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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濤
(渤海大學,遼寧 錦州 121000)
關于史料的定義,梁啟超認為是“過去人類思想行事之所留痕跡,有證據(jù)傳留至今日者也[1]”白壽彝則認為是“人類社會歷史在發(fā)展過程中所遺留下來的痕跡[2]”。嚴昌洪認為“史料是人們編纂歷史和研究歷史所采用的資料[3]”。雖然具體的定義不同,但各位學者的大致思路和基本思想是一致的。
而在史料的重要性方面,嚴昌洪先生認為歷史學就是“對史料進行研究,反映歷史的本來面目,揭示社會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3”。恩格斯也說過“即使只是在一個單獨的歷史實例上發(fā)展唯物主義的觀點,也是一項要求多年冷靜鉆研的科學工作,因為很明顯,在這里只說空話是無濟于事的,只有靠大量的、批判地審查過的、充分地掌握了的歷史資料,才能解決這樣的人物[4]。”傅斯年甚至提出了“近代的歷史學只是史料學[5]”的口號。據(jù)說從前北大有位老教授,在看學生論文時總是先看最后的參考文獻,一旦發(fā)現(xiàn)寫作該題應有的基本史料沒有列入,就打回去,讓學生進一步搜集史料,重新寫作。可見對于歷史學這樣一門注重證據(jù)的學科而言,大量而準確的史料是必不可少的。
中國近現(xiàn)代史與中國古代史由于各自時間段內(nèi)社會意識形態(tài)、生產(chǎn)力水平以及統(tǒng)治階層的不同,二者之間存在一定的差異,表現(xiàn)在史料上,則是近代史料具有以下的特點。第一,近代史料的數(shù)量遠遠超過古代;第二,以第一手材料為主;第三,有大量外國記載可供利用;第四,檔案逐漸被重視;第五,能見到造反者自己的文書;第六,社會調(diào)查和實地考察有比較好的條件,搜集口碑史料和利用實物史料比較方便。
在史料的分類上,由于各人思考問題和處理材料的思路不同,對史料的分類也不同。梁啟超在《中國歷史研究法》第四章中根據(jù)得到史料的途徑,將史料分為兩種十二類:
資料來源: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44—60頁
梁啟超的這種分類法,對于史料的認識比前人完備,但也存在著史料的類別與史料的完整度含混不清等問題。除了梁啟超的這種分類法外,陳恭祿先生在《中國近代史資料概述》中將史料分為五類。(1)公文檔案:圣訓和實錄、方略、奏稿及電稿等、外交史料、太平天國史料、新刊印的檔案史料;(2)書札:包括真跡手札和家書;(3)日記及回憶錄:日記、自訂年譜、回憶錄;(4)記載:時人記錄、筆記、詩歌、報刊;(5)正史及其他:史料選集、紀傳史、年譜、地方志、典章制度、外人編著的史籍。這種分類比較粗略,不繁瑣,方便工作,但有的形式相近的史料分別歸到兩類中去了。
鑒于以往分類法存在的不足,嚴昌洪先生根據(jù)前人的分類情況,加上自己的體會,將近代史料分為十類:(1)檔案類史料:官方檔案(包括朝廷根據(jù)檔案編纂的實錄、圣訓、方略和私人抄錄整理公布的官方檔案)、企業(yè)團體等的檔案、私人檔案、外國政府檔案等;(2)奏議政書類史料:包括政書、奏議、電奏、公牘等職務作品;(3)書札和日記類史料:包括友人書札、家書、日記,附真跡手札、日記稿本等;(4)傳記類史料:包括各類傳記、各類年譜、各類回憶錄等;(5)結集類史料:包括自編集、他人編纂的文集、多人著述匯編,附論著;(6)志書和典制類史料:包括地方志、專門志、典章制度等;(7)報刊類史料:各個歷史時期的報刊和外國人所辦報刊等;(8)史實記載和筆記、野史類史料:史實記載中包括時人記錄和外國人記錄;(9)口碑和文物類史料:含遺跡、圖片;(10)叢書和史料選集類史料。這種分類為我們搜集、整理史料提供了一個較為清晰的指引,本文的寫作也將遵循這種分類方法。
盛宣懷(1844年11月4日—1916年4月27日),字杏蓀,又字幼勖、荇生、杏生、號次沂、又號補樓、別署愚齋、晚年自號止叟。漢族,祖籍江蘇江陰,出生于江蘇常州,死后歸葬江陰。清末官員,秀才出身,官辦商人、買辦,洋務派代表人物,著名的政治家、企業(yè)家和慈善家,被譽為“中國實業(yè)之父”“中國商父”“中國高等教育之父”。盛宣懷一生經(jīng)歷傳奇,成就不凡,創(chuàng)辦了許多開時代先河的事業(yè),涉及輪船、電報、鐵路、鋼鐵、銀行、紡織、教育諸多領域,影響巨大,中外著名,垂及后世。
