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璐
這七年里,我有幸聆聽國內外頂尖學者的講座、能夠向只在書上見過名字的學界大牛請教學術問題、可以同來自全國各地的優(yōu)秀學子成為同窗此外,我還在讀博期間申請到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國家公派交流機會,跟隨國際頂尖學者學習,回國后完成論文并順利畢業(yè),獲得過北京大學“優(yōu)秀畢業(yè)生”的稱號??吹竭@里,也許你會想,為什么別人的生活都這么順風順水,自己卻有那么多不順利?坦白說,在我的求學生涯里,也遇到過很多挫折和困難,甚至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想要放棄讀博的想法。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大家看到的往往都是別人展現(xiàn)出來的自帶光環(huán)的那一面,那些不為人知的困難和挫折卻鮮有提及。
讀博期間的壓力源是全方位的,第一位一定是學業(yè)和科研壓力。為了達到畢業(yè)要求,我們需要完成各門課程學分、達到博士中期考核標準、在期刊發(fā)表數(shù)篇論文、完成博士論文開題和答辯等等。記得在我讀博時,我們專業(yè)首次增加了中期考核項目,隨即,在博士第二年增加了一個閉卷考試,如果通過,那么可以繼續(xù)博士學習;如果不通過,那么有可能被勸退。我的專業(yè)是外國哲學,中期考核的范圍是從哲學史中隨機抽取一些哲學家的思想,請同學進行論述。西方哲學史源遠流長,哲學家的思想深刻而豐富,這個出題范圍意味著我們需要把整個西方哲學史充分掌握,閱讀幾乎所有重要哲學家的原文和文獻,這個閱讀量對于本就晦澀難懂的哲學學習來說真的異常困難。好在,當時我們專業(yè)的同學互相分享學習資料,彼此督促著趕上復習進度,經(jīng)常交流分享學習體會,最終大家都順利通過了考試。
短短的幾年讀博時間里,大家的每一學年,甚至每一學期都被安排得滿滿當當,生怕稍微松懈一點兒自己就跟不上大家的節(jié)奏。而其中,博士二年級絕對是我最焦慮的一年。我一邊完成課業(yè),一邊準備開題,一邊考托福,一邊還要申請公派交流那時候的我總在擔心這,擔心那:專業(yè)書看不完怎么辦?外導不接收我怎么辦?開題報告準備不充分怎么辦?托福成績一次不過怎么辦這些問題像無數(shù)個小人在我腦海里蹦來蹦去,干擾著我的思緒,影響著我的心情。那段時間,我每天都處于極度焦慮和煩躁的狀態(tài),甚至陷入了自己到底是否適合讀博的自我懷疑中。我開始對未來患得患失,生怕一不留神就落后于人。
幸運的是,我有支持、鼓勵我的導師、家人以及互相加油打氣的同學,他們給了我極大的自信和前進的動力。記得有一次和導師提及我的學習壓力,導師笑著對我說,“我對你很有信心,你絕對有這個能力完成學業(yè)”,幾句簡單的話給了我極大的信心和肯定,讓我更有沖勁兒去克服困難。在他們的正能量影響下,我逐漸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慢慢懂得如何在雜亂無章中盡量保持鎮(zhèn)靜和理性。我逐漸意識到,想要讀好書,首先要有一個平和的心態(tài)。作為一名以學習、科研為主業(yè)的博士生,我首先要學會與自己進行“和解”,放松心態(tài)。學術研究是基于已知事物去探索未知領域,這是它最大的魅力所在。然而凡事都有兩面性,也正因此,學術研究成果很難完全按照你規(guī)劃的時間節(jié)點如約而至,比如,即便同樣的實驗重復做了N遍,卻遲遲無法得到預期的實驗數(shù)據(jù);即便所有的文獻都認真閱讀,卻依然沒有找到理想的論文思路。要想從事學術研究,不僅要能享受得了成果問世時的喜悅,更要能接受追尋過程中的痛苦感和無力感,像無頭蒼蠅一樣的煩躁對于解決問題毫無裨益。現(xiàn)在想來,正是這些磨礪讓我逐步具備了能夠做學術科研的心態(tài)和品質。
當然,僅僅與自己和解并不足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無論是本科生,還是研究生,都面臨著類似的壓力——學習成績不理想、文章發(fā)不出去、實驗做不出來、戀愛不夠順利、人際關系復雜、家庭經(jīng)濟壓力大、對未來發(fā)展的迷茫等等。雖然千人千面,但每個人都會在成長過程中經(jīng)歷困惑和迷茫,這一點是共通的。當你與自己和解并調整到相對放松的心態(tài)后,就應當理性地分析困難的根源,并思考如何去緩解或解決我們所面臨的問題。
