參與核心工作。多蘿西·沃恩在宇航局兼任著主管的工作，因為膚色問題沒有正式名分及相應薪水，她憑借自己的敏銳性與超前學習能力，最后帶領了全體黑人女計算員們組成第一批掌握IBM電腦運算技巧的團隊?，旣悺そ芸诉d在惜才上司的點撥下，上法庭捍衛(wèi)自己學習的權(quán)利，憑借自己的努力，成為美國宇航局第一位黑人女性工程師。電影的敘事邏輯是在表達困境中女性的自我成長，包括在能力和思想上的完善，女性對自己人生目標的追尋。

《82年生的金智英》據(jù)同名小說改編，講述金智英迷茫在平衡母親與職業(yè)女性的身份統(tǒng)一上，同時承受著來自家庭、企業(yè)、陌生人帶來的壓力，導致她患上了精神分裂癥。影片的敘事結(jié)構(gòu)從金智英和丈夫的婚后生活開始，插敘金智英學生時代和職場時期的部分片段，通過閃回的方式回憶金智英的過去，抽絲剝繭的呈現(xiàn)女性被時代局限的壓制。影片將小說中有自身局限性的男性心理醫(yī)生換為共情能力強的女性心理醫(yī)生，丈夫的形象也變得更加溫暖，片尾畫面停留在金智英開始寫作上，包含著編劇對女性困境解決的期許，與書中的結(jié)局截然不同，電影在日常生活式的平淡敘述下包含與傳遞著韓國社會存在的尖銳問題與永恒的女性困境。

滕叢叢據(jù)自己原創(chuàng)劇本拍攝的《送我上青云》，刻畫的是一個被傳統(tǒng)局限束縛的成年女性面對生活帶來的困境，歇斯底里的掙扎過后選擇與自己和解的嘗試者形象。影片講述了盛男在一次意外的檢查中發(fā)現(xiàn)自己患上了卵巢癌，需要三十萬進行手術(shù)，她尋求朋友四毛的幫助被拒絕，也看不上四毛提供的工作，無奈選擇家庭幫助，父親的公司破產(chǎn)，母親只是依附男性的菟絲花，尋求無果，她無奈之前四毛提供的工作去籌集手術(shù)費。生死問題在朋友、家庭、生活方面處處碰壁，盛男選擇與自己和解。影片沒有無情鞭笞女性的遭遇，以自然且冷靜的方式平實地展現(xiàn)了處于困境中的女性苦苦掙扎的過程，又將女性被壓迫的情欲坦蕩吐露出來，女性的困境、情感被全方位呈現(xiàn)。典型的真實化敘事文本總具有萬鈞之力。

2. “三大”女性層面困境

在一個性別不平衡的世界里，觀看的快感分裂成為主動的男性和被動的女性。決定一切的男性凝視將幻想投射到女性形體，女性形體依此而被設計出來。女性是男人凝視、幻想和規(guī)訓的目標。在主流男性影片中，總是出現(xiàn)無意識的“男性凝視”，這種鏡頭下的女性從外在穿著到靈魂意識都被物化為標簽式的存在。而只有當女性真正參與到創(chuàng)作中來，立足女性視角下，改變這種被“凝視”的命運，才能打破男性“想象中的建構(gòu)”，將女性一手的生活經(jīng)歷進行記錄與表達。男性導演與女性導演在電影的創(chuàng)作訴求、敘事手法、鏡頭風格等方面大相徑庭，但在聚焦女性時代困境上空前一致。

