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酒提
和我關系不錯的哥們兒,都問過一個問題:“你為什么跟秋秋走得那么近?就因為她是?;??”說句公道話,秋秋算得上小家碧玉。但我們所在的學校,藝術生一抓一大把,學表演的占多數(shù),都受過專業(yè)培訓,能歌善舞氣質出眾,表白墻每周都有不同的?;ū蝗颂峒?。
所以,僅僅只是長相清秀的秋秋,又如何能艷壓群芳呢?很顯然,兄弟們的質疑不成立。但是“和她做朋友純粹是因為她大方體貼,從不計較長短,也不參與是非”這種昧良心的話,我也說不出口,畢竟我可沒少見秋秋因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跟人鬧不和。
比如,上周,她跟同桌合買了一塊眼影,放學后參加合唱隊的排練用。那個亮片閃得我睜不開眼,女生喜歡把這個稱作“仙”。要我說,能用一雙巧手把亮片點綴得恰到好處,那確實仙:如果不管顏色搭配和用量多少就往眼皮上抹,那叫街角算命十年的神婆。
她們商量好一起用,反正排練妝都是一起化的??墒莾扇嗣看斡锰荩塾氨煌谝姷?,她們就為了“誰配繼承這最后一抹霞光般的亮色”吵得不可開交。結果出來了,同桌獲勝,因為秋秋下手太狠,不小心大掌一揮,把同桌的臉打腫了。雖然同桌也還了一巴掌,但是那天飯沒吃飽,手上力氣不大。
好家伙,同桌那張瓷娃娃般的臉就這么腫了整天,最后還是靠一罐冰鎮(zhèn)可樂消的腫。你問我為什么知道?因為那瓶可樂是秋秋打發(fā)我去買的,她當時忙于合唱隊的排練,站在主唱位指點江山,哪有空管這么多事。然而這些麻煩能產生,秋秋也功不可沒。
自打那天,秋秋的名聲就直線下滑——連她關系如此親密的同桌都捧著被打的臉,在合唱隊的姐妹面前聲淚俱下地控訴,秋秋壞脾氣小心眼兒的事情終于藏不住了。同桌成了合唱隊的新晉女神,她姓柳,名漂,我習慣喊她飄飄。
上次幫飄飄用冰可樂敷過臉,我和她的關系也更進一層,有了秋秋的鋪墊,同學們對我和新晉女神柳漂走得很近的事情習以為常,還有不少人讓我?guī)兔髑闀土闶骋约案鞣N七七八八的小禮物。有些禮物比較昂貴,比如,限量版的電子產品,也有奢侈品牌的包包和美妝護膚產品。作為一個中學生,我還是不太建議同為學生的諸位花錢如此大手大腳。
本以為飄飄和我是同道中人,畢竟她當初正義凜然地指出了秋秋嬌生慣養(yǎng)愛發(fā)脾氣的毛病。沒想到她來者不拒,越是昂貴的禮物,越是收得喜笑顏開,仿佛堆積起來的物質,才能證明她的價值,穩(wěn)固她在合唱團剛上的c位。
不過,也多虧了隔壁班趙帥戈送的禮物,我才能借機敲打一下飄飄。小趙送的是圣誕限定游戲機,連我都垂涎不已的電子產品。據(jù)說到貨頭天就拿給飄飄,游戲機身嶄新得連指紋都看不見。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我攢了一個月的早餐費,拿去請飄飄連喝三天星巴克。她抱著從學長那里借來的筆記本,優(yōu)雅地敲打著鍵盤,店員小哥送來拿鐵,飄飄纖細的手指捏住杯身,向小哥矜持地點點頭,然后對我使個眼神,請我?guī)兔Σ痖_趙帥戈送的紅配綠精致禮盒。
依我看,這個趙帥戈不大靠譜,但我十分猶豫,究竟該不該告訴飄飄呢……飄飄見我眉頭緊鎖,一把搶過禮盒,跟以前一樣,拆得慘不忍睹后丟在一旁,拿出游戲機:“你表情這么沉重,我還以為是二手貨呢,看起來明明挺新的嘛?!逼鋵嶏h飄說的沒錯,這確實是二手貨,而且還是秋秋不要的。禮盒的角落有趙帥戈的墨跡,那么丑的字放眼全年級也就他能寫得出來,就在那個很不起眼的地方,明明白白地寫著:秋秋收。
自從送出游戲機,趙帥戈和飄飄的距離就越來越近,我琢磨了十來天,也沒想出告知實情最合適的方法。飄飄拿著游戲機到處招搖,關系好的同學下課都會來找她一起玩,就這樣,終于傳到了秋秋耳朵里。
秋秋挑了一個最熱鬧的時間出現(xiàn),四周都是穿著校服的學生,見這場面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她手里攥著當初跟飄飄一起買的眼影,但是它已經被摔出了無數(shù)裂痕,就跟這兩人弱不禁風的友情一模一樣。秋秋不愧是合唱團的老大,櫻桃小嘴一張,那叫一個震撼人心:“柳漂,別自以為是了,真覺得趙帥戈把你當紅顏知己嗎?那個游戲機是我不要的,他已經有一個了,加上之前跟我吵架一肚子火,干脆拿去討好你,順便讓我受受氣。”
柳漂氣得眼睛都紅了,程度快趕上當初挨打的時候,可秋秋不帶停的,戰(zhàn)斗力指數(shù)狂飆:“我對你掏心掏肺,把你當親姐妹對待,難道是圖你挖我墻角,再離間我跟我發(fā)???”說完,秋秋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說實話,這一眼看得我渾身舒爽。我跟秋秋從小在一個院子里長大,我幼時個子不高,體型瘦小,沒少挨鄰居家熊孩子的欺負。臭小子們往我身上丟泥巴,把我推到水坑里,還有更狠的,趁我在樹下睡著時,抓著泥鰍往我衣服里塞。秋秋家炒菜很喜歡做些水產,后來我見到飯桌上的泥鰍就避之不及。那時候的我,天真地以為,惹不起但是躲得起,直到那些所謂的“小小欺負一下”,逐漸演變成讓我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校園霸凌。秋秋的暴脾氣大概是從那年開始,她幫我擋下所有惡意與輕蔑,還拎起我一起去學防身散打……
秋秋不喜歡背后嚼人舌根,她原本是打算留點情面的,沒想到柳漂自從撕破臉皮,對她的抹黑越來越多。而我,以前只知道站在背后受秋秋的保護,這次也想幫上點什么。我正想解釋,秋秋先發(fā)制人:“喂,是不是做我小弟你已經膩了啊!”我走上去,像平時放學那樣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可能!咱倆可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她又反捶我兩下:“是裙子,裙子!”
當然不會膩了,因為,我喜歡這樣跟著你。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