在我讀博時,觸動我出國公派交流的機緣恰恰就是我遇到的不順利。我的專業(yè)是西方哲學,從碩士階段開始,我閱讀了大量英法原文以及外文二手文獻。受到語言語法、思維方式等局限,在理解哲學家本就深奧難懂的思想時,我總覺得自己難以真正地用他們的思維方式去思考、抑或在他們的文化背景下去理解,更不用說對他們的理論進行批判或創(chuàng)新了。經(jīng)過與導師的溝通,我下定決心想要出國交流,到激發(fā)西方哲學家思想的文化背景與社會環(huán)境下感悟他們的觀點。在普林斯頓大學短短一年的交流中,我有幸跟隨世界頂級學者上課、討論、交流,了解學術前沿,感受思想碰撞,開闊國際視野,使得我對哲學家的理解更加深刻、論文研究思路更為成熟、與學術前沿也更能接軌。這次經(jīng)歷促使我在面對困難時學會用理性的視角分析問題、解決問題。
對所學專業(yè)不感興趣而困惱?對不知未來自己能做什么而迷茫?這些問題導致了焦慮、低落、失望、抱怨。其實,它們與“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類似,都是需要用時間和經(jīng)驗去一點點探索的。要想不那么焦慮,就一定要學會調整預期,不要好高騖遠,也不要急于求成。請務必堅信,上大學并非到達終點,而只是開啟了一扇充滿無數(shù)可能的大門。大學期間,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對某個從未接觸過的專業(yè)特別喜歡,也有可能顛覆了一些理所當然的認知,而這,恰恰是上大學的意義。
很多同學感到壓抑的原因并非來自自己,而是來自別人。太過在意別人的眼光,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感受,努力活成別人喜歡的樣子。比如,大家普遍認為博士畢業(yè)后順其自然地應當成為高校教師,但其實也有一些博士在讀了幾年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適合學術,或者單純想嘗試點學術之外的事情,讓自己的人生更加豐富。然而,受到社會慣性思維的制約,仿佛不做學術就與大家的預期格格不入,甚至有人會覺得不做學術,博士就白讀了。在這樣的有色眼鏡下,一邊是為了迎合別人的看法而隨波逐流、失去自我的現(xiàn)實,一邊是內心對真實自我和更多人生可能的渴望。這樣一個矛盾結合體,怎么會快樂呢?
我到北大讀書之后,發(fā)現(xiàn)身邊全都是學霸和大牛,雖然大部分同學做了相似的選擇,比如繼續(xù)深造、作博后、考公務員、進高校等等,但也有不少人憑借著自己的興趣走出了獨一無二的路。比如,有一位同學對騎車很有研究,經(jīng)過幾年的努力,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名專業(yè)比賽解說員;有一位師姐對畫漫畫很有天賦,博士畢業(yè)后成為一名創(chuàng)業(yè)漫畫家;我在普林斯頓交流時認識的一位美國同學,放棄了華爾街高薪工作,選擇到非洲做義務志愿者這些同學雖然走了和預期完全不同的路,但也都闖出了一片多姿多彩的天地。
經(jīng)歷疫情后返校,相信很多同學都無法馬上適應社交活動和集體生活,其實這與博士的日常境遇很像。對于博士來說,要想做好學術科研,就要能受得了孤獨,忍得了寂寞,久而久之,就變成習慣孤獨和喜歡寂寞,不愿意,甚至犯怵與人打交道。我在寫畢業(yè)論文那段時間,每天的生活都是三點一線:宿舍——食堂——圖書館,有時候幾乎一整天都可以不和人說一句話。在完成論文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特別不想聚會、不想聊天、甚至有點討厭熱鬧和嘈雜。在意識到自己這種越來越孤僻的傾向后,我刻意地去改變自己:主動和同學聊天、聚會、逛街、約會,鼓勵自己多參加社交活動。慢慢的,在朋友家人的帶動下,我找回了那個陽光開朗的自己。
信念和勇氣指引自己。我們要時常提醒自己,無論學習還是科研,都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千萬別被困難打倒,就把它們當作一個個關卡,把克服一個個困難的經(jīng)歷當作闖關,雖然過程驚心動魄,但也其樂無窮。
責任編輯: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