2.1 無處躲藏的社會困境

自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來，黑人女性處于種族歧視的最底層狀態(tài)仍隱藏在西方社會中?！峨[藏人物》里即使是NASA這一走在全人類科技前端，代表了人類希望的機構(gòu)，也有嚴重的、有悖于人權(quán)精神的種族隔離境況。高職位的白人女性也從未被允許參與高層機密會議，更遑論地位處在白人女性之下的黑人女性。黑人男上校也會驚訝NASA雇傭女性，不自覺的流露隱藏的歧視心理。凱瑟琳、多蘿西和瑪麗的奮斗歷程，不僅是她們的個人追求，也是一次打破偏見、對抗歧視、突破已知的旅程。《82年生的金智英》的主角金智英并不是個例，她的人生經(jīng)歷代表著所有韓國女性，“智英”是韓國1970年代末至1980年代初出生女性使用的最高頻次的名字，將年代典型特征與具象化的角色結(jié)合，象征著一個抽象化的女性群體，但不僅僅只指八十年代這個特定時期的女性，金智英的母親就是上一位“金智英”，“智英”是一代一代的延續(xù)。女性生活在重男輕女的家庭，一生為家庭犧牲，還要被社會“冠以”羞辱的名稱，這一次的“智英”被稱做“媽蟲”，沒人知道下一次是什么，韓國女性悲苦命運的延續(xù)，無數(shù)的女性身處迷宮之中，她們腳踏實地地找尋出口，才發(fā)現(xiàn)這個迷宮原來就沒有設置出口?！端臀疑锨嘣啤吩谡宫F(xiàn)社會對女性困境的惡意上更為冷漠。影片前段扶梯上一位男性對身旁女性說：“以二十七歲為起點，成為界定剩女的重要標準，不管你長的漂不漂亮，有錢沒錢，只要過了二十七歲，沒結(jié)婚的一概都是大齡剩女，這不是我說的，你看官方認證的，2007年中國語言生活狀況報告?！迸苑磫枺骸澳械哪兀俊蹦行哉f：“男的是黃金單身漢啊。”年齡毫無疑問的成為了束縛女性的枷鎖。電影對女性情欲一直在有意規(guī)避，不約而同默認女性沒有欲望，使其逐步成為一種社會規(guī)訓。電影中盛男被告知患上卵巢癌后，她下意識反應“也沒有亂搞男女關(guān)系，好多年沒性生活了，怎么可能得卵巢癌”。一個獨立自主的新時代女性，也在不自覺中接受這種規(guī)訓，仿佛婦女追求生理需要，就會得卵巢癌。

2.2 存在為零的工作困境

《隱藏人物》《82年生的金智英》和《送我上青云》中的女性形象都具有與男性相比毫不遜色的高等教育背景、工作能力普遍較強，但都受到職場上針對女性的有偏見的“既定價值觀”。凱瑟琳第一次進入主樓辦公室被男性誤以為是清潔工，瑪麗想成為工程師卻被告知工程師只有男性。凱瑟琳、多蘿西和瑪麗身為黑人女性，她們還要忍受辦公室公然的歧視。有色人種不能使用辦公室的咖啡機，工作的主樓沒有有色人種的衛(wèi)生間。金智英晉升時，上司以女性可能會孕育孩子的理由，將這個機會給了一個能力平平的男同事，金智英的女性同事放棄追求個人情感，全身心在工作中拼搏，但出色的能力仍未降低來自性別的打壓，與她同時期能力一般的男性升遷更快，兼顧了工作與婚姻的女上司仍被男性審視失去“母親屬性”?！?2年生的金智英》中保安在公司女廁所私自安裝微型攝像頭，侵犯了女性隱私權(quán)，對女性身心影響極大，與之共事的男性同事在發(fā)現(xiàn)端倪后也未采取任何行動，選擇與罪惡同流合污。

2.3 家文化下的家庭困境

瑪麗想成為一名工程師，丈夫也因為家庭的情況想讓她放棄。而對于家文化根深蒂固的東亞國家來說，自封建時期起，在家庭環(huán)境中女性便處于劣勢地位，傳統(tǒng)家庭分工明確男主外女主內(nèi)、重男輕女等思想長期盤踞于人們心中，漸漸形成無法逆轉(zhuǎn)的固有模式。哪怕是現(xiàn)代社會進入現(xiàn)代化，仍然有大部分女性深陷家庭困境中。金智英被自己的三口之家、娘家與婆家團團困住，婚前被重男輕女的家庭約束與忽視，婚后陷入被催著要孩子，生女兒后又被催著要兒子等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困境。在金智英潛意識深處的由重男輕女的原生家庭帶來的童年傷痕必然會在某個時候如洪水般一齊涌出，將她推入絕境。婆家就是助推器，婆婆并非大奸大惡，卻因為自私給智英帶來了身體勞累和精神壓力。影片開始不久，智英一家三口回婆家過節(jié)，作為兒媳的金智英不僅要負責一家人的吃喝，甚至在小姑子來訪時被理所當然地呼來喝去，顯然是被婆家排斥在外的一個人格，從身體到心靈都遭受了傷害?！端臀疑锨嘣啤返呐鹘鞘⒛械拿指峭嘎吨彝ブ兄啬休p女的思想，尤其是80、90年代，國家生育政策限制，獨生女的父母普遍將女孩當作男孩養(yǎng)，從小就模糊她們的性別差異感，導致女孩們忽略自己的女性特征。影片中盛男的出場都是中性打扮，除了一頭長發(fā)，女性性別感在對比中年母親的打扮下更顯模糊。盛男父親唯一出場的畫面，看見盛男頭上的傷痕，下意識的質(zhì)問盛男是不是又跟別人打架了。盛男獨立、驕傲、甚至強勢偏執(zhí)的性格下是原生家庭的不堪，童年父母對她的忽視，影片中盛男曾說過小時候坐飛機暈機吐了，父母嫌棄她丟人，所以在自己三十多歲患卵巢癌需要大筆醫(yī)療費時，都無法坦然地面對父母開口，父親公司破產(chǎn)還在養(yǎng)小三甚至以生育之恩壓迫盛男替他還債，母親是一個被馴化的小女人一直以來都只能依附在男性身邊，原生家庭從來都不是盛男的依靠。原生家庭帶來的傷害是一個人用盡一生也無法磨滅的存在。

