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肖
2020年讀到的最讓我回味無窮的一首詩是與謝蕪村的一首俳句:
雖已離異——
仍到他田里
幫忙種稻
這樣簡單的幾個字,第一次讀到時,為之驚嘆,而后,余味無窮。
我理解個體的不同,但也愿意把我所珍愛分享給一些親近的朋友。得到的回應(yīng)卻饒有趣味,有朋友說讀不懂,有朋友說:“不覺得它背后透露出當(dāng)時日本社會對女性的壓迫嗎?”我只能付之一笑。
最近讀梁鴻的《中國在梁莊》,里面講述的一個村莊里“不檢點”的女人巧玉的故事讓我感觸頗深。巧玉的寡婦媽在她三歲時就帶她嫁給梁莊的一個老實人,全村都知道她媽常跟村里村外一些單身漢做些勾當(dāng)以換錢和糧食。巧玉在村里自己從沒抬頭挺胸走過路,長大后很快就和村里一個叫明的男人結(jié)了婚。明遭到父親反對但仍然堅持非她不娶,而后兩人就在村里一間破房子里結(jié)了婚。但他卻不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媳婦兒,巧玉沒少挨他的打,兩人生了一兒一女,日子還算過得去??墒怯幸惶烨捎裢蝗痪秃痛謇镆粋€常年在外打工的男人跑了,還把女兒也帶走,他們像一家人一樣在深圳扎了根。這期間流言蜚語不斷,“有其母必有其女”的嘲諷讓她媽在村里再也抬不起頭。
在這以后,明慢慢地從一個剛硬火爆的人變成了沉默寡言的莊稼漢。然而故事并沒有就此結(jié)束,兩人離婚后的第二年明就被診斷得了腦血栓,中風(fēng)在床。得知此事后巧玉和萬青一家當(dāng)晚就買了回村的火車票,他們不是簡單地探望一下明,而是常住下來,認(rèn)認(rèn)真真地照顧明。
巧玉的故事并不新穎,我們從前或多或少都讀過這樣的故事,但這次我卻覺得她離我那么近,梁莊似乎就是我們村。我也認(rèn)識一個拋夫棄子的女人,從河南嫁到貴州農(nóng)村,文化和性格不合讓她不得不選擇離開這個從未真正接納過她的地方,當(dāng)然她最后沒有選擇和解,而是帶著負(fù)罪感重新組建新的家庭。她扔下了兩個孩子在貴州的窮鄉(xiāng)僻壤,遭受萬人唾棄。但慢慢地,她開始主動聯(lián)系孩子,嘗試著給她們在物質(zhì)上補(bǔ)償,我想這也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她的出走在這個時代的中國并不少見,《棒!少年》里馬虎和雙的媽媽都是這樣的形象,這種現(xiàn)象或許代表著女性意識的覺醒,但罵她們罵得最厲害的卻是另一群女性,就是那些秉持著中國傳統(tǒng)美德的女人們,她們純潔,持家,勤勞,把自己的一生貢獻(xiàn)在家庭上。所以,女權(quán)主義的假想敵真的是男人嗎?是不是弄錯了?
有時候在想,若真有天堂,那里一定是吵鬧的。你想想,如果傅雷的媽媽在那里碰到了波伏娃,她們會怎么“與神同樂”?有人會說天堂里的人不再同這人間一樣,他們會在神里面享受永恒的喜樂,沒有紛爭和痛苦,但他們?nèi)魶]有了人間這一切組成他們的文化碎片,沒有了他們所生所長帶給他們的回憶和文化屬性,那他們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