歷史檔案是歷史上不同時期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教育、社會等各個領域活動情況和歷史人物工作與生活情況的原始記錄,是研究歷史的重要依據(jù)。[6]盛宣懷既是一個企業(yè)家,又是晚清炙手可熱的大員,與他相關的官方檔案有《清實錄》中的穆宗(同治)、德宗(光緒)兩朝實錄及《同治朝籌辦夷務始末》等。
除官方檔案外,盛宣懷40多年的官場生活和洋務活動,遺留下大批私人檔案資料。這些檔案資料品類繁多,有奏折、電報、公牘、函扎、條陳、說帖、條約、合同、告示、傳單、會議記錄、家信、日記、賬冊以及照片、地圖等等。除了他自己的去文來件外,有許多是別人送給他或他通過各種渠道取得的,來源很廣,甚至有些官方檔案。這些檔案涉及政治、經(jīng)濟、軍事、外交和文教各個方面,以政治和經(jīng)濟兩類所占比重較大,反映了19世紀70年代起40余年間中國發(fā)生的許多重大事件和變革。后來這些檔案資料由上海圖書館收藏,20世紀70年代整理,由陳旭麓、顧廷龍、汪熙主編,以《盛宣懷檔案資料選輯》為名陸續(xù)出版。其中第一輯《辛亥革命前后(盛宣懷檔案資料選輯之一)》于1979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后來陸續(xù)出版了漢冶萍公司、中國通商銀行、上海機器織布局、義和團運動、輪船招商局等專題共8卷。2015年5月,《盛宣懷檔案選編》出版,全書共100冊。其中《慈善編》17冊,《賑災編》19冊,《鐵路編》17冊,《電報編》16冊,《典當錢莊編》16冊,《文化教育編》15冊。除此以外,香港中文大學于1985年也購入了一批上海圖書館未收錄的盛宣懷檔案,字數(shù)接近400萬,分為77卷,2018年12月7日,香港中文大學推出文物館藏盛宣懷檔案,供讀者在網(wǎng)上瀏覽使用,這些資料揭示了中國自晚清至民國初期的財政、政治、家庭和社會狀況,是了解這個動蕩時期至為重要的檔案。
“奏議”是一定級別的中央或地方官員寫給皇帝的論政言事的文字,包括政書、奏議、電奏、公牘等職務作品。盛宣懷的一生歷任招商局督辦、工部左侍郎、郵傳部右侍郎、郵傳部大臣等職,李鴻章評價盛宣懷“一手官印,一手算盤,亦官亦商,左右逢源”。1896年10月,清政府更授予盛宣懷“專折奏事特權”,一生留下的奏議甚多。主要有《請設銀行片》《條陳自強大計折》《寄外務部》等。而這些奏議大都收錄在了《近代名人手札真跡:盛宣懷珍藏書牘初編》《清末議定中外商約交涉:盛宣懷往來函電稿》《盛宣懷實業(yè)函電稿》《清季外交因應函電數(shù)據(jù)》《盛宣懷實業(yè)朋僚函稿》等叢書中。
書札,也稱書信,它的產(chǎn)生原因是社會交往頻繁的需求。因為它多為作者親身經(jīng)歷、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常有旁人不知的內(nèi)幕情形、機密消息,而且一般說來沒有什么忌諱,比較可靠,所以屬于第一手材料?!妒⑿麘盐纯鸥濉酚杀贝髿v史系近代史教研室整理,中華書局1960年出版,所收信函時間斷限為光緒二十三年丁酉(1897)三月至民國五年丙辰(1916)一月,不是每年都有,只有1897、1898、1909、1911、1915、1916年的,后附致妻莊氏家書14件。該書對于了解洋務活動、官督商辦企業(yè)、盛家的投機倒把活動有一定的幫助?!队摭S東游日記》是盛宣懷本人所寫,光緒34年,時任清政府大臣的盛宣懷因就醫(yī)曾赴日本居留2個多月,其在日活動涉及了洋務、西學東漸、中日關系、現(xiàn)代學校、圖書館、乃至圖書收藏等具有重要影響的政治、社會、文化等,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傳記類史料包括傳記、年譜、回憶錄等,不僅是研究歷史人物的重要資料,而且可以提供研究重大歷史事件的線索和材料,一向是人們比較重視的一類史料。盛宣懷開創(chuàng)的實業(yè)以及在高等教育、文化事業(yè)上的貢獻,被歷史學界譽為“中國的十一個第一”,他的一生經(jīng)歷傳奇,成就非凡。關于盛宣懷的傳記類史料有趙爾巽主編的《清史稿.盛宣懷傳》《大臣列傳》但因纂修者皆是清朝遺老或舊文人,是站在清朝封建統(tǒng)治者的立場來敘述清朝歷史,評價存在偏頗之處,例如將盛宣懷稱為“誤國首惡”,在運用時要注意甄別;清史編委會的《清代人物傳稿》下編第七卷中的《盛宣懷》一章;盛宣懷曾孫盛承懋的《盛氏家族·蘇州·留園》《盛宣懷與“中國的十一個第一”》《盛宣懷與湖北》;宋路霞著的《盛宣懷家族》《盛宣懷》;夏東元主編的《盛宣懷傳》《盛宣懷年譜長編》,記載了盛宣懷在洋務運動中創(chuàng)辦并經(jīng)營輪船、電報、紡織、煤鐵礦、鐵路等實業(yè),創(chuàng)辦銀行、開辦中國近代大學堂等活動,選用資料大多數(shù)為有關盛宣懷言行和事業(yè)的原始資料,對研究盛宣懷生平事業(yè)和中國近代史具有很高價值。