3. 鏡像建構(gòu)的現(xiàn)實意義

從社會文化中的現(xiàn)實體驗來看，無論是東方社會的儒家傳統(tǒng)，還是西方社會的基督教文化，都潛藏著對男性和女性的性別塑造。不同的性別塑造帶來社會對男性和女性截然不同的文化期待。社會文化的根源性失衡導致“被文化塑造的”女性的生存困境，是人類文明歷史演進中的必然結(jié)果。電影作為大眾文化的重要構(gòu)成，在文化、觀念、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發(fā)展和演變過程中，承擔著越來越重要的功能。《隱藏人物》通過對黑人女性在NASA的工作奮斗史，反映出種族和性別歧視的社會現(xiàn)象。片中肯尼迪說過這樣一段話“還有許多新知識等著我們?nèi)W習，還有新的權(quán)利等著我們?nèi)ペA得，我們選擇在十年以內(nèi)登陸月球以及完成其他的事，不是因為這些事很簡單，而是因為這些事很難?！边@正對應著女性對困境的突破，影片中給出的解答方式是女性通過自身不斷努力、贏得男性們的尊重。而《82年生金智英》試圖通過藝術(shù)的表達形式把“金智英”的生活狀況呈現(xiàn)在大眾面前，喚醒無數(shù)個“金智英”以及其他人認識到當下亟須重視的社會問題——女性的權(quán)益無法受到重視與保護。《送我上青云》涉及探討女性正常的情欲與長久社會規(guī)訓之間的反抗與壓迫，傳遞出新時代女性意識的覺醒以及迎接挑戰(zhàn)的鮮明姿態(tài)。女性題材電影創(chuàng)作的根源是在熒幕上展現(xiàn)時代女性，反映女性在社會生活中的困境，為的是追求女性合理自由，謀求同男性一致合法、平等的權(quán)益。

電影對女性困境的鏡像建構(gòu)，真切地描摹女性長久以來在社會和日常生活中細微又殘酷的處境，廣泛地獲得大部分女性的共情與聯(lián)結(jié)，引起社會反思，為現(xiàn)實女性提供參考。女性不應只局限于唯唯諾諾的男性附屬形象，不做綠葉襯托，而應是摒棄傳統(tǒng)男權(quán)社會下的女性身份標簽限定，朝著自信、獨立的新方向邁進，勇于做自我，敢愛敢恨，正視自身訴求，擁有女性自我意識，保持自己的初心和理想。自我價值觀念的產(chǎn)生，才是女性真正獨立的開始。女性擁有正確的價值觀念，真正了解自己、喜歡自己、善待自己，追求與實現(xiàn)自我價值，是真切走出困境的途徑。

4. 結(jié)語

《隱藏人物》《82年生的金智英》和《送我上青云》雖然是三種不同主題的女性題材電影，但都真實地展現(xiàn)了不同年代的女性在現(xiàn)實生活中面臨的相似生存困境。電影的鏡像建構(gòu)的意義就在于真誠反映出社會現(xiàn)象，具有非同一般的文化反思力量。女性題材電影在引發(fā)不同性別觀眾思考的同時，更讓女性意識到尋找與實現(xiàn)自身價值的重要性，給出女性同自己與世界和解走出困境的啟示。魯迅曾寫過：“能做事的做事，能發(fā)聲的發(fā)聲。有一分熱，發(fā)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發(fā)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而電影作為大眾文化，正在發(fā)揮其“抵抗”，進而被“收編”的功能，為社會重視女性困境的解決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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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袁思淇（1998年5月—），女，漢族，湖南郴州人，碩士研究生在讀，方向：電影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