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福堂

老百姓 老百姓

當(dāng)年 新四軍四師師長

彭雪楓

在江蘇泗洪陳圩鄉(xiāng)大王莊的土臺上

有五句精辟的宣言：

“新四軍是老百姓的武裝

是武裝起來的老百姓

要真心誠意地聽老百姓的呼喊

受老百姓指使

為老百姓流血”

一口氣五個老百姓

老百姓

是天 是地 是爹 是娘

新四軍和老百姓

是孿生的兄弟

那些茅屋和土炕

是最初的胎盤

患難與共的骨肉

生死相交不分彼此

新四軍為老百姓打天下

獻了青春獻熱血

有的連遺體都找不到了

其實 不少生命都鉆到打得發(fā)燙的空彈殼里了

或者 隨粉碎的彈片散落成生銹的土粒了

而那些河流 濕地都懂得感恩

玉米 高粱 蓮藕 蕨菜 樹皮

能長的都長出來了

長成子弟兵傷口的新肉了

長成倭寇聞風(fēng)喪膽的軍魂了

長成蘇北絕情的奶娘的乳汁了——

眼睜睜看著親生的骨血氣若游絲

也不忍讓灰布軍裝的后代啼哭一聲

這就是

那些獨輪小車

炮火紛飛的年代

何以在槍林彈雨中跑得那么歡

那一袋一袋從牙縫摳出的糧食

何以在瘦骨嶙峋的歲月

寧可餓死雞啼炊煙

也不讓條條綁腿癟瘦一寸

寂靜

連綿空曠的大山里

顯得尤為寂靜

依山而建的幾層臺階

長眠著129名中國烈士

每人墓前有塊小小的石碑

他們已消失幾十年了

聽不到故鄉(xiāng)的方言幾十年了

偶爾聽到的

是異鄉(xiāng)晚歸的陌生的牛哞

再過兩天

我們也要回國了

只能拜托天光云影 河漢星月

多陪陪這些久別離家的英魂

而夜晚的蟬鳴蟲吟

祈求你們把絲絲縷縷的響聲

盡可能模仿成他們家鄉(xiāng)的戲曲小調(diào)

黃崖洞，你的名字叫銅墻鐵壁

一走進山西黎城黃崖洞①

兩岸壁立千仞的群山就站起來了

丹霞地貌的懸崖峭壁

像極了排排的銅墻鐵壁

側(cè)耳傾聽 有集合的哨音

隨著山風(fēng)和澗溪回蕩在峽谷

當(dāng)年 八路軍兵工廠的山洞

之所以放在這里

延安楊家?guī)X的窯洞放心

千千萬萬佩戴八路軍徽章的人放心

烽火冶煉過的每塊巖石質(zhì)地堅硬

三八大蓋的子彈打不穿

東洋的戰(zhàn)刀劈不透

就連他們的炮彈傾瀉下來

山崖掉一層皮

倭寇就掉一塊肉

這神奇的奇峰異嶺

令氣急敗壞的鬼子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他們至死也不明白

撐起這一片紅日照亮了千山萬壑的

是巍巍太行的骨架與脊梁

注：①黃崖洞，位于現(xiàn)山西黎城縣境內(nèi)，為當(dāng)年八路軍在此創(chuàng)建的抗戰(zhàn)期間最早、規(guī)模最大的兵工廠。1941年11月11日—19日，我軍以不足一個團的兵力，與來犯的日寇進行了八個晝夜的激戰(zhàn)，最后殲敵1000余人，以敵我傷亡6：1的輝煌戰(zhàn)績，“開創(chuàng)了中日戰(zhàn)況上敵我傷亡對比空前未有之紀(jì)錄”?！包S崖洞保衛(wèi)戰(zhàn)”由此聞名遐邇。

雕像 七歲的司號員①

七十七年了

那一枚枚甩出的馬尾彈

早已長成了能打一萬多公里的

東風(fēng)—31洲際彈道導(dǎo)彈

而你的年齡 始終未長

我們眼前 是一個

滿臉稚氣的投擲的雕像

當(dāng)年的十七歲

常人眼里還是個孩子

右臂高舉著 真難想象

雙目噴射的怒火 是怎樣

壓倒了鬼子的燃燒彈和噴火器

成群結(jié)隊的倭寇倒在了

一個未成年人把守的關(guān)卡前

歸途中 一直揣摩著

半個多世紀(jì)前的 十七歲

灰衣草鞋的 十七歲

無所畏懼的 十七歲

大義凜然的 十七歲

哦 保家衛(wèi)國的戰(zhàn)爭年代

中國的年齡

都是系在腰間的沖鋒號

注：①1941年11月，山西黎城縣黃崖洞八路軍兵工廠保衛(wèi)戰(zhàn)中，年僅17歲的司號員崔振芳，憑借天險，只身守衛(wèi)南口陣地觀察哨。他用兵工廠自制的馬尾彈打退敵人多次進攻，殲敵數(shù)十名。因彈盡，為減輕南口陣地正面壓力，他吹號分散敵人注意力，后被敵機投彈炸起的碎石割破喉嚨，壯烈犧牲。