報刊是報紙、雜志(期刊)的合稱,是隨著中國近代社會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而出現(xiàn)的一種新史料,古代沒有。報刊作為大眾新聞傳播媒介,一般要求迅速、準確、廣泛,可謂當時人記錄當時事,許多報道、記載堪稱第一手材料,因而具有較高的史料價值。盛宣懷作為李鴻章的得力干將,洋務運動的核心人物之一,記載關于盛宣懷事跡的報紙主要有《申報》《時報》《大陸報》等。例如,民國初年盛宣懷以中日合辦漢冶萍公司為條件向日本借款,釀成了聳動中外視聽的中日合辦漢冶萍案,《申報》《時報》等媒體對事件進展及社會各界的輿論進行了報道,掀起了一場規(guī)模不小的輿論風潮。
方志是一種地方性的多科性書籍,它是全面系統(tǒng)地記述本行政區(qū)域自然、政治、經(jīng)濟、文化和社回到歷史與現(xiàn)狀的資料性文獻。它可以“補史之缺,參史之錯;詳史之略,續(xù)史之無”,是我們從事歷史研究不可缺少的參考書。盛宣懷是近代中國資本主義工商業(yè)的重要開拓者,他所興辦的洋務企業(yè)遍布全國各地,其中重要的有湖北漢冶萍公司、上海輪船招商局等。所以,想要具體了解盛宣懷的生平經(jīng)歷,翻閱《湖北通志》《上海通志》等方志是必不可少的。
結集,包括個人的全集、文集、別集,多人的合集。從內(nèi)容上看,有的是為了某種政治目的或其他目的,將同類性質(zhì)的文章編纂成集;有的為了反映某個人物的成就或思想,將他的文章著作編纂成集。從形式上看,有的是作者的自編集;有的是在作者身后由他人編纂成全集或文集。結集類史料所包括的范圍很廣,所收資料的體裁也是多種多樣的,所以所反映的史事也就非常豐富,是我們從事史學研究,特別是人物研究常用的資料。《龍溪盛氏宗譜》是由盛宣懷的后世子孫所修,除了收錄盛氏家族世系資料外,還收錄了盛宣懷及其祖父輩所撰序言、行述、碑記等文獻,具有較高的史料價值。1939年,即盛宣懷死后23年,他的后裔曾從這批檔案資料中挑出部分奏稿和電稿,編印了《愚齋存稿》,收錄了盛宣懷1896—1911年的政治活動資料,為研究盛宣懷提供了最具價值的原始資料,但其中許多他們認為有礙盛宣懷官聲、私德的都不收或做了刪改,利用時需要加以注意。
史事記載和筆記、野史類史料,屬于記事史料,史事記載比較系統(tǒng),而筆記比較靈活,野史則是私家所撰歷史。這些史料都可以補正史、官書之不足。關于盛宣懷的野史和稗史類的資料有徐一士的《凌霄一士隨筆》、劉聲木的《萇楚齋隨筆》、鳳崗的《三水梁燕孫先生年譜》、胡思敬的《國聞備乘》等。其中由胡思敬編寫的《國聞備乘》共四卷,集中記述清末掌故、逸事,翔實有據(jù),是研究清末政治的重要參考資料之一,其中的《盛杏蓀辦洋務》《盛祭酒》《盛尚書誘騙澤公》等章節(jié)對盛宣懷的事跡進行了較為詳細的記述,為研究盛宣懷提供了重要的資料。
口碑是沒有形成文字的史料和經(jīng)過口傳為后人記錄下來的史料,實物史料是歷史真實存在的痕跡。這些史料不一定直接用于史學論著的寫作,但它們確是能幫助我們認識歷史,甚至帶領我們回到當年的場景,加深我們對史實的了解和理解。目前盛宣懷的實物史料主要有常州盛宣懷故居、蘇州盛宣懷故居、漢冶萍公司遺址、上海輪船招商局舊址等。
以上關于盛宣懷的史料分類敘述,為我們從多方面研究盛宣懷提供了豐富的資料,也讓我們更深入的認識盛宣懷。近代史料數(shù)目大且種類多,但也存在魚龍混雜的問題,我們在搜集史料時,要做好鑒別工作,避免運用不實或無用的史料。要知道一則史料是真是假,有用還是無用,重要抑或不重要,需要有對史料的敏感性。而這種敏感性不是天生的,是要通過長期地、大量地閱讀史料才能具備。要了解自己寫論文所需史料多還是少,收藏在何處,這也要靠多讀書,所謂開卷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